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拼音方案》引发的汉语学习偏误与纠正
2020-12-15周宇浩
摘 要: 《汉语拼音方案》在对外汉语教学方面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音节省写、鼻辅音韵尾“ng”采用的字母“g”,以及上声变调不变声调符号等规定,使将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发音时产生一定的偏误。应通过反复训练学习者按《方案》规则发音、临时补足省写部分、改变变调上声音节的声调符号、建立学习者母语或相关语言与汉语拼音的正确联系等方法进行教学、纠音,强化汉语教学效果。
关键词: 《汉语拼音方案》 汉语学习 偏误 纠正
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汉语拼音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是常用的语音教学工具,在帮助学习者学习、训练、掌握汉语发音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在实际教学过程中笔者发现,《方案》的一些规定会使学习者产生一定的偏误。如何纠正这些偏误、强化汉语语音教学效果是对外汉语教学中不应忽视的重要问题。
一、《方案》引发的偏误
(一)省写规则引发的偏误。
1.韵母“iou”“uei”“uen”省写引发的偏误
刘芳芳(2016)通过实验验证了一些美国学生在发含有韵母“iou”“uei”等音节时,存在“韵腹部分舌位不饱满或者滑动太快的现象”。笔者经过教学实践发现,尼泊尔、以色列、俄罗斯、韩国等国的学习者也有相同的情况,如将“求”(qiú)读作[t?揶‘iu],“对”(duì)读作[tui],轮(lún)读作[lun],发音中体现不出韵腹“o”“e(ê)”。产生这一问题,当然有学习者的主观原因。也必须认识到,《方案》关于“o”“e(ê)”省写的规则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原因。
按照《方案》的规定,韵母“iou”“uei”“uen”跟辅音声母相拼时,其中的韵腹“o”“e(ê)”都要省写,如:“q”+“iou”省写作“qiu”;“d”+“uei”省写作“dui”;“l”+“uen”省写作“lun”。原因是韵腹“‘o‘e(ê)有时会变得不明显”。(黄伯荣,廖序东,2002)这一省写规定具有理论依据,使拼写更加方便,但给学习者造成一定的困扰。学习者在学习拼音或者做发音练习时,呈现在眼前的含有上述韵母的音节实际上是缺少韵腹的。因此,他们直观地认为相关音节没有韵腹“o”“e(ê)”,而将省写的韵腹“o”“e(ê)”一并省读。相关音节发音就由声母经韵头直接滑向韵尾,故而,他们发这些音节始终不对。
2.撮口呼韵母省写规则引发的偏误
撮口呼韵母指ü和以ü开头的韵母。按照《方案》的规定,撮口呼韵母跟声母j、q、x相拼时,要省掉ü上的两点。这一规定跟分布理论有关,因为声母j、q、x只跟撮口呼韵母相拼,而不跟合口呼韵母相拼,省写达到拼写简便的目的,不跟合口呼韵相混淆(黄伯荣,廖序东,2002)。但笔者在教学过程中发现,学习者在发“举(jǔ)”“取(qǔ)”“需(xū)”“娱(yú)”时,会分别读作[t?揶u][t?揶‘u][?揶u][ju],甚至在发包含声母(或零声母)、韵头、韵腹、韵尾的音节时,如“捐(juān)”“训(xùn)”“原(yuán)”也如是。
上述省写“ü”的两点后的音节,其中的“u”本应仍读作[y]。但由于《方案》“ü”两点要省略的相关规定,使得省写两点后的撮口呼韵母“ü”书写形式与合口呼韵母“u”([u])拼写同形。这就呈现给学习者一种直观感觉,即本应读作[y]的“u”就是“u”([u]),发音应该与“u”([u])一致,产生了上述偏误。
(二)鼻辅音韵尾“ng”[?耷]的字母“g”引发的偏误。
在英语等拉丁字母语言中,有的以字母“g”结尾的单词,“g”通常会发出一个短促的浊辅音[g],如英语“bag”[b?覸g]、“pig”[pIg]、“shrug”[?蘩r?蘧g]等。汉语拼音采用的是拉丁字母,并且与英语等拉丁字母语言类似,其中一些韵母以字母“g”结尾,如“iang”“eng”“ong”等。不同的是,这些汉语拼音中的字母“g”并非表示一个音素,而是与其前的字母“n”作为一个整体,共同组成鼻辅音韵尾,只表示发含有这样韵尾的音节时,“气流振动声带后从鼻腔通过”,(黄伯荣,廖序东,2002)如“项(xiàng)”读作[?揶jɑ?耷],“能(néng)”读作[n?掮?耷],“总(zǒng)”读作[tsu?耷]。又与一些英语单词的发音有点类似,如yang[j?覸?耷]、strong[str?蘅?蘼?耷]、getting[?謖getI?耷]等。
