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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弋于现实与虚构之间
——论于永铎的长篇小说《蓝湾之上》

2020-12-11徐立平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关键词:小说

徐立平(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一般而言,作家的写作是以一种“根性”的姿态进行书写的,即作家以自己熟悉的地域之根、民族之根等“根”性内容作为其文学创作的圆心,并以此展开其写作之“圆”。对于辽宁作家于永铎来说,他的写作之“根”在一定程度上便源于他所热爱的故土家园——东北。在《中国作家》2019年上半年的长篇小说专号中,他的力作《蓝湾之上》便是其“根性书写”的突出代表。

何为“蓝湾”?为何在“上”?这是长篇小说《蓝湾之上》在题目上抛给我们的一种悬念。在小说的题记处,作者引尼采的《谁终将声震人间》的诗句:“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1]从而将尼采所表达的“要藐视虚假的名声,甘心淡泊和寂寞”[2]的思想进行阐释。尼采哲学及其诗歌向来重视对“生命的意义问题”进行思考与探索,他在另一首诗《生命的定律》中写道:“要真正体验生命,你必须站在生命之上!”[2](63)在这里,对于为何在生命“之上”的疑问,周国平将其解读为一种“高屋建瓴地俯视自己的生命的精神”[2](7)。在于永铎的长篇小说《蓝湾之上》里,可以说,“蓝湾”是小说中所有人物的生命家园与精神归宿,作者以“之上”的姿态俯视与回望蓝湾人所走过的一路风雨坎坷与艰辛历程,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作者对其故土家乡的一种致敬与怀念。

如果说,尼采在其少年时期的诗作里就写到了漂泊者,而他的一生也似在无根的漂泊中寻找其精神家园与归乡之路的话,那么,这也恰似在于永铎的长篇小说《蓝湾之上》里,以主人公李海亮为代表的一代又一代生活在蓝湾抑或阶段性地走出家乡,但仍默默在心底心系故乡的那些普通而平凡的“蓝湾人”的人生路径与精神轨迹。

一、东北视域下的现实百态

在小说《蓝湾之上》里,作者紧密围绕世代生活在蓝湾、依靠山海而生的人们与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亲情、友情、爱情等情感故事与世事变迁的轨迹,为我们在时间与空间等不同维度多方位展现了东北视域下的现实百态。

在小说的开篇,作者对“蓝湾”的地域特征进行了这样的描述:“这片宁静了至少有一千年的大海”[1](5),进而更为具体地指出其地处“辽南”的地理位置。蓝湾人世代生活于山海之间,这促使他们形成了勤劳、朴实、能干但又鲁莽、强悍、性子暴烈的特点,蓝湾的女人们尤其如此,“蓝湾的女人能干,远比内地种庄稼的女人强悍”。蓝湾的男人们也是这样,从老一辈的李全义到新一代的李家长子李海亮,在这些颇具蓝湾男性代表意义的人物身上,也同样有着“莽撞”、实在、能吃苦、讲义气、“绝对公平”等标志性词语。这些既是他们的个体性格特点,也是以他们为代表的蓝湾人世代传承下来的群体精神基因。即使在对蓝湾饱含矛盾情感的二嫚身上,一方面,“她亲爱故乡又仇视故乡”,尽管“如愿考上了大学,考到了首都北京”而走出蓝湾、生活在北京,但在另一方面,她仍然始终心系故乡蓝湾,哪怕她的这种情感表现是以“爱恨交织”的矛盾形式来呈现的。可以说,“蓝湾人”是作者在小说《蓝湾之上》里用浓墨重彩进行展现的重要对象,他们与蓝湾一起历经时间的洗礼与空间的转化,但却始终都饱含那种独特的“蓝湾情感”与蓝湾人世代相传的“蓝湾情怀”。

