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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的颜色

2020-12-08王若冰

润·文摘 2020年11期
关键词:铁桥黄河水壶口

王若冰

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黄河,是在三十多年前。

那年冬天,我到沈阳出差,想要在陇海线河南境内从车窗看看黄河。

到了風陵渡,正值夕阳西下,火车行驶到郑州黄河铁桥中间,轰隆隆呼啸而过的窗外,一片金黄的洪流自北向南涌来。夕阳映照下,一川黄金流水如刚出炉的钢水,闪射着金灿灿的光华在天地之间奔流。

“这就是黄河啊!”

就在我痴痴望着金光灿灿的黄河,心旌飞扬、不能自已时,火车一声长啸,驶过了黄河大桥。窗外的田野、村庄,又陷入冬日的肃杀、灰蒙。

第一次和期待已久的黄河相遇,竟仅如此短短的一瞬间。然而,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匆忙一瞥,郑州附近金光闪射的黄河水和车窗外黄河流经华北平原时的浩荡气势,便让我终生难忘。

《幼学琼林》有句话说“圣人出,黄河清”,意思是说经年浊浪排空的黄河是很难变清的。但我在兰州看到的黄河,却青碧如洗。

那次到兰州天色已暮,我投宿的宾馆就在黄河铁桥之侧,拉开窗帘,一条清粼粼的河流跃然窗外。河水清澈碧翠,舒缓东流。我有些纳闷:明明就住在黄河边上,眼前哪来这么一条纤尘不染的河流呢?室友指着窗外一河清流告诉我,眼前这条碧水清流就是黄河。他还告诉我,黄河在兰州以上,都清澈如许。后来到了青海贵德,面对从玛多黄河源头起步,在青藏高原蜿蜒奔流500多公里后依然青翠如玉的黄河水,我竟感动得双目湿润。

彼时彼刻,我的感动不仅来自黄河上源清澈见底的黄河水,更缘于此前我在壶口看到的泥沙俱下、跌宕奔突的黄河的膂力与气势。

为写作《渭河传》,我从陕北高原进入被滚滚南下的黄河劈开一道裂口的秦晋大峡谷。

纵横交织的沟壑环绕而下,闪烁着金色波浪的黄河时隐时现。到了壶口镇,满河流水如凝结在一起的黄金粘液,闪射着耀眼金光在秦晋大峡谷深处舒缓南下。傍依只有零星细浪无声翻滚的黄河转过一个弯子,骤然间就有隆隆巨响迎面扑来。顺着震彻峡谷的喧响望去,茫茫水雾从峡谷中央升起。水雾升腾的地方,在西北高原奔走2000多公里的黄河带着已经与茫茫黄土地融为一体的颜色奔涌而来。一个巨大的石壶朝天敞开,因两岸层层叠叠的巨石阻拦冲击而顿时变得膂力震天的滚滚黄河,如身披黄金铠甲、冲锋陷阵的威武之师,手挽手,肩并肩,高举金光四射的团团巨浪,一排接一排,奋不顾身,朝巉岩高筑的壶口奔泻而下。飞泻而下的巨浪跌落壶底,似沸汤开壶,激流翻滚,声震如雷。堆堆巨浪飞溅而起,如竞相绽放的黄金,金光四射,璀璨夺目。

那一刻,黄河两岸被一种令人心旌飞扬的金黄色映照着、笼罩着、拥抱着,犹如黄金锻造的宫殿。以至于此后多少年,只要一想起黄河,我耳际就回响起排排巨浪涌入壶口时排山倒海的隆隆巨响,眼前就浮现出壶口瀑布前赴后继、激情绽放的黄金浪花……

(大浪淘沙摘自文汇笔会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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