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高校“疫情记忆”实践的分析与启示
2020-12-07加小双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中国人民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人文北京研究中心
加小双/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中国人民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人文北京研究中心
姚 静/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
新冠肺炎疫情(COVID-19)被认为是自二战以来全球面临的最严峻危机,成为人类历史上关于突发性公共卫生危机的共同集体记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献遗产部联合9个部门发布《转危为机——利用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为开展文献遗产工作争取更多支持》,号召各国记忆机构详细保存与新冠肺炎有关的记录,称这些记录和档案将有助于后代了解新冠肺炎疫情的严重程度及其对社会的影响[1]。国际档案理事会(ICA)和国际信息专员会议(ICIC)积极响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报号召,发表联合声明《COVID-19:记录的职责不会在危机中停止,而是变得更加必要》,呼吁世界各国政府、企业和研究机构记录现在和未来的决策和业务[2]。为留住人类共同的集体记忆,国内众多文化记忆机构均在不同层面开展以新冠肺炎疫情记忆保护和传承为目标的记忆实践,高校(主要指高校内部的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等文化记忆部门)成为“疫情记忆”实践的主要活跃力量之一。目前国外高校开展疫情记忆实践,在广度和深度上都要胜于国内高校。本文对国外高校“疫情记忆”实践进行调查研究,分析其主要形式和特征,总结有益经验。
1 研究思路与过程
本文具体的研究思路与过程如下:首先,调研国外高校疫情记忆活动实践,选取23个代表性案例作为核心数据源,如COVID-19 Memory Archival Project(COVID-19记忆存档项目)[3],实施主体为杜克昆山大学人文研究中心的健康人文实验室,该项目于2020年4月启动,旨在利用故事地图、丰富的媒体和讲故事的方式,构建关于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社区的集体记忆;其次,对项目基本要素进行描述分析和开放内容编码,归纳其表现维度为资源征集、资源组织、资源提供利用、资源可视化;最后,对调查结果展开探索性讨论和分析,总结国外高校疫情记忆实践的主要形式和特征,进而总结其对我国的启示。
2 研究结果
2.1 国外高校“疫情记忆”活动的主要特征
第一,从开展时间来看,国外高校开展“疫情记忆”活动的起始时间集中于2020年3月至5月,这与疫情在相应国家或地区的暴发和蔓延时间相吻合。第二,从地区范围来看,开展疫情记忆时间的国外高校主要以美国、英国高校为主,其中美国高校占据绝大多数,反映出美国对疫情记忆的重视,也从侧面反映出美国疫情非常严重。第三,从实施主体来看,参与疫情记忆实践的高校内部机构众多,除传统图档博等高校文化记忆部门外,数字人文研究中心、历史学会(系)也开始作为活跃力量加入。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部门往往是作为独立力量参与进来的,其与文化记忆部门之间的协作还有待加强。第四,从实施形式来看,国外开展疫情记忆实践呈现明显的数字记忆或数字历史特征,即注重数字记忆资源的收集、组织、保存、开放获取和开发利用,并依靠数字技术在虚拟空间建造更加聚合、更易取用、更重体验、更加安全的“疫情记忆宫殿”[4]。第五,从资源来源来看,国外高校开展疫情记忆实践具有明显的官方化和社会化相结合的特征,在记忆主体上更加多元,在资源内容上也更加丰富活泼。它们一方面保存高校所形成的疫情记录,如远程办公流程与环境、学校COVID-19官网更新存档等;另一方面对来自师生以及高校社区的民间疫情记录进行广泛征集,试图构建尽可能全面而多元的集体记忆。