而蓝湾也正是在蓝湾人世代生息的过程中发生着悄然的变化,蓝湾与蓝湾人两者相互依存而共生发展,尽管这种“共生”有时是以矛盾对立的形式展开的。在小说中,蓝湾原本是蓝湾人靠海而生的小渔村,男人们出海打渔、捕鱼捞虾,女人们在岸边“赶小海、养海带、砸砺头”,这里留存着日俄战争的历史印迹,也飘荡着“把黄花鱼、大对虾、海胆、海肠、巴蛸全都编到渔歌里”的独特音韵,后来“新起了楼房,新起了厂房,新起了那么宽的公路。玉米地、大豆地、果园全都没了”,也在改革与发展中成为“整个东北亚的窗口”。可以说,蓝湾既是所有蓝湾人在物质层面的生存之地,也是他们在精神层面的存在之母。作者在长篇小说《蓝湾之上》第二十四章里引海德格尔的“存在,是存在者的存在,存在者的存在是该存在者能够对其他存在者实施影响或相互影响的本源,也是能被其他有意识能力存在者感知、认识、判断、利用的本源”[1](93),这既是小说中萧家大女儿萧丽萍所读到的一段文字,也是作者在某种意义上对蓝湾与蓝湾人之间复杂关系的一种潜在地深刻揭示。正如海德格尔所指出的那样,“从心平气和转而为心烦意乱或反之,或者竟流于情绪沮丧;诸如此类在存在论上并非一无所谓,尽管这些现象也许一向被当作此在中最无足轻重的东西和最游离易变的东西而束之高阁。”[3]在小说里,蓝湾人在蓝湾发生的一切故事看似琐碎而平常,但却在潜移默化中实实在在地改变着蓝湾与蓝湾人自身。无论是萧家姐妹们的爱恨纠葛,还是在李家父辈兄弟们之间以及李海亮这一代“新”蓝湾人身上所发生的关乎生死存亡曲折起伏的故事,它们在看似不经意与无意义间将蓝湾人与蓝湾事物的众生世相摹画得真实、生动而又淋漓尽致。也正是这些最平凡、普遍而无常发生着的人与事,却恰恰揭示了世间万事万物发生与发展的根本规律。基于“人类的发展是一个从‘群体’到作为个体的自由的分化连续统一体”[4],因此,人类个体与其故乡的关系发展往往会呈现出对立而统一的“纠结”状态,即在二者同一体基础上的个体的挣扎分离,再到异体期的超越个体,最终又回到精神归乡的同一体形式。作者将这一系列发展过程在小说《蓝湾之上》中表现为蓝湾人历经成长期对故乡蓝湾的“母体依附”,到其成熟期对蓝湾的“挣扎脱离”,再到其衰退期的“精神寻乡”以一定的方式“回归母体”故乡蓝湾的转化轨迹,在书写蓝湾人不断地走出与回归中,彰显蓝湾人“寻找自我”的曲折过程和故乡蓝湾的包容与发展,这也成为作者书写小说的巧妙与深刻之处。

另外,将东北方言俗语融入小说,是作者于永铎在创作时,有意识地拉近读者与作品之间距离并使读者能够迅速“走进蓝湾”的有效途径与方式。在“蓝湾人”的方言或是口语的加入与调和下,长篇小说《蓝湾之上》所具有的浓郁的东北气息透过文本扑面而来。具有地道东北地域特色的“蓝湾”方言口语,如“哎买呀”“惹乎”“踅摸”“闹妖”“傻不拉几”“怎么地”“嚼老婆舌”“拿不了弯儿”“嘴上要有把门儿的”,或是“海猫”“蚂蟥”“瓦檐儿””“海耗子”等蓝湾人对事物的特有称谓等,都使人们能够在语言的层面真切而迅速地感受到蓝湾与蓝湾人的豪爽、直接、纯粹,以及似蓝湾的海一样宽广而博大的胸怀。这也无疑为长篇小说《蓝湾之上》增加了一抹独特的颇具东北地域风味的色彩——蓝湾的海之深蓝。