这种有时类似有时又不是的现象让一些学习者摸不着头脑。一些学习者在发以字母“g”结尾的音节时,与发一些英语单词一樣,经常会发出浊辅音[g],如将“当(dāng)”读作[tɑ?耷g]、“平(píng)”读作[p‘i?耷g]、“工(gōng)”读作[ku?耷g]等。在一定程度上,正是由于汉语拼音后鼻音韵母中,有与英语等语言一样的拉丁字母“g”,激发了学习者母语或相关语言的负迁移发挥作用而造成的。他们直观地认为这些音节与一些同样以字母“g”结尾同时“g”又发浊辅音[g]的英语等拉丁字母语言中的词一样,“g”要发出浊辅音[g]。
(三)上声变调不变声调符号引发的偏误。
汉语是有声调的语言,四个声调分别有对应的调值,并且分别有对应的符号,如二声(阳平)调值是35,声调符号为“ˊ”;三声(上声)是214,声调符号为“ ˇ ”。在词语、句子等实际语流中,一些上声音节的声调会发生变调,如两个上声音节相连,第一个上声调值由214变为35。很多学习者本就觉得声调学习困难,对于上声的变调更是一头雾水,要么不变调,要么乱变调。
当然,产生这样的偏误有主观原因。但在客观方面,上声变调的声调标记方法没有像“一”“不”变调一样“随变而变”,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方案》明确规定了四个声调的符号,并未明确上声音节发生变调后声调的标注方法,很多对外汉语教材,如《成功之路(进步篇)》及韩国的《智慧汉语2》(《●●●●●●2》)等仍将要发生变调的上声音节的声调符号标注为“ ˇ ”,如“首先”的“首”仍标注为“shǒu”,“转眼”的“转”仍标注为“zhuǎn”,等等。导致一些学习者由于看到的是未改变声调符号的上声音节,或忘记以前所学的上声变调规则,或学“艺”不精,在读应发生变调的上声音节时不变调或乱变调。
二、纠正《方案》引发的偏误的建议
(一)反复训练学习者按“规”发音,养成正确的发音习惯。
在对外汉语语音阶段的教学中,拼音的主要作用之一是训练学习者的发音。(吕必松,1983)大多数学习者发音仍较多偏误,其实是对《方案》的认知不够准确、深入、牢固,没有养成按照《方案》规则发音的习惯所致。因此,要克服《方案》带来的上述偏误,首先汉语教师需要在初教相关规则后的教学中,有意识地对易出现上述偏误的音节着重强调,并按照《方案》规则反复练习。同时在一个单位时间(如几课后、一个月、半学期等)的学习后,还要对这一时间段中所学的相关音节进行复习、总结,有必要的甚至应该形成一个相关音节的“集锦”,并组织学习者采用多种方式进行反复练习,如写出一些有省写情况或以字母“g”结尾的音节及其汉字,让学习者读出正确读音;写出一些有上声变调的词,让学习者按变调的类型将这些词归类,并读出正确读音……以此,使学习者深化对这些规定的认知,养成按《方案》规定发音的习惯。
(二)临时调整部分音节拼写方式,形成正确发音的直观印象。
1.临时补足音节的省写部分
如前所述,《方案》之所以规定省写,是有原因的。然而韵母“iou”“uei”“uen”属于中响复元音韵母,“中间的元音清晰响亮”(黄伯荣,廖序东,2002);在对外汉语教学实践中,一些学习者①确实在“ju”“qu”“xu”的读音上混淆了“u”([u])和本应仍读作[y]的“u”。理论与教学实践似乎存在一定差异。省写的原因是否100%正确,或者说,这些省写的规定是否适用于对外汉语语音教学,仍有待商榷。多年来一直有学者对这些规定是否合理表示疑问,如陈文俊(1992)、迟永长(1999)、吴登堂(2002)等。
要使这两种有省写情况的音节达到较好的教学效果,在实际教学中临时补足省写的部分是一个较为简便可行的办法,如遇到“qiú”“du씓jǔ”等类似音节时,让学习者分别将其临时写作“qióu”“duèi”“jǚ”等。
2.临时改变变调上声音节的声调符号
除了上声变调外,汉语发生变调的情况还有几种,如“一”“不”的变调。但由于《方案》并未对变调音节声调标注符号进行统一规定,现行的多数教材对变调音节声调的标注不统一,如前所举的《成功之路(进步篇)》及韩国的《智慧汉语2》(《2》)不改变要发生变调的上声音节的声调符号,但改变了“一”“不”的声调标注符号②。既然可以按照“一”“不”的变调情况标注声调,应根据上声变调的情况改变其标注符号。
