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父亲节及其纪念活动的历史考察(1945～1948)

王 浩

(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 200444)

近几年来，民国纪念节日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民国时期的纪念节日不仅承载着特殊的纪念意义，而且也成为透视民国时期社会政治的重要窗口。以抗战胜利前夕兴起的父亲节为例，目前研究多见于文史类杂志之中，主要以介绍基本情况为主(1)介绍性文章主要有谢飞：《中国历史上曾有自己的父亲节——“八八节”》，《群文天地》2012年第9期；吴玉林：《从伦理关系的时代性谈到父亲节的重要》，《孔学与人生》2012年第61期；周石峰：《“八八父亲节”的来龙去脉》，《文史天地》2015年第10期；谭浩然、谭备战：《诞生在抗日战争中的“父亲节”》，《团结报》2019年8月8日，第5版。另外，侯杰、马晓驰的《从日常到节日：上海“八八”父亲节活动研究(1945—1948)》从倡导节日化的忠孝表达、创建关怀父兄的独特方式、塑造“理想父亲”的主体身份三方面探讨了父亲节的纪念意义(《妇女研究论从》2019年第1期)。。本文拟从细微处着手，全面呈现父亲节缘起、推广历程及其宣传纪念活动图景，进而探讨父亲节纪念的深刻寓意。

一、“八八”父亲节缘起

抗日战争胜利前夕，上海市各界名流发起父亲节，“签名赞助者凡数百人”[1]。追溯父亲节缘起，主要在于，其一，“忆昔第一次欧战告终时，美国茄维丝女士发起母亲节，旨在慰阵亡者之母。嗣世界各国有识之士，积极推行，转而为纪念本身之母，地无中外，时无古今，锡类之思，盖无二致。”[2]其二，深感父乾母坤之恩，父忧母难之德，提倡尊父爱母。“父以生我，母以鞠我，惟父惟母，并称并重。知有父而不知有母，固失人情之常；知有母而不知有父，宁非痛心之事！”[2]缘此，上海各界同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际暨抗日战争胜利前夕，联名发起父亲节，“尚望社会先进，提倡推行，由一家而一乡，而一县，而一省，而一国，而至于全世界，报德尊亲，遐迩一体。”[2]

父亲节发起之际，“其时正当远东最后决战，敌寇猖狂，环境险恶”[3]。因此父亲节名义上为祝福纪念父亲，但实际上为纪念抗日战争中牺牲的父亲，更“实为怀念祖国之暗示”[3]。因此，父亲节一经发起，令国人大为感奋。

父亲节发起人为颜惠庆、袁希濂、史致富、梅兰芳、费穆、张一渠、陈青士、陆干臣、严独鹤、富文寿等10人。发起人中除了史致富从商之外，其余都是各界知名之士，内中有慈善家、医学家、书画家、电影家、新闻家、公益家、教育家、艺术家、文化家，可谓是包罗万象[4]。(见表1)

表1 父亲节发起人一览表(依姓氏笔划多寡为序)

父亲节发起诸君将父亲节节日纪念日期定为每年8月8日，体现着我国深厚的传统文化与汉字魅力。一方面因“八八连缀，形同父字”[2]，另一方面，八八“音又与‘爸爸’二字近似，顾名思义，便于记忆”[2]，故又称“八八”父亲节。

二、父亲节节日推广历程

1946年系抗战胜利后的首届父亲节纪念活动。为进一步推广父亲节，发起人及赞助人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成立父亲节推行委员会、推动父亲节的法定化与国际化、规定纪念仪式、创作纪念歌曲等方面。

(一)成立父亲节推行委员会

为更好地推广父亲节崇尚孝道、为国尽忠的宗旨，父亲节发起及赞助诸君于1946年第二届父亲节纪念活动筹备之际，特组织成立父亲节推行委员会，聘请推行委员88人，负责父亲节相关事宜。1946年第二届父亲节纪念仪式于8月8日上午10时半在上海广播电台，通过广播方式举行。父亲节推行委员会主委潘公展及全体推行委员88人，均出席主持此次仪式，并邀请上海市各界首长参加演讲，[5]扩大仪式宣传作用。

