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学理论学科进路刍议①
2020-12-06南京艺术学院研究院江苏南京210013
王 谦(南京艺术学院 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0013)
艺术学理论这个年轻学科就发展现状而言,由于没有一个具体且容易把握的研究对象以及在价值上的不甚明晰,所以总会遭到学界以及学界外的质疑。在质疑声中,虽然有一些不加思考的批评甚至嘲讽,但大多数的质疑实际上包含了对这个年轻学科在研究对象以及存在价值上的合理疑问。反思自身,虽然这些疑问中可能存在着对于艺术学理论学科理解的误区,但艺术学理论学科本身存在的一些“不清楚”“不确定”,却是产生质疑的主要原因。所以,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研究者们对这些问题的态度应该是积极的回应、解决,而不是一味的回避。艺术学理论学科说到底还是属于艺术学科。如果连一些来自于门类艺术学科以及外界的合理质疑都不能够解释清楚,并且有效给予回应,那么实际上也或多或少的反映出这样的学科在研究对象、存在价值等方面是需要进一步去明确和深入研究的。所以,本文想就艺术学理论学科进路问题作一梳理,以期在此过程中对艺术学理论的本体论、方法论、价值观等方面遭受的质疑作出回应,同时对于艺术学理论的发展方向作出尝试性的探索。
一、艺术一般的疑惑
首先,不仅对于对这个学科有疑问的任何人,甚至一些艺术理论的研究者自身最经常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艺术学理论学科是研究什么的?在我国的艺术学理论研究中,马采第一次给艺术学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艺术学就是研究关于艺术的本质、创作、欣赏、美的效果、起源、发展、作用和种类的原理和规律的科学。”[1]而目前学界对此问题最官方也是最容易想到的答案,就是把这样的问题和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研究对象联系起来: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研究对象是艺术一般,而所谓的艺术一般是指门类艺术所共通的性质和规律。这样的答案实际上是艺术学理论学科一直所坚持的带有价值定位性质的所谓标准答案。然而,在这样的答案里,我们实际上并不能够明确的把握这个艺术一般究竟是什么,以及门类艺术中那些所谓的共通的性质和规律究竟是什么?
当我们简单说艺术学理论是研究所谓艺术一般及相关问题的时候,我们是否已经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艺术一般的把握方式呢?如果简单的说艺术一般是各门类艺术所共通的性质和规律的话,那么我们追问的这些共通性质和规律是否已经足够具体与明晰?所以,当纠缠在这样的回答中时,我们就会发现,艺术一般这样的简单回应可能并没有最终回答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研究对象究竟是什么。因为艺术一般实际上还是属于艺术学理论学科内的话语,而不是学科之外都能够接受、理解并且把握的话语。这样的学科内话语,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一种美好的愿景,而不是一种可解释、可把握的具体的定义法则。也就是说,所谓把握门类艺术共通特质的艺术一般,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说,它是艺术学理论学科所希望达到而还没有达到的一种理论愿景,而不是一种对于门类艺术而言切实且具体可操作的把握方式。所以,有关艺术学理论是研究艺术一般及相关问题这样的答案实际上并没有把这个问题讲清楚,说透彻。
