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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剩余劳动力迁移的影响因素分析
——托达罗模型的修正及实证检验

2020-12-04李东阳樊春良

经济与管理 2020年5期
关键词:城镇劳动力城乡

李东阳,樊春良

(中国科学院大学 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北京 100049)

一、引言

托达罗模型是解释发展中国家劳动力迁移就业问题的有效理论。模型认为农村劳动力的城乡流动取决于就业的预期收入差异,而非实际收入差异[1]。通过对城市就业概率的引入,较好地解释了城市中“失业潮”和“移民潮”并存的现象,这也是其主要意义所在[2]。而且,模型提出的需要统筹城乡发展以解决社会失业问题具有重要的政策指导意义;另外,模型对城市现代部门是吸纳农村劳动力就业主体的假定等分析并不符合发展中国家的实际国情;更重要的是,随着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的提高,利益诉求和需求格局的日益多元化已使心理需求逐步超过了物质需要,同时制度等因素也对劳动力迁移产生了越来越明显的影响,而这些因素在模型中却存在遗漏。因而托达罗模型基于理性人假设的思维框架对非经济因素影响的忽略,已落后于当前环境中劳动力转移决策的复杂诱因。

二、文献综述

当前国内外有很多学者对托达罗模型展开理论修正和案例分析。假设前提是应用模型的基础,龚志冬等[3]在拓展模型适用范围、识别迁移成本以及界定迁移行为的理性属性等基础上对模型展开修正。迁移决策的诱因是模型的基础和重点,因而备受学者们关注。在劳动者自身状况方面,Hwang[4]将实物期权的概念引入模型,解释了发达国家中较高学历的劳动力存在较高失业率的现象。范晓非等[5]通过内生选择性扩充了收入方程,并估计了包含决策方程以及转移者和非转移者收入的结构方程对模型展开修正。苏东坡[6]通过将城镇居民收人分配的公平程度作为就业率的替代和拓展而修正了模型,并认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仍然是城市化的重要动力。在影响迁移的宏观环境中,Brueckner et al.[7]基于地租影响对模型展开修正,并认为城市地租上涨会抑制劳动者的城乡迁移。Song et al.[8]基于修正模型认为,人口统计学和社会学领域的许多因素能影响迁移决策。钟水映等[9]通过添加制度因素修正了模型,结果表明农地制度是农村人口退出的核心影响因素。Chisari et al.[10]基于修正模型的研究结果认为,气候变化会引发移民,旨在减少排放的政策能改变城乡间的劳动力分配。Chaudhuri et al.[11]基于构建的修正模型认为,外国直接投资通过提高农村工资而导致农业部门收缩。在案例分析方面,Subrat et al.[12]使用修正模型研究了波兰地区间移民的决定因素,结果表明人均GDP、失业率和距离对区域移民有显著影响。Sanders et al.[13]基于修正模型研究了菲律宾区域间的移民问题发现,就业增长率最高的地区移民率较高,投资较低的地区则成为移民输出地。

可以看到,当前众多学者普遍认为托达罗经典模型滞后于时代发展,从而对其假设前提和决策诱因等方面展开研究,并进行了案例分析。但整体而言,仍局限于托达罗模型的理性“经济人”假设前提,同时未能深入系统地考察劳动力作为社会人的复合因素,因而也难以深刻地揭示农民工城乡转移的深层原因。因此,本文以农村劳动力作为理性“社会人”假设前提,系统分析影响当前劳动力迁移决策的社会经济因素,从而构建托达罗修正模型,随后建立计量模型分析“民工荒”现象并衡量各因素在交互作用下的相对重要性,以对修正模型进行实证检验。该研究能够弥补此领域研究薄弱的现状,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价值。

三、基于国情构建托达罗修正模型

(一)托达罗模型的内涵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面对农村剩余劳动力在城镇普遍存在失业的情况下仍大量涌向城市找工作的状况,美国经济学者托达罗逐步构建了新的人口流动模型——托达罗模型。其内涵主要体现在:

1.前提。托达罗模型的前提主要有:(1)发展中国家的二元社会既体现在城市工业和乡村农业间,又体现在城市中正规部门和传统部门间。其中正规部门是能提供稳定和待遇好的岗位的部门,传统部门则相对应而存在。(2)农村劳动力是理性的“经济人”,追求收入最大化。(3)正规部门是城市中劳动力的主要需求方,而传统部门的存在使得那些不能进入正规部门的劳动力可以维持生计。(4)城市中存在失业,农村中无失业现象。

2.内容。依据研究内容差异,托达罗模型可分为个体流动决策模型、总量流动模型和城市失业动态均衡模型三部分,由于个体流动决策模型是其他两个模型的基础,所以重点研究此部分。其核心思想为城市预期收入是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向城市就业的决定性因素。而城市预期收入由实际收入和就业概率共同决定,所以只要实际收入足够高,或者就业概率比较大,即使城市中存在失业,农村劳动力仍会选择迁入城市就业,因而模型对城市中失业和劳动力流入并存的现象作出了合理解释。基于此,托达罗认为,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迁入率等于甚至高于城市就业增长率是发展中国家城乡失衡的客观结果,并提出了要推行城乡一体化发展等建议。

个体流动决策模型可以具体表述为:

式(1)中,M (0)表示迁移决策的结果,V (0)表示计划期内预期净收入的贴现值,f 表示两者间的增函数关系,当V (0)>0 时,劳动者选择向城市迁移;P (t)表示在t 时期在城市找到工作的累加概率,Yu(t)和Yr(t)分别表示t 时期城乡实际收入,r 是贴现率,T 表示计划寻找工作期限,C (0)表示迁移成本;π(t)表示t 时刻的就业率。

3.评述。托达罗模型通过微观的成本收益分析工具,创造性地提出了预期收入和就业概率在劳动力迁移决策中的作用,从而合理地解释了发展中国家城乡间和工农间发展失衡所引发的社会问题。然而,模型对现代部门是吸纳农村劳动力就业主体等假定并不符合实际情况,并且忽视了影响迁移决策的其他诸多社会和文化因素,因而对当前现实的解释性明显下降。

(二)基于国情构建托达罗修正模型

1.前提的拓展。托达罗修正模型的前提可以拓展为:

(1)发展中国家的社会经济具有二元特征。二元化主要体现在三方面:首先,社会存在以工业为主的城市体系和以农业为主的乡村体系。其次,城市劳动力市场由于制度因素和劳动者自身因素也呈现二元性。一是在作为劳动力需求方的城市工业中,存在正规部门和传统部门的二元性,正规部门待遇较高、稳定性强、劳动生产率较高,传统部门待遇较差、稳定性弱、生产率较低。二是作为劳动力供给方,存在市民和农民的二元性,市民具有户籍优势、收入较高、教育技能程度较强,农民处于户籍劣势、收入较低、教育技能较弱。最后,城市中存在失业现象,农村中存在剩余劳动力。

(2)农村劳动力是理性的“社会人”,其迁移决策在于追求效用最大化。当前,在面临迁移决策时农村劳动力考量越来越理性,会对所面临的自身情况和外界环境进行综合分析,是理性的社会人,追求整体效用的最大化。其既考虑到城市里较高的收入,也考虑到较高的支出,同时还会与留在农村务工的净收益相比较。同时随着城乡收入差距的逐步缩小,经济收益对迁移行为所发挥的影响逐渐减小,而非经济的制度、就业环境等社会和文化因素所起的作用越来越大,这对迁移决策有着显著的影响。此外,劳动力在面对迁移决策时,会结合自身教育技能素质等情况估计其在城市的就业领域和收入状况,还会充分考虑到因迁移产生的心理成本的影响。