1948年8月8日为父亲节第四届纪念活动，父亲节推行委员会“经于七月初起，迭开小组会讨论进行事宜，决定除宣传计划、纪念式一律照旧办理外，新聘各界名流八十八人为推行委员。”[6]新一届父亲节推行委员会推行委员(见表2)网罗了当时上海党政界、外交界、教育界、新闻界、医药界、工商界、司法界、书法界、戏剧界、慈善界等界名流人士，极大地推动了父亲节纪念进程。

表2 父亲节推行委员一览表(依姓氏笔划多寡为序)

(二)推动父亲节的法定化与国际化

1946年第二届父亲节纪念活动举行前夕，潘公展、李石曾、宋汉章、徐寄庼、王晓籁、杜月笙、程中行、吴敬恒、李登辉、钱永铭10人，认为父亲节纪念“系属抗战期间民族正气之纯正表示，大有提倡必要。况美国曾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发起母亲节，我国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起父亲节，后先辉映，当此中美敦睦邦交之时，尤觉意义深长。”[3]于是，潘公展等联名呈请上海市社会局转呈中央，“为纪念抗战史迹计，为崇尚民族道德计”[3]，希冀准予备案，规定八月八日为父亲节，通令全国遵行。

表3 父亲节赞助人一览表(依姓氏笔划多寡为序)

潘公展等联名呈请，受到上海市社会局的重视。上海市社会局批示“呈悉，应准照办，并准予转呈社会部通令全国，一体遵行，仰即知照，此批。”[3]上海市社会局将潘公展等联名呈请转呈中央后，行政院虽然肯定了父亲节纪念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是以节名太多为由，做出了暂缓核定的决定。

本市名流及潘议长公展前以提倡敬老，请规定父亲节，经社会局转呈行政院核定。兹悉：社局已奉行政院令，关于请核定父亲节纪念父亲孝思，颇堪嘉慰，惟吾国节名太多，以后当统筹办理，故暂缓核定[7]。

虽然呈请中央通令全国一体遵行纪念父亲节一事未果，但是父亲节在上海社会影响逐步扩大，还延展至北京、天津、重庆、成都等地。1947年支念慈编著的《纪念节日史略》已将父亲节收录其中，阐明了其作为纪念节日的伟大教育意义。而且作为国民党喉舌的《民国日报》《中央日报》《新闻报》等亦发表父亲节纪念社评社论，事实上标志着父亲节从民间社会向国家意志的转向。

同时，父亲节推行委员会积极推动将父亲节推广及全世界，成为国际性的节日，与母亲节、劳动节等相提并论。父亲节推行委员会认为，“向来国际性纪念节，均由欧美人发起，而父亲节期由我国人首先发起，故其意义深长，不言而喻”[8]，父亲节可与母亲节相互辉映，共同发扬人类崇高的至爱精神。为此，父亲节发起人、赞助人共20位名流联名致函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英国驻华大使史蒂文森、苏联驻华大使彼得罗夫、法国驻华大使梅里蔼诸氏，请其转达本国，一致提倡推行父亲节。原函云：

大使勋鉴：阁下荣任驻华大使，促进吾国国利民福，敦睦二国邦交，全国朝野人士，莫不引领欢欣，认为阁下悌恺慈祥，不啻为福星照耀，吾人于庆贺与表示敬意之下，并祝阁下健康。

敝国诗经有：“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又“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吾国古代圣哲，提倡孝亲，父母并重，认为父母，有无极之恩，毕生难报。其载于他种古籍者，尤不胜枚举。

