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如何跑在病毒前面

金姬

11月29日，上海马拉松赛前的消杀工作是保障赛事安全进行的重要一环。摄影/李铭珅

11月29日，51岁的王某某从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出院。这位11月9日确诊的本土病例，打破了上海连续8个月无新增本土病例的纪录。和他一同在浦东机场西区货运站工作的个别人员及其家属也陆续确诊。他们所在的浦东几处村居、小区升格“中风险”，“行程码”中的“上海”也被翻了红。很多上海市民的心情，也因散发病例的增加而有些惴惴不安，如同一夜入冬的上海天气。

11月22日，张文宏在微博中写道：“未来全国还会有散发病例发生，但无论是何种抗疫策略，只要能够跑赢病毒，我们就能在病毒蔓延的今天，过上最接近正常的生活。”

这一次，上海在“人物同防”方面争分夺秒，准确高效，努力做到防控跑赢病毒，立志打造国际公共卫生最安全城市。

“快、准、全”是上海的法宝，其核心关键是疾控中心流行病学调查的速度和质量，这也是最大限度缩小影响范围、减少检测人群规模、稳定社会情绪、保障社会经济平稳运行的关键。

流调“福尔摩斯”们不仅关注人，还有物

当其他城市冷链环节发现新冠肺炎病毒时，上海11月第一起本土病例的源头却和冷链无关。上海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几乎度过了半个月的“不眠夜”，终于找到了致病源头——航空集装器。

51岁的王某某自今年4月8日起在浦东机场西区航司货运站从事搬运工作，至今未曾离沪。他11月8日因发热、鼻塞、乏力等症状，独自骑电动自行车至浦东新区人民医院发热门诊就诊，入院体温37.5度，肺CT显示双肺多发磨玻璃样，当晚按规范流程留置该院发热门诊隔离观察。11月9日上午，经专家会诊后转运至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隔离治疗。

在确诊的那一刻，在上海市卫健委靠前指挥下，市区疾控组成流调溯源攻关小组，由上海市疾控中心新冠肺炎防控現场工作组副组长潘浩主任带队，市疾控中心孔德川、浦东新区疾控中心刘博等人参与，立下军令状：48小时内查明感染来源。

疾控专家迅速组成了联合流调专家队伍，全市两级疾控中心流调队伍共出动1300余人次，这群有着扎实功底、丰富经验的“侦探”，采取抽丝剥茧式的调查方式，将一个个看似毫不相关的片段，串成一条条紧密相连的传染链条，最终有效控制了病毒的进一步传播。

流调人员开始排查并管理王某某的密切接触者28人、密接的密接190人、一般接触者51名，筛查病例相关人员9617人，但这些人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均为阴性。流调人员也去采集王某某工作地、居住地等环境样本1428份，经开展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

流调溯源攻关小组发现，王某某与以往本土病例不同：他是由医院发热门诊就诊，有可能还有其他病例;他的日常工作是打包，无中高风险地区旅居史，初步调查显示没有新冠肺炎病例或相似病例的接触史。线索有限，难度极大。

在王某某确诊后的第二天，安徽省阜阳市颍上县发现一例关联病例——50岁的兰某，他是王某某的密切接触者，长期在上海某公司务工，于11月5日从上海返回家中。这个线索给了流调溯源攻关小组灵感。他们立刻对王某某开展28天精细回溯流调，并对其工友等密切接触者进行精确到分钟的精细流调。

11月11日，5名流调人员前往机场货运物流区查阅监控录像时发现：10月30日，王某某和兰某都未戴口罩进入同一航空集装器处理泡沫，共计十几分钟，其中发病比较早的王某某清扫时间相对更长。

通过查询物流信息，流调小组发现此集装器曾经在北美的物流公司放置一段时间。符合传播特征，从流行病学角度锁定传染源。

上海市疾控中心病原检测实验室基因测序后，发现两个病例感染的病毒基因高度同源，且北美流行株高度相似，从实验室角度证实了传染源。中国疾控中心评价本次流行病学调查“是一场经典的流行病学溯源调查”，这也给接下来的上海的新冠疫情防控指明了方向。