二、虚构与现实交融的张力

正如尼采可以较为完美地平衡想象与抽象思维彼此之间的矛盾冲突那样,在于永铎的长篇小说《蓝湾之上》里,虚构与现实两者之间在表层看似因矛盾、难以取舍而相互撕咬的“双头蛇”,但在小说的深层结构下,虚构与现实彼此交融、共同维系着文本的生命之“根”。作者巧妙地将两者以表层矛盾对立与深层相互统一的方式进行有效地组织与呈现,从而使文本形成了巨大的张力。

首先,这种矛盾交织而又最终统一于一体的张力表现在长篇小说《蓝湾之上》的各章节标题上。如第十三章的标题“远了又近”、第十四章的标题“黑与白的倒影之美”、第十八章的标题“胜利是失败的孙子”、第二十六章的标题“混沌世界里的真假丑恶”等。这些矛盾并存的标题处理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是作者有意将具有矛盾对立关系的事物进行显性并立的一种方式,颇有敢于揭开伤疤大胆示人的意味。这也正如作者在小说的第二十一章“诚实是一面盾牌”里所揭示的那个关于谎言与真实的寓言故事那样:“谎言和真实一起在海里游泳,谎言先上了岸,谎言穿上了真实的衣服走了。真实上岸以后,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真实宁可裸露着也不肯穿谎言的衣服。”[1](85)这既在一定意义上揭示了一种赤裸裸的关于真实与谎言对立并存的关系,也在其中潜藏着作者对于以“真实”为代表的矛盾中积极方面的执着与坚定。

其次,在《蓝湾之上》中,我们可以发现,小说在内容的呈现上多处显示出一种矛盾交织、对立焦灼的态势。从小说的题记里所显示的“声震人间”与“深自缄默”,到第一章开篇写到的“看似微小的角色,其实有着无限大的能量,甚至能穿透极限区域,直达我们无法预知的维度”[1](3),再到表舅的“十分害怕渺小”而“只崇尚远大”,以及船长对海亮的态度:“这个人对他很好,总想收他当儿子,这个人又很凶残,他差一点儿就把海亮烤成了肉干。”[1](66)这种矛盾对立往往还呈现在人物的话语方面,如“水谦说,只有聪明绝顶的人才是十足的大傻瓜。”这些看似对立的矛盾显现在文本表层的各个方面,最后又共同统一于文本的深层之“根”。在作者笔下,这种看似不留痕迹的“有意安排”,使读者在阅读小说《蓝湾之上》时,于不经意间就已置身于充满巨大张力的文本之网中,并在阅读中将其张力进一步释放,从而形成小说张力的二次“爆发”。

最后,这种呈现在文本表层的矛盾对立与文本内部深层的相互统一汇聚而成为作者笔下的“苍穹之下,所有的物质都黯淡无光,具象变成了意象”[1](14)。在这里,矛盾对立融合为一体,它们以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不同的形式呈现,在现实与虚构相互间的不断切换与转变中,最终使虚构从现实的对立面而转化成为现实的一种有力补充,并于彼此的切换间,将虚构与现实之间的张力进行最大化地呈现。表舅是小说《蓝湾之上》的隐性线索人物,他来到蓝湾并带给萧家姐妹们那个关于“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的“蛊惑”。萧家大女儿萧丽萍也一心想离开蓝湾,走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她将嫁给崔宏伟作为她达成这一目的、实现这一理想的“桥梁”与中间人。但在嫁给崔宏伟之后,她所历经的世事沧桑,使她最终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大那么精彩”而最终“回来”。在萧丽萍的“离开”与“回来”之间,我们能够发现这种矛盾纠葛之下的同根本源。在小说里,蓝湾的人们所生活的岸与海,生活中的哭与笑、苦与甜、生与死、有与无、真与假、虚与实、美与丑、善与恶、清与浊等方面,都是彼此对立矛盾而又相互统一。在小说的结尾,萧丽兰身心的巨大转变使我们意识到:意外收获的财富在带给人们惊喜与快乐的同时,也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的身心压力与负累。即便是表面上“脑子里缺根弦儿”而被视为“傻子”的三叔,他表面上的傻与其内在的“知道大小,也会算小账”,这些对立的方面并存于三叔的身上,也形成了一种潜在的矛盾与统一。

