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童心哲学视域下宋诗之“童趣”与“理趣”

2020-12-19

关键词:理趣宋诗童趣

李 丹

(曲靖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曲靖 655000)

诗歌发展至宋代,已不似唐诗那般抒发常人常情,而是慢慢走向崇高,以仁人之心代替凡人之情,走向超凡入圣。在理学的影响下,宋诗的超凡日渐明显,诗人们往往于诗歌中抒发自己对理想人格之向往,且于诗中提出建立理想人格的方法,于是大量阐发哲理的诗歌应运而生。宋人又十分重视学养,独特的眼光与高超的技艺使他们笔下的诗歌充满“趣”的审美特点。宋代是“趣”作为古典诗学审美范畴的确立期,各家先后提出“天趣” “兴趣” “谐趣” “理趣”等诸多范畴。“趣”与“理”是看似矛盾的双方,但在宋诗中却可以完美交融,这就离不开童心哲学。在童心哲学的视域下探讨宋诗之“童趣”与“理趣”,可以从不同角度解读宋诗,既能看到理学家们在诗歌中建立理想人格的正直之处,也能看到他们作为一个平常人真实可爱的一面。

1 童心哲学与宋人之“趣”

童心,究其本质,是一种自然状态,围绕着这种自然状态,核心在于探讨人与自然之关系,形成中国古代独特的童心哲学。“中国的童心主义哲学有悠远的历史。从先秦老子、孟子,经由宋明心学,到泰州学派的罗汝芳,尤其是到李贽那里,童心主义成熟起来,而成为具有现代气息的学说。”[1]82老子明确提出要保持人类之自然状态,需“复归于婴儿”[2]183,从而顺应“自然” “天” “道”,以臻于理想境地。《孟子·离娄下》有云:“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3]189这里的“赤子之心”有两重含义,一为老子所言婴儿、儿童之心;一为百姓之心。通过对“赤子之心”的保有才能达“大人”之境界。至宋代,理学家们也有对人与物(自然)之间的关系之思考与论述。程颢有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4]15认为“仁者”将人与物(自然)视为一体,对于何为“仁者”,他也解释到“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智、信皆仁也”[4]16,进一步显示人与自然水乳难分之关系。张载也说:“民吾同胞,物吾与也。”[5]62认为万物与“我”皆为天地所生,将人与自然统摄于“天地”之间。这些都是童心主义的内在表现。至陆王心学,童心主义得到了强调。《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一文有云:“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则衰痿。”[6]87王阳明对儿童的性情作了充分的肯定,目的是针对儿童特点提出切实可行的教育方法。罗汝芳《盱坛直诠》对孟子的观点提出自己的解说:“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无不知敬其兄者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吾长以及人之长,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家国天下运之掌矣,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7]387具体阐释了“赤子之心”的功能,即能使爱充溢家庭生活,推而广之,实现由修身齐家至治国平天下。童心哲学到李贽这里标志成熟,其《童心说》认为童心是人的本心、真心、初心,这些都是人的本性,是不可失去的,强调童心的重要性与不可或缺性。从以上梳理可见,童心主义哲学的终极目标是建立理想范式的人格或社会秩序,出发点是“婴儿” “赤子之心”,都是人类未经社会性沾染的自然状态,而终极目标则是万物自有其序之自然社会,这条由人之自然状态发展至社会之自然状态的道路,正与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天人合一”相合。由童心哲学的发展和本质可以看出,在此视域下讨论具有审美意味之“趣”,必定体现为从童心出发体察外物而建构的自然之审美意味。若“趣”之主体为人,则体现的是人的自然状态之“趣”;若“趣”之主体为物,则体现物的自然状态之“趣”。

