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川剧花旦丹丹:活着唱着
2020-12-14李雨芹
李雨芹
2020年8月28日,电影《活着唱着》在全国艺联上映,该片由邓婕监制、马楠导演,2019年5月20日在戛纳电影节上进行了全球首映。这部以民间流浪川剧团为题材的电影入围了第72届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随着一场场宣传路演,25岁的女主角丹丹再次进入大家的视线。
民间戏班里的小花旦
20世纪90年代,“火把”剧团活跃于四川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火把”剧团并不是指特定的某个剧团,而是对民间川剧剧团的代称。这些民间流浪的“艺人”群体,在各个乡镇及城乡结合部,租下便宜的场子演出。那时候,人们花上几块钱便能喝上一杯茶,观看演出,即便是现在,一张普通的戏票也就十来块钱。
丹丹就成长在这样一个民间戏班里,她叫甘贵丹,生于农历1995年5月23日,四川宜宾人。出生在川剧世家的丹丹从小就耳濡目染,在不懂得川剧是什么的年纪,妈妈剧团里化着戏剧妆的漂亮阿姨们总能吸引她。7岁时,丹丹正式跟随剧团里的演员们学习川剧,开始了流浪演出。
丹丹刚学戏时年纪小,不少道具甚至高过了她。“我记得那是第一次演《别洞观景》的时候,上不去戏桌,还是我师婆抱我上去的。”谈起小时候的生活,丹丹别有一番回味。
因演出地点偏僻,特别是有些远离城市的小乡镇、村落,生活大多枯燥、重复、乏味。可在记忆里,丹丹觉得“在剧团的时候还是挺好的。”那时候,丹丹的师爷管她练基本功。每天早上五六点,她就得起床练功了,基本的功底走一遍后,丹丹有了休息时间。师爷见她年纪小,只要基本过了,便不为难她,“吃个早饭还能玩一会儿,跟着就吃午饭了。”下午是没有空隙的,每个下午,剧团都有演出。晚上,丹丹也得跟着其他叔叔阿姨们排练第二天要表演的戏剧。排练完成,或者没有其他演出任务的时候,丹丹便和伙伴窝在自己的角落里看笔记本里下载的电影、电视剧,更多的时候,丹丹还绣绣十字绣、看看书,或者和伙伴们逛逛街……这些看似简单的元素,构成了丹丹在流浪剧团里的全部生活。
2012年,是丹丹走进大众视野的一年。那时,17岁的她跟随父母在清泉花园沟青年川剧团演出,剧团的团长叫赵小利,平时,丹丹叫她“幺妈”。除了丹丹的父母,团里还有丹丹的幺爸、李姐等十来个人。纪录片《民间戏班》便记录了青年剧团这年的生活,一同出现在大众眼中的,还有《石板滩的川剧艺人》《丹丹的戏剧人生》两组专题图片。一时间,草根川剧戏台班子的现状拉扯着戏曲爱好者们的心弦。
那时候,青年川剧团流浪到了新都区石板滩镇,在镇上一条已经开始拆迁的僻静小巷里安了家。几堵红砖墙,石棉瓦搭建的简陋房屋里,有摆满靠背竹椅的大厅,舞台不大,人多了便显得打挤,因面临拆迁,大厅也是年久失修,一副斑驳的模样。观众区的旁边就是剧团演员们的后台化妆区和生活区,仅由些帘子隔开,里面堆积着跟随剧团十余年的简陋戏服道具,年少的丹丹就是在这里做后场准备,或是盘起头发,或是往脸上涂抹浓厚的化妆品。帘外曲声震耳,帘里却是另一番天地。而因为拆迁,他们还不得不在忙碌的演出间隙,寻找下一处落脚地。
为爱解绑,我们有着最好的约定
剧团小,只有十来个人,这里,他们没有固定的角色,甚至在一部戏中,一人分饰数角也是不可或缺的本事。正是这样草根演员的环境造就了不一样的丹丹。作为团里的小花旦,丹丹出演过剧目中的很多角色,虽然年龄小,但她演出经验丰富,样样精通的她在舞台上风生水起,生、旦、净、末、丑,不同的角色转换都能胜任,还都有模有样。
戏外,与其他的花季少女一样,丹丹也有自己的梦想。从小枯燥并不安定的剧团生活让她感觉有些乏味,长大后离开,去外面更广的舞台成了那些日子里丹丹的信念。
丹丹还记得,自己十五六岁时正值叛逆期,每每遇上不顺心的事情就会与家人爆发激烈的争吵,而和母亲关于自己未来的分歧成了主要的導火索。