在小说《蓝湾之上》里,充满矛盾对立而又相互统一的哲学思辨与发生在蓝湾的人情世事,相互交织而成为这部小说的又一显著特点。作者往往在小说各个章节的开始或结尾处,将这些关于生与死、有限与无限、渺小与伟大等有关生命存在的时间与空间上的哲学思考进行呈现。如在第七章开始处的“生命的跌宕起伏一定是有序的,并不因为平淡的时光里发生的平淡事情而减缓半分,更不会因故改变运行的轨迹”。再如第十七章开头的“时间是虚无的,创造时间的一定是个魔鬼,他用时间这把武器杀死了每一个人,如果没有时间概念,每一个人都会从容到死,每一个人都会从容到永生。”作者也经常借小说里的多种人物的视角阐发深刻的人生哲理。如“崔宏伟久久地端详着这棵大槐树,仿佛面对着一堂历史课。历史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成功是失败的孙子。昨日的成功是孙子,明天的成功也是孙子,唯有失败是参照主体,失败才是爷爷”,再如“海亮每天都在蓝湾沿岸转悠着,他在寻找着记忆,印证着记忆。如果找不到记忆,他就是一个死人。实际上,他都快死了。他发现时间这个东西实在是可恶,从此端到彼端,其实都是一个个脚印串联起来的,和意识联系在一起。如果彼端换个角度,此端也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时间非要插进来,想证明彼此存在的关系。假如没有时间这个虚无的概念,蓝湾也一定会变的,变与不变与时间没有关系”[1](60)等。在小说里,这些人物的多维思考也在一定程度上诠释了复杂且错综变幻的大千世界的真实关系及其本质,从而进一步显示出小说所具有的文本深度。

作为当代东北作家的代表之一,迟子建认为:“如果作家没有丰富的想象力”,“就无法承载起历史和现实的重托,无法带领我们进入艺术的天空”,“一个作家如果陷入现实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难以在艺术上飞升,解救他的翅膀,一定是想象力。”[5]由此可见,想象力对于作家的创作具有巨大的作用与重要的意义。而在这一方面,辽宁作家于永铎的想象力是丰富而深邃的。在此方面,他所展现出来的状态从容自如且游刃有余。在他的长篇小说《蓝湾之上》里,他既可以深深地扎根于东北大地的现实土壤,深入挖掘东北尤其是辽宁发展与变迁的历史与人们现实生活的百态,又能够跳跃出相对有限的现实层面而进入到无限而广阔的想象空间,并进一步阐发出一系列有关生命存在与宇宙万物的深刻思考,进而使文本生发出具体而又抽象的哲学意蕴。

三、时代精神的聚焦与回响

一部优秀的长篇小说往往是作为记录时代发展历程,彰显时代精神风貌并具有积极的时代引领作用的重要“标志物”而出现的,而长篇小说《蓝湾之上》兼具在这些方面的多方位展现与对时代精神内涵的深刻挖掘。