2.2 国外高校“疫情记忆”实践的实施路径
一是资源征集。资源征集是国外高校开展疫情记忆实践的首要行动,从资源征集路径来看,资源主要包括以下几种。第一,高校相关部门所生成的官方疫情文件记录。包括学校相关部门发布COVID-19的新闻和通知、应对举措、师生核酸检测情况、线上活动日历,以及COVID-19专题网站或学校医学中心网站等,代表性案例如普林斯顿大学开展的COVID-19网页存档活动、范德比尔特大学吉恩和亚历山大·赫德图书馆特藏部与档案馆记录在校师生COVID-19疫情经历的活动等。第二,高校师生所形成的关于疫情的有关记录。包括对COVID-19大流行的反应,与疫情有关的照片、视频、艺术品、日记等一切可能囊括其观点的材料,代表性案例如皇后学院图书馆的“皇后记忆COVID-19”项目等。第三,高校所在社区所形成的关于疫情的有关记录。即其征集对象不仅限于高校师生,而是将所有在高校社区范围内(部分甚至扩展到周边社区或州社区)的人员纳入,这种以“社区”为对象开展的疫情记忆实践同时具有社群建档的内涵,代表性案例如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图书馆和档案馆开展的COVID-19社区归档行动等。
二是资源组织。国外高校主要根据疫情相关档案资源的外在特征和内容特征来进行组织。其中,外在特征指资源的载体或格式所直接反映的特征,包括图片、视频、录音等多种形式。内在特征则是指资源所包含和传递的具体内容,主要以专题形式呈现,包括研究人员在家办公记录、师生心得体会、口述史等多种形式,如印第安纳大学—普渡大学针对COVID-19口述史料创建了专题数据库[5]。
三是资源保存。资源保存是记忆实践活动的核心环节,对COVID-19疫情相关档案资料进行妥善保存,将对人类历史产生重要意义。国外高校保存资源主要有三种途径:第一,部门自身建设数据库或数字档案馆予以保存,主要针对独立开展疫情记忆实践的部门。如犹他大学建立了COVID-19数字档案馆,用以保存犹他州COVID-19数字摄影项目和犹他州COVID-19故事项目所征集的档案资源[6];哈佛大学则是直接在官网开设专题界面,通过保存网页信息资源的方式来留存记录[7]。第二,部门将档案材料移交至专业保存机构进行保存,主要针对高校与其他主体合作开展的疫情记忆实践。如剑桥大学将收集到的网站资源添加至英国网络档案馆(UK Web Archive)[8],委托其采用专业技术代为保管。第三,上述两种途径的结合,这一情况多见于跨部门协同合作的场景。如圣文森特学院历史系和威斯特摩兰历史学会合作开展COVID-19数字档案馆项目[9],社区公众提交的资料除了可在其数字档案馆中被检索利用之外,还将被添加到威斯特摩兰历史学会的永久馆藏中。
四是资源提供利用。国外高校收集、组织和保存资源的主要目的,在于提供利用。从调查结果来看,多数高校都创建了各种形式的在线大众访问平台,以实现资源开放获取。一种是直接依托于学校或学院原有的官方网站,为在校师生或社区公众提供访问资源的入口,如普林斯顿大学保存的学校官网发布的COVID-19的新闻和通知等[10]。另一种则是借助第三方技术机构提供专门的在线网站,通过访问第三方链接获取资源,如皇后学院图书馆的“皇后记忆COVID-19”项目[11],通过其技术合作伙伴Urban Archive提供支持的在线网站来提供资源利用。
