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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奇遇,我在马背上读中学

2020-12-07十一月

知音海外版(上半月) 2020年11期
关键词:佐罗撒切尔卡梅伦

十一月

叛逆少年林智新被无奈的父母送进美国洛杉矶附近的一所寄宿高中。这所叫撒切尔的中学有个独特的教学理念:以马育人。虽然该校学生的人数一直保持在240人左右,小到学校里的每个人几乎都相互认识,却从这里驰骋出去了业界大亨、美国传奇人物霍华德·休斯,剧作家桑顿·怀尔德,以及加州政府31任财务部长菲尔·安基里德等一系列的名人。据统计,该校每年100%的毕业生都能进入大学深造,90%左右的学生被录取到排名前三的大学。

只是,连父母都头痛、无计可施的林智新真能被一匹马驯服吗?2020年6月,被美国长青藤学院录取的林智新,向我们讲述了自己在撒切尔中学特殊又难忘的四年……

问题少年“下放”美国山野

上初中前,我一直是父母的骄傲,聪明、听话、好学。可是,这一切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全都改变了。突然有一天,我开始对父母的权威产生了质疑,并且产生了强烈的反抗意识。

可能是压抑得越厉害,反抗也越激烈吧,我的叛逆期比同龄孩子要来得更迅猛。我开始在一切事情上违逆着父母,他们说东,我偏要往西,就算明明知道他们是对的。我就是想证明,我不是他们实现理想的工具,我是独立的。

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拳头都没能讓我屈服,最终,还是他们选择了屈服。我摆脱了所有补课班,并且迷恋起了网络游戏,经常逃课,即使人在学校,心也不知飞到何处去了,功课自然是一落千丈。

一天夜里,我无意中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再这样下去,新新就毁了。要不送去撒切尔试试吧。”

“骑马能骑出好学生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况且,这孩子在咱们跟前就已经无法无天了,如果送到美国,不知堕落成什么样子呢。”

美国?骑马的学校?极度渴望脱离父母管制的我对这所学校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隔了几天,当母亲试探着问我想不想去美国念高中时,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时我才知道,他们为我选择的这所名叫撒切尔的中学位于洛杉矶以北的Ojai小镇,据说风景十分优美,甚至吸引了许多艺术家到此创作。

但这些并不是真正吸引我的原因,我最兴奋的是可以彻底摆脱父母的束缚,在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让我意外的是,这所只有200多名学生的小学校居然会吸引那么多人报名,录取比例达到1:10。出于对自由的渴望,我拿出前所未有的自觉态度,积极备战。感谢我的母亲,从小的逼迫让我打下了良好的英语基础。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被录取了。

2016年8月,我背起行囊,将父母殷殷的嘱托尽数抛在身后,头也不回踏上了前往地球另一边的飞机。

撒切尔中学地处洛杉矶附近著名的旅游景区Ojai山谷,距离洛杉矶仅90分钟车程。虽然对它的景色优美早有耳闻,但一下车,我还是被眼前仿若画卷的迷人景色震撼到了。却见在起伏连绵的山峦围绕下,矗立着一幢幢别致的小房子,好像童话仙境一般。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里。

我被分在了一间单人宿舍,房间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布置温馨,让人有种回家的感觉。放下行李,我立刻直奔电脑。当发现这里居然也能玩国内的网游后,我兴奋得跳了起来,举着双臂大叫道:“撒切尔!我爱你!”

现在你就是马的主人

撒切尔的课程设置粗看起来与其他高中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细看就会发现,课程里多出一门马术课,而且学时还不少,与其它主科相当。

想到骑在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上,像电影里的侠客一样在广阔的草原上奔驰,我对这门课程不由多出了一份向往。怀着激动的心情,我迎来了第一堂马术课。

