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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浪”“后浪”之辩谈清华停招新闻本科

2020-12-08夏德元朱自奋王卫明

传媒评论 2020年6期
关键词:前浪后浪清华大学

文_夏德元 朱自奋 王卫明

夏德元:今天要讨论的话题,涉及到两个热点事件,一个是号称中国年轻一代高度聚集的文化社区和视频平台、被粉丝们亲切地称为“B站”的Bilibili推出的宣传片《后浪》,一个是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宣布2020年秋季停招新闻本科。因为这两个事件前后相继,所以在新闻学界和业界引起了连锁反应。一时间,两个话题在微信朋友圈反复刷屏。

朱自奋:B站热传视频《后浪》的面世,据说使该网站市值一夜之间剧增几个亿,也使得“前浪”“后浪”成为近期网络热词。我觉得,这两个热词的走红其实是戳中了大众对当下社会文化价值观发生巨大变迁、文化生态族群丛生、代际鸿沟明显的“痛感”,人们渴望给内在的困惑与奔突的激情作一次有效的命名。时代卷裹着一代一代人奔涌向前,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的发展在每一代人身上打下了烙印。我们正处在剧变的时代,代际更新加快,十年前的文化热潮今天可能早被冷酷地扔在了角落并且回升无望。身为传媒人,对传统媒体这些年来不断下滑的业态,感受可谓切肤之深。

王卫明:与《后浪》相比,引起我更大关注的是清华大学今年暂停招收新闻本科生,有不少学者因此忧心忡忡,担心新闻专业从此走向没落。对此,我倒是觉得不必过度解读,尤其是不必悲观看待。

夏德元:看来两位对事件的关注各有侧重,观感也有不同。

朱自奋:作为新闻从业者的一波“前浪”,我当然也关注到清华大学新闻本科教育的“异动”和围绕此事件的各家评论,并认同某些质疑的声音。但作为一名报纸从业人员,从新闻系本科生视角来看,清华此举多少是受当下新闻系本科毕业就业现状的影响所致。

王卫明:通观清华停招新闻本科事件引起的争议,不仅不用忧虑,还可以透过迷雾看清新闻专业之价值。清华大学暂停招收新闻本科生,并非取消所有新闻类专业课程,而是将相关的新闻本科课程纳入该校日新书院(招收高中毕业生)等教学单位的本科教学之中。另一方面,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将大幅度扩大研究生招生规模。可见,这只是清华大学对人才培养层次的一次调整,并非否定新闻这个专业学科。

夏德元:接下来,我想听听两位的深入解读。

朱自奋:当新闻系学生毕业后,面临的是一个被各种流量为王和新技术手段卷着走的急剧变化的业态;当年轻的新闻理想主义者满怀热忱,却常被海量的网络信息喧宾夺主时,无论是新闻系的教育方还是受教育方都会对新闻系的培养手段和理论后劲作新的审视和评估。诚然,新闻学有其学科地位和理论价值,新闻系有其激励人心的理论实践并重的光荣传统,但新闻人面临的时代正在剧变,新闻系的教学体系相比某些学科来说更需不断改变。当那些“后浪”之后的“后浪”们面临入学与就业的选择,试问他们首选的将是什么因素?而当下,对新闻学的“学”到底落实在哪里,如何经营和建设新闻学科等问题的呼吁,变得尤为迫切。像清华这样的一流大学选择放弃新闻系的本科生培养,或许不够坚守理想和情怀,但必是经过了实际的权衡与考量。而从用工单位这一环节的现状来看,如果一名新闻系本科毕业生投放到新闻岗位上后,不得不顺应形势,每天为“吸引流量”而作各种技术与选题的调整,疲于与看不见、也不可预测的海量自媒体消息生产者作点击率与影响力的竞争的话,我们确实能多少理解某些一流大学干脆坚持精英教育的定位,专注于高层次新闻人才培养的改革措施。如果很难精准地应材施教、应时而教,如果新闻系内部的教学模式有些跟不上现实的脚步,变得更注重新闻理论的生产与论文发表,那倒真不妨把新闻本科教学放到更趋于通识教育的宽广地块。就清华此次停招本科生的举动来说,称其为“截肢式改革”也好,“打破专业壁垒的改革”也好,作为一次重要的教学改革“试水”,我们拭目以待。

王卫明:诚然,在“双一流”建设过程中,高校取消一个专业,原因可能是这个专业师资不足,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专业排名偏后,或者因为这个专业就业率比较差,或者因为全校要削减专业总数,或者因为“以旧换新”。这同样不意味着,这个专业没有存在价值了。作为全国顶尖大学,清华大学担负着不同于普通高校的办学使命,“暂停新闻本科招生”并不一定适用于普通高校。恰恰相反,其他高校的新闻传播学本科毕业生,因此有了更多的就业机会。正因为用人单位、工作岗位的千差万别,所以需要不同层次、不同地域的众多高校培养千差万别的新闻传播学人才,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现在是信息社会,信息传播人才是所有行业都需要的,相关人才需求越来越多。就以今年为例,信息传播在疫情防控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直播带货更是成为今年许多企业、商界人士的自选动作。所以,新闻传播学其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前途。

夏德元:如此说来,两位对新闻教育还是充满信心的。那么,清华的举措对其他高校的新闻传播教育可以带来怎样的启示呢?