今世有母亲节，而无父亲节，似尚不足以尽仁人孝子锡类之思。上海各界，颜惠庆、袁希濂、史致富、梅兰芳、费穆、张一渠、陈青士、陆干臣、严独鹤、富文寿等，上年当暴敌披猖，远东决战最紧张时期，不顾敌寇之猜忌，不避环境之险恶，特发起父亲节，建议每年八月八日举行，其意义为发扬我国固有文化道德。而在沦陷之中，父失其子，子丧其父，考其由来，为战争之罪恶。吾人更藉此举唤起民族，加强祖国之怀念，其定为八月八日者以“八八”谐音爸爸，使人便于记忆也。今年由吾国潘公展、李石曾、宋汉章、徐寄庼、王晓籁、杜月笙、程中行、吴敬恒、李登辉、钱永铭等朝野人士，联名建议吾国中央，请规定是日永为令节，并请通令全国一体奉行。

贵国提倡仁孝，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告终，发起母亲节，旨在慰阵亡者之母，旋各国推行，转为纪念本身之母。吾国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发起父亲节，敬盼阁下转达贵国朝野人士，藉此报德尊亲，以消弭战争之动机。将见普天之下，永庆升平[9]12-13。

该函阐述了我国传统孝亲文化以及父亲节发起经过与意义，希冀各国共同推行，维护世界和平。对于推行父亲节之事，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曾来函表示赞同。他认为“仁孝乃世界之美德，贵国发起父亲节，报德尊亲，消弭战祸，至深钦佩，自当转达敝国人士，共同提倡。”[10]这足以证明“显亲崇德，中外攸同。”[11]但是父亲节推广一事，在国内未能得以通令遵行，而且随着国内及国际形势的变化，在国际社会推广之事亦无所进展。

第二届父亲节纪念活动最重要的就是进行父亲节推广，虽未能如愿，但是父亲节纪念仍盛行于民间社会，特别是上海区域社会。正如1947年第三届父亲节纪念活动举行之际，《申报》社论所言：“父亲节日发起迄今，仅有短短的两年历史，在国内尚未获得中枢政府的正式核准；其在世界各国，对于报德尊亲的美德，虽属人同此心，但是各国也还没有一致规定八月八日为父亲节。故父亲节的倡导，离开发起人初期的理想，自尚有一段距离。正因为如此，我们更有积极提倡身体力行的必要。”[10]因此为着将来的可能，本着这个目标努力，倡行父亲节诸君呼吁国民“将中国仁孝之美德，发扬光大，普及全世界，以实现我先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伟大理想。”[10]

(三)规定纪念仪式

1945年第一届父亲节兴起之际，发起人旋即号召其纪念仪式“仿照母亲节成例，凡属子女佩花纪念，父亲健在者佩一红花，逝世者改佩白花。”[2]“承欢尽礼，丹红之爱日长辉；失怙兴悲，清白之家风宛在”[2]。父亲健在佩红花以示庆祝，父亲已故佩白花以志哀思。1946年第二届父亲节纪念活动举行前夕，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向社会公布了详细的纪念仪式。该纪念仪式规定父亲节由家庭举行纪念，并分别就父亲健在、父亲远游、父亲逝世、数代同居等不同情形提出了具体的纪念仪式，包括佩花、敬礼、献呈纪念品、默哀、致感恩词、遥寄家书等不同方式。

(一)父亲健在，子女左襟上各佩红梅花，向父亲敬礼，献呈父亲平素喜爱的纪念品，并致感恩词。(二)父亲远游，子女左襟上各佩红梅花，发家书遥祝，并献呈父亲平素喜爱的纪念品。(三)父亲逝世，子女左襟上佩白梅花，向遗像敬礼，献花默念誌哀。(四)数代同居，各代子女以各该代父亲健在与否，分别在左襟上佩带红梅花或白梅花，并分别献呈纪念品，敬致感恩词，或依辈份向遗像敬礼并献花，默念誌哀。(五)父亲节不采用公共开会仪式，由全国各地每一家庭个别举行纪念[12]。

(四)创作纪念歌曲

1945年第一届父亲节纪念活动比较仓促，为更好地宣传纪念父亲节，父亲节推行委员会特邀请父亲节发起人费穆作“父亲颂”歌词，并敦请作曲家黄贻钧作谱。

父亲颂[13]

