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外一篇） （小小说）

周崇贤

1

我说的狐狸精不是你们想象中的狐狸精。你们想象中的狐狸精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说的狐狸精，你看很多眼都看不出来。你怎么看她都像大家闺秀，像一朵纯洁无比的白莲花。

但我能看透她们，她们无非就是一只环保袋，无非就是能装。只要我手持照妖镜，晃一下就能让她们现出原形。

2

好吧，现在，我们开车出去兜一圈，最好的去处就是夜店，不是去喝酒，而是顺着店门前那条路滑过去，看看有没有狐狸精。

哎，慢点，有个女的，在路边等车，一袭白裙，跟小仙女似的。

把车滑过去。“嘿，美女，去哪里？我送你。”

女的没看我，只是看了一眼我的车——前阵子疯传全

国的“叫花子车”。很明显，她没瞧上，脸别过一边，懒得理我。

我不甘心，又问了几次。女的不高兴，说我没叫滴滴。好嘛，把我当赚外快的了。我说我不是滴滴。女的更生气，说：“开个叫花车也敢出来撩妹，脑子有病吧？”

我说这车不是我的，我的车在后面。是的，我的车在后边，兰博基尼，就跟在我身后，我从叫花车里下来，司机已经在后边候着了。

“老板，您好！”司机满脸恭敬的笑容，开着他的叫花车走了。

我再次主动问那女的：“去哪儿？我送你。”

您一定猜出来了，这是我经常玩的一个游戏，一个恶作剧。这些年轻姑娘，仗着青春，仗着好看，成天就想不劳而获。每当我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开着名车去捉弄她们。

“对不起，刚才和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女的上车了，她真上车了。上车之后的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问东问西，小红嘴就没停过，那满脸纯真的样子，真是非常标准的、没有谈过恋爱的傻白甜。

“谢谢你哦，要是你不送我，我都打不到车。我还是头一次这么晚回家，我爸妈肯定会骂死我。我们家管得很严的。”

得，套路，都是套路。我开我的车，不想揭穿她。

3

“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边，女朋友不管你吗？”

“我没有女朋友。”

“长得这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我也想不通。”

“真没有呀？哎呀，正好我也没有。要不我做你女朋友吧！”

“这么巧啊！”

“是呀，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没有人敢做我男朋友。”

接下来，她是不是要说每个月开销挺大的，怎么着也得小十万？

套路，都是套路。

“为什么不敢？”我说。我心想不就是想要钱嘛，至于给不给，那得我说了算。

4

我把车开进长青墓园，在一片墓地前刹住，然后开门下车。

我的打算是，等女的下车后，我再拐脚上车猛踩油门一溜烟跑掉。把她扔给一群死鬼。

哈哈，女的真的从车上下来了！

然后，她一脸惊奇，说：“呀，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要不要进去坐坐？”

……

畜  生

张三跟他老婆李四，在菜市场经营猪肉摊，生意还不错，手上也蛮宽裕。但张三没有幸福感，原因是李四跟他妈的婆媳关系处不好。张三很想让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善，可是，努力了很久，却没多大效果。

为了感化李四，张三都不知多少次跟她讲羊羔跪乳的故事了。他甚至一度想去买只母羊回来生崽，让她亲眼看看羊羔跪着吃奶的样子。可是，没有用，每次只要他一说这个，李四就一脸的不屑，说：“切，它腿那么长，不跪根本吃不着。都是你们这些神经病，硬要说是羊羔感恩。它一个畜生，懂个屁！”

张三很无奈，就算是人类赋予羊羔道德意义，但人家每次吃奶，的确是跪在母亲面前的呀！反观我们人类是怎么吃奶的？一个个在母亲怀里“葛优躺”，吃得不高兴了，还会瘪着嘴哭。

张三不甘心，既然你说羊羔跪乳太牵强，那乌鸦反哺呢？小时候，是不是老乌鸦风雨无阻，把吃的弄回来，嘴对嘴地喂给小乌鸦吃？等父母老了，飞不动了，这个时候，长大了的小乌鸦，是不是和当年的父母一样，飞很远很远去找食物，叼回来嘴对嘴地喂给父母吃？

李四还是不以为然，说乌鸦不用嘴难道还能用手啊？它又没有手。

张三气得要死，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畜生！不，骂她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你看人家小羊羔、小乌鸦，这些人类眼里的畜生，它们多孝顺啊！你骂李四畜生，不是在侮辱它们吗？！真的是畜生都不如！

这天晚上，因为娃哭闹不休，李四跟婆婆发生口角，张三上前劝阻，被暴怒中的李四一巴掌打过来，婆婆看到儿子要挨打，赶紧扑上前来护崽，结果，这一巴掌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婆婆身上。

进城帮儿子带娃，竟然挨了媳妇的打，这还了得？儿子可忍，母亲不可忍。不管晚上有没有长途车，马上收拾包袱要回老家。张三眼見拦不住，更不放心母亲离家出走，脚跟脚地追了出去。

这个晚上，李四好不容易把哭着找奶奶的娃伺候睡着。本以为张三这气赌得差不多了就会回来。可是，张三和婆婆一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张三还是没回来。没办法，李四只能自己背着娃去开档。肉摊子关一天，要少赚好几百块钱呢，她可舍不得。

心里正烦，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抬眼看，原来是一只狗，过马路时被汽车撞飞了，飞得高高的摔下来，原以为完蛋了，谁知它落地之后马上跳起来，冲进菜场，跳到肉摊案板上，叼起一块肉掉头就跑。

李四气坏了，这大清早的，张都还没开呢，就遇到这倒霉的事！细看，那只狗她认得，天天过马路到市场猪肉摊下找肉渣吃。可是，今天它怎么回事，疯了吗？

李四顾不了坐在案板上的娃，提着砍刀就追了过去。七弯八拐，追了几条巷子，最后终于追上了。可是，眼前的情景，把她看傻了——那条狗，把肉丢在几只小狗的面前，腿一蹬就死了。那是一只狗妈妈，被汽车撞飞的那一刻，它一定知道自己完了，所以它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去给孩子们叼了一块肉回来。

站在死去的狗妈妈面前，提着砍刀的李四，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四突然想起案板上的娃，吓得心头一震，赶紧掉头，疯了似地往回跑。

还在马路对面呢，就看见老公正忙着往铁钩上挂猪肉。而婆婆在一边抱着娃。祖孙俩伊伊呀呀的，说些旁人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想起刚才那只被汽车撞飞的狗妈妈，还有那几只可怜的小狗……李四突然感到眼窝一热，眼眶一下子就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