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以“生活美学”之美善合一抗疫情之丑恶*

2020-12-13刘悦笛

北方工业大学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美善情理合一

刘悦笛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100732,北京)

新的疫情来了,中国人靠什么活? 直面新冠肺炎疫情,在2020 年2 月中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给笔者所做的访谈《新冠肺炎,让国人走向情理文明》当中,笔者已经从中国哲学智慧的大角度给出了整体回应:让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与社会和谐共享、人与人和谐相处、人与身心和谐安顿,由此同时,让古今中外得以和谐共存和相互转化,从而以“大启蒙”的姿态走向一种“情理文明”。[1]我们势必要继续遵循科学原则,继续拓展民主意识,但并不能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那种个体化之路,也不能行“只为集体牺牲个体”那种无私化之道,这就要用上中国人“执两用中”的大智慧。所以,走向“大启蒙”,应为中国人提供一种更为博大的生存智慧,从而熔铸出新型的“情理文明”。

当时,出版社还问了我一个关于美的问题:冠状病毒的形状其实很美,其本性却很残酷,您是怎么看待疫情下人的生活和未来? 我们从中可以获得哪些生存智慧,或者说需要加强教育和改进的地方? 我的回答是:的的确确,看似美与残酷并在,但究竟什么是美? 真正的美,并不是“看上去挺美”,而是与善合一的,这才符合儒家“善美合一”的中和原则。 这竟让我想起了马尔克斯的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尽管作为天灾的霍乱与作为人祸的战争,持续威胁着拉美民众的生命与生存,加剧了人的社会孤独感,加剧了人与自然、与人之间的对立,然而,人类情感的向度却在灾难中极大丰富地被展露了出来。

在人类历史的非常时期,感性的力量就会变得异常脆弱,武汉封城期间,亦有“风月同天”与“武汉加油”之争论,某篇报道误用德国哲学家和美学家阿多诺那句名言“奥斯维辛之后没有诗”,也遭到驳斥。 但是,我们确实“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新冠疫情不仅是疫情初期的局域现象,而已经超越了政治国家的限制,它已经关乎到大大小小不同的共同体,从中华民族的大共同体到整个人类的共同体皆被裹掖于其中。 因此,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创意与可持续发展中心(ICCSD)邀约,与德国、英国、法国、加拿大等同仁们一道用视频为武汉加油之时,我也说过:我们“风月同天”,因为这个世界“风月无边”!

为何说关于审美意义上的“风月无边”? 中国人的美学,面对这场疫情,究竟有什么用? 感性的力量在其中一定会被弱化吗? 事实未必如此,因为“生活美学”包涵了“美善之学”的意义,它恰恰可以应对新冠肺炎的丑恶。 当然,还有一种有趣的声音说,人类才是地球的病毒,病毒是地球的免疫系统,难道这次病毒就是对人类的报复? 但却可以肯定的是,善恶美丑皆是由人而发的,“生活美学”作为一种“有人的美学”[2],势必要采取一种“美善合一”的原则来应对疫情。

所谓“尽善尽美”来自孔子观乐,欣赏到《韶》舞,就称赞它是“尽美”又“尽善”的。 《韶》舞表现了尧、舜以德相禅,无邪的内容与完美的形式内外统一,善与美达到了合一的程度。 紧接着,孔子又观瞻到《武》舞,却说它“尽美”了但却未能“尽善”。 《武》舞因表现武王以征伐而取天下,乐、舞虽然形式上达到了美的完善,在道德内涵上却是“未尽善”的,因而它的善与美是内、外割裂的。 这其实是对周公所创建的“礼乐相济”的传统的某种回归,礼的传统与乐的传统不可偏废,儒家的“礼乐合一”实际上也是“情理合一”,这也是为何我们主张合情合理地度过疫情的儒家智慧渊源。

