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脉河北杂技业的现状与未来

文︱（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学研究所）

郭晓霞（河北省文联）

新世纪以来，河北杂技业在杂技表演、组织管理、演出设施、国际大赛、职业教育等方面成绩斐然。然而，伴随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与大众文化消费需求的日趋多元，河北杂技业也面临一系列发展中的烦恼。本文以河北杂技业的现状为切入点，探寻其在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及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思路与对策。

一、河北杂技业的辉煌成就

1.河北杂技名家辈出

河北省杂技历史悠久，名家辈出。仅近代以来，河北省籍（尤以吴桥县为多）的杂技艺术名家就有数千之众，有史料记载的主要有：韩秉谦、韩敬文家族（魔术表演），程福荣家族（驯熊表演），蒋德成家族（古典戏法），刘荣贵家族的“刘家门”，戚福山家族的“戚家班”，孙福有家族（孙福有被誉为“世界现代马戏之父”），孙秀力家族（钢丝表演与魔术表演），潘德林家族，孙晋芳家族，张万顺（号称“马叉王”）、张增财家族等。吴桥杂技人才济济，在当今杂技舞台上活跃着一大批年轻的优秀演员，他们在不断续写着河北杂技的辉煌。

2.品牌节目与获奖情况

河北杂技的节目主要集中于11个表演类型：形体表演类、平衡技巧类、耍弄技巧类、高空表演类、口技仿生类、魔术表演类、滑稽表演类、气功表演类、马术表演类、驯兽表演类、乔装动物类等。主要品牌节目与获奖情况：（1）《诗画韵——蹬伞》节目获第11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金狮奖”、第29届法国“明日”世界杂技节银奖。（2）《行车蹬人》节目获第13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金狮奖”。（3）《双人顶碗》节目获1976年全国杂技调演优秀节目奖。（4）《抖空竹》节目获第4届河北省文艺振兴奖、第3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银狮奖”、第1届中国武汉国际杂技艺术节铜奖。（5）《古彩戏法——吉祥如意》节目1996年获全国魔术奇观比赛银奖、第1届上海国际魔术比赛评委奖。（6）《追星逐月——流星》节目获第7届中国武汉国际杂技艺术节“芳草金奖”、第19届摩纳哥蒙特卡洛“初登舞台”国际青少年杂技比赛金K奖、第9届意大利拉蒂纳国际马戏节银奖。河北吴桥杂技艺术学校与沧州市杂技团联袂推出的《凌云狮秀——流星》节目，喜获2019第17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金狮奖”。

二、河北杂技业的发展现状

1.杂技团的数量、构成与分布

河北省文化和旅游厅数据显示，河北省现有杂技、魔术、马戏类院团97家。其中，事业单位性质院团3家，分别是沧州杂技团、吴桥县杂技团和邢台市杂技团。企业身份院团1家，为河北省杂技团演艺有限公司。①截至2017年7月，沧州市吴桥县登记在册的民营杂技团有66家。②河北省绝大多数杂技团为民办，主要有肃宁县杂技团、金鹰杂技团、沧州青年杂技团、吴桥群艺马戏团、吴桥勇进马戏杂技团、吴桥华艺杂技演出有限公司、肃宁县万晟杂技团、飞飞杂技马戏团、龙欢杂技艺术团、中国吴桥张硕舞蹈杂技艺术中心、魔术团等。从地域分布上看，也以沧州市吴桥县与肃宁县的杂技团最为密集。

2.从业者规模、特征及院团个案

数据显示，河北省现有杂技、魔术、马戏类从业者3117人，其中专业技术人才2547人，包括正高级职称14人、副高级职称39人、中级职称109人③。

目前，河北省杂技院团的演员普遍以“90后”“00后”为主体，“80后”已是少见，“70后”几乎绝迹，杂技演员的艺术生命越来越短。过去的“50后”“60后”杂技演员很少存在转业问题，年龄四五十岁时还常常活跃在舞台上，而如今的青年演员往往不到20岁就开始考虑转业问题。

我们以河北省杂技团演艺有限公司为院团个案进行具体分析。该公司为国有企业，现有从业人员144人，专业技术人才139人，其中正高级职称14人、副高级职称36人、中级职称35人。④据该公司经理陈书镇说：“目前省团能上台演出的杂技演员不足40人，而且这些年轻演员均没有编制。”

另一个案分析：金鹰杂技团是一家成立于1999年7月的河北省民营杂技团，创办人左公社是河北省杂技团的建团元老之一，金鹰杂技团目前由他的儿子左伟（原省杂技团职工）负责运营。据左伟经理介绍：目前金鹰杂技团有工作人员49人，其中杂技演员37人，演员年龄在19-26岁之间。