提及童心,首要想到“童趣”。“趣”作为一种审美范畴古已有之。“趣”字含义丰富,有志趣、风韵、兴趣等义,也通“取”,有求取之意。在中国古代诗学范畴中,作为名词使用有五种涵义:“旨趣、意味;情趣、情致;风致、情态;兴致、兴趣;志趣、趣尚。”[8]9围绕“趣”这个元范畴,衍生出情趣、意趣、兴趣、生趣、机趣、理趣等诸多范畴。“趣”字本身无褒贬,但在古典诗学中,“趣”作为一种具有审美性的范畴而存在。袁宏道《叙陈正甫会心集》云:“世人所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9]463且“得之自然者深”[8]9的一种特殊审美意蕴。因此,与“趣”相关之范畴必定有审美意义。宋代是“趣”作为古典诗学审美范畴的确立期,有大量关于“趣”的论述:苏轼评价柳宗元《渔翁》一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熟味此诗有奇趣,然其尾两句,虽不必亦可。”[10]2552黄庭坚《答洪驹父书》有云:“凡作一文,皆须有宗有趣……”[11]474包恢《答曾子华论诗》一文说:“状理则理趣浑然,状事则事情昭然,状物则物态宛然,有穷智极力之所不能到者,犹造化自然之声也。”[12]严羽《沧浪诗话·诗辨》中说:“诗之法有五:曰体制,曰格力,曰气象,曰兴趣,曰音节。”[13]7魏庆之在《诗人玉屑》中专列“诗趣”一目,其中细分为“天趣” “奇趣” “野人趣” “登高临远之趣”[14]211-212四类,这标示出宋代诗论家们对诗歌之“趣”表现形态的认识己得到确立。从“趣”的主体来看,“童趣”表现的是人的自然之趣;“理趣”表现的则是理的自然之趣。

2 “童趣”:人的自然之趣

“童趣”,儿童之情趣。“童趣”一词在古代未见对其专门论述。明人顾应祥诗《读东坡集中有归去来兮辞集字诗喜其用韵仍集字和之》(其四):“窈窕丘园景,飞泉万壑奔。有时还问棹,无日不关门。菊径寻诗杖,松风载酒樽。欣欣吾自得,稚趣老犹存。”[15]此处“稚趣”之“稚”与“老”相对,这个词已很接近“童趣”。儿童的地位被确立及提高只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古代儿童自然不被重视。但是这并不妨碍诗歌中“童趣”的出现,如西晋时左思的《娇女诗》、晚唐李商隐的《骄儿诗》、宋人杨万里笔下的诸多诗歌等,都展现着儿童情趣。这些儿童情趣异于成人之趣而存在,具有独特性。中国自古至今都有“成人礼”,传统的成人仪礼,男孩子的叫作“冠礼”,女孩子的叫作“笄礼”,礼成之后就表示须受礼仪约束。《礼记·冠义》曰:“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16]3646可见,儿童与成人本质上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礼义”。儿童因不受礼的约束,自然展现不同于成人之情趣。“童趣”展示着儿童的天性,“儿童具有好群性、同情性、竞争性、模仿性、游戏性”[17]98-104等天性,如孙光宪《采莲》:“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湿,更脱红裙裹鸭儿。”[18]50诗中的儿童想象鸭儿因船头被弄湿,同情它也会被弄湿,因而用红裙裹住它,体现儿童的娇憨可爱。刘子翚《莫田》:“打麦蓬蓬乡莫田,儿童拾穟笑争先。市头米价新来减,一醉瓷瓯五六钱。”[18]21406诗句一方面展现农家儿童生活不易,也可看出儿童竞争抢先拾穗的欢乐。严粲《军行》:“野人自说老为农,旧识戎装纸画中。近日军行浑见惯,儿童嬉戏学刀弓。”[18]37401儿童见惯了行军,便无意识模仿,嬉戏之时都是刀弓之游戏,体现儿童活泼好动。宋诗中反映儿童游戏的诗歌也不少,如梅尧臣《绝句五首》(其二):“岸边稚子戏把钓,蚯蚓作饵青条长。上去下来船不定,自飞自语燕争忙。”[19]839陆游《东篱三首》(其三):“陪客投壶新罚酒,与儿斗草又论诗。”[20]3691儿童或是垂钓、或是斗草,在游戏中充满了愉悦,鲜活生动的儿童形象也跃然纸上。这些诗歌中的儿童行为,无一不是从儿童天性之自然状态中流出。

