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以来中西方女性主义交流的路径与困境
2020-12-20栾荷莎
栾荷莎
(黑龙江大学 西语学院, 哈尔滨 150080)
一、两次女性主义浪潮中的中西方交互影响
现代女性主义诞生于19世纪末的西方,在中国已经有一个多世纪的传播历史,对促进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及妇女解放作出过切实的贡献。在近现代历史中,列强的殖民威胁给中华民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耻辱和危机,也给老旧中国带来了变革的新气象的,中国的女权运动正是在此背景下发生和发展起来。在第一次女性主义运动浪潮中,中国女权运动成为国际女权运动的一部分,中国妇女参政运动鼓舞过西方的妇女参政运动。一方面,中国的进步人士和女权主义者以西方女权思想为指导,以西方杰出女性为榜样,紧紧跟随西方女权行动。由于深深的民族自卑感,本民族传统的性别文化几乎被全盘否定。另一方面,个别知识分子也看到了西方女性主义的不足,号召进行更为彻底的革命。
第一次浪潮取得的阶段性胜利最终无法掩盖女性并未获得真正解放这一事实,于是1960年代至1970年代西方爆发了第二次女性主义运动浪潮。在这次浪潮中,女性获得了真正的话语权,出现了很多有关女性问题的经典著作。但由于冷战,中西方文化交流严重受阻。这次浪潮没有传播到中国,反而是中国共产党进行的至上而下的妇女解放运动吸引了大洋彼岸的某些女性主义者。1968年法国爆发的“五月风暴”就受到中国革命的感召,法国的第二次女性主义运动浪潮也起源于“五月风暴”,当时的一些女性活动家自称是“毛主义者”。但当时的中国对西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知情。个别西方左翼女性知识分子曾来访问中国,她们都对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妇女解放印象深刻。到1970年代,随着对国外学者访问限制的宽松化,一些西方女性学者对中国的妇女解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著述也相应增多。其中,伦敦大学东方和非洲研究院人类学和历史学教授伊丽莎白·克罗尔(Elisabeth Croll) 1974年出版了《中国妇女运动:选读,1949—1973》。该书主要介绍中国妇女如何通过集体努力来扩大其公共角色[1]40-41。同年,原籍为保加利亚的法国学者朱莉亚·克里斯蒂娃 (Julia Kristeva) 跟随西方第一个知识分子代表团来中国访学。因为这个时期欧美女权运动兴起,而毛泽东本人也发动了妇女运动浪潮,克里斯蒂娃受法国妇女出版社资助,来中国考察真实的中国现代女性。她回到法国后,把在中国记下的笔记整理成书并出版,名为《中国妇女》。克里斯蒂娃对古老的中国文明和社会主义制度下的中国妇女怀有强烈的好奇心。她写道:“如果我们对女人,对她们的状况和差异性不敏感,我们就会错过中国。”[2]她用中国传统性别文化和社会主义的妇女解放去对抗西方一神教与资本主义,但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把中国作为他者进行“东方主义”的凝视。
值得注意的是,比起当时同为社会主义阵营的苏联,来访的西方女学人更加认同中国的妇女解放模式。此时的西方女性主义者主要依据中国的官方文件和公开报导来开展对中国妇女解放的研究,多数充满了憧憬和景仰[1]45。这一时期,中国人对待中国女性处境的态度从深感耻辱转变为深感骄傲,而西方知识分子对待中国女性处境的态度则从过分贬低转变为过分褒奖。但总体来说,此时的西方学者,无论来过中国与否,他们都不曾了解中国妇女解放的全貌。严格意义上讲,直到这一时期,西方知识分子笔下的中国妇女形象,“无论是父权制的受害者还是世界妇女解放的典范,都不是建立在学术研究的基础之上”[3]。这就部分地解释了为什么这些西方学者后来都进行了反思,并几乎改变了观点和态度。