我们的马术老师卡梅伦先生一身标准的西部牛仔装扮,脸上写满沧桑,他自我介绍说来撒切尔之前曾是名牛仔,参加过很多专业马术比赛。

卡梅伦先生带领我们来到马厩,却见高大宽敞的马厩里拴着上百匹骏马。我一眼就相中了一匹高大雄壮的黑马,它肌肉结实,皮毛光滑油亮,远远望去就像一匹黑色的锦缎。当卡梅伦先生说接下来要给我们分配马匹时,我立刻就向黑马冲了过去。可那马似乎并不喜欢与陌生人亲近,一见我走过来,立刻呼呼打着响鼻,扬起了蹄子。我没防备,差点儿被它踢到,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我的狼狈相引来一片笑声,这令我又羞又恼,爬起来准备再与这匹不听话的马较量一番,却被卡梅伦先生出言制止了。他大笑着说:“嘿,小伙子,那是‘凯蒂,她的坏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你现在还驾驭不了她。快过来,马要统一分配的。”

我忿忿地瞪了一眼“凯蒂”,垂头丧气地退回到队伍里。让我颇为不满的是,卡梅伦先生分给我的马不仅个头矮小,看起来还有些呆头呆脑的,一点儿也没有“凯蒂”的灵透劲儿。

“这么笨的马,再高明的骑师也出不了好成绩。”我禁不住低声抱怨起来,没想到卡梅伦先生的耳朵很灵,居然听到了。他大踏步走过来,什么话也没说,从我手里接过缰绳,翻身骑上去,然后一声呼喝,却见我那匹“笨马”撒开四蹄,箭一般冲了出去,身后扬起一片尘土,直把我们看得目瞪口呆。

几分钟,卡梅伦先生骑着马回来了,他潇洒地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丢到我手里:“如果还有谁觉得自己的马太笨,我可以骑给你们看,其实成绩不出色,99%是人的问题,而不是马的问题。没有谁的马比别人的马更聪明或更快,跑不出好成绩只能说骑师不合格。”

卡梅伦先生的这一招让我们全都心服口服,再没有人抱怨分到的马匹不好了。我则满怀惊喜地拍了拍这匹看似呆呆笨笨的棕色小马:“你就叫‘惊奇吧。”

等到了10年级我才知道,学校共有130匹马,卡梅伦先生对它们的性格了若指掌,一般新买的马会先给10年级、11年级的学生骑,等到它们变得很温和了,再给9年级新生骑。

见我们没有异议了,卡梅伦先生一拍手说道:“好,现在你就是这匹马的主人了,接下来的一年,你们要负责照顾它们,给它们喂食、梳理毛发、清理粪便,并在这一年里学会基础的骑术,争取在明年秋季通过骑手测试。”

他在说到“清理粪便”时,人群里发出吃吃的笑声,有人还做出了恶心的鬼脸,我也跟着笑起来。可是,等到真正开始照顾“惊奇”,我才发现,这差事可没那么简单。

撒切尔每天早晨的开饭时间是六点,而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把马喂饱。我第一次知道,一匹马的食量居然有那么大。我铡稻草铡得手都磨出泡来了,它却仍然保持着一副好胃口,似乎肚子里有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都记不得添加了多少回草料,“惊奇”总算是吃饱了。虽然我的肚子已饿得咕咕叫,但我还得按照卡梅伦先生的交待为“惊奇”梳理毛发。只是看似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那些漂亮的长马鬃纠结在一起,很难梳通。费了好一番手脚才把它头上的毛发梳通理顺,我也已失去了耐心,当梳子再次被阻断后,我禁不住恼怒地用力一扯,“惊奇”立刻发出一声长嘶,当我用梳子再伸向它时,它开始躲闪起来。我对它立起眉毛,发出恐吓,都丝毫不管用。

眼见旁边的同学有的已经顺利完成了梳理工作,而我的马还一身“乱发”,我只好低头认输,一边用手轻轻拍打、抚摸“惊奇”,一边变换语气,用温柔的声音乞求它原谅我的粗暴。别说,“惊奇”还真吃软不吃硬,我的溜须拍马很有成效,“惊奇”总算原谅了我,我的梳理工作才得以继续。我耐着性子服侍着这位马祖宗,生怕哪下又惹恼了它,给自己的工作带来麻烦。

