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创造营·寻亲记
2020-12-10薛漠北青由
文|薛漠北 图/青由
蒋文明离开了木屋，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个如同干尸一般的老太太没有跟过来后，他快速跑到了远处，然后拨通了石旭的电话。
阴气森森。
这是蒋文明来到这座位于山脚的小木屋前的第一感觉。
木屋已经很久没有粉刷过了，原本的颜色早已褪去，看得出它的年纪很大，和信里说的一样，这是一座老房子。
木屋的不远处有一条河，河边还有一座坟，多少给人一点不吉利的感觉。
蒋文明不是来度假的，而是来寻亲的。
两个月前，他参加了一档寻亲节目，将自己的资料和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亲人信息做过登记后，就一直在等节目组消息。
几天前他终于接到了节目组的电话，并且收到了一封写有外婆地址的信。
拿到信后，蒋文明第一时间就启程了。
当然，来之前他在电话里问过节目组，为什么这次寻亲不需要上节目。节目组告诉他，台里压了很多期节目没播，没有让他上电视的打算。
蒋文明并不失落，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他不想在全国人的目光中抹眼泪，当然，他还有其他顾虑。
走到木屋前，木板发出“吱嘎”的声响，蒋文明抬起手准备敲门。但他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有动。他很紧张，心脏怦怦直跳。
外婆是什么样子呢？她现在很老了吗？她皱纹多吗？她身体好吗？她能认出我吗？外婆知道爸爸妈妈在哪里吗？蒋文明想了很多，但是什么都想不通。
蒋文明的手还没落下去，屋内传出了脚踩木板的咯吱声，紧接着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半张苍白如纸阴气森森的老脸露了出来。
蒋文明被这张老脸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很生疏地问:“请……请问这里是罗玉凤家吗？”
老太太打开门，看着蒋文明问:“你是谁啊？”
蒋文明这下看清了老太太的模样，心说这老太太真像一具能说能走的干尸，“我是小明啊，蒋文明，
一
您还记得吗？蒋礼是我爸，马冬梅是我妈。”
听了蒋文明的话，老太太一脸震惊地愣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颤颤悠悠地抚摸他的脸。
“小明……你……”
蒋文明的脸被刮得很疼，但还是点头，泪眼汪汪地说:“是啊，我是小明。外婆，你还记得我吗？”
老太太开始哭了，她边哭边说:“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呀？你爸妈找了你那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说来话长。”蒋文明替老太太擦掉眼泪，然后问，“我爸和我妈呢？”
老太太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她的眼中涌现出了恨意，“你妈当初非要找你，都快疯了。你爸受不了她，不要她了，她经受不住刺激，自杀了。”
看得出来，老太太很恨蒋礼。
蒋文明有些难过地说:“都是我的错……”
“快别这么说，饿了吧？赶快进来，外婆给你做饭吃！一会儿你跟外婆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蒋文明点了一下头，然后走进了木屋。
二
老太太去菜园子弄了一些蒋文明爱吃的菜，然后做了几道家常小菜。
看着正在吃饭的蒋文明，老太太问:“小明，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讨厌芹菜的味道，你也不喜欢吃茄子，怎么突然喜欢吃这两种蔬菜了？”
蒋文明愣了一下，然后说:“人哪有一辈子不变的？人的性格都会变呢，更何况是口味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话题一转:“你妈一直说你是被拐跑的，是这样吗？”
蒋文明点头说:“嗯，当初我都记事了，但是我不敢跑，我一跑就要挨打。到了后来，我连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了，养父母对我还不错，我就暂时留在那里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们，我一直等着和你们重逢的这一天，可惜……”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这都怪你爸！”