(3)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后主要在传统部门就业。农村劳动力流入城市后只能限制在传统部门工作,这既是当前的国情,也是劳动力本身的重要考量依据。劳动力在选择迁移时,会考虑到由于自身人力资本制约和外部就业制度等限制,难以在正规部门工作,绝大多数工作的性质属于短期的临时工,这些岗位不稳定、无保障、待遇低、受歧视,生活在城市边缘,并以此为前提衡量自身的经济收益、心理成本、社会地位、人文关怀等状况,从而作出决策。在宏观层面,传统部门工资内生,没有因政治力量确定的高于均衡工资的最低工资;而且传统部门的就业岗位不会无限扩大,因而对于流入城市但根扎在农村的劳动力而言,若在传统部门仍找不到工作则会迁回农村。

2.迁移决策诱因的分析。影响迁移决策的诱因主要包括以下七个方面:

(1)城镇剩余因素。托达罗模型正确地指出城镇预期收入是引导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向城市就业的主要因素,但并没有明确提出城镇收入的类型,同时也忽视了城乡间生活成本的差异。实际中,一方面,农村劳动力是通过迁移前后收入的纵向比较来作出迁移决策的,因而其预期城镇收入应为能在城镇中就业的代表性行业的收入,而不是市民的整体收入;另一方面,城乡间在产业结构和生活习惯等方面普遍存在差异,这既体现在收又体现在支。城乡生活成本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同种生活商品或劳务在城乡间的价差,二是由于部分商品和劳务在农村中不需要购买而在城市中需要购买所产生的差异,这种成本差异对城镇收入存在抵消作用。忽视此二因素造成了模型在解释实际现象时产生偏差,所以在城镇预期收入因素中既需要明确城镇收入类型,又需加入城镇生活成本,即应把城镇收入因素调整为城镇剩余更准确。

改革开放后,随着造成城乡二元结构的户籍制度及相关政策体系的逐步松动,人口的理性流动得以释放,农村剩余劳动力在城乡收入差距普遍存在并逐步扩大的状况下大规模转向城市就业,形成“民工潮”。十七大之后,城乡一体化政策及各项惠农措施的实施,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这可以视为城市收入的相对下降,因而农村劳动力相应减少了外出就业数量并出现了“回流”。因而,通过分析各主要阶段中城镇收入与农村劳动力向城镇迁移数的关系,可得出的结论是预期的城镇剩余收入是导致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向城市就业的主要因素①。

城镇剩余主要通过以下三种途径对迁移决策起作用:通过影响迁移者的生活质量而作用于迁移决策;通过影响迁移者的自身价值定位而作用于迁移决策;通过影响迁移者在群体中的相对收入而作用于迁移决策。较高的城镇剩余代表着迁移者可以享受更好的物质生活、实现更大的自身价值和获得更高的群体认同,因而推动劳动者向城镇迁移就业。即城镇剩余对劳动者的迁移决策起正向的推动作用。

(2)农村剩余因素。托达罗模型积极地指出农村收入是限制剩余劳动力向城市流动的重要因素,此处同样需要考虑城乡间生活成本的差异,作用过程和城镇剩余一致,只是由于农村剩余收入的变动过程和农村劳动力的转移过程呈现出负相关的关系,因而结论为农村剩余收入是制约农村劳动力流向城市的重要因素。农村剩余也主要通过影响生活质量、价值定位和相对收入而作用于迁移决策,但区别是较高的农村剩余意味着劳动者在农村就可以享受更好的物质生活、实现更大的自身价值和获得更多的群体认同,因而会阻碍劳动者流向城镇就业。即农村剩余因素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迁移决策起反向的阻碍作用。

(3)教育技能因素。教育技能素质是衡量劳动技能效果的重要依据。虽然托达罗[14]在论述其理论时指出“基于教育的甄别理论,劳动者仍旧愿意接受更多的教育,而雇佣者也愿意聘请更高教育程度的劳动者”,但实际分析中并没有把教育技能作为直接因素引入个人迁移决策模型。较高的教育技能代表劳动者易于获得工作并提高收入的能力,是迁移行为的重要推动力,这与我国的实际情况相符。通过分析1988—2018 年农村劳动力转移数量与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数据关系可得出,以平均受教育年限衡量的人力资本存量对农村劳动力转移规模的影响是正向的,且外出务工者的受教育年限要高于农村劳动力的教育年限均值。因而,教育技能因素是劳动力迁移决策的重要动力,应直接引入决策模型。