劳苦劳苦父亲苦，我爱我父肺与腑，羊跪乳，乌反哺，爱我父，爱我母，为我拿起锤与斧，为我背起弓与弩，荆棘山林耕与耡，绿野千里田与圃。

苍苍古树根与土，世世劳苦父与祖，点点汗，粒粒谷，父与祖，子与父，风风雨雨愁与苦，子子孙孙歌与舞，劳苦劳苦父亲苦，我爱我父肺与腑。

《父亲颂》由男女青年会歌咏班练习，并于8月7、8两日在电台进行播唱，以资纪念劳苦父亲。《父亲颂》诚挚回旋，令人发人省思。歌词运用歌行体形式，句句押韵，便于吟唱记忆；运用山羊跪乳、乌鸦反哺等传统孝道典故，明白晓畅，通俗易懂，并重点叙写父亲田间耕耘劳作的艰辛场景，极富视觉效果和感染力。歌词多次重复呼告，注入传统文化特质，表达了作者对父亲的深切感激之情。

三、父亲节宣传纪念活动

民国时期“八八”父亲节自1945年兴起，至1948年共举行四届纪念活动。父亲节因其意义深远，得到上海各界人士的热烈响应。父亲节宣传纪念活动方式丰富多彩，主要包括宣传活动、集会活动、征文活动、娱乐活动、济老慈幼、助学活动等。

(一)宣传活动

父亲节宣传纪念活动首要工作即为宣传活动。为广事宣传，父亲节推行委员会采取张贴宣传标语、举行播音仪式、航寄宣传物品、函请报社宣传、发行《父亲节纪念册》等措施。

1.张贴宣传标语

为扩大宣传起见，用简明扼要的文字表达父亲节纪念的深层蕴含，父亲节推行委员会特制定路牌标语，并在各交通要道悬挂竹布横额、张贴标语，函请上海市警察局惠予通令所属黄浦、老闸、新成等各分局一律维护[14]。上海市内南京路外滩、新世界、静安寺、中正东路外滩、大世界、林森路重庆南路口[15]等为张贴宣传标语的重要区域。1947年第三届父亲纪念活动“除请各大厂商捐赠路牌广吿十余处外，各中心巿区张挂巨幅白布横额，沿马路散贴标语，公共车辆活动标语。”[16]1948年第四届父亲节纪念活动举行时，上海全市布满标语，各重要路口高悬竹布横额[17]。特别是由永安、先施等四大公司橱窗陈列父亲节各种文件，并由大东南公司、福新公司、生化药厂等登载全日广播节目[18]。

父亲节标语[9]11

(一)无论男女老幼，都应纪念父亲节；无论贫富贵贱，都应纪念父亲节

(二)人人都有父亲，人人都应该纪念父亲节

(三)纪念父亲节，就是“做人”的起点

(四)我当教育儿女，使父亲欢喜；我当服务社会，使父亲欢乐

(五)不纪念父亲节，就是不孝；我当慈幼敬老，为父亲造福

(六)纪念父亲节，向我父亲致敬

(七)时刻孝敬父亲，时刻警惕自己

(八)我当多做建设事业，使父亲期待的富强康乐的新中国早日实现

(九)我要促进世界永久和平，使全世界父亲们都得到安慰

父亲节标语号召国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贫富贵贱，无论职业高低，都有自己的父亲，都应尊父敬老。因为这不仅是做人的起点、警醒自己的强心剂，亦是规范父亲对上对下双重角色的责任，更是为国家建设、为世界和平贡献自我的前提与基础。

2.举行播音仪式

从1946年第二届父亲纪念活动起，父亲节推行委员会本着扩大宣传与符合节约之旨[18]，通过举行播音仪式推行各项纪念活动。由此，假上海广播电台进行播音成为历届父亲节最主要的纪念仪式。特别是1948年第四届父亲节，为节约经费济助清寒学生，“仅隆重举行播音大会，并发动名伶名票参加播音，劝募奖学金。”[18]在1948年父亲节播音仪式举行之前，父亲节推行委员会特于8月3日下午3时，假南京西路大观园鸿图厅，举行全市票伶界招待茶会，并商讨在上海电台九○○KC广播劝募清寒子弟助学金等事宜[19]。