这样的建议其实在多年前即有学者提出,如陈亚川(1989)认为应“在基础汉语教材中为上声的词语和课文标注变调”。但根据教学实践,笔者认为由于各阶段教学或多或少需要纠正学习者的发音,编写各阶段的教材时,如要标注生词或课文拼音,都应按照上声变调的情况改变上声音节的声调符号,具体可参考胡炳忠(1985)和陈亚川(1989)提出的用“● ”表示半上,用“● ”表示阳平。对于现行教材并未按上声变调的情况标注变调上声音节的声调符号,教师们应该在课堂教学时临时改变这些上声音节的声调标调符号,纠正学习者的发音。
上述两种临时调整的方法有几点好处:
(1)写出了省写的部分和按照上声变调的实际情况标注声调符号,能帮助学习者形成正确发相关音节的直观印象,从“肉眼”即可直接看出这些有省写或要变调的音节应该如何正确发音。
(2)补足省写“o”“e(ê)”的、含有韵母“iou”“uei”“uen”的音节后,教师可以将其拆分为两个音节,如“duì”可拆分成“dū+eì”;“lún”可拆分成“lū+én”。让学习者先分别诵读两个音节并形成正确的发音后,再将二者拼合,由慢到快,能较简单、自然地帮助学习者形成正确的发音。这也是笔者曾从“反切法”中得到的汉语语音教学启示。(周宇浩,2017)
(三)建立语言间的正确联系,变学习者母语或相关语言负迁移为正迁移。
如前所述,学习者因母语或相关语言的负迁移而将鼻辅音韵尾“ng”[?耷]中的“g”读作[g]。然而以英语为例,将其与汉语拼音对比可以发现,二者在以字母“g”结尾的音节或单词的发音上具有一个共同点,即如果字母“g”前有字母“n”,汉语拼音和英语中的“ng”都讀作[?耷],如下表:
不同点在于,英语中处于单词尾部的字母“g”可以紧接元音,如前所举的“bag”[b?覸g]、“pig”[pIg]、“shrug”[?蘩r?蘧g],此时的“g”要发浊辅音[g];而汉语拼音中的字母“g”则不可以接在元音后,更不用说发音了。
我们可以充分利用汉语拼音与英语的异同进行对比教学,增加学习者的亲近感,将学习者英语的负迁移转变为学习汉语拼音的正迁移,较简单、轻松地纠正他们在发以鼻辅音韵尾“ng”[?耷]结尾的音节时出现的偏误。以其他语言为母语的学习者如有类似情况,也可以参照此法进行纠正。
三、结语
《方案》虽然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但面对其中一些规定引发学习者发音的偏误,笔者认为可以通过反复训练学习者按《方案》规则发音,临时补足音节省写部分,临时改变变调上声音节的声调符号,建立学习者母语或相关语言与汉语拼音的正确联系等方法,对学习者展开汉语发音教学,纠正学习者存在的上述偏误,强化汉语教学效果。当然,以上方法是笔者在教学实践中的一点感悟,如有不正之处,敬请同行批评指正。
注释:
①笔者在2019年秋季学期教的一位以色列籍俄罗斯人即是如此。
②如把“一下”的“一”和“不用了”的“不”都标注为“ˊ”。
参考文献:
[1]陈文俊.汉语拼音方案需要完善[J].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1(2).
[2]陈亚川.汉语教材连续变调处理刍议[J].世界汉语教学,1989(2).
[3]迟永长.完善《汉语拼音方案》的几点思考[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9(6).
[4]胡炳忠.三声三字组的变调规律[J].语言教学与研究,1985(1).
[5]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三版上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6]刘芳芳.美国学生汉语韵母学习难点考察[D].南京:南京大学,2016.
[7]陆俭明.再谈《汉语拼音方案》和汉语教学[J].语言文字应用,2013(4).
[8]吕必松.《汉语拼音方案》在汉语作为外语教学中的应用[J].文字改革,1983(6).
[9]吴登堂.《汉语拼音方案》有待完善[J].丹东师专学报,2002(4).
[10]周宇浩.新罗入唐质子汉语学习的现代借鉴与传承[D].成都:四川师范大学,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