张道一先生在理解艺术一般与门类艺术的关系时,曾经说过,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水果和苹果的关系。当我们说我们吃水果时,我们不可能吃那个统称的水果,而是指某种具体的水果。同样道理,当我们说我们欣赏或者创作艺术作品时,我们也是指欣赏具体的美术、音乐等门类艺术作品。所以,张道一先生说:“什么是艺术?艺术是什么?提出这个问题,可能有人不以为然。世间之人,谁不接触艺术,谁又不知道艺术呢?但是,就像吃苹果、吃梨一样,可能谁也没有吃过“水果”,因为“水果”是抽象的,不是具体的实在物。认真地追究起来,人们只知道具体的艺术。或者喜欢某种艺术,如音乐、美术、舞蹈、戏剧戏曲、电影电视和曲艺杂谈等,对艺术的整体讲不出所以然,只能从欣赏的角度谈出不同层次的感受。即使各门各类的艺术家,也是“敲锣卖糖,各干一行”,说不出艺术整体的形状,有什么特点。”[2]
在这样的类比中,如果我们为水果下一个定义,例如:“多汁且大多数有甜味的植物果实,不但含有丰富的营养且能够帮助消化”的话,那么水果便可以是所有由此性质的果实的统称。因为苹果、梨等有此性质,所以都可以称作为水果。看上去我们找到了所有水果共通的性质。然而,我们更应该看到的是,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个统称为“水果”的定义以及水果的共有特征,但实际上我们还是无法穷尽所有具体的例如苹果、梨、橘子等这些具体水果的特殊性质。也就是说,即便我们知道水果这个定义的内涵和外延,但我们对于具体的苹果、梨的把握依然还是有限的,因为实际上我们并不能根据我们对于水果的理解把握住所有苹果、梨等具体果实的每一种特质。而水果这样的统称实际上本来就并不包括水果的每一种特征,也不可能穷尽所有水果种类的所有特征,而是它们共通性质的表述。例如苹果的果肉和橙子的果肉,他们都多汁,但是颜色不一样,同时结构、口感都不一样。所以,同样道理,就算我们把握住艺术(艺术一般)的所有特征,但实际上我们也还是无法穷尽所有具体的美术、音乐等这些具体门类艺术的特质,也就是说,即便我们明确把握住了艺术一般,但实际上依然不能根据艺术一般的内涵甚至外延把握住所有各门类艺术的独特性质。因为艺术一般这样的统称实际上本来也并不包括各门类艺术的每一种特征,也不可能穷尽所有门类艺术的所有特质,而是它们共通性质的一种把握。而这些共通性质对于各门类艺术而言,反而是一种被包含的关系,即每一种门类艺术都包含这样的性质,同时这些性质并不能直接指向某种门类艺术,而是指向各门类艺术所共同拥有的某种把握它们的方式。所以这种艺术一般当然不是各门类艺术的全部特质。
那么,就研究对象而言,具体的门类艺术专注于物理学概念上对于具体的美术、音乐等的创作、鉴赏、活动、技法、历史、思潮以及艺术家等具体研究对象的全方位的研究。虽然艺术一般覆盖了各门类艺术,同时对于上文所提到的各门类中的创作、鉴赏、活动、技法、历史、思潮以及艺术家也会进入艺术一般的视野,然而,它的研究并非物理视角上的那种既定对象的全方位研究,而是有着其它的指向性,即它对于各门类艺术的研究实际上只是集中在各门类艺术的共通性质和规律这一部分。所以,如果要问艺术一般是不是比各门类艺术的研究对象要广泛的话,这样的问题是没有办法作出回答的。看上去,艺术一般好像是任何门类艺术都纳入研究视野,然而严格来说,艺术一般和门类艺术的研究对象却不是一种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因为说到底,如果艺术一般站在门类艺术的共通性质和规律的视角上的话,门类艺术的全部面貌可能并不是艺术一般的关注重点,甚至门类艺术的某些方面会被艺术一般所忽略。艺术一般之所以能够关注到某种门类艺术,是因为这种门类艺术中表现出了所谓门类艺术的共通性质,从而具有某种艺术的属性。所以,从物理学角度来理解,艺术一般和各门类艺术的研究对象是一种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然而,严格从学科理论上来说,这种研究对象的包含关系不再存在,艺术一般和各门类艺术的研究对象显然不同。
二、艺术一般的视野与价值
当我们把美术、音乐、舞蹈等门类艺术都称作为艺术之时,实际上我们已经承认如同水果的定义那样,各门类艺术如美术、音乐以及舞蹈中有某种所谓艺术的共通性质。这种共通性质我们用艺术学理论学科内的话语称它为艺术一般。然而,当我们把艺术一般明确作为艺术学理论的研究对象,同时也明确的把艺术一般与具体的美术、音乐、舞蹈等研究对象不视作为一种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时,紧接着的问题就是:这个艺术一般究竟是什么?