朱自奋:一窝蜂地取消新闻专业本科教学,是不可取也不可能的。只是当“后浪”们面临的时代,信息生产和传播的节奏越变越快,方式和平台越来越多并且几乎每隔几年就转移主要舆论传播阵地,如从十多年前的门户网站社区到博客、微博,再到这五六年来微信兴起,争上APP,到现在的短视频平台兴盛,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新闻流量重阵会暂时落脚在哪里。眼下的新闻人能做的,就是坚守新闻专业的新闻采集分析水准与理论高度,站稳舆论阵地的脚跟,在一大片野生信息来源竞争者出没的时空领域,在爆炸式的自媒体传播所带来的刺激与疲惫中,不断地更新自我,锻炼新闻生产和传播者的肌肉和体质,利用好新的传播手段和传播语言,成为世人所倚重的权威、深度、有观点有态度的新闻来源。这是新闻人的理想,也是道路本身。

王卫明:为什么有些新闻院系的就业率比较低呢?根据这些年的教学实践经验,我认为大致有这样几个原因:部分毕业生期望值较高,差一点的单位都不想去;有的毕业生打算继续考研或考体制内单位,不急于就业;有些学生不愿意选择“直播带货”之类的新兴岗位;有的已被一家或数家用人单位看中但仍想找更好的单位签约,等等。今年,有些单位确实因为疫情减少招聘,但也有一些单位在增加招聘。能力出众的毕业生,总是能获得多个就业机会。

夏德元:这件事之所以成为一段时间的全网热点,说明它恰恰是对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双重警示。那么,对可能成为新闻“后浪”的新闻专业就学者,两位有何忠告呢?

王卫明:在信息传播行业,新媒介、新技术、新业态不断涌现,由此就有了“前浪”和“后浪”之分。如果新闻院系的师生老是停留在“前浪”阶段,就有可能被淘汰、被边缘化,被“后浪”拍打在沙滩上。只要不断进取,“前浪”也可以蜕变为“后浪”,“后浪”“前浪”可以并驾齐驱。但是,如果放弃努力,甚至连做“后浪”的资格也会丧失。在关于清华大学暂停新闻本科招生的议论之中,“新闻无学”的论调再次响起。我只想说,从本人的经历和体会来看新闻不但不是“无学”,而且“有学”得很。1996年,我在大学中文系读大二时开始自学新闻学,三年后攻读新闻学硕士学位。硕士期间,我学会了报纸编辑,但没学会新闻采访。硕士毕业两年后,我考入中国传媒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博士期间,我学会了新闻报道和评论写作。博士毕业后,我边教边学,慢慢地才觉得自己入了新闻的门。即便如此,我现在依然关注疫情报道、人工智能报道、无人机摄影、数据新闻可视化等最新趋向和动态。

朱自奋:如今,新闻业的主流权威地位受到无数自媒体的各种挑战乃至搅局,新闻从业人员的社会地位、职业荣誉感以及最硬核的收入报酬等,均不复往昔。用最实在的话来说,新闻业已不像十几二十年前媒体黄金时代那样富有吸引力。时代与科技的发展,以如此席卷的手法迅速抹掉了一些行业的优势,残酷而又分明。对媒体人来说,诚然,这个行业的勇者和有为者依然在不断探索,在努力前进,但整个业态提出的考卷无论如何是严峻而艰难的。考不过的,已纷纷黯然退场,那些幸运仍在场上活跃的,都心知肚明各自背后支持的力量。

如何面对新闻业正面临的技术倒逼的形势?对诸多媒体从业者来说,面对变局,我们早已习惯了“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判断,但落到眼下的这一刻、这一个具体的人,究竟哪方面的比重会更大一些?时代大潮如此多变,前浪与后浪迭代太快,谁也不知道谁能最后笑着活在沙滩上,大家都是此起彼伏的浪潮中人。但我坚信,最后能把所有的新闻“前浪”“后浪”们联结在一起的,依然是心灵深处那一叶永不沉没的新闻理想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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