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
2020-12-15栀子心香
栀子心香
喜欢看北方冬天的树。
那些落光叶子的树,干净的枝干,显露出了它们的本色。
梧桐树、白杨树,枝丫疏朗,就像古代的文人雅士;榆树、枣树,枝干虬曲,就像历经沧桑的老人;国槐、柳树,树梢柔密,风姿洒然,就像有着仙风道骨的道人;梅树、杏树,铁杆黑枝,遒劲清癯,就像得道的高僧。
每一种树都不一样,每一棵树都不一样,有多少棵树,就有多少众生相。冬树,站在冬日淡淡的天幕下,美得就像水墨画。
当冬树站成一片,就成了寒林。寒林,清凉寂静,有禅意,中国画家历来喜欢画寒林。
李成画的《寒林平野图》很有名,但是当我搜来看的时候,却不太喜欢。画面上,几棵光秃秃的枯枝寒树,就像死去的树一样,太过荒凉,那样的环境,人不想久待。
我喜欢范宽画的《雪景寒林图》。背后是高高耸起的山,山上是一片一片的寒林,没有被寒林覆盖的地方,积着皑皑白雪,半山腰有一座寺庙,山下有人家,有溪水,也有一片小寒林,画面清旷、寂静。这幅画,既有出世的精神,又有人间烟火气,看了让人觉得舒服,想去那里住。
倪云林画的寒林,树没有那么多。河的这边,几块石头,几株萧索的树,古朴的亭子,亭子里没有人,河的那边,几痕远山,画上有留白,一种空灵淡远的意境。他的画,干净得就像他的人。我喜欢欣赏这样的寒林图,这样的画看了,心里觉得安详、宁静。
我住的地方,门前不远处有一座山,冬天,山变成了寒山,山上的林子,就变成了寒林。
我喜欢坐在落地窗后看那片寒林。
每当日暮时分,山和树,和天,融为一色,苍茫一片,人一下子就像回到了古代,就会想,那山上,是否有过柴门?是否有过犬吠?是否有过披着风雪夜归的人?
有时一场雪落,山上一片白,那寒林,就愈显得黑,愈显得荒,愈显得寒,“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那时候,世界空旷寂静得仿佛只剩下我一人。
冬天,寒林看得久了,心,似乎也起了变化,越来越清凉,越来越寂静。
我住的小区里,也有几片小林子。
去年冬至,天寒地冻,我下楼走了一趟,专门去看那些树。我发现,榆树、桃树、梅树、丁香树、樱花树,还有許多别的树,枝上,都长着小小的苞芽,有的米粒大小,扁扁的,有的黄豆大小,圆圆的。这个发现让我吃惊,原来,严寒中那些落光叶子的树,依然在蛰伏潜修,默默积蓄力量,待春风吹起,便应时而发,抽叶绽蕾,快速生长,来一个华丽的转身。
所以,尽管落光了叶子,像枯木,但是,它们和真正的枯木不同,冬阳下,远远看,那些树梢上,都闪着洁净的生命的光泽。
(编辑 高倩/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