电台播音仪式，包括开幕仪式致词、儿童歌唱、名人演讲、名票名伶播音歌唱、向各界劝募助学金等环节。其一，播音仪式开始之际，为增加节日气氛，父亲节推行委员会邀请市立难童教养乐队出席演奏，并且由各中小学歌咏队播唱中西名歌[17]，用歌曲传达庆祝父亲健康或追念父亲恩德的敬意。

其二，父亲节推行委员会邀请名人名士进行演讲。播音仪式除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全体推行委员出席外，还敦请上海市各界首长参加演讲[5]以及名流人士进行演讲。以1948年第四届父亲节纪念活动为例，播音仪式开幕式由“潘议长亲临主持，委员88人均出席。吴市长、方主委、各局长、复旦大夏两校长均将到会演讲。下午名人演讲有张维、费穆、王完白，晚间为梅兰芳、严独鹤、王晓籁、周信芳诸氏。”[17]除此之外，为了更好地教育青年学生力行孝思、忠于祖国，父亲节推行委员会还邀约本市各学校优秀学生进行演讲。1947年父亲节播音仪式上，父亲节推行委员会邀请此前上海市教育局主办国语演说竞赛之优胜者——吴自遐、林更、周修政、石羽章、王丽华、万佳林等播讲“对于父亲节的感想”[20]，并“请陈青士为评判，参加者均有名贵赠品”[16]。

其三，父亲节推行委员会特邀名票、名伶、歌星等于播音仪式中连续播唱，并且在播唱节目时间内发动劝募助学金，希望各界热心人士捐输助学金救济清寒学生，在祝福父亲的同时，谋社会进步与幸福，谋国家建设与富强。1948年8月8日上午10时开始的父亲节播音仪式上，父亲节推行委员会播送名歌、戏剧及各类音乐节目，“特请全沪名票名伶播唱平剧”[21]。此次特别播唱平剧大会串精彩非凡，从“下午二时迄午夜二时止，应邀之名票名伶有五六百人。”[17]

电台播音仪式发挥了宣传纪念、劝募助学金两方面重要作用。“为人子者，当此令节，正宜慷慨解囊，勇于为善，不特为父亲祝福，亦将为社会国家造就人才，功德无量。”[17]同时，父亲节播音仪式也得到了其他单位的支持及赞助。上海市电信局因播音仪式及劝募助学金此举意义重大，特准予延长广播时间至深夜二时[5]。而且为表示对踊捐助学金者的敬意与赞倡，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及其他各大厂商亦均附送赠品[5]。其中，“捐款每户赠RCA有奖水果糖两卷，捐款五百万元以上者赠父亲节纪念册一本或集成万国痱子粉一听。”[21]

3.航寄宣传物品

为使父亲节能够在全国一致推行纪念，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将“父亲节发起经过及纪念式、标语等宣传品，分别航寄全国，如平、津、沈、长、昆、渝、港、粤、及新疆、康、苏诸地，凡四十余大都市。”[22]特别是南洋、星洲、爪哇、棉兰、仰光、马尼拉等华侨集中地，亦经寄出，希冀全体华人共同推行。

4.函请报社宣传

父亲节推行委员会为扩大父亲节影响力，一方面将宣传物品“托由各地中央社印发或迳寄各大日报刊登”[8]，一方面“函请全国各大都市各省会报章一致宣扬”[11]，刊登父亲节新闻，并委托“《申报》转请全沪电台先期广播”[16]，特别是“函请各报撰社评，编特刊，并多登新闻稿”[9]16，尽量宣扬父亲节意义。