二、新时期以来中西方女性主义的再次碰撞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政治、经济、社会与文化等领域发生了巨大变革,中国女性处境再次发生了深刻变化。随着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恢复,西方女性主义思想再次涌入中国。与此同时,西方对中国女性问题的研究有了进一步发展。
同其他国外思想和理论相比,女性主义理论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受到一定程度的冷遇,其原因错综复杂。首先,“女权主义运动”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强势夺权的印象,饱受极左年代“运动”之苦的人们已经对其避之不及。第二,经过大规模的妇女解放运动和密集的乐观宣传之后,很多人相信中国女性已经完全解放,某些人甚至抱怨中国妇女已经过度地解放,男女已经过度地平等。第三,过去妇女解放造成的女性“男性化”或“雄化”现象受到质疑,传统性别文化开始复归。第四,根据戴锦华的观点,这一时期中国文化界充斥着西方19世纪的文化资源,西方文化已经实现了语言学转向。因此,“女性主义的传播与精英知识分子参与构造的主流文化存在着结构性的冲突”[4]。然而,无论无视还是敌视女性主义,我们都必须要承认,女性问题在中国社会仍然存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女性作家尤其注意到了这一点,张洁、张辛欣等女作家率先揭露女性在家庭和社会生活中的遭遇和困惑。1981年,女性学人李小江组织了一场女性学座谈会,会议氛围相当热烈,随后组织出版了妇女研究丛书,带出了潘绥铭、孟悦、戴锦华等一批日后引领中国女性主义及性学研究的学者,从而开启新时期中国女性研究运动的热潮。
随着中国学界对女性研究的重视以及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扩大,1980年代中期,西方女性主义真正重新开启了在中国的传播之旅。1986年,女性主义“教母”西蒙娜·德·波伏娃 (Simone de Beauvoir)逝世,其代表作《第二性》被译介到中国。随后,其他西方女性主义著述陆续被译介,其中既包括女性主义萌芽时期的著作,如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的《女权辩护》,也包括第二次浪潮中产生的主要理论文本,如贝蒂·弗里丹(Betty Friedan) 的《女性的奥秘》。
1995年,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为迎接这次盛会,各国进行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北京世妇会重新提振了1980年代以来再次沉寂的西方女性主义,它激起了新一轮女性主义研究的浪潮,甚至有西方学者认为1995年是第三次女性主义浪潮的发端。北京世妇会之后,无论是中国对西方女性主义的研究,还是国外对中国女性的研究,皆进入全面迅速发展期。
北京世妇会在中国学者中掀起了女性主义和性别研究热。中国学界以开放、学习的态度对西方女性主义进行了大量译介与研究。从那时起,西方的重要女性主义著述几乎同步被翻译到中国。中国女性学人也开始同西方女性主义者进行直接的交流对话,但对话过程并不顺畅。下面以王政、李小江和戴锦华三位当代女性学人与西方女性主义思想和女性主义者的碰撞过程为例,来反思中国女性主义者面临的文化冲突和身份认同问题。
三、中西方女性主义交流中的尴尬与困惑
