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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生态的内涵辨析

2020-12-17

关键词:状态政治环境

庞 达

(哈尔滨理工大学学术理论研究部,黑龙江哈尔滨150080)

“政治生态”是当前政治学研究的理论热点,随着中共十八大以来高压反腐和政党治理实践的持续深入,“如何净化党的政治生态”成为官方和学界共同关注的重大命题。客观而言,“‘政治生态’进入人们的视野,是现代政治发展走向深入的客观必然,也是今日中国政治走向清明的历史自觉”。[1]从理论视角深化对政治生态问题的研究,首先需要完成“政治生态”从官方政治术语向学术话语的转化,这一转化不是简单地扩展或引进既存的理论体系,而是根据现实政治实践的发展,创造出足以解释中国政治现象和问题的概念涵义。但总体来看,当前学界对政治生态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问题和对策分析,而对政治生态概念本身的理论关注却远远不够,许多文献常常是根据行文需要对政治生态进行界定,然后提出对策建议,对“政治生态”概念的内涵既鲜见专门的系统分析,也缺乏足够严谨的学理论述。实际上,对任何理论问题的研究,如果没有对核心概念的准确理解,那围绕它作出的理论分析必然无法避免模糊和偏差,以此为中心建构起的理论体系也难以令人信服,与之相关的实践分析也往往牵强乏力。针对此问题,本文尝试对政治生态的内涵作出理论上的分析,力求为政治生态话语的学理化建构提供些许启示。

一、西方政治生态学中的“政治生态”

“政治生态”(Politicalecology)一词最早出现在西方的政治生态学研究之中。政治生态学是将生态学研究方法运用于政治学(行政学)研究而产生的分支学科领域,《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将其界定为“研究政治行为环境的一系列方法”,“从广义上讲,该术语主要被用来描述环境对政治行为的影响”。[2]其开创者美国学者约翰·高斯在1947年出版的《政府生态学》一书中,首次提出应在政治(行政)领域进行生态学研究的诉求,提出了解生态环境的各种因素是阐释政府行为的唯一途径。[3]1961年,美国夏威夷大学东西文化研究中心教授里格斯出版的《行政生态学》是政治(行政)生态领域的代表性成果。他在书中提出了对行政系统进行分析的五大生态要素,并基于这些要素与国家行政系统不同作用方式将行政系统区分为融合型、衍射型和棱柱型三种模式,[4]标志着以生态学方法研究政治问题理论体系的确立。除此之外,这一时期还有一些著名学者也使用了生态学的研究方法来研究政治问题。比如拉斯韦尔在《政策科学:范围和方法的近期进展》中提出的“情境性”概念,强调其是“基于政府与其所处政治生态相互作用的一个函数”。[5]另外,戴维·伊斯顿也在其著作中广泛运用了生态学研究方法,在他的理论中,“政治生活被看成一个行为系统,它处于一个环境中,本身受到这种环境的影响,又对这种环境产生反作用”。[6]这个环境是多层次的,有自然的、生物的,又有社会的、心理的。而且政治系统因环境而存在,为环境而存在,政治系统正是在与环境的相互作用中确立自己的存在价值。阿尔蒙德在《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中也提出,“政治体系是一个生态学概念”,它是包括环境、输入、转换、输出和反馈等部分的系统。这一概念可使人们注意到社会内部政治活动的整个范围,它强调政治领域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包括非正式的集团、政治态度和多种人与人的关系的影响和制约。[7]

20世纪70年代,另外一些学者基于西方国家所面临的自然环境危机,将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引入政治学研究,创造了政治生态主义、生态社会主义、生态女权主义等研究领域,其中也大量使用了“政治生态”(Politicalecology)一词。自此,政治学与生态学的结合进入了多层次、多角度交叉融合时期。

政治学与生态学的深入融合促进了政治生态学的发展繁荣,但同时也带来了理论范式和研究主题的模糊。纵观已有的研究成果和理论,可以发现,虽然这些理论都号称属于“政治生态学”或“生态政治学”,但其研究视角和内容却存在巨大差异,由此导致对“政治生态”的理解也是千差万别。归纳起来西方政治生态学的研究可大致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关于生态环境保护的政治生态研究流派,在这一研究领域中,政治生态又叫生态政治,“其研究的主题是生态,认为生态环境问题产生于政治,相应地需要从政治的高度、用政治的方式去解决生态环境危机,其研究的落脚点仍然在环境生态”;[8]8第二类是关于政治发展的政治生态研究流派,即借鉴生态学系统性、动态性、互动关联性的研究方法解释政治现象的分析框架。这一视角的研究主题是如何借助生态学的理论与方法研究政治系统与其环境的相互关系及其作用机理,研究的落脚点在于推进人类政治生活的和谐、均衡发展。在这一领域,政治生态多用来指称政治系统所处的整体性环境,是政治系统居于其中实现输入输出和反馈功能的多层次(包含自然的、生物的、经济的、社会的、文化心理的与国际关系的)外在环境。然而遗憾的是,不管是以上哪个研究流派都未对政治生态一词下过严格的定义,这导致在西方生态学的理论中政治生态的内涵一直非常模糊,大多数文献始终只讲“政治生态学”,却一直不见“政治生态”。