一旦这样的问题出现,有关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思考便陷入了困境。因为迄今为止,艺术学理论界实际上并没有关于艺术一般的公认较为明确的定义,就像是我们在上文所说的,艺术一般实际上是一种学科理论愿景。这种理论愿景即便在艺术学理论学科内会以某种看似确定性的概念文字存在,然而这种程度的确定并不能产生外部的应用价值。在操作层面,艺术一般也还未能发挥我们所期盼的指导性的功能。同时,在艺术研究的历史中,我们可以找到的各种对于艺术的理解、论断、学说何止百种,丹托甚至认为:“艺术史上当前阶段的一个标志是,艺术的概念意味着对究竟什么是艺术作品不再有任何内在限制,因此,人们再也无法分辨究竟什么是艺术品或什么不是。更糟的是,某件东西可以是艺术品,而与之极其相似的另一件却不是艺术品……这并不是说,某个东西是不是艺术品完全是武断认定的,而只是说传统的标准不再适用。”[3]所以,这个时候,我们是否会因为学界没有艺术一般的普遍认同或者公认的明确定义,而需要彻底的否认艺术学理论这样的学科以及它所理解的艺术一般其理论指向的价值呢?
艺术一般的不甚明晰毫无疑问是影响其价值判断的重要因素。而学界内外的困惑实际上也源于这种研究对象上的不甚明晰。然而,我们应该看到,这种消极状况并不能成为对于艺术一般进行价值判断的唯一依据。这种消极状况实际上与一些对于艺术一般而言的积极状况是同时并存的。而这些对于学科而言积极的状况,却因为习惯性的原因被我们所忽略了。
我们很容易忽略这样的状况:不论是从吃水果到吃苹果、梨,还是从欣赏艺术到欣赏具体的美术、音乐作品,实际上我们都经历了从称谓上的某种统称到具体的某个水果或某种门类艺术作品和我们直接发生关系这样的一个过渡过程。即当我们说:买一点水果时,我们可能选择去购买具体的苹果、梨、香蕉等;当我们说某个人是搞艺术的,那么他有可能是从事美术、音乐、舞蹈等门类艺术作品创作;同时,当某个院校拥有美术、音乐等专业,而它并没有一个叫做“艺术”的专业时,我们还是理所当然的称它为某某艺术学院,而不是并称为某某美术、音乐与舞蹈综合学院。我们应该看到,认知对象的这种自然转换并非偶然,这样的把握方式绝不仅仅发生在我们所举的水果以及艺术这样的领域中,在体育运动界,我们用身体素质来理解跑、跳、呼吸等运动的基本能力,而这种基本能力实际上在跑步、游泳、拳击等多个领域都有应用。在美食烹饪界,我们也会用色、香、味来把握美食的美味。而这些评判标准对于炒、煎、炸、蒸、煮等各种烹调方式都是适用的。所以,实际上这样的理解方式早已被我们所熟知并且广泛的应用在各个领域。只不过在某些领域发展的更为成熟,例如体育运动界的心肺机能或者身体素质这样的综合理解。而有些领域发展的还不够成熟,例如:艺术学理论中的艺术一般。
综上,我们在用一种统称的把握方式去理解或者表达某种具体的水果或者艺术门类时,不会因为我们绕了一个圈子而给我们造成某种困扰,反而在某种理解思路上给与某种明确的指向。当然,这种指向实际上与水果或者艺术一般的内涵有着直接的关系。对于这种过渡,我们是如此的习以为常和理所当然。这是为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习惯称苹果、梨等为水果,美术、音乐、舞蹈等为艺术,而真正与之产生关系的时候,又是与某个具体的水果或具体的门类艺术和我们发生关系呢。这样一来岂不是绕了一个圈子,是什么原因让我们习惯于这样的过度?