五是资源可视化。由于目前大多数疫情记忆实践仍处在征集阶段,因此在呈现方面可见的典型案例并不多,但是依然可以从中管窥数字人文技术和工具引入数字记忆建设的趋向。此次疫情记忆实践中,部分国外高校已经开始尝试灵活应用多种可视化技术,呈现丰富的疫情资源,这在数字人文研究部门加入疫情记忆实践时会表现得更加明显,它们利用各种GIS技术和大数据分析技术来实现疫情资源的可视化。如杜克昆山大学人文研究中心发起的COVID-19记忆存档项目[12]就创建了ArcGIS故事地图,对疫情资源进行可视化设计呈现。
3 对我国高校“记忆实践”活动的启示
3.1 重新认知突发性公共危机中的记忆留存意义
考察国外高校开展疫情记忆实践的广度和深度可以发现,国外高校对于利用疫情档案构建集体记忆重要性的认识非常深刻,相关行动也展开得非常迅速。我国高校应该采取积极行动,因为从整个社会结构来看,高校代表了政府机构、企业组织之外的第三方力量,既是帮助在校师生和社区公众保存档案的服务者,又是守护公民社会记忆和集体记忆的倡导者;并且从高校内部结构来看,高校具有相对完整的文化记忆机构体系,更应当积极承担相关活动的组织协调工作,扮演灾难干预者的角色。对此,我国高校也应当提升通过记忆实践构建人类社会记忆和身份认同的基本意识,树立档案记忆观,把对未来的需求和期望铭记于心;同时,积极主动地参与COVID-19重大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集体记忆的构建、维护与传承,自觉发挥“中介人”角色,帮助高校及所在社区借助丰富的疫情记忆资源形成多元认同。
3.2 注重数字记忆在疫情记忆实践中的应用
数字记忆旨在应用数字技术对各种记忆资源进行数字化组织与再现,使之可解读、可保存、可关联、可再组、可传播与共享,进而支持数字时代集体记忆的构建与传承[13]。它为人类文化记忆的留存注入了新的理论和方法论支撑,从时间、空间、叙事、资源、主体等多维度和多层面创造了延展空间,也让构建人类丰富而活泼的多元记忆成为可能。国外高校开展的疫情记忆实践一般采用的都是数字记忆模式,在数字化上做了大量努力,即利用数字技术以数字形式来捕获、记录、保存、重现社会记忆,具体来说,其收集的资源主要面向数字资源,收集渠道也主要是依托线上渠道,资源的开放获取与开发利用更是充分应用了数字技术的各种成果,这在某种程度上极大地缩短了收集到开放获取的时间界限,实现了“边征集、边整理、边上线”。疫情记忆实践对数字记忆理念和方法的充分应用,一方面是受新冠疫情本身对于保持社交距离的要求的限制,另一方面也适应了数字记忆模式在数字方法应用上所具有的独特优势。
3.3 充分重视对社会性档案资源的收集
新冠肺炎疫情几乎波及世界各国,对民众生活产生了巨大影响,在经历疫情期间,民众形成了大量的相关记录,这些社会群体的经验和知识、证据和分析都构成群体内成员共享、传承以及一起建构的疫情记忆,成为未来对此次疫情进行还原和解释的依据。国外高校开展的疫情记忆实践,并非为形成共识添加新的证据,而是呼吁公众作为见证者讲述一个故事,以激发社会群体的情感共鸣。这就代表其征集资源具有明显的社会化特征,虽然有“防控”或“抗击”疫情的文件材料,但更大比重是反映公众在疫情之下普通生活的材料。我国高校文化记忆机构也应当摈弃被动接收材料的传统做法,应考虑扩大档案接收范围并进行主动收集,构建更加全面和多元的疫情集体记忆。
3.4 注重跨部门联合行动与协作
国外高校在疫情记忆实践中主要采取了两种跨部门协作模式:一种强调传统文化记忆机构的协同,如高校图书馆(特藏部)与档案馆合作;另一种强调文化记忆机构与其他机构的协同,如高校文化记忆部门与数字人文研究中心、历史/档案学会等合作。此外,由于国外社区概念的广泛推行,高校在收集档案时不会仅局限于学校本身,而是会向社区进行拓展。我国高校在开展相关活动时也可以考虑跨部门联合行动,一方面,进一步深化高校既有传统文化记忆机构之间的内部合作关系,从疫情记忆实践的深度和广度上提高合作质量;另一方面,提高我国高校近年来逐渐兴起的数字人文研究中心等机构的知名度,推动其与高校传统文化记忆机构的协作。在疫情记忆实践过程中,国内高校文化记忆部门还应当放眼更远处,思考是否能够发动所处社区或辖区的公众,共同构建疫情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