二、当前中国政治语境中的“政治生态”

当代中国学者早期对政治生态一词的使用,受到了西方政治生态学理论的深刻影响。1989年,王沪宁出版的《行政生态分析》是国内第一部涉及政治生态学的研究著作,他在书中运用生态学生命系统与生态环境互动关系原理,分析了行政个体系统、团体系统、整体系统与系统环境圈层的相互关系及其作用机制,是行政学视角研究政治生态理论的代表之作。王邦佐主编的《中国政党制度的社会生态分析》(1999),运用生态学原理和方法,考察政党制度与其所置于其中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系统的关系,是运用政治生态学理论研究政党政治的重要成果。刘京希发表的《政治生态论》(1995)、《生态政治新论》(1997)和《再论政治生态》(1998)详细探讨了政治生态的含义、理论体系和具体运用,提出了政治内生态与外生态的概念。(1)在此之后,2007年刘京希出版的《政治生态论——政治发展的生态学考察》是国内关于政治生态学的重要著作,他在书中对政治生态学的基本概念、理论方法、思想渊源、学科体系、内容结构进行了详细探讨,并提出了一个“政治——社会——自然”三位一体的政治生态理论体系。总体来看,他们的研究方法和视角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西方政治发展流派的政治生态学理论,对于政治生态的理解也主要是从政治系统(政府或政党)所处的多层次外在环境的角度来理解,但与西方政治生态学一样也没有对政治生态一词作出明确的定义。

然而,早期国内政治生态学的研究并没有使“政治生态”这一术语广泛流行。直到党的十八大以后,随着高压反腐和从严治党实践在中国政治生活各个层面的全面开展,“如何塑造优良政治生态”的命题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特别是随着习近平在多个场合一再强调“政治生态”问题,使这一概念的使用频率越来越高,成为学术界讨论的热点话题。现实政治发展推动理论研究的创新,随着学术界对这一问题研究的不断深化,许多学者发现,要推动政治生态理论的深入发展,必须将“政治生态”由政治话语转向学术话语,并为其寻找更多的学理支撑,而其中首先要解决的工作就是对政治生态一词作出合理的学术定义。基于此,许多学者开始尝试基于当前中国政治特殊语境对政治生态作出学理上的界定,归纳起来主要产生了以下三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是从系统论的角度界定政治生态,将政治生态定义为包含政治系统、系统环境及二者互动关系的整体性生态系统。如乔耀章认为:“政治生态分为政治自系统的相对于某个组织主体的政治生态和政治自系统以外非政治系统各要素所构成的政治生态环境两部分。”[9]燕继荣将政治生态的内涵作了广义和狭义的区分,广义上,“政治生态等同于一个国家的政治生活总和,它包括了政治系统中的各种要素,如各种政治制度和规则(正式的制度、规则和程序与非正式的制度、规则和程序),各种政治行为主体(组织性的行为主体和非组织性的行为主体,群体性的行为主体和个体性的行为主体),各种政治行为方式(政治场域的进入方式、政治角色的竞争方式、政治资源的配置方式),各种政治文化和不同政治心理(主流文化与非主流文化,显性文化与隐性文化,个体性的心理和群体性的心理)等”;狭义上,“政治生态是政治系统运行的外部环境,这种外部环境的范围和构成要素由于‘政治系统’定义的不同而有所改变”。[10]在此,政治生态不仅包括了政治生活的全部内容而且包括了政治生活之外与之相关的全部环境要素(自然和社会)。

第二种观点是将政治生态界定为一种从政环境。如虞云耀认为:“政治生态主要是指政治生活的环境和状态,尤其是指从政环境。”[11]宇文利认为:“从政环境”的说法简明扼要,抓住了政治生态这一复杂概念最基本和最核心的内容,点明了政治生态的属性和本质。”[12]严格来说,从政环境不是严谨的学术概念,但却是当前对政治生态诸多理解中最流行的观点。就从政环境本身的涵义来讲,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从政环境是指政治体系内部各级公职人员履行政治角色、开展政治活动的职场环境,近似于官场生态;而广义的从政环境则是指全部公民和组织参与政治生活的条件、方式和环境,近似于政治参与环境。在中国政治语境中主要以第一种狭义解释理解居多。

