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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养老院

2020-12-04文>>>

银潮 2020年11期
关键词:堂屋兄妹养老院

文>>>

王娟/画

只要天气晴朗,我们都会特地打开房门,母亲坐在床边,屋前小菜园子一览无余。

那天,我们兄弟俩在门口挑茼蒿,妹妹在洗衣服。看到几顶花白头发在眼前晃动,老母亲顿发奇想:“我们家不就是个养老院吗?”

母亲虽不识几个字,但有文化,脑筋特灵,十分擅长对比、归纳、联想。她98 岁那年开始断断续续入住托老院,不觉已有4 年多。在入住托老院的日子里,母亲一天到晚与近百个“白头发”生活在一起。现如今,全天候在家陪伴她的是清一色的花白头,在她眼里,居家养老与托老院养老无异。

闻听此言,我们兄妹抚掌,笑得前仰后合:母亲说话真逗!

想想也是,我们家的现状,地地道道养老院一个,只不过兄妹三人,既在这养老院中养老,同时还多了一个孝敬、侍奉老母亲的职能。

102 岁的母亲除了高血压,每年体检各项指标均正常,并未发现有大毛病,今年元旦前,日常生活尚能自理。元旦后几日,她连续三天茶水不进,我的哥哥妹妹处于一级战备状态,24 小时值守。医生诊断,因年老,各种器官衰竭,特别是心血管功能严重退化,一旦出现发热症状就相当危险。

每天护理,事无巨细,量血压一天三次,每次测量三遍,数据记录在专用本子上。除此而外,还记录服药情况、大小便是否正常、睡眠质量等等。如若发生异常,或电话问诊,或请医生登门就诊。有一段时间,母亲脚浮肿,经及时服药护理,半个月痊愈。那个摆在床头茶几上的记录本,被前来探望的某亲友戏称为《起居注》。

母亲食量大减,少吃多餐,有时候半夜里感觉饿了,陪伴身旁的妹妹就得起床做吃的。母亲白天休息时间长了,夜里睡不着,尤其是便秘多日,烦躁不安。妹妹也跟着睡不安,几个月来,腰酸背痛,满眼飞蚊,任劳任怨。母亲看在眼里:“让你受苦了!”

母亲喜欢到堂屋就餐,与我们这些年逾花甲、古稀的老小孩在一起,气氛好。近几个月来,她腿脚不太利索,需借助于拐杖。从卧室走到堂屋,也就八九米,但我们不放心,每次都有人与她面对面,在她前面退步走,手把手搀扶着。进入堂屋,跨越门槛时,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她绊倒。等她坐上有软垫的靠背椅、双手扶到饭桌后,才算大功告成。

平日有鸡鸭鱼肉虾等荤菜,还有门口小菜园自产的时令蔬菜。母亲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小孩子似的数了起来:“八碗头(通东地区酒席名称之一)呢!”

旧社会兵荒马乱、三年困难时期食不果腹,什么样的苦,她老人家都吃过。为了支撑这个家,吃糠咽菜,她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改革开放后,才真正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即便如此,在日常生活方面,她勤俭节约,从来没有奢靡过。这一回,也许是想通了,平日里喜欢吃的,无论茶食糕点、时令水果,还是鱼肉荤腥,她都来者不拒,更有甚者,还经常主动提出要求。新冠病毒肺炎疫情严防严控期间,交通不便,为了吃上用新鲜肉糜做的狮子头,哥哥特地请人帮忙,从县城驱车送达。有一回,为了某品牌的提子,我们兄弟俩特地去城里水果店寻觅,才如愿以偿。

我老伴心灵手巧,多年前自学成了家庭理发师。她选择了一个比较暖和的日子,为母亲、妹妹两人理了发。对着镜子,童颜鹤发的老母亲,怎么看都看不出是个102 岁的老人。

春日连续一周淫雨霏霏,终日卧床,怪难受的。天晴了,我们让母亲坐着轮椅,由妹妹推去门口晒太阳。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看到不远处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母亲乐了。

某日晚餐时,妹妹与母亲开玩笑:“既然我们家像个养老院,谁当院长啊?”

“我!”老人家脱口而出,当仁不让。勿用投票选举,也不用上级主管部门任命,老母亲就这样当上了“院长”。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今天只是过过嘴瘾,为晚餐增添些欢乐罢了。

陪伴母亲,我们兄妹分工合作,配合默契,把母亲服侍得妥妥帖帖。只不过,毕竟都一把年纪了,不少同龄人早就过上了让人伺候的潇洒日子,我们也曾探讨过,是否雇个保姆,让自己也轻松些。但转念一想,即便是顶尖的保姆,再专业、再敬业,也不能替代亲情。

老母亲的家庭养老院,已正式开张了6 个月。我们愿克服各自小家庭的困难,众星拱月似的陪伴在老母亲身旁,直至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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