蒋文明没有接话，反问:“外面那座坟是我妈的坟吗？”
老太太点头说:“是。”
“我妈是什么时候死的？”蒋文明又问。
“死了好多年了。”
蒋文明皱起眉头说:“可是那座坟看上去很新啊。”
老太太抬头看了蒋文明一眼，才悠悠道:“那是因为我每年都会修坟，如果不时常添一些土，肯定就是老坟模样了。”
“哦。”蒋文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头吃饭，但他吃的心不在焉，因为心里藏了别的事。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蒋文明大口大口地把碗里的饭扒拉进嘴里，抬头说:“外婆，我吃完了。”
“就吃一碗？”
蒋文明点头说:“我饭量小。”
“行，什么时候饿了，外婆再给你做。”老太太说完，开始收拾餐桌。
看着正在刷碗的老太太，蒋文明掏出了手机，悄悄瞄了一眼。
“见到老太太了？”是石旭发来的短信。
蒋文明把手机收好，然后抬头说:“外婆，我先出去转一转，我想跟我妈说一会儿话。”
老太太头也不回地答:“好，快去快回，外婆还想多看看你呢。”
蒋文明离开了木屋，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个如同干尸一般的老太太没有跟过来后，他快速跑到了远处，然后拨通了石旭的电话。
“我见到她了，但是看不出来哪里有钱。”蒋文明小声说。
“你先别让他发现你的心思，好好哄哄她。现在的老人都很容易上当，你给她两个蜜枣，兴许就主动告诉你了。”电话那头的石旭说。
“换了你，你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就是你的外孙子吗？”蒋文明说。
“你叫我一声爷爷，看我答不答应。”石旭还在开玩笑。
“我没跟你闹。”
石旭继续说:“行了，别担心了，只要你不傻，她就会把老底交出来。你多跟他聊聊多年前她和外孙相处的趣事，再适当描述一下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
蒋文明叹了口气，然后说:“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蒋文明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身正要回木屋，却发现老太太正站在门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三
“不是要跟你妈妈说两句话吗？”老太太蹒跚地走了过来。
蒋文明收起手机，答道:“嗯，突然接了一个电话，公司那边有点事。”
“我的小明真有出息啊，都开公司啦。”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
蒋文明想到石旭的嘱咐，立刻苦笑了一下说:“呃……没开公司，等会儿我再跟您说吧。”
蒋文明说完，搀扶着老太太往那座坟的方向走。
“你妈妈要是现在还活着，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老太太开始絮叨了，“小明，能不能留下来陪外婆生活？”
蒋文明点头说:“反正公司破产了，我的工作也丢了，我可以多陪您一段时间。”
“我的日子不多了，身体也不好，我怕我哪一天突然没了，我希望你一直陪着我。”老太太说完咳嗽了两声。
“外婆，您别这么说。虽然我只是个打工的，没什么钱，但我会养你的。”蒋文明说完，两人已经来到了坟前。
“我妈……连块墓碑都没有吗？”蒋文明问。
老太太答道:“有什么用呢？除了我这个老太太，谁会牵挂她？我死了，就没人知道她是谁了，所以我没给她立墓碑。”她话锋一转，“明天你在旁边给我挖一个坑吧。”
蒋文明有些不明白，问:“挖坑？”
“我让你留下来陪我，你还真留下来陪我啊？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该回去就回去，我一把老骨头，不想折腾了，就留在这。等我觉得自己快要不行时，我就躺进去，省的没人给我立坟。”
蒋文明旁敲侧击地问:“我爸当初没有留下钱吗？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哪有钱啊？我就是种点菜，有什么吃什么，得了病，就等死。”老太太说的十分自然，没有一丝破绽。
蒋文明用余光瞥了一眼老太太，心想，老东西，是还在防范着我吗？石旭的消息不会错的，你肯定有钱。
不得不说，蒋文明是天生的演技派，如果参加《演员的诞生》，他兴许能和专业演员一争高下。他直接跪在坟前，哽咽着和坟里死人讲话，至于讲什么，他没有提前准备，都是临场发挥。
