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红云尽处无

撰文_曹放

是什么触动了情思？很早就醒了，凌晨，四点。哦，要跨年了！这是2019年的最后一天，这最后一天的凌晨四点。万千景象，万千思绪，向我奔涌而来：法国“黄马甲”冲撞政府，美国正式退出《中导条约》，中美贸易战，英国脱欧，香港止暴制乱……还有，还有许多个我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以及我自己的与时俱进，或与世沉浮。脑海里云涌星驰，禁不住，披衣起坐，倚窗遥望，但见数点寒星，几丝熹微，云顶山影在夜气里流荡。千般思虑，万般感慨，最终都淡定下去了，归于静水深流。信笔，我写下了一首小诗：

我没有什么遗憾。

花开花落，

一切都是天意。

也没有什么懊悔。

我不曾偷懒，

每天都竭尽了心力。

更没有什么仇恨。

仇恨是愚蠢的自伤，

于我早已渺如青烟。

我唯有爱，

我的爱排山倒海。

我还有一丝悲悯，

悲悯地俯瞰着这个时代……

新诗写罢，沉吟再三，拟了个标题：《写给我的时代》。然后，通过手机微信，我发给了几位尊敬的师友。

“上帝的视角”！谢谢，浪兄，你的评价如此崇高。浪兄曾是一家中央级媒体的副总编，他的阅历丰富而沧桑，他的文笔生动而老辣，特别是，他的家国情怀如赤子之心。“大历史在细节之中，在社会生活的微妙变化之中，在人民介入社会的言谈话语之中。只要媒体在及时反映这些变化，反映这些变化中的对抗、争执与妥协，即使是‘风起于青萍之末’的那个‘末’，自会有史笔寻到那‘风’的起处。”退休以后，浪兄以敏锐的观察，捕捉着大历史中一个又一个精彩的细节。“余无大任，更非圣贤。惟‘发’记录历史之‘奋’，使巨变之时民间情事言语有史笔记焉。”浪兄，您对我小诗的点评让我愧不敢当啊，“上帝的视角”，岂敢，岂敢！只不过，我依稀记得，《圣经》里有这么一段话：“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的确，我可以问心无愧的，就是“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小放，谢谢你发来的好诗。你说，悲悯地俯瞰着这个时代。我想这可以更激发我们让时代变得较好的奋斗情怀。”哎呀，谢谢你哟，昊苏大哥，你总是给我以鼓励！许多许多年过去了，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有你的宝贵的指点和温情的滋润。每逢年节，写下一篇诗文以作纪念，我是学着你来的呀。我的好多好多篇诗文，你都圈圈点点地做过批改点评呢，从1980年代直至今天，快四十年了呀！“小放，2020年新年到来之际，我也写了一首小诗，题为《2020 新年贺诗》，现发给你，与你共勉。”好的，一如往常，我端正肃立，细细地默读了一遍，又高声地朗诵了一遍：“子年送吉祥，家国共辉煌。决胜新天地，收官乐小康。征程千万里，奋进不彷徨。红色传承事，大同日月长。”昊苏，我亲爱的父兄！我知道，你的心怀里总是红旗飘飘，你的脑海里总是烽烟滚滚，你的血管里奔腾着共产主义殷红的血液。井冈山，鼓浪屿，还有，更多的是在北京正义路和台基厂的那些个庭院里，多少回，您与我促膝长谈……那一幕幕悲喜交加，那一个个起伏沉浮，那一道道惊风密雨，你给我讲述的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深深地感悟到：历史无情亦有情。无情的是，历史或许只是一个微小的转身，但于个人或者家族，可能是阳光大道，也可能是一条永远的不归路。然而，历史也是有情的，如果我们读透了历史，就有可能掌握到中华民族的乃至全人类的一些重要精神资源，由此，也就很有可能破解历史通向未来的密码。

“敬爱的曹放先生，感謝相贈詩作，那么优美、深沉而放达。常在朋友圈看到您的創作，只能羨慕您的才華，好到叫人嫉妒。也看見了您做了許多的文化保存工作，做這樣的事是對歷史負責，敬佩！在此歲末年初時節，祝福闔家平安，事事如意。新的一年我們都得加油！互勉之。”读罢这段评语和祝福，有一种愧不敢当，仿佛还有一阵玫瑰花雨从天而降，洒向了我的心田。美与爱，一股暖流，在我的心底里荡漾开了……谢谢你，台湾师范大学音乐研究所所长，多项国际钢琴大赛评委，我尊敬的林淑真老师！她优雅的步履中，总是回旋着《蓝色多瑙河》的旋律；她庄敬的眼神中，总是映现着《命运交响曲》的执着与坚韧，哦，“不老的女神”！我与她相识在2014年鼓浪屿国际钢琴节上。肖邦的《大波兰舞曲》，俄罗斯钢琴家索菲亚·古丽亚克在专场音乐会上深情演奏，一曲终了，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漫步在鼓浪屿寂静而幽长的小巷里，淑真老师轻声细语：“我时常想起贝多芬，想起肖邦，想起柴可夫斯基，他们为我们树立了榜样，抵抗屈辱，抵抗惶惶不可终日，不能失去了风骨和尊严。”许多年过去了，淑真老师那平静而深挚的语调，依然回响在我的耳畔……

你读过他的文字吗？《千峰映月》《如实生活如是禅》《谛观有情：中国音乐里的人文世界》《十年去来：一个台湾文化人眼中的大陆》……林谷芳，台北书院山长，台湾中华文化复兴总会原副会长，他的文字，他的禅思，独步天下，谁与争锋！感谢，感谢，真没有想到，谷芳先生对我是如此的厚爱，时不时，我会将自己的诗文习作呈报于他，他都一一悉心指点；我也曾多次收到他赠予的著作。更不曾想到的是，他还在台湾《中国时报》发表的文章中，给过我赞扬和鼓励。我敬重他呀！他的文字，苍悠大气，深邃广博，势不可挡。他的思想，呵天问地，审己度他，学究人天。其人所思、所信、所行充满了哲思的底蕴；其文在事理与现象的相互观照、相互阐发之中，迸发着深刻的哲理。以散文论禅，他独领当代风骚。倘若说佛学源于印度，禅理则长于中国土壤。而中国传统哲学力主“天人合一”，强调“推天道以明人事”，他的散文既本源于此、往古流风，又自出机杼、独开新境。“匆匆又是一年。年事愈長，愈見風光。歲末，正好與兄共迎這生命的圓熟。”谢谢，谢谢，谷芳先生，我的这首《写给我的时代》，得到您如此隽永的评价与祝福，让我禁不住“手挥五弦，目送飞鸿”……

跨年了！青蓝，粉白，绯红，天宇辽阔，海不扬波，一轮红日喷薄而出。2020年元旦，又是一个新的早晨。我知道它在时间轴上的意义。我淡定而从容。世界从我的心上走。对于远去的一切，我以注目礼相送。对于迎面而来的，我微笑相迎。“我有一腔殷红血，洒向人间焕新春。”青年时期写下的诗句，我不会忘记。现在，如叶赛宁所说，“金黄的落叶堆满心间，我已不再是青春少年”。但这也很好呀！今天，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开启。我迎来了我的黄金岁月：乾坤在手，万化于心。我向未来致敬！书案上，搁着一本袁枚的《随园诗话》，我刚刚又一次品读。记得卷二第一十九篇：“诗无言外之意，便同嚼蜡。”严冬友《韦曲看桃花》云：“凭君眼力知多少，看到红云尽处无？”嗯，让我寻思一下，哦，是的，看到红云尽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