“童趣”是儿童天性的体现,天性是先天具有的品质和性情。儿童即人类生命过程中的初始形态,因而年龄越小,身上的社会性越少、自然性越多。可以说,儿童的天性即是自然状态下表现出的性情,不受外物约束。因而,这些充满“童趣”的诗歌魅力就在于一方面展示着儿童丰富多彩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能唤起成人在儿童时期无拘无束的自然状态之记忆与向往。自然性是人类的本性,但对于成人来说,为了较好的融入现实社会之中,其自然性更多的时候被社会性所压制在心灵深处,随着年岁渐老,越发趋向于儿童的思维方式与情感表达。这也可以解释宋代诸多诗人,如杨万里、陆游等皆是在晚年诗作中随处可见儿童的身影。诗人们正是通过对“童趣”的描写,展现自己对于儿童生活的向往,对于人类之本初自然状态之向往。鲁迅曾说:“凡一个人,即使到了中年以至暮年,倘一和孩子接近,便会踏入久经忘却的孩子世界的边疆去:想到月亮怎么会跟着人走,星星究竟是怎么嵌在天空中。”[21]921由此可见,“童趣”表现的主体是人,展现人之趣,本质上体现人(人的情感)之自然状态。

3 “理趣”:理的自然之趣

“理趣”范畴表面含义是指诗歌具有哲理意味的审美情趣,其内涵随不同时代诗歌发展而变化。“理趣”一词常见于佛教典籍,至宋代始用于论诗。如包恢《答曾子华论诗》一文说:“状理则理趣浑然,状事则事情昭然,状物则物态宛然,有穷智极力之所不能到者,犹造化自然之声也。”[12]并提出以陶渊明和邵雍为学习典范。袁燮在《题魏丞相诗》中直接说:“古人作诗,犹天籁之自鸣耳……而陶靖节为最,不烦雕琢,理趣深长,非馀子所及。”[22]提出以陶诗富含“理趣”为最上。李耆卿《文章精义》云:“《选》诗惟陶渊明,唐文惟韩退之,自理趣中流出,故浑然天成,无斧凿痕。”[23]从这些论述中可知,宋人以陶渊明一类的诗歌为“理趣”之正宗,观陶诗可知,宋人追求的正是诗意的古朴和诗风的自然平淡。然而,宋代的社会背景较之陶渊明时代,思想领域已发生巨变。宋学的核心是理学,以儒学为本,兼容道、玄之思想,加之佛教禅宗哲学,构建起“新儒学”体系。理学所融合的各家思想,根本上是为自我找到一条对理想人格的追求和建构的道路,这也是理学的终极目标。在共同目标之下,各家分工不同,“比之儒家思想促成道德教化与道家思想促成自然情趣的文学规范,禅学显然更具有艺术性实质”[24]35,虽分工不同,但必须要统一到让人能够接触与接受的载体中才能达到效果。从道德教化、自然情趣、艺术实质诸方面考虑,在文学领域里,众多文体之中最合适的便是诗歌,诗歌可言志、可言情,又是具有禅意之文字,因而“理趣诗”便呼之欲出。从这一点上来理解“理趣”之“理”,至少应包含人与物两个方面,与人相关的诸如个人处事、人生心态得失等;与物相关的诸如宇宙运行、自然万物生发等,当然还包括佛禅之理,这就比简单的哲理要更深一层。宋诗中的理趣诗:朱熹《观书有感》(其一):“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25]90通过“活水”阐明读书应常读常新才是做学问的根本。魏野《盆池萍》:“乍认庭前青藓合,深疑鉴里翠钿稠。莫嫌生处波澜小,免得漂然逐众流。”[18]896通过写池萍来表明自己不随波追流、安于自身现状的心态。陈与义《襄邑道中》:“飞花两岸照舡红,百里榆堤半日风。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26]89诗中说明并不是“云不动”,而是“我”与“云”往同一方向运动,阐明了宇宙万物静止的相对性和运动的绝对性。秦观《三月晦日偶题》:“节物相摧各自新,痴心儿女挽留春。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27]142表面看来是儿女因春色流逝而怨恼,也阐明自然界四时更替不以人的意志而更改之理。这些诗中体现着不同的理,而又充满趣味,达到理与趣的和谐统一。但并非所有阐明哲理之诗都可以称为理趣诗,如释怀深《拟寒山寺》(其三十):“刀上有少蜜,小儿争欲舐。花底藏毒蛇,老翁不瞥地。割舌与伤身,皆从贪爱起。世上聪明人,往往皆如是。”[18]16100诗中的说教意味很明显,即佛教劝解世人要戒贪欲,因此这样的诗中算不得蕴含“理趣”。