我们应该看到,这种认知对象的自然转换出现在我们认知领域的各个方面。同时,我们更应该察觉到,这种自然转换实际上源于对对象们的性质或者价值的一种共性认识和把握。例如在水果这样的统称中,它集聚了各种水果的多汁且口感好、营养等性质,这样的性质和价值不管在苹果、梨、香蕉中它们同样存在;而身体素质因为聚集了心脏制血及泵血功能、肺部摄氧及交换气体能力、血液循环系统携带氧气至全身各部位的效率,以及肌肉使用这些氧气的功能等各个方面而成为人们把握一个人运动能力各方面的一个综合考量因素,而这种考量因素对于游泳、跑步、拳击同样适用。所以,这种自然转换是以对象们在某种价值上的共同的指向为先决条件的。而价值指向就性质来说,毫无疑问是直接指向人,同时和人发生价值关系,所以这样的理解方式无疑较之单个的苹果、梨的性质,单个门类艺术中的美术,音乐或者具体油画,交响乐的专业技法中所包含的物理或者化学性质,或者其它所谓科学性的客体性质无疑更容易理解,也更易把握。当然,更易理解、把握的根本原因,无疑根源于价值理性的统观视角,这种统观视角由于与人直接产生关系,或者说以对于人的价值和直接把握作为一种直接目的。它是植根于人的某种价值判断,而不是指向对象的某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体性质,从而更容易理解和把握。反过来说,这种统观视角,其视域会覆盖到研究对象之间的某种相同性质,而这些性质也不会是孤立的某种物理或者化学特性,它只会是对人而言的一种价值关注。
对于门类艺术的此种统观视角的理解方式一旦建立,原本专业性或者说科学性很强的门类艺术便能够在一个更容易接受的平台上,以一种价值理性,直至生活化的理解方式被理解和把握。毫无疑问,此种对于艺术的理解方式会把艺术与日常生活更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所以,从这个视角来说,艺术一般应该是一把艺术开启生活之门的钥匙,而这实际上也正是艺术生命力能够一直得以延续的根本原因。其次,如果说各门类艺术之间的研究水平不是均衡发展,对于各门类艺术的认识程度也各有深浅的话,那么,艺术一般所建立的理解平台此时就起到了从A 通向B 门类艺术的理解这样的桥梁作用,更加促进各门类艺术的认识与把握,从而达成各门类艺术发展新的平衡。因为艺术一般对于门类艺术的整体的关照实际上同时也就是对于具体的每一个门类艺术的个别关照,那么艺术一般对于任何门类艺术学科的认识和研究成果实际上是可以毫无障碍的转移到另一个门类学科上。
三、艺术一般的学科归属
自然,肯定也会有人质疑,就算这种对于艺术的理解方式其价值不容否认,但是,它为什么一定只能是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价值定位和目标,难道美学或者门类艺术学不能实现这样的目标吗?美学以及门类艺术学难道就不能以艺术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当然不是这样的,不仅如此,我们确实看到,二十世纪以来,美学研究对于艺术的极度关注。同时,我们也不能阻止诸如美术、音乐、舞蹈的门类艺术有某种艺术(艺术一般)自觉的指向或者思维。我们更可以看到,黑格尔在其著作《美学》中说:“这些演讲是讨论美学的;它的对象就是广大的美的领域,说的更精确一点,它的范围就是艺术,或则毋宁说,就是美的艺术。”[4]我们同时也留意到,门类艺术对于社会以及人类本身越来越关注的势态,然而,这些现象是否就一定能够说明,美学以及门类艺术学能够把艺术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并且有效的解决我们所遇到的艺术问题呢?我们是否谨慎的思考过美学以及门类艺术学本身的研究对象呢?