“生活美学”虽不仅囿于“伦理美学”,但从本体论上说,“生活美学”理应成为真善美的合体之学,它可以去实现“以美促善”、“化美为善”、“以善为美”。 疫情既关乎每个人的命运,也关系到共同体的命运,我们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与姿态来应对之? 如果因为疫情被隔离,那也不该来自歧视,而是源于同情,最适宜的姿态就是——让我们优雅地对待疫情吧。 现在,更多国家采取了隔离的手段,这当然是一种理性的科学选择,但是一定不要忘记,这种选择背后藏有的感性动力——那就是人对人的“同情心”与“关怀力”。如果没有这种情感动力,那么,世界与人间都将会是冷酷无情的吧。

既然日常生活可以美学,疫情生活也是可以美学的,有生活就有美学,由此的逻辑结论就是:美学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这个推论我是赞同的,如果这个世界既好且美,合而为“美好”,那岂不更加美妙? 只不过这种生活彻底审美化与审美彻底生活化的境界,至今仍是人们生活的理想而已,但是生活的理想毕竟是为了理想的生活,我们都正身处“生活美学”的进行时当中,由此可透见生活可以提升之处。

依据“生活美学”的原则,首先,人与自然之间要保持和谐关联的话,审美关系可以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人对自然特别是野生动物,可以保持一种审美之若即若离的关联。 中国古代文人“笼鹤”就是如此,以笼罩住鹤是为了观赏,但是并不是囚禁之,同时还要放鹤,让之终归自然。但是还有一种现象,那就是从宋代孳生的观赏鱼的奇特审美现象。 其实,包括如今最常见的金鱼等观赏鱼类,乃是出于东方人的审美眼光而做出的基因选择的结果,适合人类审美之眼的畸形鱼种才能被保留下来,而且培养得越来越畸形,无论是大大的眼泡,还是长长的尾巴,都是这种人类审美选择的结果。 所以,审美的利弊要从积极方面来为之,而同时避免其消极取向。

其次,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要保持和谐关联,审美关系也是其中的重要的调和剂,这种审美关系其实最终是来自人情的。 无论是西方“自由主义”直接建基在个人主义基础之上,还是“社群主义”看似关注人际但却是无情的关联,都没有达到一种审美意义上的高境,这也关系到所谓“和谐是否高于正义”的问题。 西方政治思想的主流始终追寻正义,和谐却居于次要之位,但是中国儒家却要求人与人、人与群体之间高度和谐关联。 如果从“礼乐相济”的源远传统的继承来看,这种关系维系当中既有“礼”的理性之硬性成分,同时也有“乐”的感性之软性要素,这也是郭店竹简所提出自然化的“礼生于情”与人工化的“礼作于情”的“礼—情”内在关联,中国人的文明至今仍是情理合一的。

再次,人与自己身心的和谐,亦需要审美的力量来加以抚慰与安顿。 从伦理上观之,“我应该如此去做”与“我安于如此为之”,显然是不同的,但却可以结合起来。 正如孔子当年问守丧几年,答全靠“心”安。 身心的安顿,也包括心与身之间也要处于和谐的关联之中,恐怕仅靠理性的“心” (mind) 是不够的,还需要感性的“心”(heart)来与之交融,并在理性与感性之间达到动态的平衡与统一。 除了伦理之间的和谐之外,还有审美与艺术可以帮助“合情合理”地度过疫情,这就是另外一种身心方面的慰藉,由此还能达到美善之间的平衡。 俄裔美籍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说“美学是伦理学之目”,但在中国儒家智慧看来,伦理之“从心所欲不逾矩”的高境内浸渍着审美风度,可以说,美学才是未来的伦理学。

质言之,“生活美学”乃是追求“美好生活”的践行之道,乃是要通过“美生活”来提升“好生活”,新的疫情尽管主要是解决“好生活”的问题,但是在疫情之后,人们必定要继续追求更美与最美的生活,那就是还是要以“有品质”的生活去升华“有质量”的生活!

猜你喜欢

美善情理合一
事实与情感——儒家“情理合一”思想的再认识
情理之外
“人车合一的体验很奇妙”
致新敏队长
人剑合一
苦瓜
主持人语:情理与法律
体验高科技?美善品举行“美食嘉年华”
开封“22证合一”开全国先河
美善同源与生命存在的实践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