第三种观点是将政治生态界定为政治行为体及其与环境之间相互作用而生成的一种状态。如杜运泉认为:“应从中观意义上界定和研究政治生态,即政治生态简单来说就是政治生活的状态,具体而言是特定政治系统内各政治行为体相互联系、相互作用而生成的总体性状态,这种状态也受政治系统外部环境的影响,并会在政治系统内部生成一种环境和氛围。”[13]熊光清认为政治生态“是指一定政治系统内各个政治行为体之间,以及政治行为体与政治环境之间相互作用而形成的政治运行的环境与状态”。[14]夏美武认为:“所谓政治生态就是政治系统中的诸要素在运行和互动中所形成和显示出来的整体状态。”[8]12

三、既有政治生态界定的局限

总体来看,目前国内学者对政治生态的定义,已经超越了西方政治生态学对它的模糊界定,提升了概念本身的学理性与深刻性,是基于当前中国现实政治发展需要的重要理论创新。但是客观来讲,上述对政治生态概念的各种观点,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这种合理性又常常只体现在某些语境之下,理论界对于普遍意义上的政治生态内涵仍存在很大分歧,对政治生态理论的探讨也常是各说各话,概念认知与问题论域千差万别,这大大影响了政治生态理论本身的发展。

实际上,要准确理解政治生态的概念,既要凸显政治生态术语本身蕴含的理论特色,又要在既有政治学概念的理论谱系中找到它的恰当定位。就第一方面来说,政治生态的理论特色就在于它对政治现象和问题的独特观照视角,它力求从人类社会有机体的内在联系和互动规律出发,将政治纳入到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共同构成的整体生态系统中予以综合考察。这包含了一种从非政治因素来观照政治问题的视角,并试图借鉴生态学知识对政治发展形态和演变规律做出解释。在这一视角下,政治现象是动态的、始终呈现出与环境中非政治因素的互动交融;在这一视角下,政治行为体都是“有机体”,需要在与环境的互动中实现能量、物质、信息的循环交换,从而谋求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就第二方面来说,对政治生态的界定不应过于宽泛或狭窄,同时要注意与相似政治概念如政治系统、政治生态系统、生态政治、政治环境的区分。在界定政治生态的内涵时,只有体现出与这些概念的差异,才能确立其本身研究领域与问题视域,才有其存在的学术分析价值。

就此而言,第一种政治生态定义的系统论观点,抓住了政治生态所体现出的政治与外在环境的互动关系,但问题是对概念界定的外延太大,它几乎把政治学所要研究的全部内容,包括政治制度、行为、文化、心理都纳入了政治生态的范畴,而且还涵盖了政治之外与政治有关的所有环境要素,而当一个概念无所不包时,其理论分析的针对性和解释力也就相应降低了。

第二种观点将政治生态界定为从政环境、官场生态的观点,虽然避免了概念泛化导致的解释力下降,但又因过于狭窄的界定而导致理论要素的缺失。因为仅仅将政治生态定义为政府公职人员的职场环境,那么与一国政治生活息息相关的其他公民的政治行为也就被排除在外,而且政治生态术语本身所蕴含的政治系统与环境之间的互动关联性和动态发展性也没有体现出来。实际上从某种角度说,从政环境只是特殊条件下政治生态运转过程的结果性表现之一。在一个权力和资源被高度垄断的封闭官僚社会,其他社会阶层参与政治的机会很小,那么政治生态就主要表现为统治精英的官场生态,而在开放的现代政治社会,所有合法公民都有参与政治生活的机会和权利,政治参与的组织和方式也多种多样,官场生态只构成政治生态众多表象中的一个方面。

第三种政治生态界定的状态论观点,凸显出了政治行为体和环境要素在政治生态生成中的重要作用,也指明了政治生态本质是一种状态,这是对政治生态概念学理化工作的一项重大贡献。但是它对政治生态的界定仍然稍显模糊,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状态?具体包含哪些方面?在此并没有指明。而且政治生态一词本身蕴含的理论特色也没有很好体现,这种状态何以称为“生态”?它体现出哪些生态学规律和特点?这些内容也不甚清晰。