教育技能主要通过以下途径影响劳动者收入:通过影响劳动者的信息获取和筛选能力作用于劳动收入;通过影响劳动者的劳动生产率作用于劳动收入;通过影响劳动者的就业领域作用于劳动收入;通过影响雇主对劳动者劳动能力的甄别而作用于劳动收入。劳动者的教育技能素质越高,代表着其有效就业信息越多、就业领域越广、工作效率越高以及工作能力越强,劳动者的收入也就越多,也就越倾向于转向城市就业。即教育技能因素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迁移行为起正向的推动作用。

(4)心理成本因素。心理成本指迁移人口基于迁出地环境的熟适性而对迁入地陌生环境可能出现的不适应性、不确定性和不公平性所产生的心理负担。心理成本因素是阻碍劳动者迁移决策的重要、内在原因,但托达罗模型忽视了迁移决策中心理因素的作用。在农村劳动力流向城市就业的初期,城乡收入差是最重要的诱因,心理成本已经存在但作用并不强烈,而且因其无形性也并没有得到关注。随着城乡收入差距逐渐减小,农民工的心理诉求不断增强,源于依赖熟悉环境和抵抗陌生环境风险性的精神需求在迁移决策中的作用愈发强烈和明显,从而成为阻碍劳动力迁移行为的重要因素,尤其对于受教育程度较高和渴求独立自由较多的新生代农民工更是如此。因此,托达罗模型应该明确地体现心理成本因素对迁移决策的制约作用。

心理成本通常包括三个层次:离乡务工后对原来熟悉的环境和身边亲友的怀念和依赖,以及对城市陌生环境的适应过程;对城市陌生的工作生活环境所产生的不确定性的抵触情绪;对在城镇中所遭受的来自城市不公正甚至歧视性待遇的恐惧心理。劳动者的心理成本越大,意味着其割舍固有环境和适应新环境所需要的时间越长,对不确定性的抵抗情绪越强,对歧视性待遇的恐惧心理越重,劳动者也就越不愿意作出外出务工的决策和行动。即心理成本因素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迁移行为起反向的阻碍作用。

(5)农业剩余劳动力因素。托达罗认为农村中不存在剩余劳动力,并以此为前提展开理论推导,而这显然不符合我国的实际状况。人多地少是我国的基本国情,在城乡二元结构固化的阶段,农村劳动力被限制在农业领域就业,隐形失业普遍存在。改革开放后,随着承包责任制的实施以及农业科技化和规模化的推广,农村剩余劳动力不断显化并急剧增加;而户籍制度的逐步放开为剩余劳动力大量转向城市提供了外界条件。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普遍和大量存在既是现实状况,也是理论前提,因而托达罗模型对农村不存在剩余劳动力的假定是不合适的,应在模型中加以体现。

剩余劳动力因素一般通过两种途径影响其自身群体的迁移:通过影响农业和农村中的就业机会作用于劳动力迁移;通过迁移决策和结果的群体效应作用于劳动力迁移。农业剩余劳动力越多,农业领域中的岗位就相对越少,迁移的机会成本就越小,其就越容易转向城市就业;同时,农民工的迁移行为和迁移前后生活质量对比的群体示范作用可以带动潜在农村外出务工者。即农村剩余劳动力数量因素对剩余劳动力流向城市起正向的推动作用。

