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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历史视角下马克思对殖民与东方社会关系的考察
——兼论中国道路的探索和超越

2020-12-19王亚杰

关键词:殖民资本主义马克思

王亚杰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北京 100872)

一、世界历史视角下资本殖民在东方社会的“双重使命”

从19世纪40年代开始,马克思将世界历史形成的根本动力归于资产阶级为获取生产原料和销售市场对世界市场的构建。世界历史的形成过程展示为由资本单向度主导的对全球空间的开拓,在资本普遍化的趋势下,一切非资本主义形态或地区被逐步纳入世界市场,各个民族国家开始由民族史走向世界史,其本质是由资本按照自己的面貌所重新构建出的一幅世界图景。因此,在马克思那里,东方社会从一开始是以一种被征服、从属性的角色出现在世界历史中,其发展状况也受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检视。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首次阐释世界历史理论。马克思认为,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社会交往范围的扩大,各个民族国家和地区通过贸易联系打破了民族地理界线,民族史开始走向世界史。在马克思看来,生产力的普遍性发展是建立普遍交往联系的前提,“普遍交往……使每一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最后,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1],这为共产主义的实现提供了历史性前提,因为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在经验上才是可能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1]539。因此,普遍性生产力的发展和交往范围的建立一方面是世界历史形成的必要前提,另一方面也会将落后民族与地区纳入到世界市场中,促进该地区的发展,进而完成向更高社会形态的演进。

“不断扩大产品的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2]以资产阶级为代表的资本运动为实现利润的增加必然突破民族国家的界限实现向全球的拓展,探索最为廉价的原料来源、创造新的需求市场,以建立一个生产与需要都不断扩大和日益广泛的体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普遍化趋向促使资本越出欧洲一隅,在全球拓展,在马克思看来会对民族国家产生多重影响。从生产方式与生产关系的变革来说,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一切工业阶级成长的必要条件,它会推动本民族以及落后民族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变革,促使落后地区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加速封建社会内部革命因素的迅速发展;从社会文明角度来看,商品贸易的建立使交换价值取代使用价值,进而造成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被破坏,接受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把一切民族甚至是野蛮民族卷入到资本主义文明中;从民族国家关系来看,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状态会被各民族间的相互往来和依赖所取代,且造成未(半)开化的国家对文明国家的从属,东方对西方的从属。

马克思在关于英国对印度殖民侵略进行评论时,提出了以先进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代表的英国要在印度完成双重的使命:破坏的使命和重建的使命。这两大使命奠定了马克思在19世纪70年代之前关于西方资本殖民侵略落后地区的基调:即以工业化力量为主导对全球市场开辟的资本主义文明与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停滞的封建专制文明相比较而言,前者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对后者扮演了社会启蒙、促进社会革命的作用。

“破坏的使命”特指以英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文明对以小农经济结构为特征的东方封建文明的逐步瓦解是人类历史的进步。与发达的欧洲资本主义相比较来看,一切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都表现为落后的、消极的、停滞的,在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的世界历史中,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决定了落后地区与民族将不可避免地被纳入世界历史过程中,接受较为先进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检验。以村社制度为核心的小农经济结构是形成东方封建社会形态的稳固基础,马克思以此为基点认为英国资本殖民对印度的入侵会从根本上冲击东方社会中的村社制度体系,以外部强力取代毫无变革动力的内部来刺激印度结束漫长、停滞、野蛮的封建专制制度。英国的殖民入侵在客观上加速了印度社会革命的可能性爆发,并在时间上缩短了向新社会形态的过渡。因此,对于此时的马克思来说,印度村社制度的瓦解对于该民族和整个人类历史发展来讲是一种进步。

