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他人捞钱的厅官

赵聪

张光平受贿案的特点是其在受贿中“乐于助人”。细数法院认定的全部159万余元受贿金额，真正落入张光平自己腰包的只有20万余元，仅占被指控全部贿款的13%，其余将近九成的贿款均是张光平为他人作出的“无私奉献”，却悉数记入到张光平的受贿账单上。

2020年6月11日，安徽省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外公布一起厅官受贿案一审判决结果，皖南医学院原副院长张光平（副厅级）犯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虽然张光平自己实际拿到手的贿款只有20万余元，却要为法院认定的全部159万元贿赂负责。

坐吃空饷，特定关系人屡屡受益

张光平的履历资料显示，其于2004年8月起升任皖南医学院副院长。张光平此前常年在安徽省芜湖市从政，并于2007年官至芜湖市马塘区委书记。当上地方党委的一把手，找上门来请托的人自然多了起来，而张光平的大部分受贿经历也是发生在他当上区委书记之后。

2002年，张光平担任芜湖市马塘区委书记期间，马塘区开展南瑞新城安置房项目。工程商许星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因为跟张光平不熟，直接开口请其帮忙拿项目不太合适。消息灵通的许星在获悉杨琴与张光平是情人关系后，就主动找到杨琴，提出让杨琴帮忙拿项目，并承诺中标后利润与她五五分成。不用出力就可轻松拿到一半的利润，杨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當杨琴向张光平提出由许星挂靠的芜湖县建筑安装公司（以下简称“建安公司”）承建南瑞新城工程项目时，张光平果然言听计从。张光平事后打电话给旧城改造指挥部常务副指挥刘晓明，并让杨琴直接跟刘晓明联系。张光平发话后，芜湖建安公司果然顺利中标。

相关证据材料显示，许星以建安公司名义中标了9栋楼，并承接其中的4栋，盈利120万元。拿到利润后的许星果然说话算数，将其中的一半即60万元分给了杨琴。由于当时其与许星合伙经营的两个项目都亏损了，杨琴便用这60万元冲抵亏损。事后，杨琴跟张光平说了这个60万元的事。

许星请托张光平帮忙并没有直接与张光平接触。如果说许星请托张光平是出于“战略眼光”的话，那么细心的安徽星辰规划建筑设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星辰公司”）老总赵玲在向张光平进行利益输送时则既有“战略”的考虑，又有具体“战术”的安排。

2000年至2014年，张光平在担任芜湖市马塘区委书记、皖南医学院副院长期间，屡屡接受赵玲的请托，并为星辰公司在承接设计项目等事宜上提供一些帮助。作为回报，赵玲在2004年春节至2019年2月期间，先后向张光平贿送现金1万元、价值15万元的本田雅阁轿车一辆，并由星辰公司承担了张光平使用该车期间的保险费等1.4314万元。

也许是赵玲觉得张光平对自己的企业发展帮助比较大，只对张光平一个人表示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恩之情，于是便将利益输送的对象锁定在其近亲属身上。2007年左右，赵玲主动提出让张光平的姐姐张惠琴去星辰公司帮忙做账。在赵玲的协调下，张惠琴于2010年被聘用到星辰公司上班。但到了2012年10月后，张惠琴就不怎么去上班了，2014年2月后彻底不去上班。虽然张惠琴不上班了，但“重情讲义”的赵玲仍然给其发工资，一直发到2019年2月。几年下来，张惠琴从星辰公司领取工资和奖金达到23.2万元，其中大部分属于吃空饷。张惠琴领取工资后均告知了张光平。“我知道赵玲是看我的面子才这么做的。”张光平事后承认。

屡获优待，身边人频频出手

一般而言，在房屋买卖交易过程中，开发商会有一些让利政策，让购房人享受优惠。正常来讲，一套百来万元的房子如果比市场价便宜个三千五千还在情理之中，但如果是以低于市场价十余万元、二十余万元成交的，其中一定有猫腻了。