“理趣”并不是简单的理与趣相加,简单来说须是理中含趣,趣中见理。从以上例子可见,理与趣结合必须借助外物来实现,这个外物便是自然。从“理趣”诗之理来看,若是人生之理,也需是自然之人生,是符合事物发展规律之人生道理,人与万物为自然所统摄,人生发展像自然发展一样有春夏秋冬,需要有热情似火的进取心,也需要有淡定恬静的退让心。若是宇宙万物之理,更需遵循自然,感受万物自然之趣,体悟宇宙内在之理。这一点也是宋人异于唐人之处,唐人诗歌表现山水,多自然山水之趣;宋人诗歌表现山水,善于在山水中体察人生万物之“理趣”。宋诗“理趣”中之“理”可理解为熔铸了审美体验的理学之理,它的终极目的在于通过对自然的体悟找到实现理想人格的途径。“理学重视人的修养,主张将格物所得到的物理,诠解为道德性的天理,知识与道德同一、善与美合一。这在一定的历史情境中,为人的终极关怀的实现,提供了一条世俗的、美学的道路。通过美的欣趣、艺术的陶养而渐近于理想人格,通过自然生活获得精神境界的提高,使理学的践行者避免了那些以不近人情甚至自苦自虐的方法接近终极实在的方式。”[28]104无疑,理趣诗提供了践行理学的一条最佳途径。由此可见,“理趣”表现的主体是“理”,有人的主观意志发出与体悟之“理”,也有自然万物之理。

4 童心哲学中相互交融的“童趣”与“理趣”

“童趣”既然表现的是儿童之趣味,那便脱离不了童心而存在。童心哲学强调的是自然,表现在“童趣”之中便是人之自然状态之趣味。如何才是人的自然状态?人类初始状态最接近自然状态。这是因为在婴儿和儿童眼里,人类与外物没有绝对的界限,人就是物,物也是人。这就抹杀了人与物之间的界限,那么在这样的眼光观照下,自然界的物完全有可能展现人的情态,如范成大《秋日田园杂兴十二绝》(其四):“静看檐蛛结网低,无端妨碍小虫飞。蜻蜓倒挂蜂儿窘,催唤山童为解围。”[29]375这样的诗正是诗人怀有赤子般的眼光,才能把自然界的小虫看作像人一样有思维有语言,在遇到困难时会向人求救,而且求救对象是山童,更增添诗中之稚趣,“童趣”也自然流露。这样的诗在杨万里的诗歌中最为常见,如:“细草摇头忽报侬,披襟拦得一西风。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30]514从儿童的眼光出发,整个自然界中,人类的自然状态就是与其它动物、植物共生,且同样具有喜怒哀乐,不知是人化为物,还是物化为人,颇有庄周梦蝶物我两忘之味。

“理趣”的最大特点是于趣味之中说理,大都是借物喻理,往往借自然界之能与理相应之物来表达,这就需要有细致的观察与深入的体悟。一般来说,诗人对大自然之物的选择颇具慧眼,即能通过表象看到实质。这种能力并非朝夕促成,必须具有深厚的学养,且对自然有充分的观察,也正是在这样的观察之中,诗人以自然之眼光观照自然,在自然中找到契合内心之道,才会有“理趣”的流露。如杨万里的《过松源,晨炊漆公店》(其五):“莫言下山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30]1784《八月十二日夜,诚斋望月》:“才近中秋月已清,鸦青幕挂一团冰。忽然觉得今宵月,原不粘天独自行。”[30]1945第一首阐明的是下山困难重重,喻人生路途艰辛,不能仅凭一时之主观误判而轻视前方的困难,妙处就在于诗人选择了山,而且这些山仿佛人一样会动,还不停拦住行人,让人顿觉趣味横生。后一首诗中诗人仿佛孩童一般,观察天上一轮明月,好似一团冰般洁白,突然发现明月是行走着的。乍一看便觉诗人怀着一颗童心去体察外物,才会以儿童的思维去发现世间之奥秘,仔细一想诗歌中也展现着宇宙万物运动变化之理,可谓自然之物与表达之理贴合无间,充满趣味。