丹丹的母亲邓红也是老川剧演员,和丹丹的父亲离婚后,邓红独自抚养丹丹。之后,母亲和剧团里的严老二走在了一起,继父正是赵小利的丈夫严老五的哥哥。邓红大半辈子都待在剧团里,自然希望丹丹也在剧团里谋生,按她的说法,“至少孩子待在我身边,大家都看着,不会学坏。”而丹丹在过去的十多年里,确实和她想的一样,一步步在川剧的舞台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每当这种时候,父亲和幺妈在丹丹和母亲之间就扮演起调停者的角色。除去排练时探讨外,严老二时常默默地为丹丹做很多事情,而幺妈赵小利更是在关爱之余,和她讲一些自己人生中领悟的道理。
后来,丹丹才理解了母亲。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出演《白蛇传》的水漫金山时,母亲看着台上的她,在台下也哭了个稀里哗啦。但那时,从小就有主见的丹丹有自己的想法。“我就对妈妈讲过,说我18岁以后肯定会离开剧团,18岁以前我能陪你在剧团里,你想我演出也好,或者做其他的事情也行,我都能陪着你,但是以后我需要有自己的生活,要做一些我想做的事。”
在丹丹理解了母亲的同时,邓红也理解了丹丹,孩子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从母爱出发的捆绑终于找到了松绑的那一条线。成年后有一天会离开,这成了丹丹和妈妈之间的约定。
临近约定的那段时间里,丹丹不在剧团的日子越来越长,有一段时间,丹丹在剧团里差不多只能待上半个月,便又收拾行李准备出发。2016年,丹丹与几个小伙伴组成了一个商演团体,虽然与父母一样,依旧过着四处游走的演出生活,但团体的主要业务不再是演川戏了。
俏花旦闪亮戛纳,触电电影演自己
机缘巧合,纪录片《民间戏班》被川剧名演员邓婕发现。川剧世家出身的邓婕在重庆长大,15岁时考上了四川省川剧学校,从此与川剧结下了不解之缘。她和丈夫张国立看到纪录片《民间戏班》后很激动,有了将其改编成电影的想法。最初的计划,是由邓婕和张国立来出演赵小利和她的丈夫严老五,并邀请青年导演马楠加入。而实际筹备过程中,邓婕和张国立觉得民间戏班的鲜活与接地气自己演不了,希望由剧团的演员来演。就这样《活着唱着》剧组成立了。丹丹也再次回到了新都石板滩,出演电影的主角之一。
虽然演了很多年川剧,但剧团的演员们演出电影还是头一遭。剧组找了专业的老师给演员们培训,作为监制的邓婕也给予不少指导,但丹丹他们仍旧遇到了不少难题。因表演形式不同,川剧演员的手势、眼神等都很夸张,动作幅度大,观众才能看得清,可电影中需求的是更加自然和真实的效果;而在情感方面,丹丹也遇上了不少难题,不同于专业的演员之间入戏较容易,或者是有一方带戏,全是头一遭的剧团演员们只能细细琢磨……
拍戏过程中,也并非全是严肃认真,丹丹还讲述了不少趣事。导演马楠是加拿大籍的华裔,在拍戏的过程中演员们会用一些四川话讲本地语言。听不太明白的他自然会问,有时候,大家逗他,明明是另一方面的问题,却说是正在夸奖他,马楠总是很得意地接受。
辛苦的拍摄制作换来了成绩:2019年,《活着唱着》在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世界首映,丹丹在监制邓婕的带领下和主创人员一起赶赴法国戛纳。随后,电影还在第2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荣获亚洲新人奖、第四届澳门国际影展等国内外电影节中收获颇丰……
谈起成绩,丹丹有些激动和自豪,“其实我们在拍摄的时候是没有想到那么远的,最初就觉得要把片子拍好,做些自己想做的、有意义的事情。我们预想过能有一些成绩,但都只是预想,没想到真的能够成功。目前的成绩,其实我们也挺欣慰的。”
2020年8月28日,《活着唱着》在全国艺联上映,北京、上海、成都、重庆四个城市,丹丹跟随着剧组进行了十场路演。电影宣传告一段落后,丹丹回归了自己的生活。关于以后,丹丹笑着说自己是比较随缘的人,以后就顺其自然吧。希望未来的丹丹可以找到施展自己才华的更宽广舞台,过好活着唱着的戏剧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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