捕捉“决定性瞬间”

钱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写作文就如同拍电影。

我们可以回忆一下，几乎所有经典的电影，都有一个让你印象深刻的镜头。比如，《泰坦尼克号》中，晚霞衬托下，Jack 和Rose 在船头张开双臂“飞翔”的镜头；《疯狂动物城》里，树懒“闪电”用超慢语速说话的镜头。

有了这样的镜头，一部影片才算是拥有了后续的生命。数年以后，你仍然会记起那个镜头，这部电影，就这样真正留在了你的心里。

作文也是如此，镜头感非常重要。有没有一个可以扎进人心中的场景，是一篇文章能否立得住的关键。

很多同学写记叙文，从头到尾都在讲述事件经过，用力很平均。起因、发展、结果的字数都差不多，看似把事情讲清楚了，实际上给人的感觉很平淡，说白了，就是流水账。

怎样避免流水账，写出让人难忘的镜头呢？你需要在动笔前先想清楚：重点到底在哪里，要截取哪个场景作为亮点？

首先，这个重点场景，必须是紧扣主题的。比如题目《真的不容易》，判断一下，如果写学游泳，在下面这三大块里面，哪一块最值得展开，作为你全文的“重头戏”？

1. 我为什么不愿意学游泳。

2. 同学们怎么说服我去学游泳。

3. 我终于鼓起勇气跳下水，学会了游泳。

答案是3。因为题目是《真的不容易》，需要重点写这件事究竟怎么不容易。学游泳的困难，当然是要真正跳进水里才能体会。这才是最扣题的选择。

再进一步， 假设题目变成《我又想起那一幕》，任何一幕场景都是“ 那一幕”。同样是前面的3 个选项，你选哪个镜头来写呢？

可以选1 或者2，但最容易写精彩的，还是3，因为这是真正戏剧化的一幕。

可以想象一下：当你站在水池边犹豫，有人从你脚边游过，冰凉的水花溅到你的皮肤上，那一刻身体和心理的瑟缩；当你终于下定决心起跳，你的身体悬在空中，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面对向你急速贴近、扑面而来的水面，那一瞬间你呼吸和心跳的停滞；当你跌进水中，被冰冷包裹，咕噜咕噜的水声在耳边失真地作响，你心中的慌乱；当你终于睁开眼睛，水中的世界展现出一种梦幻般的美感，你的四肢也感受着水的浮力，双腿和双臂好像自然而然就做出了在岸上学好的动作，你的手在水流间穿行；你冲出了水面，条件反射般深吸一口空气，感受每一个氧气分子怎样充盈着你的肺叶，水珠从头发上、脸上、脖子上往下流淌，你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

这个镜头还可以有更加豐富的拓展空间。我更愿意借用一个摄影美学的经典概念——“决定性瞬间”来形容。这个概念由法国著名摄影家布列松提出，他认为世间的任何事都有其“决定性瞬间”，摄影师要捕捉平凡人生中转瞬即逝的那个精彩瞬间。

他有一幅作品，拍乔治六世加冕典礼。各国摄影记者都把镜头对准富丽堂皇的仪仗队，去拼命搜寻国王的身影。布列松却与众不同，他把镜头对准了马路上躺在一堆报纸里睡觉的一个普通人。因为深夜出来“占座”，熬得又困又累，这个人等到仪仗队过来时，早已支撑不住，进入了梦乡……

你可以想象一下，国王的仪仗队靠近了，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而在这一片欢呼的声浪底部，这一个熬了整宿的人却在打呼，这两者之间的鲜明反差形成了戏剧张力。他会怎样醒来？是被到了跟前的鼓乐声惊醒吗？是被维持秩序的警卫拍醒？还是一觉睡到整个典礼结束？这场面写下来，就是一段精彩的文字。

我们也可以用这个标准，去寻找我们生活中这样的“决定性瞬间”。找到、描写这样的瞬间，你的文章就拥有了那个会留驻在读者心间的经典“镜头”。

（摘自《美文》2020 年第4 期，萝卜叶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