四、基于生态学视角的“政治生态”内涵解析

作为一种理论研究潮流的政治生态源于对生态学的借鉴,以生态学的研究方法为基础,遵循生态学规律,借鉴生态学智慧,生态学理论是其思想源头。因此,笔者认为对政治生态的内涵界定还应回到生态学领域,从“生态”一词的本源概念出发作出解析。维特根斯坦说:“词的选择非常重要,因为这事关是否准确合上事情的特性,惟当各种想法都并入正确的方向上才能在正确的轨道上进行下去。车厢必须紧扣在轨道上它才能沿着轨道顺利进行。”[15]政治生态是偏正结构的短语,在这个短语中,“政治”指明它所属的领域,而“生态”则是对这一领域状态或者运行模式的描述,是其概念的重心,甚至可以说政治生态就是“生态”概念在政治学研究中的理论演化。因此,由此出发探寻政治生态的内涵是最为合适的起点。

从词源上看,生态(Eco-)一词源于古希腊语,由 Oikos 一词派生出来,意思是“住所”或“栖息地”。在现代英语中译为“ecology”,与“生态学”一词词形相同,在牛津词典中它有两种释义:第一种是“the relation of living creatures to each other and to their environment”,即生物体之间及其与环境之间的关系;第二种是“organism’s habits and the modes of life”,即生体有机体在一定自然环境下的生存方式和生活习性。[16]在《新华字典》中“生态”一词有三种解释:一是显露美好的姿态;二是生动的意态;三是生物的生理特性和生活习性。[17]由此可知,“生态”一词本源意义上有生存状态、生活习性、互动关系三层涵义。在笔者看来,后两者其实是前者所包含的内容,不管是生物有机体的生活习性、生理特性还是它们与环境的联结互动关系,实际都可以看做生物有机体所处于的生存生活状态。因此,我们可以说,所谓的“生态”其实指的就是生物有机体的生活状态,即生物有机体在一定的自然环境下的生存和发展状态,这种状态包含生物有机体的生理特性和生活习性以及它们之间和它们与环境之间环环相扣的关系。由“生态”一词的定义出发,政治生态的概念指的就应该是政治有机体的生活状态,是政治有机体在一定的政治环境下的生存和发展状态,它的内涵必然与政治有机体的生存和发展问题息息相关,体现出对政治有机体生存境遇的关怀。基于这一基本认识,我们再对其中的关键点作出进一步的解析。

首先,什么是政治有机体?这是理解政治生态的关键。生态学中的生物有机体一般指的是生命个体,而政治生态中的政治有机体则是个多维度的概念,不仅指个体政治人,还将中观的政治组织与宏观的政治国家同样看做有机体范畴。这意味着国家机关、政府机构、社会团体和政府官员、公务人员、公民个体一样,作为政治生活的直接参与者和影响者,都是政治有机体。当然,将政治组织或政治国家比拟为有机体,并不是说它像生物个体一样具有生命体征,而是说它像生物有机体一样有在环境中适应性生存与发展的需求和遵循自然规律自我演化的意志,它不单纯是人类理智的建构物,而是具有各自独特的自然属性,这源于人的本质属性,同时又构成了它们生存和发展的本质和目的。将政治生态界定为“生存”状态就指出了政治有机体(政治人、政治组织和国家)向自身本质目的(自然属性)演化的发展态势。政治有机体越接近自身的本质属性,其生存状态就越好。

其次,何为政治环境?生态学中的环境一般是指自然环境,即生物有机体赖以获取生存资源、实现能量循环的一切自然要素和条件的总和。凡是能给有机体的生存、成长产生影响的生态因素都构成其环境的一部分。而政治生态中的环境是指政治环境,但又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狭义的政治系统环境,它是个广义的概念,不仅包括政治系统内的制度、规则和文化,还包括政治系统之外对政治有机体的政治行为产生影响的社会和自然因素。自然地理条件、生产力发展水平、政治经济制度安排、社会结构、文化传统、风俗习惯等都是政治环境的常量。政治有机体依照政治系统内的规则、文化和要求履行政治职责,但同时政治系统之外的环境要素对它们的政治认知、偏好和抉择也会产生直接的影响。从二者的关系上看,政治有机体和政治环境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和相互制约的,政治有机体离不开政治环境,这是其开展活动的场所,也是制约和限制其活动的现实结构条件。同时,所有政治有机体又都会构成其他有机体政治环境的组成部分。比如政治国家及其运转状态对于大多数政治组织和政治个体来说就是重要的政治环境要素。从根本上来说,政治有机体的生存状态实际是政治有机体和政治环境相互作用、共同建构的结果,环境对于有机体不是单纯的受动者,一些情况下甚至构成主动者、规定者和要求者,要求政治有机体不得不适应,不得不关注,不得不满足。