同西方女性主义对抗最激烈的,莫过于创立中国的女性学和性别研究的李小江。1980年代,西方女性主义者找到她,称她为“中国的波伏娃”,而李小江本人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拒绝“女性主义者”这一标签。李小江对待西方女性主义表现出更复杂的矛盾。一方面。她在女性学生涯初期汲取了不少西方女性主义思想。她反对教条主义,认为中国学术界应该清除过去对西方女性主义的偏见。她指出,西方的女性解放道路的确跟中国不同,但西方女性主义者从自己的经验道路中吸取的宝贵的经验和教训值得中国学习。另一方面,李小江虽然承认西方女性主义对近现代中国的影响,但她认为激进女性主义在中国没有市场:尽管几千年来女性社会地位低下,但“歧视妇女的意识是观念性的(认识上的),不是信仰上的(与宗教无关);是历史性的(在一定的历史阶段中奏效),不是本质性的(与创世说无关)。中国历史上没有女权(在社会上),但有母权(在家族中)。有轻视妇女的历史,但没有仇视和诋毁女性的运动”[5]。李小江对西方女性主义的保留态度来自于中西文明的异质性,也来源于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同独立于人类解放的女性主义斗争之间表面上的不兼容。1980年代初的一些女性作家也持类似李小江的态度。例如,张洁认为,妇女解放只能通过社会的整体进步才能实现,而不是通过女性主义。
李小江坚持中西女性解放道路不同,中国妇女解放有自己的道路,拒绝女性主义中普世主义的一面。实际上,李小江同西方女权机构保持着互动与合作,但她拒绝受到任何干扰。她为中国女性意识觉醒的主体性辩护,并认为西方女性主义不可避免带有“西方中心主义”色彩。不应该把中国1980年代出现的女性研究运动归结为西方女性主义,因为中国的妇女解放不是女性主义的结果,而是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实践的结果。李小江在与西方女性主义者交流过程中一直坚持这一立场。1992年,她在哈佛参加有关性别与中国的国际研讨会时,批评了西方女性主义的普世主义,并且坚持认为女性主义是西方工业文明的产物,不适合中国和其他文明。她的讲话在与会者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引起了所谓“哈佛风波”。此后,在《女性?主义:文化冲突与身份认同》一书中,她指出,1960年代的美国妇女运动选择了“女性主义”一词来代替“妇女解放”,可能正是为了跟社会主义国家划清界限;反过来,中国人惯用“女性解放”而不是“女性主义”也是合情合理的[6]。
事实上,不只是中国女性学者对女性主义表现出抗拒,一些被称作“女性主义者”的西方学者也抗拒或者曾经抗拒女性主义。虽然波伏娃被视为“女性主义教母”,其著作《第二性》被视为“女性主义圣经”,但她本人在很长一段时期是拒绝女性主义的。她更认同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认为女性的解放取决于全人类的解放。然而随着妇女运动的发展,波伏娃在1970年代也开始承认:在社会主义到来之前,女性作为女性进行独立的抗争是必要的。法国学者埃莱娜·西苏 (Hélène Cixous)在英语国家被认为是法国女性主义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但她本人不认为自己是女性主义者。在西苏看来,女性主义者都是在逻各斯中心框架内申张权力的改良主义者。可见,某些西方女性学人抗拒女性主义,主要是因为在女性解放道路问题上持与当时主流女性主义思想不同的观点。而中国女性学者们抗拒女性主义的原因要复杂得多,其中既包括很长时期内中西方妇女解放道路不同的问题,也包含着对“西方中心主义”的抵触情绪。
王政是美国密歇根大学妇女学系和历史系教授,复旦-密大社会性别研究所创始人。她于1985年赴美留学,接触到美国女性主义。但她最初对美国女性主义不以为然,甚至表现出优越感,她认为自己来自一个妇女已经解放了的国度。她觉得美国女性控诉的性别歧视问题在中国早已不存在。但后来随着交流的深入与自我的反思,王政意识到中国并非不存在女性问题,只是对这些问题不够敏感而已。在学习和参与活动过程中,王政发现美国女性主义是脚踏实地的,有很多值得中国学习的地方,而国内对女性主义仍存在误解,于是她撰写了《女性的崛起:当代的美国女权运动》一书,为国人介绍美国女性主义运动及成就。另一方面,王政意识到中国妇女的主体性在西方著述中是缺失的,西方的中国妇女研究长处是“分析体制性制度性结构性的弊病,短处是见制度不见人”[7]。