从这两家杂技团的情况看，目前体制内演员多数年龄偏大，无法上台演出，而演出主力集中在民营院团及少量体制内院团的无职称、无编制人员。

3.杂技教育教学情况

进入21世纪，为满足国内外杂技人才的需求，河北一些城市，特别是吴桥县再度兴起开办杂技学校的热潮，出现了国办杂技教育、个体民办杂技教育及杂技团带班教育等多种模式。河北省内最知名的国办杂技教育学校非河北吴桥杂技艺术学校莫属。1985年该校经省政府批准建立，是我国较早的一所专门培养杂技人才的中等专业艺术学校，是世界马戏杂技学校联合会的成员，是我国杂技界办学规模及影响较大的杂技人才培训基地之一，享有较高的知名度。1985～2017年，该校毕业生分配到全国40多个杂技团，输送杂技魔术人才达2000多人。河北吴桥杂技艺术学校目前开设有杂技、杂技民族事务、魔术及杂技留学生培训4个专业。学校现有国内在校生216人，生源来自20多个省市与地区，学制6年。学校现有外籍学员26人，来自6个国家，学制1年。⑤

三、河北省杂技演艺业面临的主要问题

1.人才储备不足

近些年，河北省杂技人才流失情况较为严重，无论是体制内院团还是民营院团，均存在杂技人才后备力量不足的问题。2019年10月29日，据某体制内杂技团负责人介绍，该团自2002年以来共通过团带学员的形式培养了约120名杂技学员，目前这些精心培育出的杂技人才已流失殆尽。其外流原因主要是“待遇”问题。一是留团工作每月收入为3000元左右，而若加入大型商业演艺公司等收入能达2万元左右。二是留团工作并不享有“编制”。这位负责人说，河北省杂技培训起步较早，正规化、系统性强，吸引了不少学员来河北省杂技培训学校学习，但目前河北省的“杂技人才培训基地”更像是“杂技人才培训输送基地”。同样，在民营杂技院团中，也突出存在杂技演员青黄不接的现象。

2.节目创新乏力

杂技创新发展动力不足。一是省内杂技院团的训练场馆普遍存在条件简陋和窄小拥挤的现象，还有很多民营团体全年就在自家院里露天排练。当前河北杂技演艺市场“大多被民营团体占据”⑥，但民营杂技团体生存压力不断增大。二是观众的审美要求越来越高，杂技需要从创作、编导、表演等多方面向更高、更先进的艺术门类学习借鉴。但由于资金链严重缺失，杂技艺术没有足够能力筹集资金去研发、创作原创节目，在专业上、课程安排上、训练场地和设施上等都很难全面发展，导致演员的技术水平和表演能力停滞不前，阻碍了创新的脚步。据陈书镇经理介绍，河北省杂技团目前仍存在七至八百万元的资金缺口。金鹰杂技团团长左伟经理透露，目前杂技团处于简单维持阶段，一年下来“几乎白忙活”，很想节目创新，但苦于没有资金、没有时间、没有项目支撑，节目创新无法实现。

3.演员保障缺乏

在杂技演艺市场不够景气的当下，杂技演员退出机制、转岗和退役后的安置与生活缺乏相应的保障制度。杂技人才的更新速度非常快，转岗和退役演员的保障问题尤为突出。我国的杂技教育体系目前不太健全，高端的师资、编导、营销、音乐、服装、道具、舞美人才等都十分匮乏，只有拓开这些涉及今后发展的瓶颈，转岗和退役的空间才能变得广阔。从杂技业的从业生态来说，如果拥有大几年甚至一二十年丰富舞台经验的优秀杂技演员，伴随年龄的增长而能顺利转岗到杂技编导或技术辅助、经营管理等岗位，不仅是对杂技人才的有效利用，更是对杂技业良好从业生态的塑造与维护，对杂技业的健康发展至关重要。

4.旅游拉动受限

近年，文旅融合发展为杂技团提供了大量的演出机会。在2019年世界马戏论坛上，河北省对“中国马镇”这个文旅融合项目打造的大型杂技、马戏、舞蹈综合奇幻剧《满韵骑风》进行了重点推介。2019年10月26日，该项目经理林东旭介绍：《满韵骑风》前期投入5000万元，于2018年7月19日开始接待游客、正式演出，截至目前共演出451场，接待游客30多万人，实际营业收入达5000余万元。该项目共有杂技演职员140人，其中国内演员90名，另外50名演员来自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蒙古、乌兹别克斯坦，他希望在两至三年时间内《满韵骑风》能够实现盈利。同时，受季节影响，该项目在冬、春季节面临经营考验。并且，这类杂技、马戏等综合艺术演出的大项目对资本具有极高的依赖性。

5.跨界融合滞后

演艺业的跨界融合大体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演艺产业内部的跨界整合，即杂技演艺行业与其他艺术门类、相关行业进行融合，目前以融合多艺术门类与现代科技的杂技剧、新杂艺等为代表的杂技“故事化”浪潮已经开始；第二阶段是不同性质的产业之间的业务融合；第三阶段即“演（杂技演出）城”融合。由于河北省没有一个完整的文化类标志性定位，再加上河北城市软硬件条件（天气、演出场所等）的限制，演城融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近年来，河北省杂技演艺市场不断涌现的杂技剧（2018年《中山国》）、新杂艺、杂技诗剧（2019年《一船明月过沧州》）等，是杂技艺术与其他艺术门类跨界融合的积极尝试，但均处于探索阶段。整体来看，河北省杂技业处于跨界融合的第一阶段，相对滞后。由于现有体制机制（尤其扶持体制）的缺陷和杂技演艺行业独具特色的“师承”体系，导致杂技演艺行业不会像其他行业一样迅速地把培训、剧务等模块完全外包出去，而是更有可能形成一个个总揽培训、制作、票务、演出、客户服务等全方位的立体企业，最终形成诸多具有社群性质的小演艺生态圈。