不可否认,“美学’是指美的哲学”[5]然而,纵观美学的历史,当美学的研究不再停留于朴素的“美”的真理性的探寻,而是慢慢转向如康德所说的审美判断之时,几乎与此同时,美学与美的艺术便联系到了一起,所以,接下来,黑格尔的美学实际上展现的是研究美的艺术的哲学。而鲍桑葵也提到:“为了哲学研究的目的,把美的艺术当做是美的主要代表,不但在实践上是必要的,而且在理论上也是合理的。”[5]如果说美学自古典美学后与艺术哲学画上了等号是客观事实,也如鲍桑葵所说这是合理的话,那么,我们就姑且先不去质疑其中的合理性。然而,当艺术有了某种自主性,而艺术创作又不在所谓“美”的框架中产生之时,那么此时美学转而去思考这些不“美”甚至于“美”背道而驰的艺术,这样的美学是不是也是合理的和理所当然的呢?不再思考美以及美的艺术的美学,它还是美学吗?
当然,此时我们会很自然的想到艺术哲学,认为用艺术哲学来把握艺术无论如何都是合理且理所当然的。因为艺术哲学对于艺术研究的合法与否不是取决于艺术内涵的变化与转向,也不是艺术是否在“美”的框架中。艺术哲学对于艺术的研究实际上仅仅就需要哲学思维在物理学层面上对于艺术的直接指向就可以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它对于艺术(艺术一般)的思考肯定是合理的。然而,合理是否意味着最为合适?以哲学为研究手段的艺术研究会把我们对于艺术的理解引向何方呢?毫无疑问,哲学是一门建立在理性以及概念基础之上的学问。然而,艺术却是非理性的。所以,如果我们对于艺术的思考、研究单一的沿着哲学的思维展开的话,那么艺术丰富的可能性在很大程度上就会被遮蔽。同时,艺术哲学实际上也并不能成为艺术研究的最终归宿。“任何一门科学,只要关于它的知识一旦可能确定,这门科学便不再称为哲学,而变成一门独立的科学了。关于天体的全部研究现在属于天文学,但是过去却曾包括在哲学之内;牛顿的伟大著作就叫做《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同样,研究人类心理的学问,直到晚近为止还是哲学的一部分,但是现在已经脱离哲学而变成心理学了。”[6]也就是说,哲学本身并不是一门能够切实把握住艺术的学问。“哲学之应当学习并不在于它能对于所提出的问题提供任何确定的答案,因为通常不可能知道有什么确定的答案是真确的,而是在于这些问题本身。”[6]133
从以上分析看来,单以美学或者艺术哲学的研究来推动艺术或者艺术一般的发展,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方案,而就门类艺术而言,由于门类艺术天然的物理学层面的研究对象的确定,它的研究必然是围绕某个具体的研究对象展开的。而这样的展开对于艺术一般规律的研究不具有必然的指向性,而是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偶然。
结 语
通过对于艺术一般以及艺术一般在各相近学科中存在状况的分析,我们能够看到艺术一般的独特价值,也能够看到艺术一般在各相近学科中独特的理论指向以及发展前景。由此反观,艺术学理论可能的学科进路也在此分析中慢慢显现。下面笔者结合以上分析,尝试着对艺术学理论可能的学科进路做一个梳理与展望。
毫无疑问,就目前的研究状况而言,我们并不能从无法计数的艺术的理解中统一出一种大家都公认的定义。而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自然也不能用一个十分确切的定义来把握我们所认识的艺术一般。所以,从这样的路径上着手研究艺术一般显然是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艺术一般的研究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当从本体论角度不能完成对于艺术一般的研究时,艺术一般把握艺术的视角与方法以及它所产生的价值就成了研究艺术一般的可能切入点。这就好比对某个人的了解,在见不到此人的状况下,对他的了解就只能从他的做事方式以及产生的影响着手。庆幸的是,我们已经注意到艺术一般其统观各门类艺术的独特视角与方法以及随之产生的把握门类艺术共通性质的能力与价值。
