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豪饮青春酒
2020-12-19林羽安
林羽安
“异性间有纯粹的友谊吗?”每次看到这个问题,我都会暗暗点头,坚定地在心底回答:有的。
我第一个哥们儿是小学时的同桌,刚转学去时人生地不熟,我难免有些拘谨,他则一副“我同桌我罩着,你别慌”的模样,有时还从口袋里扒出几块糖给我,在小学那零食贫乏的日子里,我忍不住对他感激涕零。
用他的话来说,他的口才就是在火车上即便与不认识的老奶奶都能聊一路,而我也着实对他的好人缘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记得双十一“盖楼”时,我请他帮忙,紧接着就看见我们的楼层数快速增长,连舍友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句:“你老铁太厉害了吧!”
也是因为他的“好口才”,做同桌时我俩没少因为自习课上说话被老师罚,最狠的一次大概是他回我话时被老师抓了个正着,我侥幸逃过一劫,那一劫叫作“抄写《小英雄雨来》”,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们自习课上聊天的革命友谊。
与不擅长运动的我不同,老铁跑步之快,在年级里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每次吵架我张牙舞爪要掐他时,都会以我追不上他而自动认输告终。操场上,夕阳斜斜地铺满砖红色跑道,他嘴角微扬,带着恶作剧得逞时的笑容,和现在一样的嚣张,嚣张得像盛夏不讲理的风,潇洒而自由。
还记得小学时,同桌两人一组大扫除,12月天寒地冻,即便在有暖气的教学楼里仍觉得有些冷,我和他蹲在地上刷地,我偶尔停下来冲手上呼几口热气,突然蹲在旁边的老铁动作一停,“我出去一下。”他双手背在身后,转身跑了出去。
我也没当回事儿,继续刷地,直到回教室时才看到他手上贴着一个创可贴。“怎么了?手破了?”我问。“嗯,刷地的时候被刷子戳破了,血流得有点多,我记得你说怕看见血,就没和你说。”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不算事儿。”
那时的我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坚强、乐观如他,也会在晚上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打来电话,那是大学开学后不久,即便是夜晚9点,福建燥热的夏夜仍让我不住地扇动手中的折扇,电话那头,他站在已然刮起清冷秋风的阳台,半晌才讲起他失落的恋爱故事。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混杂在偶尔经过的风中,我突然也有些伤感。
“哥们儿,这都不是事儿。”我还记得那一个多小时电话的结尾,我用这句他总是开导我的话安慰他,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后是一声长叹:“对,这都不是事儿,是事儿就一阵儿。”
大概一年后,老铁彻底走出阴霾,即便是现在,我们仍会讨论双方对学习、未来的打算,吐槽身边发生的小事……这样轻松与熟悉的友情与男生口中的“铁哥们儿”并没有差别。
我第二个老铁则内向安静许多,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像是茂密森林中的湖水,幽静却干净得清亮。因为比我小10个月,我便以“老姐”自居,称呼其为“小朋友”。那时已经是初中,自习课上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聊天,大家都流行传字条。印象最深的便是小朋友会准备一个没有用完的本,将前面用过的撕掉,一个学期的字条就这么准备好了,每次传字条时他都会细心地将纸叠成4等份,正面写完后才用反面,收在我这儿的字条都不翼而飞,而他则会将字条细心收好,期末时他拿出了一沓字条颇为骄傲地说:“你看,这都是咱俩传的字条,我掌握着你的小秘密。”
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处女座,怪不得如此细致。他常会皱着眉看我在自习课上慌忙翻找前两天发下来的卷子,拎出我卷了边的习题册,毫不掩饰满满的嫌弃:“你一个女孩子,书桌也太乱了吧!”后来我便用帮他给隔壁班女孩子写圣诞贺卡这件事,换他帮忙收拾书桌。
升入高中以后,我们便不在一个学校,偶尔见面也是为交换学校发的卷子,彼此交流甚少。大学时才又渐渐熟络,而他也曾见过我最狼狈的模样。
我还记得大二暑假的末尾,立秋过去后清风中便有了些许凉意,他坐在我对面,平静地问道:“你想好了?”我点头,“对不起啊,还要拉着你一起来。”
“没事儿,反正我也是换个地方玩手机。”他平静得很,淡然的语气也让我不安的心绪平复了下来,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给我打气说:“一会儿,我就当不认识你,放心去吧!”
那是我去向暗恋两年的人道别,在那个人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啜泣起来,抬眼是他递来的纸巾,“没事的,今天不就是来做个了结的吗?你已经做到了。”
“我们去吃蛋包饭吧,”他又说道,“这次我请。”虽然泪痕还没干,可酸甜的炒饭就着金黄香软的蛋皮,还是让我暂时忘记了心底不断涌出的悲伤。
“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我经历的那些事你也知道,总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吃饭时,他坐在我对面,轻声劝我,“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毕竟我们还年轻,还会遇见许多人。”
我勉强笑着抹了抹眼泪,突然想起眼前干净的男孩子也曾和我一样失落伤心过。我们生活中的这些点点滴滴虽然并不相通,但正因为熟识这么多年,我们才会把在别人看来狼狈、挫败、不值得在意的事分享并记在心里。
这样相处下来的友情,虽不及同性间的亲密与细致,却同样纯粹而坚定。若真的下个定义,我想“朋友”这个词过于煽情,“哥们儿”这个词又显得随意,“战友”却刚刚好。
青春岁月是一场盛大的战争,争执、拼搏、离别,时刻上演,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我也曾反复思考他人纷杂的看法,可5年、10年过去,我依旧对那两位少年身上干净、阳光、幽默的闪光点心存由衷的欣赏。
那种欣赏无关好感,是最单纯的信任。在相聚时能豪迈地把酒言欢,分别时则各自安好,彼此知晓最合适的距离和相处方式。说来也是多年老友的默契,毕竟我们曾一同豪饮过青春这杯澄澈又浓烈的酒!
(林冬冬摘自《中学生博览》2020年第10期,豆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