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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佩孚对“民族大义”的坚守

2020-12-06张维广赵慧峰

山东档案 2020年2期
关键词:吴佩孚

文·张维广 赵慧峰

一、前言

吴佩孚的人生是复杂的,这种复杂既有他个人的原因,也有时代的原因,吴氏的一生是与近代清末民国的历史相重叠的,在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他的人生是多元多变的,他曾是一代枭雄,在跌宕起伏的北洋时代一度崇尚武力,数度驰骋沙场,从首战大沽至大战胜奉,几乎每战必参。同时他又出身秀才,知书晓礼,行举有度,是出了名的“儒将”;他站位直系,为主效命,曾经配合曹锟残酷镇压过工人罢工,但在五四时期的学生与军阀对峙中他又选站在军阀的对立面,对学生运动表示理解和支持,并反对签约;他不仅反对把中国固有之领土——青岛,割占给日本,同时他又反对同室操戈,主张一致对外;他一生戎马倥偬,为了其崇尚的“武力统一”,不惜穷兵黩武,对中华家园有过深深的侵害;但在“九一八事变”,尤其是“七七事变”民族矛盾上升为中华主要矛盾的背景下,他又爱国不渝,一再拒绝日伪的诱降。

历史研究包括对人对事的评价,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这评价都是基于史实事实而做出的。但对于吴佩孚而言,即使是再基于史实,我们也很难对他做出一个清晰、明了的定性评价。如此,我们不妨抛开其他,仅从吴佩孚“民族大义”的角度对其进行解读。

二、吴佩孚别样的人生经历

吴佩孚是东登州府蓬莱县人,生于1874年4月22日(同治十三年三月初七,距民国38年)。据说在他出生的前一天晚上,其父吴若天在梦中得见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以乡亲、长者身份光临吴家,一再叮嘱婴孩长大后要“保家卫国”“光宗耀祖”[1]。而吴佩孚的曾祖吴恂伊,祖父吴陛宰,虽皆平凡却怀揣天下,具备国家民族观念,这样的家风又恰逢当时古老的中华大地正受到列强的侵略,吴若天对此感伤又愤慨,他将自己的一腔感慨寄托在了自己新出生的后人吴佩孚的身上,取意戚继光的字“佩玉”为其取名佩孚,字子玉。吴佩孚就这样背负著国家和家庭的重托开始了自己的别样人生。

吴佩孚的童年,家境十分贫困,其父勉强依靠做小生意维持生计。但是,其父望子成龙,于是6岁就将吴佩孚送入当地私塾,开始让其攻读四书五经,并嘱托吴佩孚将来要取得功名,报效国家。1887年,吴佩孚的父亲不幸病逝,同一年吴佩孚因家境困苦不得不中途辍学。当时吴佩孚年仅13岁,不仅失去了亲人的庇护,同时也失去了经济供给,困顿之中于是其虚报年龄,赴登州水师营当了学兵。他一面当差拿饷银养家,一面利用空闲时间读书写文。1896年22岁的吴佩孚赴登州府的院试报考秀才功名,没想到一鸣惊人,中了秀才第三名,从其年轻时的经历不仅可以看出吴佩孚是勤勉好学之人,同时也可以看出其是咀嚼着儒家典籍长大的,因此对儒家提倡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吴佩孚是深深的浸淫过的。

有了功名,本应会有一个好的前程,哪想到他嫉恶如仇,得罪了当地的官绅,无奈只好逃离家乡,流落到了北京街头。此时,19世纪末的中国正处于国破山河碎的民族危机下,吴佩孚意识到了应该谋划与民族、国家生死相关更为宏大的事业,其提到:“昔班定远,弃却毛锥,立功异域,名垂史册,勋著旗章,吾辈当此盛年,正宜乘风破浪,为国宣猷,斯不负此昂藏六尺之躯。[2]因而其果断的弃却儒冠,抱着为国捐躯的信念,进入了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学习,就此他以一介秀才身份,投身入了行伍。由此可见吴佩孚是有着深深的爱国信念的。后因其聪敏好学,同时又勤勉吃苦,渐渐得到上级的青睐,逐级升迁为北洋军第三师旅长、师长。后吴佩孚历经了护国战争、张勋复辟、南北战争,第一次直奉战争等,一步一步成为了北洋直系的首领。