“重建的使命”主要指现代工业文明对封建社会印度的重建。蒸汽机、自由贸易和铁路的铺设首先在物理上打开了印度极度封闭的、长期隔绝于世的社会体系,它使印度突破了民族的地理界线,加强与其他民族之间的交往,这是结束印度社会长期停滞的重要前提。其次,瓦解了以村社制度为基础的社会结构。自由贸易和蒸汽机的引入使印度的家庭工业、手织业等受到冲击,铁路网和水利设备使印度农业发展不再仅仅依赖于政府的管控,在根本上逐步消解东方专制的经济基础。再次,新阶级的诞生和人的发展。印度在英国资本的统治下“正在崛起一个具有管理国家的必要知识并且熟悉科学的新的阶级”[2]686,以此加速印度封建政治的瓦解。所以,对于内部不存在任何变革萌芽与动力的东方社会来说,英国资本的殖民侵蚀在客观上起到了外部刺激的作用,它对印度现有形态的瓦解有助于东方社会爆发一场真正的社会革命,摆脱原有封建形态的束缚,建立起新的社会形态以实现全球普遍交往联系的构建,为更高的社会形态奠定物质基础。

遗憾的是资本殖民下的落后地区与民族并未搭上世界历史的“顺风车”,像一般资本主义国家那样走上独立自主的资本主义发展道路。资本扩张的本质目的是为了获得廉价的原料市场与销售市场而非促进落后地区的发展,它的最终结果只是造成了原有社会结构的瓦解,而无力构建出新的社会形态。马克思在晚年探索俄国社会发展道路时对此开展进一步研究,并在同一问题上否定了殖民对于落后民族走向更高社会形态的重建作用。

二、否定殖民对东方社会的重建:东方社会道路的另类探索

在19世纪70年代之后,马克思的理论研究视阈出现了较为明显的转向。他的关注焦点由西欧社会转向史前社会与东方社会,拓展了认识人类整体历史发展的视野。农村公社作为考察资本主义殖民运动中前资本主义社会命运和前景的“活化石”成为马克思继续认识东方社会的核心。在此之前,马克思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运动角度出发,将印度的村社制度置于资本主义文明下进行解剖,得出村社制度是阻碍东方社会发生社会革命的关键因素,殖民运动有利于促进村社制度瓦解的结论,在英国殖民可以推动印度社会变革的情况下辩证地肯定了英国的殖民行为。但是在19世纪70年代之后,马克思指认农村公社在东方社会未来命运中的关键作用,因此英国殖民对农村公社的摧毁实际上阻滞了印度向更高社会形态的演进。该研究主要从两方面表现出来。首先,资本殖民对农村公社的破坏阻滞了东方社会向更高社会形态的演进;其次,农村公社的二重性特征使其有可能走上一条不同于西欧资本主义的道路,跨越卡夫丁峡谷成为共产主义的起点,从而更为具体地把握东方社会未来发展的趋势。

在卷积层,基于局部感受野的人体视觉原理,将输入图像或上一层的特征图与该层的卷积滤波器进行卷积加偏置,通过一个非线性激活函数输出卷积层的输出特征图(feature map):

英国资本殖民不能使印度走向新的社会形态是马克思在进一步研究东方社会土地所有制之后得出的科学结论。在《人类学笔记》中,马克思主要对亚非拉等古老民族的土地所有制关系进行了考察,揭露了欧洲殖民当局对当地土地所有制关系的歪曲,批判了他们以“经济进步”的旗号强制瓦解土地所有制并人为扶植土地私有制的做法。在马克思看来,将土地公有制改造为私有制是建立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前奏,对公有制的破坏只能使当地陷入苦难,马克思在1881年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中将其总结为“英国人在东印度就进行过让公社自杀的尝试;他们得到的结果只不过是破坏了当地的农业,使荒年更加频繁,饥馑更加严重”[3]。因此,以英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在印度的殖民实际上破坏了当地的土地所有制关系,强行将土地公有制改造为私有制反而阻碍了印度社会的进一步发展。马克思对英国资本殖民的否定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英国殖民当局在印度人为培植土地私有制的做法阻碍了印度社会的改革。在19世纪50年代,马克思认为虽然柴明达尔制度和莱特瓦尔制度的私有制做法在欧洲非常可恶,但对亚洲来说却是迫切所需,因为可以摧毁封建社会小农经济结构的基础。但这种制度的本质是将土地以法律形式转到包买商和高利贷者手中,并以高税额租给农民的奴役形式。由此,在马克思看来,“英国殖民当局在印度改革中所扶植的农村统治者柴明达尔恰恰是真正的改革的敌人”[3]386。第二,揭露了欧洲殖民当局以资产阶级学说为依据在殖民地扶植土地私有制的真正面目。土地私有制的扶植首先削弱了公社-氏族团体中互相帮助和互相扶持的原则,在公社土地按区分割之后,公社对成员的保护能力被极大削弱,其次是殖民当局以保护国有财产的名义实际上占有了农村公社的森林和荒地,以至于“有计划的殖民造成了整个整个部落的灭绝”[3]30。第三,社会文明的倒退。马克思赞成科瓦列夫斯基所指出的印度人在接触欧洲文化之后,奢侈之风开始盛行,高利贷的发展较为普遍,失去了农村公社原有的辛勤经营和田园之风的品性。