为积极响应父亲节纪念活动，全国各大报刊于8月8日发表社评社论。如《民国日报》刊发《庆祝父亲节》、《中央日报》刊发《建国发轫中的父亲节》、《益世报(上海)》刊发《父亲节与世界和平》、《和平日报》刊发《父亲节与新时代的父亲风度》、《申报》刊发《胜利后首届父亲节》、《东南日报》刊发《“父亲节”琐感》、《新夜报》刊发《报国尊亲》等。从各大报刊刊载的社评社论来看，父亲节涵义已经突破了原先纪念父亲的意义，启发了国人新一轮的思考，进而流衍出维系伦理道德、如何做名好父亲、子女如何做到孝亲与报恩、怀念祖国、民族意识发挥、民族正气表现、民族道德发扬、忠于国家与报效祖国、发扬人类至爱与维护世界和平等深刻蕴含。

5.发行《父亲节纪念册》

1948年第四届父亲节纪念活动举行之际，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向全国印行《父亲节纪念册》[9]。《父亲节纪念册》是对历届父亲节纪念活动的总结，阐述了父亲节纪念的意义作用，在回溯中进行展望，表达了通过提倡推行父亲节而实现国人克尽孝思、立身行道、报效国家的希冀。《父亲节纪念册》“全书十余万言，包罗四年来父亲节各项珍贵资料，及上海十五大报对父亲节的评论，又特写六篇，素描二十一篇，征文八篇，均系名家撰著，文笔生动，议论精辟，首篇为上海潘公展议长之序言，阐发尤有独到之处。”[23]

活动期间，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函请《申报》代赠《父亲节纪念册》一千本，“赠送各省市党，政，军各级机关，参议会，学校，图书馆，各社团，及有志提倡孝道挽救末俗之人士，索阅者函附成本及寄费三十万元，(原价五十万元)即可寄赠一册”[23]。除此之外，儿童教养所派二十名儿童于上海电台散发《父亲节纪念册》，而且上海市儿童书局及各大公司均出售《父亲节纪念册》[18]。

(二)集会活动

1946年第二届父亲节纪念活动前夕，8月7日下午5时到7时，父亲节推行委员会组织在八仙桥青年会礼堂举行父亲节庆说会。陆干臣、颜惠庆等出席庆说会，并有二百多人参加。庆说集会活动包括奏唱《父亲颂》、陆干臣报告父亲节发起经过、颜惠庆及皮禹(潘公展秘书)进行父亲节致词演讲、青年会“国语礼拜圣乐团”表演音乐节目(一曲女高音独唱“叫我如何不想他”、一首男高音独唱“Who is Sylvia”)、颂读天父颂祷文、表彰模范“好父亲”钱士涌等一系列规范流程[24]。庆说大会活动指明父亲节纪念可以作为每个人的指针，从父亲纪念延至个人自觉自醒，一是国人要力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儒家理念；二是做父亲的要做一名好父亲，教育好子女，为国家前途而奋斗；三是做子女的要身行孝亲，报效祖国。

1947年第三届纪念父亲节纪念大会于8月8日上午9时，于八仙桥青年会大礼堂举行，到会者达三百余人。此次庆祝大会依例“由陆干臣代表主席团主持行礼，并致词说明父亲节之意义及发起经过，称世界各国有母亲节，上海忠义之士于沦陷期间发起提倡父亲节，以示崇德报功反抗敌伪之意。继由潘公展氏致词，说明尽孝于父母，即尽忠于国家，孝是一切良善行为之出发点。次由袁希濂，严独鹤，王晓籁等相继演说，最后由八岁学童黄君杰演说。”[20]并且在大会举行期间，“周椒青提议由参议会与教育局商以孝经列为各校读物”[20]，潘公展当即表示允作参考。此外，纪念大会对父亲节征文、征歌获奖人员进行颁奖，向参与电台播音演讲的学生发放十万元奖金及皮鞋一双，并由中电放映《忠义之家》影片。同样，父亲节当日，成都为庆祝父亲节，选出蓉市“标准父亲李伯民、刘明扬”[25]等，以资鼓励，并为蓉市父亲们提供了榜样。