由于西方仍对中国女性保留着殖民时代的刻板印象,甚至学界也简单化普遍化地把中国女性当作弱者和父权制受害者的典型进行宣传,从而遮蔽了一个世纪以来中国女权取得的巨大进步,以及中国女性在自身解放过程中的能动性。为此,王政也致力于向美国介绍中国的女权运动史。她特意回到中国进行实地研究,走访了一些上海二三十年代的女权主义者,记录下这些曾经的女权活动家令人震撼的觉醒程度以及她们为女权事业而进行的顽强抗争。此外,王政与鲍晓兰等留美知识女性一起成立“海外中华妇女学会”,主动发挥了中美女性主义交流的桥梁作用。在北京世妇会期间,王政、鲍晓兰、杜芳琴等留美学者编译和撰写了多部著作,旨在让中国了解西方女性主义以及西方学界对中国女性的研究,并且把“社会性别”概念引进中国。
除王政与李小江之外,其他中国女性学人在同西方女性主义者交流过程中也遇到类似问题。中国第一个“亮牌子”的女性主义者戴锦华也提及中西女性主义者之间“两种中心感的碰撞”[8]144。在一次会议上,当西方女性学者们控诉某些性别歧视问题时,中国学者表现出优越感,认为西方女性所控诉的问题在中国早已被解决。而在此后的其他会议上,西方学者们却表现出西式的傲慢。她们对中国现状一无所知,认为中国只有虚假的“官方女性主义”,中国妇女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有必要对其进行启蒙教育,俨然一副“拯救者”的姿态。因此,会议也不可避免地有了冲突意味。[8]144
显然,新时期以来参与过中西方女性主义交流的中国学者不仅限于以上三位。事实上,新中国建立70年以来已经出现了至少三代女性学人,以上三位学者按照年龄段划分属于第二代女性学人,也是目前为止中国女性学领域的中流砥柱。她们成长于20世纪60—70年代,学术生涯始于改革开放初期。这一代人走了跟西方不同的解放道路。因此,她们受到西方思想的冲击最为剧烈,在中国社会主义妇女解放实践和西方现实之间,在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和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之间受到撕扯,并且她们在其著述中明确表达过同西方女性主义交流过程中遇到的尴尬与困惑。她们之后的女性学人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崭露头角,比较典型的是张岩冰、荒林和黄荭等人。这一代人在学术生涯之初就受到西方女性主义的熏陶,没有历史包袱,因此很容易认同女性主义。她们没有表现出对于女性主义的困惑,但表达出建构“我们自己的女性主义文论”的主体意愿。
新一代女性学人虽鲜有表达在中西方女性主义交流方面的问题,但并非不存在。笔者在近几年同西方女性主义者及民众交流的过程中感触颇深。笔者曾在法国攻读比较文学博士学位,在跟法国及其他欧美国家的女权人士打交道的过程中发现:一些老一代女权人士的“西方中心主义”思想尤为根深蒂固,她们对中国女性主义几乎一无所知,但非常武断甚至很不礼貌地予以一口否决,并且偏见与傲慢已经完全阻碍了对他者的倾听。当笔者最初在法国热情洋溢地介绍从辛亥革命开始的中国现代女权革命时,得到一位瑞典女性“中国妇女还在裹脚吧?”的冰冷而不屑的回应。此后跟另一位曾经的女权活动分子交谈时,笔者转为简单低调地陈述新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成就,但仍然被“那有什么用啊!女性又不能参与政治!”的话语所打断。相比之下,西方年轻人多数会持倾听、学习的态度,但总体上还是完全不了解中国的妇女解放历史与现状。每当跟外国人说起自己研究女性主义时,听到最多的回应是“中国也有女性主义?!” 而当笔者科普“中国的女性主义诞生于一个世纪之前”时,往往看到对方更为惊讶的神色。可见,女性主义远非铁板一块,所谓的“全球姐妹情谊”在具体实践过程中难以跨越种族、民族、阶级等鸿沟。
四、反思与对策