哭戏过后，蒋文明甚至还因为入戏太深，一时之间不能出戏。
搀扶着老太太回了木屋，蒋文明才继续说:“外婆，刚才的电话是我同事打的，他说公司已经破产了，我失业了。”
老太太看着蒋文明，半晌没说话。
蒋文明继续说:“不过您放心，我有一点积蓄，那些钱足够给你养老了。”
老太太挤出了一个笑容，这让她那张干巴巴的老脸看起来更可怕了，“外婆不用你的钱，外婆有钱。”
终于说实话了。蒋文明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外婆，我记得我小时候是在城里住的，为什么你现在搬到这么远的地方？”
“你妈妈精神失常之后，我就带她来这儿了。”
四
寒暄了一下午后，蒋文明和老太太的感情建立了起来，老太太似乎也放下了戒心，逐渐交了底。她告诉蒋文明，当初城里的房子已经拆迁了，她拿了不少钱，才搬到这里当上陶渊明。
老年人作息时间规律，入夜后老太太就去睡了。
蒋文明住在母亲生前住的房间，一直摆弄着手机没有睡。
此刻他正在用微信和石旭聊天。
“蒋文明那小子不会骗你吧？”
“他什么智商，我什么智商？谢铁，你要完全相信我，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
是的，蒋文明是个冒牌货，他的真名叫谢铁。他和石旭以及蒋文明曾在同一家工厂打工，他们都属于好吃懒做的类型，因为工资按计件发，在厂子里，他们三个的工资一直垫底。其他同事都看不上他们三个，认为他们三个是坐吃等死的臭鱼烂虾，然而臭鱼烂虾之间也有歧视链，他和石旭向来瞧不起蒋文明，当他们得知蒋文明参加了寻亲节目，想要找到自己城里的家人后，他们动了歪心思。
石旭将蒋文明的底细打听清楚后，让谢铁扮做李鬼，左右蒋文明和他的家人分开了快二十年，只要演技合格，瞒天过海倒是不难。
当然，他们之所以能够执行这个计划，也是因为节目组当初的那番话。
谢铁继续说:“事成过后你打算怎么做？”
“那要看钱多钱少，钱少就说这是个玩笑，求他原谅。他心软，肯定不会为难我们。”
“那钱要是多呢？”
“那也说很少。”
“瞒不过去呢？”
“那我就整死他！”
看着石旭发来的消息，谢铁不想说话了。他有时候会觉得石旭太狠了，是那种一门心思走歪门邪道的人，他和石旭不一样。
谢铁放下手机，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这个木屋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两个卧室外，还有一个厨房和一个杂物间，外面的任何地方都是厕所，所以木屋里没有卫生间。
谢铁想，蒋文明的外婆既然是个拆迁户，那她的钱一定是随身携带的。她甚至不一定懂得将钱存进银行，极有可能是一笔现金。
而那笔钱藏得地方，要么是杂物间，要么就是老太太自己的房间。现在谢铁不方便去老太太的房间翻找，想先从杂物间下手。
蹑手蹑脚地来到杂物间后，谢铁开始翻找了。
这里的东西很杂很乱，除了几个箱子之外，就只有一个坛子像是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他先是把那些坛子逐一打开检查了一边，那些坛子要么是空的，要么就是淹了水咸菜或是酸菜。他又开始翻找那些箱子，却只发现了一些粮票之类的旧物，并没有发现现金或是银行卡。
东西一定藏在老太太的房间。谢铁这样想时，目光突然落到了箱子里的一本日记上。
他好奇地拿起了日记本，然后翻开。
这是老太太的日记。
老太太的字很漂亮，看样子是个文化人。
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老太太卧室的方向，然后借着月光阅读了起来。
五
2039 年11 月22 日。天气阴。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要记日记了。因为冬梅可能疯了，我是清醒的，我怕我哪一天突然死了，很多事情会被我带到土里，所以我要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写进日记里。如果哪一天小明找回来了，他也会知道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
自从小明丢了后，冬梅的精神就出了问题，但最初还没有这样严重，她也没有暴力倾向，可是时间过得越久，她的疯病就越严重。前些天她失手把蒋礼给打死了，我当时吓坏了，冬梅恢复清醒后也吓坏了，她一直哭，一直说对不起。
