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与福奇之争

黄彩梅

摘要：2020年大选进入倒计时之际，美国总统对福奇大加指责，主要原因是福奇有关抗击疫情的言论不符合特朗普政府的疫情应对策略，触及其核心政治利益。此外，这也是共和党近几十年来反智主义的结果。特朗普因法律和社会影

响等原因尚未解雇福奇。

关键词：特朗普;福奇;反智;解雇

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已进入倒计时，作为共和党候选人的美国总统特朗普除抨击民主党候选人拜登外，对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也是大加指责。

来自总统的指责

自美国新冠疫情爆发以来，特朗普与福奇之间的矛盾日趋突出。作为白宫疫情应对特别小组的核心成员，福奇及其团队在不同阶段就经济重启、学生返校以及大选集会等重大决策和事件给出了专业建议，但几乎无一被特朗普政府采纳。特朗普对福奇提倡的佩戴口罩等抗疫措施更是嗤之以鼻，称“福奇是个好人，但犯了专业错误”，甚至列出“福奇所犯错误”清单交予媒体报道。距离大选不到两周之时，特朗普在电话会议中公开指责福奇是“灾难”，声称“人们厌倦了福奇这群白痴”，“如果听从福奇的建议，美国经济会更加萧条，更多的人会因此而死亡”。现年79岁的福奇自1984年起担任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在任36年内为六任总统提供过决策咨询，在抗击艾滋病、西尼罗河病毒和埃博拉病毒等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曾被授予美国国家科学奖章和总统自由勋章。然而，这样一位传染病领域的顶级专家因何遭到美国总统的大肆谩骂和指责？

不予配合总统言论

面对疫情，特朗普政府和以福奇为代表的医学团队向美国民众释放出截然不同的信号。疫情爆发以来，福奇基本做到了尊重事实和科学，呼吁政府和民众采取措施控制疫情。诚然，疫情爆发之处，福奇确实否定了佩戴口罩的必要性，但随后一直鼓励民众佩戴口罩。面对特朗普政府否认、淡化和甩锅的疫情应对策略，福奇并未罔顾事实地予以配合。特朗普声称抗疟疾药物氯喹可以用于治疗新冠肺炎，福奇认为这种说法“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特朗普意欲在复活节之前重启经济，福奇在国会关于疫情应对情况听证会中表示不支持短时间内重启经济，否则会带来更为严重的后果;特朗普称新冠病毒来源于中国实验室，福奇同样予以否定;特朗普自诩美国抗议非常成功，福奇则直言不讳地表示美国抗疫表现不佳;临近大选之际，特朗普称疫情已经得到控制，民众无须惧怕，福奇则表示美国将迎来新冠疫情的第二个高峰期。

福奇拒不附和特朗普有关违背事实和科学的言论，但也未曾对其进行无端指责。面对特朗普的种种批评，福奇做出了相对克制的回应，称自己对特朗普的批评百思不得其解。被特朗普称为“灾难”和“白痴”后，福奇明确表示自己无意卷入“个人与总统的对峙”，唯一关注的是疫情防控，希望能够守护美国民众乃至全人类的健康和安全。但是，在原则性问题上，福奇也会据理力争。特朗普团队在竞选广告中援引了福奇的讲话以示抗疫成效，被福奇指责为“断章取义”。

触及核心政治利益

福奇的言论显然有悖于特朗普的疫情应对策略，是特朗普淡化疫情中的噪音和绊脚石，有违特朗普试图树立自身在抗疫问题上绝对权威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其在民调中低于民主党候选人拜登。试想，如果福奇曲意迎合特朗普，甘为马前卒，岂会招来谩骂和指责？然而，总统指名道姓谩骂政府公职人员的做法并不常见。但正如斯蒂芬妮·萨基斯在《福布斯》专栏文章中所述，特朗普属于以自我为中心型人格，往往不容他人挑战自身权威，这一点可以从其处理国内种族骚乱以及2020年第一次总统电视辩论中窥见一斑。政治利益受损，加之性格因素，特朗普对福奇大肆抨击可以说不足为奇。