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由于直系将领冯玉祥的倒戈使得吴佩孚大败,因此吴佩孚也进入了人生中的低潮时期。在吴佩孚走投无路时,与他相交甚好的湖南督军赵恒惕收留了他,于是其前往湖南岳州避难。1925年吴佩孚东山再起,得杨森、赵恒惕、孙传芳等众军阀的支持,吴佩孚被拥戴为“十四省联军总司令”,再次成为了直系军阀的首领。然而好景不长,仅隔一年,国民革命军就正式开始北伐,由于此次北伐军实力的强大,加之直系内部并不是同心同德,吴佩孚的军队很快就被北伐军打败,再次折戟,无奈之下其只能再次出逃,后幸得四川军阀杨森收留。值得一提的是,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国内形式发生了巨变,吴佩孚移居北平,面对日伪的多次劝降,吴佩孚始终予以严正的拒绝,甚至在其病重时也拒绝进入外国租界,后吴氏被日伪迫害,于1939年12月4日在北京去世。

三、吴佩孚支持“五四”学生运动,反对在“巴黎和约”上签字

提到吴佩孚,人们往往会把他跟“反动军阀”、“卖国贼”这些词联系在一起,但是全面客观么?作为一名复杂的民国人物,尽管吴佩孚有过错误的过往和站位,但在国家跟民族利益受到列强侵犯时,他也多次为维护国家、民族利益进行过殊死抗争。历史研究者的基本职责与使命就是还原历史的真相,正确、全面的阐述、评价历史和历史人物。正如杨天石先生所讲,“评述历史人物,要力求实事求是,全面、公正,不以个人好恶变造、歪曲历史,要最大限度的维护历史的真实性。”[3]

1918年底,中国以“战胜国”身份参加了巴黎和会,次年,4月30日,会议竟决定将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益转让给日本,消息传来,举国哗然。随即,各界一致宣誓:拒绝签约,“五四”爱国运动爆发。“五四”爱国运动系因皖系勾结日本致使中国外交失败而爆发,6月3日,以徐世昌为首的北洋政府在段祺瑞威胁下大肆逮捕爱国学生。后天津、上海、长沙等地的学生、商人开始罢课、罢市,工人也开始罢工,“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口号也应运而出。此时,吴佩孚也全力支持“三罢”,坚决反对签约。他通电给大总统徐世昌,认为:“如果签字,直不啻作茧自缚,饮鸩自杀”。[4]并且极力反对北洋政府逮捕爱国学生,并极言:“此次外交失败,学生开会力争,全国一致,不约而同。民心民气,概可想见。而当局却对于直言学生,倒颠措施。大好河山,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谁无义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学生乎?”[5]为此他认为应该立即释放被捕学生,反对北洋政府在合约上签字,并且在军事上做好准备,以武力为外交后盾,移师对外。24日,吴佩孚在次致电总统府和国务院,正告当局:“如果一意孤行,对人民实行高压政策,后果将是大狱之兴,定招大乱。”[1]吴佩孚在“五四运动”中的表现出了强烈的爱国情怀,这也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反对签约,支持“学生运动”的北洋将领之一。

四、吴佩孚反对把青岛割占给日本

在对待山东问题上,吴佩孚也是表现的特别的激进和异常的关注,在吴佩孚看来,山东是中国存亡的关键之处,同时他作为一名山东人,也是有着浓浓的家国情怀。他在致电北洋政府时指出:“日本人的目的不单是青岛,其目的是大于青岛数万倍者。鉴于鲁案的这种非常性质,我政府必须以民意为从违,以军心为依据,释放学生,惩办国贼,并坚持到底,万勿签字。”[6]不得不指出的是,这也是吴高瞻远瞩的一面,他非常清楚,日本人只是把割占山东作为其侵略的前奏,日本的目标是整个中国,山东割出去了,整个中国就会有被割占的风险。所以当吴看到段祺瑞政府帮助日人镇压中国人民反抗时,他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并指出:“山东青岛,系中国公共之领土,非少数人之私产也。况其地当冲要,为我国沿海第一门户,绝不能断送于外人。故全国人民,同心协力,誓死相争,拒绝签字,非达交还目的不止。”[6]综上所述,吴佩孚之所以对山东问题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关切,除了爱乡之情,还应归结为其真挚的家国情怀和民族大义。

