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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麻黄记

2020-12-10佘秀霞

中学生博览 2020年23期
关键词:土灶松果枝丫

佘秀霞

我对树木花草虽不甚了了,但要说我瞧一眼便能叫出名字的树,非属木麻黄不可。

在老家的海岸边、山丘上、田野旁,总有成片成片的木麻黄林。木麻黄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低,在贫瘠干旱盐碱度高的土地上也能挺拔直立,防风固沙,不在话下。因而在南方海岸线上,哪里有绿色,哪里就有木麻黄。

木麻黄的主干直指苍天,枝丫歪斜着也总体朝上生长。它有个别名,叫作“驳骨树”。因为木麻黄的叶子其实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叶子,而是担负着光合作用重任的嫩枝;叶子形似长针,有七八个节点,很容易就能掰断。木麻黄树总体平平无奇,甚至显得粗犷了些,看起来并不具有什么观赏价值。

据说木麻黄是会开出褚褐色花朵的,但我却从未亲眼见过。也许是太不起眼儿,也许是花开却无味,欣赏它的人寥寥无几,以至于我在浏览器上搜索了半天才找到一张木麻黄花的相片。看到那花的模样,我想可能我见过也自动忽略了。倒是它的果实,着实让我印象深刻,因为我曾无知又天真地以为那就是松果。小时候经过木麻黄林时,看着满树满地都是长得似刺猬般的“松果”,我如获至宝又摘又捡地捧了好多回家。手掌被上面的小尖角扎得刺痛,却被告知里头并没有美味的松子,令我抚掌欲哭沮丧不已。

类似于人的新陈代谢,木麻黄虽是常青树种,但也不时会有枯黄的枝叶落下。时间久了,林子里便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秋冬时节在阳光斜照下似乎浮动着金灿的光,让人联想到灶肚里的火,很是温暖。在以前那个家用电器还未普及的年代,左邻右舍都用土灶烧饭。木头或者农作物干枝并不好用火柴直接點燃,而细长易燃的木麻黄树叶则不同,因此,它常常扮演着火引子的重要角色。

木麻黄对我来说虽是朝夕相伴,但我在读二年级之前却一直都不知道它真实的名字。大家都很自然地称呼它为“树”,仿佛除了木麻黄,世上就没有其他的树了。记得有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在课堂上困倦不已几欲昏睡。那时座位正好靠窗,窗外不远处就是一排随风摇晃枝丫的木麻黄。我不经意往右转了一下头,视线便莫名被那一排树吸引。出神地看着它们,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从大人那儿听说的我爸与木麻黄的小趣事。

我爸小时候不爱读书,有天吃罢早饭就出门假装去学校,背地里却拐进了祖宅屋后的木麻黄林里,找了个地方用落叶把书包掩住,然后人溜去玩耍了。好巧不巧地邻居大娘刚好进林子去收集干草回家烧火,瞧见有棵树底下的落叶多得都鼓起一个大包了,便欣喜地走过去一弯腰,好嘛,扯出了一个分外眼熟的书包。那天爸爸回到家免不得挨了好一顿臭骂……

我全然走神,未曾发觉讲台上正教大家背诗的林老师已经注意到我了。她走到我座位边轻轻拍了拍手,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林老师嫣然一笑,问道:“同学们,大家知道窗外的这排树叫什么名字吗?”环顾四周,见没人答得上来,她继续说道,“它叫木麻黄,是一种四季常青的树木……”那天我第一次知晓木麻黄的名字,也学到了许多有关它的知识。然而如今想起,对林老师却多了一份额外的感恩。用如此温柔的方式把一个神游的学生拉回课堂,这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意会到的用心良苦。

木麻黄并不似其他的树种,它既没有娇柔芬芳的花朵,也没有鲜甜多汁的果实。大约正因如此,在城市里,我从未见过它的身影。想来也是,如果城市居民中还有人在用土灶,木麻黄才有可能占据一席之地。

繁华的现代化都市不需要木麻黄。它在风沙猖狂之地,默默地守护着我们的土地,无欲无求。

编辑/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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