很明显,与门类艺术视角不同的是,艺术一般不再单从某一种门类艺术出发,而是站在统观各门类艺术的独特视角之上,所以,艺术一般看到的艺术与门类艺术看到的艺术一定是两个不一样的存在。在艺术一般的视域中,各门类艺术因为具有某种相同的特质从而被统称为艺术,而各门类艺术之间的界限在艺术一般的视野下,则被理解成是艺术一般的语汇规则下不同类型的表现形式而已。相同的语汇规则使得美术,音乐等被理解成为一个整体的研究对象,而单纯的美术,音乐则是这种语汇规则在某种表现方向上的展现。
在这样的理解和把握方式下,门类艺术被理解成一个整体。而这种整体的理解方式对于艺术而言就仿佛是某种历史性的回溯,回溯到艺术还未分化成各种门类艺术时的那个样子(当然这有可能只是某种理论上的猜想),在这种未分化的整体中,我们可以追溯各门类艺术在人类可感知的形式层面可能存在过的统一,这样的统一可能在千百万年前就自然的存在于人的认知与表达中,而现如今却由于各门类艺术的分化与不均衡的发展变得无迹可寻。当然,亦或许这种统一它从来从来没有存在过,然而不管怎么样,艺术一般让我们更容易看到作为一个整体的艺术它的规律与语汇规则,借助这样的回溯性的视角,我们更容易看到一个没有被社会化、政治化或者商业化的纯粹的艺术它原本的样子。
由于艺术一般的视角能够使得我们从一个统观的层面把各门类艺术做整合性理解,即把美术、音乐、舞蹈等门类艺术看成是一个整体的研究对象。那么一旦门类艺术综合理解的管道一旦建立,专业性很强的门类艺术便能够在一个更容易接受的平台上,以一种价值理性的理解方向被理解、把握。毫无疑问,这样的艺术可能会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更为接近。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艺术一般应该是一把艺术开启生活之门的钥匙。再者,如果说各门类艺术之间的研究水平不是均衡发展的,我们对于各门类艺术的认识程度也各有深浅。那么,艺术一般所建立的理解平台此时就起到了一个很好的桥梁作用,因为艺术一般对于门类艺术的综合的关照实际上也就是对于各门类艺术的关照,那么艺术一般对于任何门类艺术学科的认识和研究成果实际上是可以毫无障碍的转移到另一个门类学科上。
艺术一般的价值不容否认,然而,艺术一般的归属却似一个不十分明确的问题。毫无疑问,美学较早的认识到了理性与形式可能存在的关系,也较早的对于这样的问题进行了思考与研究。可以说,美学较早的对于艺术一般的存在有了洞察。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美学对于艺术及其一般的思考由于其学科性质的关系,一直不能进入到艺术本体的内部,并对艺术进行系统化的深入研究。纵观二十世纪以来,对于艺术进行思考的美学更多的是集中在艺术社会学或者艺术政治学等方面,而真正深入艺术一般的思考则少之又少。毫无疑问,这和学科本身的性质是脱不了关系。而艺术哲学这种用哲学方法研究艺术问题的研究思路本身对于艺术一般的思考就不具有确定的指向性。同理,从门类艺术到艺术一般这样的路径则更不是一种通畅的理论通道。
作为第一个明确提出艺术一般,并同时把艺术一般作为学科存在根基的学科,艺术学理论对于艺术一般的研究确实具有某种天然的合理性。同时,在不能完全厘清艺术本体的情况下,我们看到存在着从方法论以及价值观入手这样可行的艺术一般研究进路。然而,我们也应该看到,艺术学理论不论对于艺术一般在方法论以及价值观方面的挖掘都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说,对于艺术一般的研究以及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本身,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