记录时代发展的历程与印迹是于永铎的长篇小说《蓝湾之上》的一大重要方面,在文本中,无论是作为“中学的美术老师,还兼任语文老师”的表舅被镇领导调去“画大像,在十米高的大牌楼上画”的普通人的个体经历,还是普通百姓们所经历过的“蝗灾”时期“山就成了一座蚂蚱山。蚂蚱吃光了庄稼,蚂蚱又被蚂蚱吃掉,等到蚂蚱全都死光了,就开始死人”的集体遭受的事件与经历,以及“商品经济大潮,开发区男女老少齐上阵,经商成了社会主流”的国家经济发展的大背景。又或是在“物”的方面,如蓝湾沿岸的“舢板”“排子”“帆船”等各种船只的出现,还有那耐泡抗腐、“传了一代又一代”的柏木大橹、那棵有着两百年树龄的“在蓝湾地区具有的标志性的历史价值和地位”的“大槐树”,甚至一直停留在蓝湾上空的那“一片翻卷着的白云”也都在岁月的流转与时间的冲刷下不断见证了蓝湾的“历史变迁”。在作者笔下,这些满溢着沧桑巨变与社会发展的或细致入微或宏观概览的历史性书写,都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见证时代发展历程的重要记录。

与此同时,作者聚焦最普通而普遍存在的人民大众,对他们散落于日常平凡生活的精神内核进行捕捉、挖掘并加以提炼,在小说里凝聚为饱含正能量的时代精神的有力回响。这一方面主要表现在小说的主人公李海亮身上。在他的身上自始至终彰显着重诚信、讲义气、守底线、有正义感、光明磊落、人品极佳的特点。这些也使他成为作者笔下富含正能量与时代精神的标志性人物之一。而另一方面则表现在对平凡人生的深刻领悟上。以萧家姐妹们为例,她们在表舅所声称的“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的“诱惑”下,纷纷萌生了走出家乡、到外面的精彩世界去闯一闯的念头,萧家大女儿萧丽萍更是在离乡与返乡的思考中悟得了一个道理:“只有不停地走下去,就算原路返回了”,而真实且平凡的人生大抵如此:人生就像是表盘中的指针一样,从起点走到终点,再从终点又走向起点,有限的个体生命与人类整体的集体生命都是如此循环往复。这恰如冯至在其十四行诗《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中所诠释的人生循环往复、生命生生不息的永恒内涵。而在这有限的生命与无限的循环往复中,如何将生命的意义进行最大化的彰显,是小说中的人物也是我们每一个人应该思考的重要与永恒的人生命题。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于永铎的长篇小说《蓝湾之上》在上述两个方面进行了较为有力地呈现,这也是作者用心良苦地进行有意识地书写,从而使作品具有积极的时代精神与社会引领作用,这些方面与当前我国大力倡导与践行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国家、社会以及公民个人三大层面的二十四字基本内容有机而紧密地相结合,是当代辽宁作家在长篇小说创作方面大力弘扬与积极践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一次有益尝试。

一是从国家层面来看,对“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价值目标的诠释在小说《蓝湾之上》里都具有一定的体现。以小说对“和谐”的彰显为例,这表现为生活在蓝湾的人与人之间、人与自身之间的和谐相处,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生。尤其是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方面,蓝湾人世世代代坚守着“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他们深深懂得“捕获一条带子的鱼就等于捕获了成千上万条大鱼,这是造孽”的道理,他们尊重生命,通晓人类与自然相互依存从而和谐共生的法则。反之,人们因自身的贪欲而违背自然规律的挑衅行为,最终得到的结果只能是逾越生命常规而造成的人身意外与精神“死亡”。这些也成为小说里反复书写与强化的重要内容。

二是从社会层面来看,小说中的蓝湾是此方面的代表。而小说里具有家园意识的代表人物李海亮则是凸显“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价值取向与深刻内涵的“一扇窗”,透过他我们可以看到,李海亮从一名平凡的蓝湾渔民到四海为家的普通船员,再到伤痕累累的痛苦经历,最后历经世事沧桑、凭借人品好与能力强而“在商品时代的大潮中”成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军人物”,这既是李海亮个人的艰难创业史,也是作为蓝湾人个体代表的李海亮为我们深刻诠释的由无数个像他一样朴实善良、心存道义的蓝湾人所共同组成的蓝湾世代传承与弘扬的社会精神理念,在这里,仁义是最大的财富,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丑恶会受到应有的严惩,人们在良好的社会秩序下平等而自由地生存与发展。