最后,生存和发展状态具体指哪些内容?生态学中生物有机体的生存和发展主要是指其有机生命的生存和发展。生物有机体要在激烈的生存竞争中存活并不断成长壮大,就必须在与环境和其他有机体的互动关系中千方百计谋求生存资源和空间,改善自身生存条件,磨炼生存技巧、培养生存习惯,对于大多数有机体来说其诞生到衰亡的整个生命历程主要处在与环境和其他有机体的生存博弈动态过程中,由此在不同阶段呈现出不同的生存和发展状态。而对于政治有机体来说,这种生存和发展主要是指政治性生存与发展,体现为向其本质属性和目的演化的程度和趋势。对于大多数政治有机体来说,其生存目的的实现往往也是在动态博弈过程中达成。概括而言,政治有机体的生存发展状态由静态要素和动态要素两部分组成。静态要素主要是政治有机体在一定政治环境下的生存方式,包括获取政治生存资源的方式、面临的生存竞争压力、享有的政治发展机会,与其他政治有机体和政治环境交往互动方式及形成的结构性关系,以及在一定政治环境下养成的政治习性、作风和价值认知,因为这些要素在一定的时期是相对稳定的,因而就可以看作是静态的;动态要素则是政治有机体在参与政治生活的过程中呈现出来的具体状态,主要体现为一定政治环境之下政治有机体与其他有机体和环境之间动态互动过程。环境中的制度规则、文化规范、交往惯例和有机体之间的力量对比会对这种互动过程产生直接影响。随着以上因素的变化,有机体之间的互动关系和方式也会变化,政治生态也会发生相应改变。

通过以上的论述,笔者认为,我们可以对政治生态的内涵作出如下界定:即政治生态是包括政治国家、组织和个体在内的政治有机体在与政治环境不断互动过程中生成的生存方式、关系模式、政治习性以及呈现出的具体生存发展状态。它是政治有机体之间及其与外在环境之间共同作用的结果,体现为静态性与动态性、关系性与结构性的辩证统一。以这个界定为基础,可以发现目前学术界对政治生态一词的使用,不仅体现为一种对现实政治状态的理论概括和描述,更重要的是体现为一种独特的政治观察视角和理论分析范式。

作为一种现实存在“状态”的政治生态是整体性的,它是一国政治系统中各种要素与环境合力产生的总体状态。每个政治有机体都是其中一个生态因子发挥作用,同时每个有机体又受到整个生态运行状态的影响,在整个生态中谋求生存与发展。当然,不同类型、规模和角色的政治有机体在政治生态中产生的影响和发挥的作用差异巨大,规模越是庞大、角色越是关键的有机体产生的影响越重要。每个有机体的个别生存状态都是构成整个政治生态的一部分,虽然对大多数有机体来说,其个别生存状态的恶化可能不会对整体性政治生态产生太大的影响,但是当大规模、普遍性或关键性政治有机体生存境况突然恶化时,伴随而来的往往是整个政治生态的危机。

作为一种政治观察视角的政治生态是多面向的,从不同有机体出发可以对政治生态的状况做出不同的判断与分析。有机体自身的生存与发展需求是它们判断的逻辑起点,这种起点的差异往往导致认知思维的差异,进而导致对整体政治生态状况认知的差异。但不管是从哪种观察视角出发,都兼顾着政治因素与非政治因素对政治的影响,是把政治作为人类社会生活之一部分来看待的超政治视角。同时,正是因为是从这种超政治视角来看待政治问题,它在政治与其环境的生态关联中,不仅能看到环境对政治的影响,而且能看到政治对环境的反作用,个别和一时的政治生态恶化可能在政治系统内造成的伤害是有限的,并能得到纠正,但对其所在的生态环境造成的伤害却可能是深刻的、甚至是难以挽回的,而这些伤害又可能孕育未来导致政治恶化的生态因子。

作为一种理论分析范式的政治生态是生态化的,它认为政治生态中的所有有机体都享有其独特的“生态位”,拥有其自身生存的角色、技巧和目标,并为实现这些目标而展开互动博弈。它们通过多元化、各样式的“生态链”进行能量、物质、信息的交流转化与循环,从而构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态网。这个生态网构成了有机体的生存世界,塑造了有机体的生存状态,有机体从中获取生存发展的资源与空间。生态网能够长期保持稳定就是实现了生态平衡,这在生态学中被认为是和谐、协调、健康的良好状态。一旦有突发要素进入打破既有平衡,就会引起整个生态循环的变化,甚至有可能导致生态危机。而各有机体能否在危机中生存下去,则取决于其本身的生命力、创造力与适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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