(6)就业概率因素。就业概率是影响劳动者迁移决策的重要因素。对就业概率的发现和论证是托达罗模型的重要贡献,但托达罗关于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城镇就业概率指的是迁移者在城镇正规部门获得工作的概率,这明显和我国实际情况不符合。农村劳动力迁移到城市后,由于自身教育技能和制度环境等因素的作用,主要被限制在城市非正规部门工作,劳动待遇低、安全环境差、工作强度大。2018年统计数据显示,外出农民工仍以从事制造业、建筑业、第三产业中的住宿和餐饮业以及居民服务业为主,这几类行业中的农民工就业人数比例占到当年总人数的68%[15]。可见,农民工的就业领域长期被限制在城市非正规部门,因而托达罗模型用城市正规部门的就业概率作为农村劳动力获得城市工作的概率是错误的,应该调整为农民工集中行业的就业概率。

就业概率主要通过以下三种途径影响劳动者的迁移行为:通过影响新岗位的预期收入而作用于迁移决策;通过影响劳动者的技能体现而作用于迁移决策;通过影响劳动者的风险属性而作用于迁移决策。就业概率越大,意味着劳动者的预期收入越稳、素质越强、风险越小,从而使劳动者越易于作出迁移决策。即就业概率对迁移行为起正向推动作用。

(7)制度影响因素。制度对劳动者迁移决策能发挥显著作用,但托达罗模型并没有涉及制度因素对迁移决策的影响,这与我国的实际情况存在明显差距。改革开放前,户籍制度及所伴随的就业、社保、粮食和住房等差异化政策造成了城乡二元结构,从根本上制约了农村劳动力转向城市。改革开放后,户籍制度及绑缚其上的城乡差异化的政策体系得到逐步变革,劳动力能在城乡间和地区间自由流动,并且其数量随着改革的深化而不断增加。但应当注意,城乡二元结构的主要特征是基于户籍不同的福利分配差别,而城市公共资源的稀缺性造成了城乡统一的利益分割标准并不易于实现,所以户籍制度的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二元化的制度体系也仍旧对人口流动呈现出明显的制约性。此外,土地流转制度等政策的实施降低了农村劳动力转向城市的机会成本,推动其转向城市就业。因而,托达罗模型对制度因素在迁移决策中作用的忽视是错误的,应把制度因素明确地纳入模型中。

制度因素一般通过以下三种途径影响劳动者的迁移决策:通过强制性的法律法规作用于迁移决策;通过引导性的经济政策作用于迁移决策;通过宣传性的指示计划作用于迁移决策。制度性因素对迁移决策的作用要区别对待:其中部分制度对迁移决策起正向的推动作用,比如土地流转制度;也有部分制度对迁移决策起反向的阻碍作用,比如城乡区别的福利和就业制度;还有的制度对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以及不同群体的迁移决策起不同作用,这种情况更多体现在政策的时间滞后性和空间机械性。因此,制度因素对迁移决策的作用应具体分析而定,不能一概而论。

3.个体迁移决策模型的构建。经分析可得,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迁移决策过程受到外在社会经济因素以及内在身心素质条件等众多因素的共同作用,其中既包括城镇剩余和农村剩余等经济条件,也包括农村剩余劳动力数量、城市就业概率以及制度环境等社会因素,还包括劳动者个人的教育技能素质和心理成本等自身因素,因而需要修正并扩充托达罗模型的迁移决策要素以便增强其对实际现象的解释能力。托达罗修正模型可表示为:

式(2)中,X(t)i表示城镇剩余、农村剩余、教育技能素质、心理成本、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业概率和制度环境等因素在t 时期的数值,αi表示各因素对应的系数,RJ(t)表示t 时期城市的累积就业概率,V(0)、M(0)、C(0)、π(1)、π(t)、f'、r、T、t 的含义同式(1)。

四、对修正模型的实证检验

(一)计量模型的构建

迁移决策的二元性特征与离散二元响应模型的衡量功能非常吻合;作为该类模型的一种,Logit 模型因其在分布函数以及估计算法等方面的优势而在此方面受到广泛使用。

基于托达罗修正模型,迁移后用收入表示的效用增量可由式(3)表示:

式(3)中,d(t)为预期的t 时刻城乡收入差,α0是截距项,X(t)i是第i 个影响因素在t 时刻的数值,αi为其系数,u 是随机误差项。

将离散因变量M=1 定义为个体决定迁移,则迁移概率P 为:

以s 表示地区中的劳动力总数,m 表示迁移数,那么:

(二)实证检验

本部分以2000—2009 年出现“民工荒”现象的全国八大经济区数据为例对修正模型进行计量检验。主要原因在于:(1)托达罗模型是研究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的理论,而“民工荒”是劳动力由乡入城迁移过程中所出现的典型现象,并且代表着迁移高潮后的结果。(2)“民工荒”制约产业结构升级,降低对外资的吸引力,消极作用严重。(3)“民工荒”问题既具有全国普遍性,又有各经济区内的个体特征。(4)2000—2009 年“民工荒”现象基本包含了其首次出现、迅速蔓及全国、逐步缓解的一个较完整阶段,特征清晰,诱因复杂且强烈,影响广泛。(5)此十年涵盖了自2004 年刘易斯转折点至2010年人口红利消失点的刘易斯转折区间[16],抚养比下降和购买力上升等社会利好明显,劳动力转移创造出高资源重新配置率,人口红利现象最具代表性。(6)“民工荒”现象数据丰富,容易验证。(7)新常态以来,城乡结构的二元化特征相对弱化,劳动力迁移规模和频率放缓,影响因素的数据特点不明显。

1.变量选取及数据来源。迁移率NM 为城镇中农业人口数与农村中农业人口数之比;城镇预期剩余率SC 为农民工城镇收入与城镇消费水平之比,其中城镇收入为农民工在制造业、建筑业、服务业和住宿餐饮业等主要就业领域的工资,就业概率为此四类行业的就业总人数除个体就业人数外的城镇总就业人数②;农村剩余率SR 为农民纯收入和支出的差额与纯收入之比;教育技能率TE 为农民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数与高中教育年限数之比;制度影响因素ES 用就业制度、教育制度和社保制度等主要制约因素的财政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比例衡量;心理成本因素EM 用支出比例、纠纷比例和人口比例的加权之和表示;剩余劳动力因素NL 为农村劳动年龄人口数和农村就业人数的差额与农村劳动年龄人口数之比。相关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人口统计年鉴》等。

2.模型检验。依次对模型开展单位根检验、数据协整检验和模型形式检验。分析输出结果可得,序列NM、SC、SR、TE、ES、EM 和NL 皆为一阶单整,从而可以开展协整分析;由残差序列平稳,可知面板数据序列具有长期协整关系;相对于混合回归模型,分析应采用固定效应变截距模型。

3.计量结果。根据回归结果中对应统计量的含义可知,模型的拟合优度很好、显著性很高,模型无序列自相关问题,各解释变量能够有力地阐释因变量的变动情况,且变量系数的符号符合预期效果。具体结果如表1 所示:

表1 模型回归结果

(三)结果分析

根据各因素的经济学内涵,并结合其对应变量的统计学含义,可得出在当期农村劳动力迁移决策中,教育技能素质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即教育技能素质较高的劳动力更倾向于迁入城市就业,并且教育技能越强,失业概率越低,收入越高,迁移动力也就越大。这符合上文的定性分析,也与有关学者的研究相呼应,马艳林[17]认为,较高的教育水平对就业状况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且教育水平的提高会引致失业率的逐步降低。城镇预期剩余对劳动力迁移起到正向的刺激作用,即较高的城镇预期剩余更容易拉动农村劳动力进城务工,且预期剩余越高,越倾向于作出迁移行为。Nagashima[18]指出,在托达罗模型中,城市工资的上涨推高了城市部门的预期工资,从而鼓励工人从农村部门迁移到城市部门。周天勇等[19]认为,创造城市非正规部门的就业岗位,会导致流入劳动力的增加。剩余劳动力数量能推动农村劳动者作出外出务工的决策,且农村剩余劳动力数量越多,当地的劳动者越易于迁入城市就业。郭庆等[20]经过汇总分析后认为,当前农村仍存在1亿~1.5 亿的剩余劳动力,如此之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仍需要向城市和非农部门转移,农民工就业形势依然严峻。