三是从公民个人层面来看,作为李家长子的李海亮深谙自身所具有的责任与使命:“因为是长子,他的人生使命就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他从父亲李全义身上传承与坚守着在做人做事上的讲公平、重诚信、讲义气等正确的价值准则,形成了他为人忠诚、正直、仁义、诚实、有道义、守底线、敢担当的特点,这些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上相一致。李海亮所具有的这些特点也是其“长子情怀”的体现,与新时代辽宁精神的“长子情怀、忠诚担当、创新实干、奋斗自强”相契合。李海亮与萧家二女儿萧丽芳为人的“没心眼儿”“不藏私”一道成为小说中具有积极正能量的代表,蓝湾人历来也具有极强的正义感、重诚信、讲仁义等,这些也是作者在小说《蓝湾之上》中进行大力弘扬的时代精神。而与他们形成鲜明反差与对比的人物则是以杨旭为代表的自私自利、狭隘恶毒、阴险狡诈的“坏种”,以及以杨振宇为代表的一些人:在“商品经济”时代里可以“为了私利,他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钱,他可以杀人,他杀人不眨眼。在他的字典里,没有道德,没有法律,没有情义”。小说也在这些人物善与恶的鲜明对比中,进一步凸显与赞颂了那些富含正能量与时代精神的人们的高尚。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小说的结尾处在对杨振宇的个人转变的处理上颇有意味。相较于《蓝湾之上》中其他人物性格的自然发展过程而言,杨振宇这一人物的转变稍显突兀,与其说这是这部小说中人物轨迹正常发展的最终走向,不如说是作者的一种有意安排,即:运用情感上的超越以往的突然转变使人物虚假丑恶等消极方面得以彻底扭转甚至消失,从而成为充满爱与善的化身,这也是作者在其小说创作中积极彰显真、善、美等时代正能量,并通过小说对读者与社会的发展起到一种弘扬时代精神与引领道德风尚的体现,而这些方面也正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相契合。

可以说,故乡是永恒的,这是作家于永铎在《蓝湾之上》里自始至终所呈现的“根性书写”的重要内容。在小说里,无论蓝湾是“一个小渔村”还是变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城市”,蓝湾永远是所有蓝湾人的故乡——人们的生命家园与精神归宿。即便是在走出故乡而且“多次拒绝回到蓝湾”的二嫚身上也是如此:尽管她对蓝湾有着“极端排斥的心态”,但这也恰好反向证明了故乡蓝湾在她内心的极端重要性。二嫚想要极力挽救那棵有着两百年树龄的大槐树,也正是因为这棵“大槐树在蓝湾地区具有的标志性的历史价值和地位”,它既是二嫚所说的“大槐树上有一根系着我的命的线索”,也是“蓝湾人的一个集体记忆”。无论风云流转与世事变迁,故乡是一条永远不会折断的“根”,它永远会以或显或隐的方式存在于人们的心底。

总体视之,长篇小说 《蓝湾之上》深深植根于辽宁的现实土壤,是辽宁作家于永铎多年来聚焦东北,尤其是辽宁人民的现实生活百态与世事沧桑变幻,将虚构巧妙地融入现实书写中并对现实进行形而上的有力补充。这部小说在深入生活、关注现实,具有一定的正能量、时代感、人民性与崇高性的基础上阐发出丰富而深邃的哲学思考,使得小说表面真切生动而内在充满蕴藉。作者游弋于现实与虚构的一系列表层矛盾对立而深层又相互统一的人、事、物之间,并将其巧妙地调和为一种表层质朴生动、深层富含丰实内核的时代精神的统一体。正如尼采用一生去思考生命的意义那样,辽宁作家于永铎始终在小说创作中用心去探寻着真实、丰富而深刻的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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