终于,梳理工作接近尾声,我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下总算可以去吃早饭了。可麻烦还远没有结束,吃饱了的“惊奇”却进入下一道程序:造粪。当一枚枚热乎乎的粪球滚落到我脚下时,我对食物的渴望已荡然无存。

想控制马,先控制你自己

起早贪黑伺候了“惊奇”一周,我仍没机会体验骑马飞奔的快感。这一周里,卡梅伦先生不厌其烦地教我们如何装配马具:上护腿、备鞍具、绑肚带……

我和一些同学禁不住抱怨起来:“这些程序我们闭着眼睛都能完成了,什么时候才能学骑马呀?”卡梅伦先生严肃地道:“骑马不是逞一时之快,要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装配马具就是最基本的防护措施,丝毫不能掉以轻心。这是对你们自己负责。”

我们觉得卡梅伦先生有些小题大做。直到后来,我在网上读到很多骑马事故都是因为马具装配不当引发的,这才慢慢理解了卡梅伦先生的苦心。一百多年来,撒切尔的学生们从未出过骑马事故,应当与教练们安全至上的严谨态度不无关系吧。而潜移默化间,我们也养成了做任何事前都尽量准备充分以及做任何事时都要对自己对他人负责的习惯。

终于有一天,卡梅伦先生说:“今天我们开始学习马匹的基本调教。”大家全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马匹调教分为两个步骤,我们先要学习的是马下调教,就是牵马前进、转弯、停止、后退等。“牵马还用学吗?”我身后的贝伦撇着嘴小声嘟囔道,他的话也没能逃过卡梅伦先生的顺风耳。他一指贝伦道:“来,你牵着马在场上转一圈。”“看我的!”贝伦一挺胸脯响亮地回答,然后用力一拉马缰,让他尴尬地是,他的“佐罗”站在原地纹丝没动。

我们全都笑了,贝伦臊得满脸通红:“快走!”更加用力地向前拉马缰。可是壮硕的“佐罗”依然气定神闲,稳若泰山,贝伦的脸都快气绿了。

卡梅伦先生笑着告诉贝伦,要求马向前走时,一定要注意骑手的站立方位,如果站在马的正前方牵马,大多数马会拒绝前进。

贝伦乖乖按照教练的指示调整了方位,这回“佐罗”终于迈开了步子。不过,由于贝伦的步伐无法与“佐罗”保持一致,他的脚被马蹄重重踏了一下,痛得他发出一声怪叫。转弯时更是洋相百出,贝伦想让“佐罗”向左转,“佐罗”却不明就里停住了脚步,贝伦想让它向右转,“佐罗”却偏偏向左转,与贝伦撞了个满怀。当贝伦想要命令“佐罗”停下来时,这马却似乎意犹未尽,仍旧执着地向前走着……我们笑翻了天,却也不敢再小觑这看似简单的马下练习。

又经过一周的牵马练习,我们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马上练习。卡梅伦先生大声告诫我们:“记住,你们在马上要学习的第一课是如何在慌乱中保持平静,你既要大胆又要冷静,骑马的时候如果心里很烦躁,马会感觉到,你越急着控制马,就越容易被马摔下来。想要控制马,就先要控制自己。”然后他大手一挥:“上马吧,小伙子们!”

我们早就企盼着这一刻了,卡梅伦先生话音未落,大家就已迫不及待地跃上马背。尽管对那些技术要领已经了然于心,可在临跃上马背的一瞬间,我还是禁不住心生畏缩,而也正是这毫厘的犹豫,使得我右脚还没踩入马镫时,“惊奇”经迈步向前了。我心里一慌,没能保持住身体平衡,一下从马上滚落下来。再看周围的同学,和我有着相同命运的不在少数。

卡梅伦先生见怪不怪,大声吆喝着让我们爬起来重新上马,并提醒我们要保持冷静。这次我把心一横,上马时不敢拖沓,果然顺利地骑了上去。

可是上马容易驾驭难。却见跑马场上一片呼喝之声,乱作一团,有的马无论怎么拍打就是不肯走,有的马却想停又停不下,带着主人在场上乱转……卡梅伦先生一旁指点:“当马按照你的要求做动作时,一定要适时松缰,给它一点自由空间。当马做错的时候,就拉一下韁绳提醒它。”