同样,在当期阻碍劳动力迁移决策的因素中,心理成本因素有着显著的反向作用,即高昂的心理成本能阻挠劳动力流向城市就业,且心理成本越高,迁移行为的可能性越小。李雄等[21]认为,源于非平等待遇、身份歧视和社会排挤等问题的“权利荒”是“民工荒”的本质原因。梁志民等[22]认为,农村外出劳动力返乡就业心理收益因素是影响其返乡就业的主要因素之一。制度因素也是阻碍劳动力迁移的重要诱因,即教育、就业和社保等领域的城乡差异化制度会降低劳动力的迁移倾向,且这种差异化制度越固化,附着其上的福利越多、越高,农村劳动力越不愿意流入城市。黄忠华等[23]分析后认为,农村土地制度安排通过“土地保险效应”和“环境舒适度效应”两种机制影响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农村剩余同样对劳动力流向城市起到阻碍作用,即在较高的农村剩余条件下,农民倾向于留在农村务工而不进城,且这种留守意愿随着农村剩余的提高而增强。郑英隆[24]认为,农业劳动力的农村收入反作用于其外出务工倾向。

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在三个推动因素中,根据作用大小依次为教育技能素质、城镇预期剩余和剩余劳动力数量;三个阻碍因素中,依据作用大小分别为心理成本、制度因素和农村剩余;推动作用最强的教育技能素质与阻碍作用最大的心理成本相比较而言,心理成本的阻碍作用更大,即高昂的心理成本是农村劳动力城市迁入量减少的主要原因,当期“民工荒”属于“权益荒”。

这既与上文的定性分析相一致,也与有关学者相对分散的研究成果遥相呼应。因而,托达罗修正模型通过对影响农村劳动力迁移决策因素的调整和扩充,能对当前劳动力城乡流动的现实问题作出更加翔实和深刻的解释,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价值。

五、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托达罗模型在研究发展中国家劳动力迁移就业的问题上具有较强的拟合性,但也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因而文章针对当前我国国情对模型展开修正,并以“民工荒”现象为例进行实证检验。结论显示,通过把预期城乡收入差距完善为城镇剩余因素和农村剩余因素以更合理地体现城乡间在收支两方面的差异,调整就业概率涵盖的具体领域以更准确地衡量预期城市收入,增加教育技能因素和心理成本因素以更清晰地描述劳动力自身状况,扩充农村剩余劳动力因素和制度因素以更全面地阐释劳动力转移的外部环境等方式所构建的托达罗修正模型,能对“民工荒”成因作出较为科学而又系统的解释,增强了模型对劳动力外出务工现象的解释能力,具有较强的合理性和可靠性。由于本文以决策诱因为对象,重点研究了城乡间的收入差距和制度差异,凸显了心理成本和教育技能素质,界定了当前农民工在特定领域的就业概率,论及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影响,因而其更适用于当前我国二元社会逐渐解体过程中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迁移就业问题的分析。

(二)建议

经过分析可见,农村劳动力的迁移就业是一个受到内外部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系统过程。为了加强劳动力有序流动,促进城乡协调发展,需要在环境建设方面,深化城乡一体化发展战略,构建科学公平的收入分配体系,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推进农村土地制度改革,深化户籍制度改革,统筹社保和医疗等制度发展,推动基本公共服务的城乡均等化;建立要素自由流动的劳动力市场,拓宽劳动力的就业领域和就业渠道,构建和谐的工作氛围和温馨的人文关怀。在强化教育培训和素质技能上,要引导农村劳动力提升自身的教育、培训和技能水平,增强获取职业信息的能力,培养并建立乐观积极健康的心理素质。

注释:

①经分析可得,城镇剩余能更准确地体现收入因素对迁移决策的影响,但此处基于叙述的便捷性和城镇收入对城镇剩余的主导性,以城镇收入作为阐述主体。

②就业概率因素由于直接影响城镇预期收入,因而纳入城镇预期收入因素计算,故自变量数减为6 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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