(三)征文活动

父亲节虽未被行政院核定全国一体同行纪念，但是父亲节推行委员会认为尊亲报德，意义深长，故而继续以推行全国热烈纪念为宗旨，特于1947年第三届纪念活动举行之际面向全国发起征文活动，倡导尊亲以示崇功报德。父亲节推行委员会连续多日于《申报》《新闻报》《大公报(上海版)》等同时刊登《纪念第三届父亲节征文启》，欢迎全国各地人士热心投稿以纪念父亲节。

《纪念第三届父亲节征文启》规定论文《我的父亲》与诗歌《父亲节歌》征集活动。不论男女老幼，学生或非学生均可自由投稿，自7月12日起限7天内寄《申报》社会服务科，并由父亲节推行委员会敦请李石曾、朱经农、陈鹤琴、杜佐周、廖世承五先生为评判[26]。

此次征文活动，参与《我的父亲》投稿者达2 000以上[16]，《父亲节歌》应征者1 000余人[27]。经过五位教育专家评判，最终“膺选者为陈颂平、章上珠、刘起凤、谢开德等十五篇，诗歌魏冰心、周在行、钟如舟等三首”[16](见表4)。其中父亲节诗歌获奖第一名为教育部国民教育司科长魏冰心，因此有时人称此为教育家提倡公民教育之好现象[27]。

表4 1947年父亲节征文活动获选名单

从表4可知，此次征文活动获奖者来自天津、安徽、江苏、上海、浙江、江西、广东、福建等省市，切实达到了扩大节日宣传、全国一体纪念的目标。父亲节诗文征集活动的18名当选人，凭借“父亲节推行委员会通知信，加盖原□章”[28]，于8月8日上午9时在八仙桥青年会大礼堂庆祝大会上由父亲节推行主委潘公展分别给奖。此外，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将获选作品于儿童书局出版之《儿童故事》月刊发表[26]，俾资观摩，以留纪念。

(四)娱乐活动

1946年为抗战胜利后的首届纪念活动，为通过电影娱乐等方式扩展父亲节宣传渠道，以引起观众孝亲的心理[6]，继而进行宣传纪念，父亲节推行委员会于8月8日组织上海市各电影院放映幻灯片[8]。

特别是1947年第三届父亲节纪念活动，父亲节推行委员会于8日上午9时于八仙桥假青年会举行庆祝纪念大会，并“请‘中电’放映电影‘忠义之家’，以娱来宾。”[11]8日晚8时，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商情大社票房全体委员联合名伶明星，假兰心大戏院夜场献演父爱话剧“秋海棠”，柬邀各界首长，全体参议员，工商名流及新闻界观剧[11]。话剧“秋海棠”的演出得到全沪各界的一致好评，号召全沪市民响应父亲纪念。为此，话剧“秋海棠”自8月11日起，假座中国大戏院演出，原定5天，又因由各团体之要求，展延2日(共计7天)至17日为止[29]。

另外，为纪念父亲节，北平举办37°游泳比赛大会，报名时间为7月30日至8月1日，其已规定4项跳水比赛姿势：正面入水、立定反面入水、跑动向前曲体入水、立定向后曲体入水[30]。

(五)济老慈幼

父亲节推行委员会推行委员应永玉，提出纪念父亲应举行尊亲集会、推行敬老运动、救济贫病孤寡老人，以达到父亲节发起之最初宗旨[31]。应永玉联合《申报》主办的“孤寡贫病救济金”，于父亲节发起募款，共同实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理想。慈善济老运动，得到各界人士响应，以1946年为例，共筹募二十七万一千元[32]。

另外，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发起慈幼活动，一方面函请卫生局通令中西医生，对儿童免费诊疗，药房药号配药予以特别优待；另一方面函请慈幼团体进行开放，供各界人士参观，发扬慈爱精神[6]。

(六)助学活动

1945年举行第一届父亲节活动时，发起诸君认为父亲节最有意义的纪念即为开展助学活动，救济失学青年。同时，“诸君于孝亲之余，襄赞助学”[33]，也是“纪念父亲、答报父亲深恩的最好方法。”[34]为此，父亲节发起诸君，特制作红白佩花三千朵，分赠《申报》和《新闻报》两报代为义卖，每朵佩花售五千元，卖花所得悉数捐助助学金，以嘉惠清寒学子[35]。而且，《申报》为感佩热心助学者，将“自愿捐款超过十万元以上列为纪念父亲队名者”[35]以资谢忱。