急于求成的我开始并没把卡梅伦先生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不断地收紧缰绳,这让“惊奇”很不舒服,狂躁地尥蹶子长嘶,还差一点儿把我从马背上掀下去。无计可施的我于是按照卡梅伦先生所说,适当地放松了缰绳,没想到暴躁不安的“惊奇”安静了不少。我又试着调整心态,让自己不那么焦躁紧张,“惊奇”似乎真能感觉得到,变得越来越顺从。

我们的骑术在卡梅伦先生的指导下一天天精进,第二年的秋季测试大家都很顺利地通过了考验。而我惊喜地发现,随骑术增长的还有我的自信心和掌控力,我再不是那个遇事容易头脑发热、脾气暴躁的少年了。

终于有一天,我在飞身骑上“惊奇”时找到了卡梅伦先生所说的与马心灵相通的感觉,那一刻,我仿佛与马融为一体,我知道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驭这匹马,那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我们是个温馨大家庭

自然,我在撒切尔中学精进的并不止骑术。开始时,面对突然多出的法语、西班牙语和拉丁语课程,我无所适从,一度产生了厌学的情绪,而我逃避的方式就是躲进网络世界。

不过,撒切尔是所非常小的学校,小到全校包括所有师生在内的200多人相互间基本都认识。而这也使得这里不像一所学校,更像一个大家庭。那些在学校任教了几十年的老师们对每个学生都了如指掌,所以我的细微变化也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年愈八旬的法语老师康纳斯在撒切尔任教近60年了,他从事这份工作并不是为了钱,而是真心喜欢。见我对法语缺乏兴趣,学习起来不主动,康纳斯先生没有说教,而是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

他会给我烤美味的法式蛋糕,给我讲法国的人文风情,使我渐渐对法国产生了兴趣,从而也增加了学习法语的热情。与此同时,骑马让我改掉了急躁的毛病,也增强了我的专注力,我发现这让我在学习的时候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的法语成绩一点点提高上来,而每一点进步都让康纳斯先生非常开心,好像获得好成绩的是他自己。

不仅是康纳斯先生,撒切尔的每位老师都非常有责任心,他们并不是只管完成自己的那部分课时,他们还会挖空心思让学生喜欢上他的课。在撒切尔中学,哪怕只有一个学生想學高阶数学,老师也会一对一教他。

不知从何时起,我没再玩游戏了。真是奇怪,以前父母讲道理、摆利害,告诉我网游多么害人,可我就是不肯听,反而他们越说,我就玩得越起劲儿。在撒切尔,没有人阻止我玩网游,可当我进入那个虚拟的世界,拿起虚拟装备进行虚拟厮杀时,却突然觉得这样的游戏幼稚无聊,哪里比得上骑在真正的马上飞驰那般畅快淋漓!

不知不觉,我将业余时间花在了骑马、攀岩、划船、冲浪等这些有益身心的体育活动上,不仅锻炼了体魄,也增强了果敢自信。

后来一次在与迈克尔校长聊天时,我提出了自己的困惑,说撒切尔仿佛有什么魔力让我远离了网瘾。迈克尔听了开心地笑着说:“这正是撒切尔中学选择马术项目的原因。人都有冒险天性,若不让学生们健康地冒险,他们会转向不健康的冒险,比如飙车、吸毒、酗酒、沉迷电子游戏等。撒切尔用健康的冒险填充学生的生活,就降低了做其它不健康事情的可能。”

不知不觉中我摆脱了青春期的困扰,变得长大和成熟了。当假期我回到中国时,对父母说:“对不起,我为过去的行为抱歉。”母亲激动得热泪盈眶。

2020年5月,我已从撒切尔中学毕业,被一所长青藤学校录取,不过,在撒切尔学到的宝贵人生经验将一直伴随着我,让我受用终身。  编辑/杨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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