我知道冬梅不是故意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杀人了，如果被人发现，就算她不被抓进监狱，也会被关进精神病院。我不能让她被关进精神病院，那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从城市搬到这里，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况且，冬梅失去了她的孩子，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我要保护冬梅。
好在这座木屋位于山脚下，附近都没什么人，我可以静悄悄地处理掉蒋礼的尸体。
可是，蒋礼毕竟是个男人，我又是个老太太，我拖不动他。冬梅怕成那个样子，我也不能让她帮我的忙，于是，我把蒋礼的尸体变成了几块。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他的尸体也许不会烂，但是没关系，我经常能听到狼叫，这山上有狼，它们能帮我。
我把尸体分次丢到了山里，然后把脏兮兮的内脏丢进了河里。
2039 年12 月8 日。天气晴。
前两天下雪了，在下雪之前我上山看过了，蒋礼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冬梅的情况不太好。
冬梅除了会发疯似的叫小明的名字外，还会和空气说话，她说是蒋礼回来找她聊天，很吓人。不过，我一把年纪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呢？我不怕。
我不怕鬼，但是我怕死。
毕竟冬梅疯疯癫癫的，如果我死了，我怕她照顾不了自己，最近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了，我开始考虑带冬梅回城里了。
如果我死了，冬梅可以在精神病院生活，即便我听说那是个可怕的地方，但总比让冬梅孤苦无依好。
可是，就在我收拾行李准备带冬梅回去时，冬梅跑了。
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我年纪大了，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回到家，等她自己回来。
2040 年1 月29 日。天气阴。
下雪了，我最近都睡不好，因为天气太冷，我怕冬梅发疯，会冻死。
好在冬梅也有清醒的时候，她终于回来了。
冬梅告诉我，她有她儿子的线索了。
现在是网络时代，她五年前将小明小时候的照片上传到了寻亲网站，终于有人联系她了。
当时她跑掉后，并没有山上，而是跑回了城里，之所以一直没跟我联系，也正是因为她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有人联系她，提供了小明的下落。
她去那个叫小黑村的地方问过，那里的村民见了小明小时候的照片，都说没见过这个孩子。但是冬梅说，那些村民的表情都很诡异。她怀疑那些村民在隐瞒着什么。
因为怕我担心，所以她回来了，准备把我接到城里生活，顺便继续展开调查。
虽然我不知道冬梅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能听得出来，她讲话已经有逻辑了，这让我觉得，她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疯了。
日记内容不多，严格意义上讲，也不算是日记，说是月记倒是差不多。因此谢铁阅读起来还算很快。就在他准备继续向下看时，老太太的房间传来了响动。
谢铁吓了一跳。
老太太起夜上厕所？谢铁怕被发现，因此一动不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出乎谢铁的预料，老太太并没出去。
脚步声消失后，谢铁的心抖了一下。随后他将日记放好，离开了杂物间。
谢铁回到自己房间，发现老太太果然在他的房间里。
此时此刻，老太太正拿着谢铁的手机看。
谢铁吓了一跳，立刻走过去拿回手机，然后问:“外婆，你怎么醒了？”
老太太回头看着他说:“睡眠不好。”她话锋一转，“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谢铁撒谎说:“我出去上厕所了。”
“我没听到你进来啊。”没等谢铁说话，她自己给谢铁找了台阶，“可能是我年大了，耳背。”
谢铁尴尬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瞟了一眼手机屏幕。
虽然锁屏没被打开，但是石旭发来的微信却显示出来了。这一刻，谢铁很后悔，应该把通知调成成不显示详情，或是始终随身携带着手机。
老太太继续问:“你手机震动了，有人跟你说话吧？他说什么呢？”
她没看清？谢铁看了一眼手机，随口胡说:“同事跟我闲聊，说要去找工作。”