特别是1946年第二届父亲节助学活动，由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各发起人、赞助人首先倡导，认捐助学金，满五万元以上者，列为一队，其父亲健在者，题名为‘庆祝父亲节祝父亲康乐队’，如父亲逝世者，题名为‘纪念父亲节继续先父遗志队’，捐款不满五万元者不列队，但至少以一千元为限。”[36]同时，父亲节推行委员会每日将所有捐款人姓名及捐款额，同时刊登于《申报》《新闻报》两报，公示社会，以昭大信。

父亲节推行委员会除函请《申报》、《新闻报》代售红白佩花、向各界人士代为劝募之外，还组织青年学生在上海各热闹场所进行义卖红白佩花，以筹募助学金。每年八月七、八两日，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委托上海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学生救济委员会，分派各大学学生面向社会各阶层进行义卖活动。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力设标准花推行站，除函请警察局备案外，还请函予以保护[37]。其中“组织标准花推行站，总站设申报馆及青年会，分站遍设本巿各热闹区城。标准花分红白两种，义卖每朵五百元，所得全充助学金。”[13]义卖红白标准佩花，既可使民众通过佩花庆祝或纪念父亲，又可使孤苦失学青年及清寒学子得以继续学业，可谓一举两得。

另外，父亲节推行委员会每年于播音仪式期间，邀请名伶、名票及歌星等公益播唱，发动劝募清寒助学金，实行播唱助学活动。父亲节助学活动得到了诸多热心人士的赞助，以1948年播唱助学为例，“至午夜二时止，各界认捐计共一○三亿元”[38]。

父亲节助学活动的发起有着深刻的现实需要与民族未来两大原因。1945年第一届父亲节纪念活动举行之时，“其时正当远东最后决战，敌寇猖狂，环境险恶”[3]，因此在被日军盘据的上海，为适应特殊环境，父亲节发起诸君只能推动助学金[39]。随着抗日战争的胜利，以及战后国家建设的需要，国人意识到民族、国家的前途与命运应该系在未来的主人翁身上，所以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将筹募助学金、推动助学运动、救济清寒与失学青年作为一以贯之的方针[9]89。因此，父亲节助学活动发挥了节日纪念、慈善救济、国家建设的多重作用，成为父亲节纪念中最具特色的一项纪念活动。

综之，父亲节宣传纪念活动内容多元，有着统一、完善的计划与组织，将宣传动员寓于各项纪念活动之中，最终使父亲节这一孝亲节日得以深入人心，并且“以励末俗，提倡公益，努力为社会国家服务，庶合广义的孝道”[6]，从一场尊父精神运动上升为爱国建设运动。

四、结语

纪念节日具有伟大的教育意义，其目的就是追念过去、警惕现在、策励未来，[40]1从而激发每个个体对于国家、对于社会、对于民族、对于世界等能够有所贡献，从而培育每个个体爱国家、爱社会、爱人类的高尚情操。抗日战争中“阵亡将士不可计数，而这辈将士，前仆后继，杀敌致果的忠勇精神，实受父亲平日教养和随时激励的结果”[40]83。因此，父亲节发起之初即为了纪念这场民族解放战争中为国牺牲的父与兄。为此，父亲节推行委员会将尊父、敬老、济老、慈幼、助学等作为纪念活动的主体方式。民国时期的父亲节，其纪念意义随着社会形势的演变，从尊父孝亲扩展至为国尽忠，是我国忠孝文化与家国文化的结合纪念体。父亲节倡议及推动者，希冀每一位国人，能够继承父辈为民族、为国家而牺牲的精神，能够体谅父亲的辛勤与劳苦，能够克尽孝思、立身行道，能够扬名后世、以显父母、报效国家。父亲节及其纪念活动，最终阐发了抗战纪念、文化传承、国家建设的三大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