既然“童趣”与“理趣”都是在童心哲学的统摄下表现独特之趣,且在“自然”中得到统一,那么一首诗当中是否可以既有“童趣”又有“理趣”呢?答案是肯定的。杨万里深谙此理,其诗歌中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如《舟过安仁五首》(其三):“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怪生无雨都张伞,不是遮头是使风。”[30]1945诗写的是两小童共坐一艘渔船中,不划船却把桨棹都收起,明明没有下雨却还张伞,原来不是为躲雨,而是为了使用风力让船行走。读完不仅让人感慨儿童之聪慧狡黠,也体会出一定的道理:在做事情时不仅能只凭借自己已有的力量,还可以借用外物或外力来帮助,这样就可以事半功倍。再看《与子仁登天柱冈,过胡家塘篿塘,归东园四首》(其三):“数间茅屋傍山根,一队儿童出竹门。只爱行穿杨柳渡,不知失却李花村。”[30]2021这首诗写的是儿童结队出门游玩,只喜欢往杨柳渡而忽略了李花村。这些儿童不受拘束,只管往自己喜欢的地方跑,随心随性、自由自在。诗中也显示一些道理:在认识事物时,不能只凭自己的兴趣把目光局限于一个方面或一个领域,而应该全面认识,否则便会忽略了其它的精彩。从这些例子可知,有时在诗句中“童趣”与“理趣”已密不可分,水乳交融,很难将某一种剔除,这也正是因为二者完全统一在自然之中,以自然之态观自然,得到的“理”是自然之理,体现的“趣”便是自然之趣。其实,类似于杨万里这样的宋代理学家,后世之人对他们有诸多误解,他们除了是理学家,更是诗人。“理学家所谓‘实事’ ‘践行’ ‘读书’ ‘穷理’,无非是对封建伦理道德的认知和践行,其本质则是归于为善去恶的心性修养。”[31]在达到“为善去恶”的道路中,他们发现了一条既能展现自得之趣,又能蕴含指导后人之理的道路,这就是理趣诗,而在诸多的理趣诗中,又因诗人常怀一颗赤子之心,又使诗歌充满别样的“童趣”。因而在欣赏这些诗歌时,我们总是能感受到一种超脱说理和俗世礼约之快意与闲适,这是诗人与大自然的水乳交融。同样,从这些诗歌中,我们也可以感悟到自然和自身的生存自得之理,可以领受到大千风物及人生浮沉的哲理情趣。

5 结 语

以“趣”论诗是宋人论诗的独特之处,以“趣”入诗是宋诗的独特之处。除了以上论及的“童趣” “理趣”,宋诗中还有“奇趣” “谐趣” “天趣”等诸多类型之“趣”,而这些大都与童心哲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展示着宋诗的魅力。宋人之诗通过高超的手法使诗歌变得生动自然且充满趣味,从这个方面来看,童心哲学功不可没。这些诗歌凝结着先人的智慧与体验,今天把它们当做纯为儿童创作的诗歌来欣赏也未尝不可,若还想深入理解,也可结合相关背景细细推敲背后的“理趣”。正因为这些诗歌具有解读上的多重性,才使其自身能承载着当时社会的深邃思想而流传后世。

猜你喜欢

理趣宋诗童趣
唐宋之别
九月·童趣
宋诗五首(书法)
冬眠的树(四)
基于“教学做合一”的小学数学“理趣课堂”实践研究初探
童趣
唐表宋里:论《红楼梦》诗词摘句中的宋诗学特质
言近旨远,发人深思——小议诗的“理趣美”
浅析近年《中华诗词》的理趣诗及其启示
童趣照相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