实际上石旭发来的消息是“死老太太睡了吗？”
老太太没有怀疑谢铁，她“哦”了一声，然后说:“早点睡，明早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老太太走后，谢铁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心有余悸地打开微信，和石旭说话。
“你瞎发什么信息？差点让老太太看到。”
“那她看到了吗？”
六
“看了，但是应该没看清。”
“死老太太睡了吗？”石旭又发了一遍。
“你有病吧？我刚说她看到我的手机了。”谢铁不解。
石旭继续说:“这句话一共才几个字？正常人扫一眼，还看不清吗？你确定她没看清？”
看着石旭的话，谢铁也犯糊涂了，没错，正常人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清那几个字。难道说那老太太不光是耳朵不灵，眼睛也不太好使？
石旭继续说:“她不会是装的吧？她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我撒了谎，她信了。”
“不对劲儿，她要是真的看清了，一定会怀疑你。她不是傻子，肯定知道死老太太说的是她，起码会生气吧？她会不会是装的？或者不认字？”
“她认字，我看到她写的日记了。”
谢铁和石旭聊了很久，最终都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为了保险起见，他们约定不再发短信或是微信，有急事通过电话联系，没有急事不联络。
七
第二天清早，谢铁被锅碗瓢盆声吵醒了。
昨晚他把这边的情况都告诉石旭后，手机就没电关机了，用充电宝充上电后，他就睡着了。
谢铁打开手机，准备看看石旭都说了些什么。
开机音乐响起后的下一刻，老太太犹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你醒了？”
看着干尸一样的老太太，谢铁心中疑惑地想，才刚打开手机，她就听到了，这算耳背吗？难道她昨晚真的是装的？可她为什么要装呢？
“我今天蒸的馒头，做的鸡蛋汤，起来吃饭吧。”
谢铁将手机揣进兜里，也没洗漱，准备先吃饭。
老太太递给他一个馒头说:“尝尝看，外婆做的馒头很松软，虽然没有肉，但是绿色健康，比你在外面吃的东西强。”
谢铁接过馒头正要吃，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谢铁看了一眼手机，是石旭打来的电话。
昨晚才说过没有急事不要联络，他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么快就有急事了？是蒋文明跑了吗？
“以前老板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谢铁有些心慌，手里的馒头都没来得及放下，快步走出了木屋。
谢铁走到河边，确定老太太听不见他打电话后，才接起了电话。
“怎么回事儿？”谢铁问。
“昨晚给你发了那么多条信息，你怎么不回？”电话那头的石旭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谢铁坐到河边，河水清澈，甚至能看到几条鱼，“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充电的时候我睡着了，早上才刚开机，没来得及打开微信，老太太就叫我吃饭了。”
“我觉得那老太太不太对劲儿。如果她真的不认识字，怎么会写日记？如果她认识字，为什么要假装没看清我说她是死老太太？”
“一个老太太，能有什么不对劲儿。”谢铁一边将馒头掰成小块喂鱼一边说。
“要我说，你的脑子就是没有我聪明，你不觉得有猫腻吗？她说蒋文明的妈妈死了好几年，但是你昨晚说，日记是去年年底写的，那时候蒋文明的妈妈还没死啊！”顿了顿，“我昨晚还以为你被她杀了呢。”
“杀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谢铁刚说完，就发现河里的几条小鱼都飘了起来。
谢铁看了看那几条小鱼，又看了看手里的馒头，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石旭急着问。
谢铁颤抖着手，咽了口唾沫说:“她……她好像真要杀我，馒头里有毒。”
“你没吃吧？”石旭立刻大声问。
“没有，我出来接电话了。”谢铁不明白，就算老太太看出了他是李鬼而非李逵，为什么当时不表现出来，反而要下这么狠的心杀人呢？即便她分过尸，但也不至于这么狠啊。