马克思以西方资本殖民不能实现“在亚洲为西方式的社会奠定物质基础”的使命,使印度社会陷入灾难为由否定了殖民对落后地区的重建作用。在此过程中,对于如何实现东方社会的真正发展,马克思逐步从外部殖民的刺激力量转入内部因素的探索。《人类学笔记》中对农村公社的继续研究称得上是马克思对东方发展道路继续探索过程中的惊喜,尤其是俄国依然大量保留的农村公社内含公有制因素和私有制因素的特征以及独一无二的历史环境给予了马克思对东方道路另类探索的关键启发。

俄国农村公社的特殊性决定了它具有主动构建世界历史的可能性。这种特殊性主要表现在两方面:首先是自身的兼具集体因素和私有因素的二重性特征决定了它的两种发展趋向,即“或者是它的私有制因素战胜集体因素,或者是后者战胜前者”[4]。因此,它有可能导向私有制,走向资本主义道路,也可能成为“现代社会所趋向的那种经济制度的直接出发点”[4]587,成为共产主义的支点。其次,俄国历史环境的优越性。俄国土地的天然优势为其大规模使用机器创造了有利条件,且空间上与西方资本主义生产文明共存,使其可以“能够不经受资本主义生产的可怕的波折而占有它的一切积极的成果”[4]571。因此,在俄国农村公社未像印度那样经历西方资本的摧毁的前提下,马克思重点考察了其自身的特殊性以及优越的历史环境,提出俄国农村公社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跨越资本主义所经历的苦难而直接成为共产主义的起点。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对此设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即“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先进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5]。

俄国农村公社由封建主义生产方式直接趋向于共产主义起点的未来预测,不仅突破了19世纪50年代马克思普遍性原则优先于特殊性的历史唯物主义框架,同时也否定了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普遍性。这是马克思晚年探索东方社会发展以及替代资本主义多样化方案的另类路径。马克思在《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和《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中多次强调他在《资本论》中关于原始积累的章节只是描述了欧洲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封建主义制度中裂变出来的途径。他更多地是叙述了一种仅限于欧洲甚至只有英国才完成了生产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产生雇佣工人和资本家的历史运动,并不能作为一种普遍理论模式去剪切各个民族国家的发展趋向。马克思在将资本主义经典起源路径限定在西欧的同时,把东方社会的特殊性置于世界历史的境况中充分体现了他对各个民族国家在选择道路时对自身能动性的强调。

马克思对俄国农村公社特殊性的强调既否定了他在19世纪50年代所提出的西方殖民统治具有促进印度爆发社会革命实现真正发展的客观作用,又澄清了西欧资本主义起源之路不具有普遍性的疑惑。殖民下的东方社会并未如之前所料走上真正的发展之路,且在马克思看来,西方殖民统治对印度土地公有制、村社制度的瓦解实际上扼杀了该民族走上社会新形态的可能性。俄国农村公社未遭殖民破坏的大量遗留使马克思更加肯定西方殖民的破坏性。殖民扩张对落后国家带来的破坏性以及自身民族条件在世界历史中的独特性相结合为同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摆脱殖民束缚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借鉴。19世纪中后期至20世纪上半期的中国是在由资本逻辑所主导的世界市场扩张的背景下被强制纳入世界历史进程中。在资本殖民主义的侵略下,中国由独立的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封建社会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对原有社会结构的破坏以及资本仍对世界历史的主导性决定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不能像一般资本主义国家那样走上发展资本主义的道路,同时,马克思晚年将俄国对世界历史的构建做出“理论上的可能”的推定又对中国通过革命方式脱离西方资本殖民的束缚提供了理论支撑。因此,中国道路的探索实际上完成了“理论上的可能”向“现实性的可行”这一创造性转化。