个人政治利益受损后，特朗普给福奇贴上了民主党人的标签，把本应独立于政治之外且未曾公开支持任何一位总统候选人的科学家拉入了党派斗争的漩涡，旨在为巩固其基本盘增加筹码。恺撒民意调查显示，福奇在民主党人和独立人士中颇受尊重，但其在共和党人中的公信力自4月份以来下降了29%。与福奇相比，共和党人更信任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临近大选之时，特朗普升级对福奇的指责，不乏集结和巩固共和党选民之意。但是，大选当前，特朗普对福奇前所未有的指责和谩骂或许无法给他带来预想中的政治利益。凯撒民意调查显示，86%的民主党人和71%的独立人在疫情方面比较或非常信任福奇，仅有8%的民主党人和37%的独立人士认同特朗普的观点。要赢得选举人团投票，特朗普必须赢得密歇根、威斯康星或宾夕法尼亚等具有民主党倾向的州。胜出的关键议题之一正是说服独立人士和民主党倾向人士他能有效控制疫情，而与顶级传染病专家及其团队关系不合恐怕很难令人信服。

反智主义                                                        

特朗普指责福奇，一方面是因自身政治利益受损，另一方面是源于反智主义。反智主义的概念最早是由美国历史学家理查德·霍夫斯塔于1962年在《美国生活中的反智主义》一书中提出，指代对知识分子的敌对态度，即悖逆真理。近半个世纪以来，共和党形成了一定的反智传统，获得了“愚蠢党派”的外号。包括艾森豪威尔、尼克松、里根和布什在内的共和党总统在任期内均把自己伪装成智商有限的领导人，以达到攻击精英阶层和亲近普通民众的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特朗普当选总统是共和党多年来反智主义的后果。与其他共和党总统不同的是，特朗普无需伪装成反智领导人，而是恰好本色出演，吸引了众多受教育程度较低的选民。特朗普曾在多种场合表示自己没有时间阅读书籍，也没有耐心阅读官员呈交的长篇报告，声称自己比美国将领更了解恐怖组织，抱怨医疗保障复杂得让人难以置信。一位对知识缺乏尊重的领导人很难真正认同和尊重知识分子。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特朗普为何在抗疫中坚决不采纳医学专家的建议，为何对福奇及其医疗团队大加指责。

何不解雇

至今为止，特朗普为何不直接解雇未能成功被其纳入麾下的福奇呢？首先，根据美国公职人员保护法，总统对公职人员的免职只能基于工作表现差和不听从指令等理由。简言之，特朗普无权因政治原因直接开除福奇。但是，特朗普可以通过施压国会层面任命的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秘书长亚历克斯·阿扎尔或国家卫生研究院主任弗朗西斯·科林斯等官员免除福奇研究所所长的职务。但是，科林斯曾是福奇的学生，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如若真遭到免职，福奇可以向法院发起诉讼，整个过程将会比较漫长。由此可见，通过这一途径免除福奇绝非易事。

除法律原因外，特朗普本质上不愿主动辞退福奇，担心引起“大爆炸”，招致新闻媒体的负面报道。可以说，特朗普的担忧不无道理。福奇在美国享有极高的威望，被《今日美国》称为“美国宝藏”，入选《时代周刊》2020年全球百大最具影响力人物榜单。在疫情尚未得到控制的形势下，解雇这样一位富有影响力的传染病专家必将在美国国内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作为总统的特朗普有权力禁止福奇参与重要决议。特朗普正是采取了有意边缘化福奇的做法，刻意将福奇排除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之外，过去两个月中与福奇几乎没有就新冠疫情进行任何交流，甚至拒绝批准福奇接受一些媒体的采访，期望福奇以此淡出公众视野，甚至能够主动辞职。被禁言后，福奇并未就此销声匿迹，而是通过不同的渠道发声，向美国民众普及有关新冠肺炎的信息。然而，特朗普通过新闻发布会、大选集会和推特等多种途径发布疫情信息，使得福奇的发声相形之下异常艰难。正如脱口秀主持人吉米·金梅尔所称，无论多么艰难，福奇依然竭力向民众传递事实。

2020年总统大选结果将不仅决定两党候选人的政治命运，也必将深刻影响福奇的职业生涯。如果拜登胜出，福奇迎来用武之地的可能性極大，而如果特朗普获得连任，这对福奇而言将是另一番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