“蒋文明也很久没见过她外婆了，我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总之你小心一点吧。必要的时候，立刻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谢铁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木屋。
此时此刻，老太太正趴在窗户上看他，看见谢铁回头后，老太太立刻又离开了窗户。
谢铁出了一身冷汗。
八
谢铁拿着馒头回了木屋，老太太正一边吃馒头一边喝汤。
“忙完了？快坐下来吃饭！”老太太说着，又从铁盆里盛了一碗汤。
看着老太太喝下那碗汤，谢铁才盛了一碗，喝了下去。
“怎么不吃馒头？不好吃？”老太太问。
“好吃，但我不爱吃面食。”谢铁撒了个谎。
老太太也不说话了，她只是看着谢铁笑，她的笑容在谢铁眼里自带阴气。
老太太突然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一阵翻找的声音过后，她拿出了几沓钱，递给了谢铁。
谢铁疑惑不解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说:“外婆年纪大了，不识数，帮我数数这些是多少钱。”
这是试探吗？谢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接过了钱，开始数了起来。
钱不算多也不算少，大概有七八万，但谢铁心里很清楚，这老太太很可能有更多的钱，至于这个老太太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不知道。
数了一会儿后，谢铁舔了一下手指，继续数。
老太太一直看着谢铁不说话，等到谢铁数完了钱，她才开口问:“多少钱？”
“八百六十二张，就是八万六千二百块。”谢铁表现出对那些钱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整理整齐后，又将钱递了回去。
“我还有更多钱。”老太太突然说。
谢铁原本就慌，现在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再也演不出来了。
老太太继续说:“那些钱都被我埋进屋外的坟里了。”
谢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外婆，我妈真的死了好几年了吗？”
老太太点头说:“那还能有假？”
谢铁没有提关于那本日记的事，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眼前这个老太太真的不太对劲儿。但他不打算盘根问底，因为他现在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老太太的钱是现金，刚才这八万多，只是她的一部分钱。
至于剩下的钱是否被埋在坟里，他不在乎。他不打算装了，打算找个机会打晕老太太，然后像绑架蒋文明一样将其绑起来，逼问她说出剩下的钱藏在哪。当然，他不准备杀人，毕竟他和石旭不一样。
老太太继续说:“你把碗刷了，我突然想给你妈和我自己立个碑了，我去山上找两块合适的木头。”
老太太说完，不等谢铁答话，直接起身离开了木屋。
谢铁偷偷看着老太太，确定她真的上山后，皱起眉头想，她这是在给我搜查她房间的机会吗？她又在试探吗？
谢铁越来越糊涂了，但他也不准备多想了。
确定老太太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他跑到了老太太的卧室，开始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谢铁并没有找到钱或是银行卡，而是找到了一部智能手机。
独居深山的老太太，怎么会有手机？这里没通电，她怎么给手机充的电？
谢铁正疑惑时，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谢铁打开微信，发现老太太的微信只有一个好友。
谢铁点开好友发来的语音。
“他也发现你的身份了，抓紧解决他。”
谢铁皱起眉头，翻找老太太和对方的聊天记录，他们的对话都是通过语音进行的，看来老太太确实不识字。
对方说:“他来了，你要在短时间内确定他的身份，找到证据后，就可以动手。”
老太太回复道:“那些年轻人还是太嫩了，这次我也一定可以赢。只要我发现破绽，我就有一百种方法置他于死地。”
……
九
听完了全部语音，谢铁明白了。原来老太太和他一样都是冒牌货。他还知道老太太似乎正在接受一个任务，任务的内容就是发现他的破绽，然后杀死他。
确定对方的心机后，谢铁反倒放松了一些，明枪易躲，他可不信老太太有一百种方法置他于死地。
现在谢铁不心软了，他想，如果老太太想要他的命，他就先下手为强。