三、中国道路的探索与超越

由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所构成的中国道路是一个复杂、动态的历史变迁过程。在这一历史过程中,它既是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质性改变,也是中华民族不断与资本较量,根据时势做出历史抉择、主动构建世界历史的过程。中国道路通过革命方式脱离了对西方资本殖民的束缚,社会主义建设为新中国赢得了独立自主的发展空间,避免了重新被西方资本再次经济殖民的可能,而改革开放的进行则使中国主动改变全球地缘政治中的二元对立状态,致力于开拓新文明空间以消解资本的单边殖民逻辑。这一道路的探索成功也形成了对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苏联僵化的社会主义模式、全球霸权主义体系的超越,证实了马克思关于落后国际发展道路探索的科学性。

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终结了中国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扭转了中华民族对西方资本的依附与从属,也结束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中国进行资本积累以延续资本生存的殖民过程。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进入帝国主义阶段,新老资本主义国家由于国内市场的饱和缺乏盈利空间而出现竞相海外扩张的局面,由此掀起重新瓜分殖民地的高潮。中国在资本主义全球规模疯狂积累的世界背景下,一方面迅速成为西方资本获得垄断利润的主要场所,另一方面成为资本主义内部矛盾转移的基地。“既然国际上帝国主义相互之间、帝国主义和殖民地之间、帝国主义和它们本国的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是发展了,帝国主义争夺中国的需要就更迫切了。帝国主义争夺中国一迫切,帝国主义和整个中国的矛盾,帝国主义相互间的矛盾,就同时在中国境内发展起来。”[6]毛泽东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指认殖民地的中国成为资本帝国主义一切矛盾最集中的地方,只有充分利用危机与矛盾才能实现中国由殖民地向独立自主的辩证转化。由“城市中心道路”到“农村包围城市”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的开辟,毛泽东利用西方资本并未渗透的农村联合城市无产阶级实现了对帝国主义的胜利,由此摆脱了西方资本对中国的主导与分裂,为自身的民族现代化谋取了独立的发展空间。

新中国的成立赢得了独立自主的政治与经济发展空间,但并未从根本上改变中国依然处于世界边缘的地位。二战结束之后,虽然帝国主义体系在全世界范围内得以瓦解,社会主义阵营的出现使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发生深刻变化,世界历史的运行也不再由资本的单边逻辑所主导,但是东方社会主义阵营作为新生事物无论从实力还是效用来看都还无法与西方国家形成直接对抗的优势,而中国作为社会主义阵营的一部分实则与西方资本进行了隔绝,再加上后期中苏关系的恶化,中国依然处于世界边缘。从另一角度来看,此时与世界所保持的一定距离使中国避免了像拉美那样再次陷入西方资本的经济殖民中。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的计划经济时期,中国在政治上逐步巩固了新生的人民民主政权,经济上则基本建立起较为完善、平衡的工业体系,在很大程度上阻遏了外来的破坏性竞争对中国新生民族工业的摧毁。“虽然经历了严重曲折,但党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取得的独创性理论成果和巨大成就,为新的历史时期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宝贵经验、理论准备、物质基础”[7],这一时期的社会主义建设在中国道路的形成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改革开放的进行使中国积极加入到世界经济、国际事务与全球治理中,从世界秩序的旁观者到日益接近世界舞台中心,它致力于新文明空间的开拓以消解资本的单边逻辑,极大改变了由西方资本主导的全球秩序的不平衡状态。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党的工作重心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转移,改革开放序幕的拉开将“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在“变与不变”的辩证法中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在坚持科学社会主义本质不变的情况下,改变之前封闭僵化的社会主义模式,积极引进全球资本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改革开放之路对内使人民幸福感不断获得提升,对外则“实现由封闭半封闭到全方位开放的历史转变,积极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为推动全人类共同发展作出了应有贡献。我们积极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促进全球治理体系变革,旗帜鲜明地反对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为世界和平与发展不断贡献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中国力量。我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成为国际社会公认的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8]!中国作为一支日益上升的力量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牵制了西方资本霸权主义力量的发挥。