五、吴佩孚反对同室操戈,主张一致对外

吴佩孚一生戎马倥偬,无论是对皖还是对奉作战,其每战必参,但当国家受到外敌入侵之际,他又心有旁骛,主张同室之间停止操戈,一致对外。1917年段祺瑞解散国会,轰轰烈烈的护法运动兴起,南北双方再起武力争斗,同时亦有各省匪徒假借护法名义,攘夺利益,扰乱秩序。此时吴佩孚也受到北方派遣,移师湖南,加入到了南北争斗的漩涡之中。但此时的中国仍然处于列强的侵略之下,吴佩孚虽受命出征,但其对于中国半殖民地的现状也是有着深深的认识,因此其对于中国南北内斗的局面体现出了深深的不满,他一方面主张“停止南北战争。”[2]另一方面对于“各省匪类之假借名义扰乱秩序者,通通率兵围捕。”[2]1918年3月吴佩孚在占领衡阳后,于4月即电告当时由段祺瑞执掌的北洋政府,请求罢战主和,反对军阀之间互抢地盘。随着日本侵华野心不断扩张,吴佩孚更加深深的认识到,中国当务之急是团结内部,一致对外。因此其极力反对派系之间同室操戈,互争地盘的行为。正如吴佩孚在南北和平谈判电文中所述:“中国若再以武力平乱,是唯恐国家亡之不速也;以有限之兵力,从事内争,置外患于不顾,是对敌国宁可屈服,对国人毫无迁就,重轻倒置。”[7]由此可见,虽然吴佩孚是一位崇尚武力的旧军阀,但在涉及到“民族大义”面前,吴佩孚还是有着清醒地认识的。

六、吴佩孚断然拒绝日伪的诱降

1931 年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事变发生后,吴佩孚主张趁日本立足未稳之际集合全国兵力把日本赶出东三省,他在回答天津《大公报》记者关于对时局意见提问时,也明确提出了“和内攘外”的主张。[8]1932年3月1日,伪“满州国”成立,吴佩孚对此夙夜忧叹,后特请国学大师章太炎起草了通电,进行严厉谴责,称“方今四海横流,国亡无日,佩孚以退处之身,不能默尔。”[9]1935年10月,随着《何梅协定》《秦土协定》的签订,河北和察哈尔省的大部分主权都落入了日本之手。随后,日本又策动制造了所谓的“华北五省自治运动”,企图使冀、察、绥、鲁、晋五省脱离中国。一时间包括日本代表、汉奸、吴的旧部纷纷前来拉拢吴佩孚出山,但无一例外都被其拒绝了,对此吴讲到:“若另组政府,实国家不幸中之尤不幸矣。自治者,实自乱也,自治者,人治也。治其所治,非吾人所谓治也。”[10]1937年10月,日本陆军大将土肥原贤二亲自拜会吴佩孚,请求吴出面主持中国的国事,尽快结束中日战争。吴佩孚对此坦率的表示:“尔等如想与我商量,首须撤兵;次将所占地方之财政、军政、行政等一并归还,顾问、指导官必须取消,经济统制亦应即刻解除;我为主,日为客。能如是,方可商谈。”[11]这就使得日寇大为恼火。吴佩孚一再拒绝日方的“合作”,且始终如一,百折不挠,完全置个人生死于度外,他是这样表白的,也是这样实践的,这在当时严酷的政治环境下尤为不易,这也充分体现了吴佩孚对“民族大义”的坚守,以及深沉的爱国精神。

1939年12月4日,吴佩孚在北平溘然长逝。消息传出,各界莫不表示惊悼,反响十分强烈。在此笔者援引《中央日报》社论对吴佩孚做出的评价,在笔者看来这是比较客观,公允的。《中央日报》社论称许吴佩孚为民族豪杰,具有强烈的爱国情怀,指出吴氏“在群奸顽寇环攻之中,独能始终不屈,洁身全节而死,全国同胞听到将军的哀音,必然感到深切的悲痛与特殊的奋励”;社论还认为,吴佩孚“其人其事的影响”,不仅“能够建树一时的民族风气”,而且“能够建树永远的民族风气”;吴氏死后,“中华民族在北方失去了一个民族正气的标帜”。[12]可见在涉及到国家和民族的危亡时刻,吴佩孚是坚守了“民族大义的”。

“在时序的交替更迭之中,于任何一项历史的拷问面前都能捧出一份经得起历史检验的正确答卷的历史人物,固然称得上是人群中的智者,时代的豪杰;而一旦某人在某些问题上有了污点,便将他们一棍打死,永远将其列入万劫不复的另类的评判历史人物的态度,显然也是有失公允的。”[13]吴佩孚作为北洋军阀中的一员,固然有他的局限性,但他的一生也并非乏善可陈,他深受中国传统儒学的影响,其所作所为体现出了浓浓的传统情怀,也让我们看到了吴佩孚的另一面:对民族大义的坚守。可以说吴佩孚研究清楚了,许多相关的历史问题就能准确定位并得到正确的解答,同时也彰显了史学人物研究中致用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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