将最后一条语音调成未读后，谢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老太太也带着一截木头回来了。
老太太到杂物间取了一些工具，又去坟边忙活。
太阳落山后，老太太才重新回到木屋。她没闲着，回来之后就开始煮素面。
谢铁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了彼此身份的两个人各怀鬼胎，谁都不说话，氛围诡异到了极点。
老太太偶尔会回头看谢铁，谢铁就迅速收回目光，假装玩手机。
似乎根本没把谢铁放在眼里，老太太很自信地没有避开他的眼目，从兜里拿出了一包药，很自然地倒进了谢铁的面碗里。
将面碗端过来后，老太太不漏破绽地说:“今天我累了，你先对付一口。”
谢铁点头，然后问:“外婆，有醋吗？”
“我这就去给你拿。”老太太没多想，转身去拿醋。
谢铁将两碗面对换，然后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自付，他倒是要看看，那一百种可以弄死他的方法都有哪些。
老太太没有发现问题，坐下后开始吃面。
两个人还是不说话，他们都在等着刚刚怀上的鬼胎出生。
片刻后，老太太扑通一声，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太太，谢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放下面碗，看着老太太的头顶说:“我不知道是谁让你在这演戏，反正你失败了，我虽然年轻，但并不嫩。”
谢铁说完就去杂物间找铁锹。
老太太说过，更多的钱被埋在坟里了，无论真假，他都准备挖开坟看一看。
坟头的立着老太太用木头做成的碑，上面写着“蒋文明们之墓”几个大字。
看着那几个字，谢铁疑惑地想:“什么东西？蒋文明就蒋文明，为什么是蒋文明们？”
他踢倒墓碑，开始挖坟。
谢铁原以为这是一座藏着钱的空坟，但他想错了。
挖了几铲子后，谢铁就挖到了尸体，且不仅仅只有一具尸体。
那些尸体有些已经高度腐烂，有些还能看出面目，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是男性，看上去都很年轻。
谢铁忍着恶臭，一直向下挖，终于在最下面发现了一个箱子。打开箱子后，他看见了满满一箱子的红色钞票……
十
谢铁一刻也不想在这里久留了。他来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阴气森森的地方，现在他更觉得这里阴气重了。他没有去想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去向老太太的身份是什么，他只想要钱，现在他得手了，所以该走了。
回到城里后，谢铁直奔郊外的仓库而去。
谢铁和石旭碰了面，蒋文明还被绑着。
谢铁看了蒋文明一眼，没说话。
蒋文明看着谢铁，也没说话。
将钱都倒在地上后，石旭双眼放光，捧起那些钱就往天上扬，接着他倒在钱里打滚，最后才恢复清醒，对谢铁说:“快数数，一共有多少钱。”
“那得数到什么时候？”
“管他呢！你不想体验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吗？”
石旭说完就开始数钱，谢铁也跟着数钱。
他们数了一会儿，突然在钱堆里发现了两张卡片。
上面印着谢铁和石旭的寸照，以及简要的个人简介。
“这是什么东西？参赛选手？我们参加什么比赛了？”谢铁问。
“不知道哇，钱不是你拿回来的吗？这东西就夹在钱里。”石旭说。
谢铁正要说话，却觉得很恶心，想要呕吐。
石旭看着谢铁的样子，也觉得很不舒服，他突然觉得胸闷，喘不过来气。
这时，始终没说话的蒋文明突然开口了:“士的宁，老鼠药的主要成分。那些钱被士的宁浸泡过，你们数钱的时候舔了手指。”
谢铁和石旭难受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仓库的门突然被打开，强光照射进来，一个干瘦的身影出现在了仓库门口。
“我说过，我有一百种方法置你于死地，这是我和蒋文明的一档节目。”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太。她走到谢铁身边，身边还跟着许多扛着摄像机的人，“我只是在那碗面里加了点盐，根本不是毒药。”
摄像机开始拍摄谢铁的脸部特写。
谢铁听到老太太继续说:“你们是蒋文明精心选出来的人，只要不漏破绽，我就不能动手，你们拿到钱，蒋文明就算是赢了。可惜他选出来的人都不如我聪明，每次我都能赢。”
接下来的话，谢铁听不见了，他只能看见那些扛着摄像机晃动的模糊身影，最后无力地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