从11月20日到23日确诊的6例上海本土病例，都和浦东机场西区货运站有关——确诊的39岁吴某某、29岁王某、46岁曹某某是浦东机场UPS上海国际转运中心西区货运站的同事，而确诊的34岁李某某是吴某某的妻子、30岁的张某某是王某妻子，36岁章某则是浦东机场西区货运站的联邦快递上海分公司工作人员。这些病例是否和11月9日病例王某某接触的航空集装器有关，尚待进一步确认。

上海市疫情防控公共卫生专家组成员、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副院长吴凡表示，“跑在病毒前面”，“快、准、全”是上海的法宝，其核心关键是疾控中心流行病学调查的速度和质量，这也是最大限度缩小影响范围、减少检测人群规模、稳定社会情绪、保障社会经济平稳运行的关键。“为了全市人民安心放心，我们通宵也值了。”这位“疾控女侠”发出感慨。

因为对进口冷链食品进行“全链条管控”，上海迄今为止尚未发现因冷链环节而感染的新冠病毒肺炎确诊病例。

进境冷链，全流程闭环管控

自7月10日海关通报3批来自厄瓜多尔进口冷链食品外包装核酸检测呈阳性后，中国境内各地已通报37例进口冷链食品检出核酸呈阳性案例，涉及山东、福建、广东等16个省份。作为进口食品的主要入境港口之一，上海对于冷链食品采取了“史上最严”的全链条监控，确保上海市民吃得安心和放心。

11月16日，上海发布《关于对高风险进口冷链食品实行中转查验的通知》，除海关检测和消杀直接放行之外，必须统一进入企业中转查验库或者公共中转查验库进行核酸检测和外包装消杀，检测结果阴性后，才能放行进入下一个生产经营单位，环环衔接，全链条管控。

上海的这一政策十分人性化，鼓励有条件企业在自有冷库中設置独立中转查验区。据悉，目前上海已筛选出符合条件的公共中转查验库1家，还有34家企业在自有冷库中设置的独立中转查验库（区域）被列为首批市内“第一存放点”。

以光明食品集团为例，作为上海进口食品主要采购商之一，仅旗下水产集团、糖酒集团、光明国际就承担着进口水产、肉类的采购和分销任务。最近半个月，针对进口冷链食品的安全举措环环相扣。

上海水产集团龙门公司11月18日开始将一个800吨的专库设立为中转库，开始接收进口冷链食品。

11月下旬的一天，早上8点不到，两辆冷链车从外高桥驶入港水路，停靠在上海水产集团龙门公司的中转冷库专用月台上。车内是来自阿根廷的冻巴西真鲳、无须鳕鱼和来自越南的鱼柳，总共50吨。身穿防护服，戴着口罩、手套的消杀人员立即上前，对着车门车身喷洒消毒喷雾。两条隔离栏将这个月台和其他区域分割开来，工作人员在现场核对客户提交的预约进库报关单，确认柜号、数量、产地、品名和报关单一致后，卸货员打开车门，一边卸货一边有消杀人员上前，喷洒消毒液，确保每一箱冷冻食品外包装的六个面都能被喷到。

随着一箱箱消毒后的货物堆叠起来，卸货员用塑料膜把它们包裹起来，“闷一闷”。叉起这一板货物，叉车坐上专用电梯来到二楼冷库。在这里，每一板货物之间至少相距一米，避免交叉感染。