邓小平曾经在党的十二大开幕词中指出:“我们的现代化建设,必须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无论是革命还是建设,都要注意学习和借鉴外国经验。但是,照抄照搬别国经验、别国模式,从来不能得到成功。这方面我们有过不少教训。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我们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9]在坚持科学社会主义本质的前提下借鉴资本主义文明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是改革开放的关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形成实现了三方面的超越。

第一,对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路径的超越。学界普遍认为,马克思虽然并未明确直接使用“现代化”的概念,但他在现代生产意义上对资本现代化逻辑进行了意识形态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并将资本逻辑看作是现代社会的基础、本质、核心和决定性因素[10]。在马克思那里,西方现代化路径内涵于资本逻辑运动中。“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2]34,正是资本追逐利润的内在本性,刺激了西方现代化的不断生成与发展。同时,在资本逻辑运动中,资本由于其自身不可克服的界限和矛盾在现代化过程中呈现为一系列的社会矛盾:对内表现为社会关系的异化、消费异化、生态问题等层出不穷。因此,由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现代化路径最终是以人、自然的异化以及落后地区的被殖民为代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与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根本分歧之处在于,中国是在坚持科学社会主义本质的前提下,通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以实现人民美好生活为目标而超越了西方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矛盾的、分裂的现代化之路,但它并未完全与资本割裂,而是在充分借鉴资本文明的基础上对其消极方面进行了消解与压制。

第二,对苏联僵化社会主义模式的超越。苏联高度集中的政治经济模式在建设社会主义之初所取得的成就使其迅速挤进世界大国行列,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社会主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同时,建设模式的僵化和对科学社会主义的动摇使其在日益复杂的国际形势中迅速瓦解。新中国在成立之初曾经以苏联模式为学习对象开始了社会主义建设之路,但随着苏联出现大国沙文主义倾向以及中苏关系的恶化,对苏联模式的学习也戛然而止,开始了独立自主的探索之路。中国道路的形成以及对苏联模式的超越主要表现在:将对科学社会主义原则的坚持与对资本的规训完美结合,实现了用科学社会主义的高级形态借鉴、保存、发展资本主义文明为人类服务的目标;倡导全面深化改革,“不断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11],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提出“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11]的目标,使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实与可持续;外交方面奉行“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国际交往逻辑,以“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为目标实现新国际交往空间的构建。因此,中国道路的形成对苏联僵化社会模式实现了质的超越。

第三,对全球殖民体系、霸权体系的超越。作为中国道路外延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与构建是对西方资本所主导的殖民体系和霸权体系的逐步消解。以资本主导的世界历史经历了由殖民主义秩序向霸权主义秩序的演进,两个不同阶段的世界秩序并无根本区别,都是由资本所主导不平衡全球秩序中发达国家对不发达国家或直接暴力或间接控制的殖民干涉。21世纪以来,经济全球化与世界多极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全球人类交往实践进一步加深,国际力量对比更加趋向平衡,它一方面促进了人类文明成果的积极创造,另一方面也加剧了旧世界秩序中各种矛盾的爆发,使世界性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更加突出,人类所面临的共同挑战呼吁新世界秩序的出现。习近平曾经提出“要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就不能身体已经进入21世纪,而脑袋还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殖民扩张的旧时代里,停留在冷战思维、零和博弈的老框框里”[12],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继续将“人类命运共同体”置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内涵的高度,“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促进全球治理体系变革”[11],致力于“始终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11],验证了中国道路作为实现现代化建设的新型道路,打破了“国强必霸”“修昔底德陷阱”的政治霸权逻辑。

四、结 语

马克思对殖民与东方道路关系的考察本质上是东方社会如何处理与资本之间关系的问题。不管是之前马克思对殖民的辩证态度还是之后的基本否定,他的出发点都是如何借用资本刺激、促进东方社会向新的社会形态迈进。中国在历史上曾经沦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半殖民地,在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道路中,它在不同时期通过对资本的抵抗、隔离与借鉴,将自身的具体发展状态与复杂的国际形势相联系,用“和平、发展、合作、共赢”代替西方资本主导的“国强必霸”政治霸权逻辑,为新文明空间的构建做出了重要贡献,证实了马克思关于落后国家发展道路多样化探索的科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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