新时期的中西方女性主义交流过程中,中国学者切身体会到文化冲突与身份认同问题。这反而促进了她们对中国女权运动历史的挖掘和中国当代女性处境的研究,并主动向西方传达中国女性自己的声音;在此过程中,中国学者也加深了对西方女性主义及中国女性自身的理解。
一方面,一些中国学者经过一番挣扎最终接受女性主义。“女性主义”这一命名来源于西方,曾经很长时期内是“西方的”,但随着21世纪以来全球化的发展,“女性主义”最终成为“全球的”。在这一命名下可以包含多民族和多文化中的多种多样的理论和实践。在这一背景下,李小江对西方女性主义从抗拒到欢迎的态度转变是一个典型。2016年,李小江曾撰文指出:现在情况不同了,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性别问题基本上超过了国别和民族界限,“传统的性别问题会以新的面貌出现,敦促女性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重新觉醒。因此,新一波的女性主义将带有鲜明的全球化性质,谈论的不再是一家一国的话题,而是全世界女性共同面对的问题”[9]。
另一方面,中国学者以自信和开放的态度迎接了西方女性主义,却没有被西方女性主义者平等地对待。回顾和梳理中西方女性主义的百年碰撞可以发现,中国并非一直被动地、盲目地接受西方女性主义的影响,我们不能把中国妇女解放和女性主义发展简单地视作在西方女性主义影响下的结果,中国女性在自身解放过程中的主体性和能动性不容忽视。但由于中国在国际女性主义领域话语权的相对缺失,导致中国女性在自身解放过程中的主体性和能动性被严重低估,中国女性形象持续被贬抑和被扭曲。在与西方主义者交流过程中,中西双方皆出现对自身和对方女性主义发展状况的认知的冲突,这引起了中国学者对中西女性更深入的思考和研究。这些中国学者在传播西方女性主义思想的同时,自觉维护着中国女性的主体性,并警惕西方女性主义难以避免的文化霸权主义和西方中心主义。
然而,目前从整体上来看,西方学界和民众对中国女性仍持有相当的偏见。女性的解放程度是衡量一个国家进步程度的天然标尺,中国若要提升软实力,让世界了解一个进行时的中国,就要有意识地对世界展示一个多世纪以来中国女性处境翻天覆地的变化。主要途径如下:
第一,积极组织和参与相关国际文化交流活动。北京世界妇女大会之后,国内举办的有关女性问题的国际交流活动很少。中国政府和学界应该有意识地组织相关国际文化交流活动,促进中西方相互理解。在相关国际交流中既不要盲目自大,也不能妄自菲薄;既要看到自身的成就,又要正视存在的问题;既要警惕和回击西方中心主义的话语霸权,又要防止落入民族主义的偏狭。
第二,在国际文化市场上加强相关内容的传播。在目前的国际图书和影视市场上,中西方显然是不对等的。中国一直在引进国外女性主义著述,却鲜有把中国的相关著述进行海外出版。在西方上映的中国影视作品更是寥寥无几,在西方大获成功的中国电影对中国女性的刻画往往又容易加深对中国女性的刻板印象。因此,应该有意识地在中国图书和影视外译等项目中加入有关中国女性和女性主义方面的内容,在文艺创作和作品选择上要突出中国女性在自身解放过程中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强调中国女性的自救而非被拯救,强调女性个体而非集体,突出中国时代女性个体的多元性与生动性。
第三,努力探索中国特色的女性主义理论和性别理论。随着经济社会的全面进步及全球化的纵深发展,非西方国家的女性意识有了不同程度的觉醒。而自“出道”以来就扛着“普世主义”大旗的女性主义,其“西方”色彩越来越淡薄。但西方人看待其他文明时还经常带着“东方主义”的有色眼镜,这种霸权意识已经开始受到佳亚特里·斯皮瓦克 (Gayatri C. Spivak) 等印度乃至阿拉伯世界后殖民女性主义者的回应与反击。相比之下,中国在国际女性主义领域显然缺乏有分量的学者和著述。迄今为止,中国尚未有独立于西方之外的女性主义理论和性别理论。如何一方面拥抱女性主义的普适性,另一方面结合我国文化与制度的特殊性,建构出中国自己的、又具有普适性的女性主义理论与话语,为国际女性主义贡献一种新的范式,这应该成为中国相关机构与学者的思考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