据悉，这里的中转库设置了独用的月台、电梯、通道和冷库，并由专人卸载、搬运和放置进口冷链食品，避免和其他产品接触。

工作人员对进口冷冻食品进行严格的消杀，并在经过核酸检测确认为阴性后，才能从中转库放行。摄影/陈炅玮

上海虹桥进口商品展示交易中心虹桥品汇健康食品馆进一步加强场馆及食品外包装消毒。

与此同时，上海中科润达医学检验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到达月台，开始对货车和货物进行采样。按照抽检采样要求，每车次至少要进行10个采样，才能够覆盖对核酸检测的要求。拿上样本袋，全副武装的检测员走进货车，取出一根涂抹棒在包装箱的表面轻轻擦拭，然后把它放进装有采集液的试管中。货物包装、车厢内壁的几处采样完成后，工作人员又在现场拆开了一箱无须鳕鱼，检测员拿出另一根涂抹棒在鱼身上来回擦拭。据悉，食品、包装和冷链车都会进行采样，然后把样本带回实验室检测，24小时内出具结果，只有检测为阴性后，这批货物才能转入其他普通冷库，之后才能正常出库。

移库后，整个中转库都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消杀，才会有第二批等待核酸检测报告的食品进库。而中转库工作人员脱下的防护服、口罩、手套等，也要喷洒消毒液后扔进专用垃圾桶，再进行无害化处理，同时每人每月要做一次核酸检测，确保人员安全。

据悉，中转库出来的冷链货物必须拿到核酸检测证明、消杀证明、高风险进口冷链食品中转库出库证明，“三证齐全”才可以进入上海的批发市场、加工厂、生鲜超市等各个环节。

光明国际旗下的上海联豪食品和五丰公司是重要的牛肉、猪肉等肉类进口商和分销商，“消毒”成为两家企业共同的关键词：原料工厂、产品包装、工作人员等都需要消毒。

在联豪食品，从进口牛肉入境至入厂的每个环节都需要消毒，并全程记录。消毒过程不遗漏任何角落：运输车、卸货区、转运设备等。在现场，员工们穿着防护服，忙个不停，逐一对每箱原料进行消毒。这些消毒工作全部核验通过后，进口牛肉原料才能进入冷冻库。同时，每批原料需进行新冠肺炎病毒专项检测，待第三方机构出具合格证明后，才能上市。

在五丰公司，“三次消杀”成为进口产品能上市的前提：进口冷链货物通关前进行核酸检测，并对货物进行全面消杀;货物入库前，对外包装进行第二次全面消杀;货物送抵客户处后，再对货物进行第三次消杀。

进入市场销售的冷链食品，也得到了严格管控。

在上海江阳水产大型批发市场，所有进入市场的人员都要戴好口罩且健康码正常;所有货品进入市场之前都必须到检测站登记，登记时必须出示入境货品检验检疫证明、货品的核酸检测证明、企业的营业执照，经核实之后才可以进入。

在盒马鲜生，进口海鲜和禽类的电子标签上全都加上了“溯源码”，扫码就能查看对应商品批次的核酸检测报告。目前，这套系统已经覆盖盒马所有门店的进口冷链食品。

在联华超市，进口冷链食品要经过“登机式安检”才能进入超市。收货人员全部经过培训，必须戴好口罩、手套后，在进口冷链食品收货专区核对好证明后才能验收，同时立即对外包装进行消毒，静置5分钟后送到储藏专区，再拆箱销售。

即便是在线销售的冷链食品，也不例外。

例如，叮咚买菜要求上架的原装进口冷链商品必须具备核酸检测报告，同时，也将按照监管部门要求对此类商品进行符合国家标准要求的消毒测试，确保上架在售进口冷链食品的安全性。每天对生鲜食品可能接触的器皿和设备消毒至少3次以上。

上海市市场监管局副局长许瑾介绍，近日，市场监管部门会同卫健部门，对大型农贸市场、超市、冷库等重点场所开展了进口冷链食品采样检测工作。从11月16日发布《关于对高风险进口冷链食品实行中转查验的通知》到11月22日，上海共出动执法人员18万人次，检查食品经营单位17.7万余家;共采样检测13万件，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

正是因为对进口冷链食品进行“全链条管控”，上海迄今为止尚未发现因冷链环节而感染的新冠病毒肺炎确诊病例。

上海的防疫部队，再一次跑在了病毒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