在贿赂犯罪审理实践中，这种超低价售房的情况经常出现在落马官员买房的过程中。张光平贿赂犯罪也涉及两次超低价购房，只不过买房人并不是张光平本人，而是其身边的利害关系人。

1996年至2004年间，张光平利用其担任芜湖市规划局局长等职务上的便利，接受芜湖伟星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伟星公司”）总经理洪升的请托，为该公司房地产项目的规划审批等事宜提供过帮助。“张光平经常介绍芜湖市政府各级领导给我认识，使伟星公司在开发房地产项目期间的各个审批过程都很顺畅。”洪升事后如是说。可以说，张光平是有恩于洪升的。

2008年的时候，杨琴打算以女儿周睿名义购买伟星公司开发的一处房产，于是便让张光平给洪升打个招呼，希望房价能够优惠。张光平向洪升转达杨琴的想法后，提出让洪升把价格“让到位”，洪升立马照办。“我打算按预售价每平方米4000元的价格出售给杨琴，这是伟星公司优惠力度最大的一次。”洪升事后称。

就这样，杨琴于2008年6月以105.1760万元的价格从伟星公司购买了左岸生活社区一套住宅。经评估，按照当时每平方米4836元的市场价计算，该房屋的实际价值为127.1578万元，杨琴因此少支付购房款21.9818万元。同样因为张光平享受住房特殊优惠政策的，还有张光平的母亲李娣。

1996年至2014年，张光平担任芜湖市规划局局长、皖南医学院副院长等职务期间，为芜湖市金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鼎公司”）在房地产项目的规划审批、贷款融资等事宜上提供了帮助。特别是在开发金鼎广场的时候，由于项目涉及妇幼保健院的土地，时任规划局局长的张光平出面协调了两次。张光平调往皖南医学院之前，皖南医学院在银行有一笔1000万元的闲钱，金鼎公司通过银行委托借贷的方式在使用着，张光平调任皖南医学院副院长后，金鼎公司老总李齐找张光平帮忙将该款延期使用了一年。

2004年11月，在张光平的沟通协调下，张光平的母亲李娣以44.5809万元的价格从金鼎公司购买金鼎广场金龙阁住宅一套。经评估，该房屋2004年11月的实际市场价值为59.2055万元，李娣因此少支付购房款14.6246万元。

东窗事发，“义气”厅官领刑并非代人受过

起诉书指控张光平受贿金额为159万元，尽管张光平实际只得到其中的20万余元，绝大部分贿款张光平并未实际取得，但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张光平仍然要对全部犯罪数额承担责任。

2018年12月18日，张光平因涉嫌受贿被留置。2019年6月17日，张光平被刑事拘留，同年6月27日被执行逮捕。

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定：1996年至2014年期间，被告人张光平利用其担任芜湖市规划局局长、芜湖市马塘区委书记、皖南医学院副院长等职务上的便利，为星辰公司、金鼎公司等单位和个人在房地产项目的规划审批、设计项目承接、工程建设、贷款融资等方面提供帮助。2002年至2019年，被告人张光平直接或者通过其特定关系人非法收受许星、赵玲等6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59.2378万元。

2020年6月11日，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外公布张光平受贿案一审判决结果：被告人张光平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并处罚金30万元;对被告人张光平的违法所得159.2378万元赃款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张光平受贿案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行贿人大多是向其特定关系人输送利益，张光平并没有实际得到所有的款项。自己没有收到钱，却要为别人捞取好处的行为承担罪责，也许有人认为张光平是代人受过。但事实并非如此，法院最终将这些金额认定为张光平的受贿金额是有法律依据的。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明确了贿赂犯罪中的“特定关系人”范围，规定与国家工作人员有近亲属、情妇（夫）以及其他共同利益关系的人均属于特定关系人的范围。该意见第七条明确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授意请托人以意见所列形式，将有关财物给予特定关系人的，以受贿论处。特定关系人与国家工作人员通谋，共同实施犯罪的，对特定关系人以受贿罪的共犯论处。意见还规定，特定关系人以外的其他人与国家工作人员通谋，由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收受请托人财物后双方共同占有的，也以受贿罪的共犯论处。

（本文除被告人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