四、河北杂技演艺业可持续发展的思路与对策

为做大做强河北杂技演艺业，我们在调研河北杂技业发展现状的基础上，提出未来发展建议：

1.刷新观念认识，研判发展危机，提振杂技张力

在文化产业竞争风起云涌、文化与资本科技加速融合的今天，唯有不断发展与创新，方能使“河北杂技”的金字招牌屹立不倒、熠熠生辉。有着深厚文化积淀与历史渊源的河北吴桥杂技正期待着一场凤凰涅槃。2019年11月，由沧州杂技团校联合推出的《凌云狮秀——流星》节目摘得第17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最高奖，这是对近年沧州市加大对杂技业财政投入与扶持力度的有力回报，更期待有从省级层面盘活、做大、做强河北杂技业的大动作的连续出台。

2.整合全省资源，打破身份限制，凝聚发展合力

在2019年的第17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上，中国沈阳杂技团与济南市杂技团跨省合作、联合推出的《炫彩车技》节目摘得“金狮奖”，这是国内杂技业合作的最新范例。从河北省具体情况看，体制内杂技院团与民营院团合作是必然趋势，唯有合作方能生存与发展，打造燕赵杂技精品、做强品牌。建议由省有关部门牵头，引导体制内杂技团、民营杂技团体、大型企业或国内文化演艺公司等，组建燕赵杂技股份有限公司，市场化运营、订单式排演、一体化营销，打造一流的省级经营团队，包括艺术家、高校教师、市场策划、创意经营人才等，通过杂技驻场演出、展演、巡演、合作演出等形式，将高质量产品进行推广，变舞台为平台、变作品为产品、变剧场为市场、变演绎为创意，大力塑造燕赵杂技品牌形象。

3.增加财政扶持，聚合社会资源，壮大发展实力

一是建议以中国吴桥杂技节为龙头，策划京津冀、华北地区、冀豫省内年度或季度丰富多样的常规杂技赛事与巡演，以比赛强业务、亮品牌、聚精神、闯市场。二是建议由省文化和旅游厅联合省杂协等机构专门设立燕赵杂技基金，以年度项目制形式面向全省杂技院团发布选题、征集创意或后期追认项目，导向积极、题材新颖、形式鲜活、技艺均优的节目创意通过评选赢得资金支持，以项目制形式加强全省杂技院团的节目创优、人才培养与合作交流。三是建议积极落实国家艺术基金资金配套制度，保证高规格基金项目高质量完成。

4.健全职业教育，灵活办学方式，积蓄发展潜力

目前杂技“团带班”或团校联办的技艺教育培训形式，将杂技学员过早推向市场，聚焦舞台演出而忽略职业转型。基于这样的事实，建议逐步建立中专、大专乃至大学本科等不同层次的专业杂技艺术学校，形成以学校为主、以专业团体为辅的杂技教育体制，尤其应重点开设“综合艺术专业”，提升杂技教育的系统性与杂技人才的综合素养，拓宽杂技人才的就业空间。同时，积极聘请名师或杂技艺术家进行现场教学，积极开设杂技编导、舞美、传播、营销管理、道具设计等细分专业，为杂技产业化发展布局人才链。

5.完善行业保障，优化硬件投入，为其发展助力

一是研究制定支持杂技演员转岗再就业的政策，建立完善杂技行业医疗、养老、意外伤害保险等保障制度，切实解决杂技演员的后顾之忧，并在体制内院团适当增加“编制”配额，吸引人才。二是投资建设高科技的训练与演出场馆，提升训练效能与环境。早在2016年，河南濮阳便建成了河南省杂技集团气膜集训馆，这一高配置、高标准的杂技专业集训基地，为提升业务水平，训练出色的杂技业务精英创造了必备的硬件条件。

6.擦亮文化品牌，调动消费内需，提升市场活力

从河北全省来看，大众每年观看杂技演出的比率非常低，似乎在供给与需求之间有一条隐形的鸿沟。杂技是大众艺术，大众化与市场化是其生存的根本。对此，一是建议在河北省重大经贸活动与文化会展中，引入杂技表演或杂技音视频展示，提升燕赵杂技的辨识度与地域标签。二是建议增加送优秀杂技节目下基层、进社区、入校园、进园区的场次与频率，既能唤醒市场，又能锻炼人才和队伍。三是建议在公益传播中引入杂技表演，如在垃圾分类知识推广、燕赵优秀传统文化传播中，积极吸纳杂技演员进行形体示范与故事演绎，提升燕赵公益传播的特色、观感与实效。

数据来源：

①河北省文化与旅游厅《河北省文化文物统计年鉴（2017年度）》（内部刊物）。

②杨双印：《河北杂技艺术史》，河北美术出版社，2019年3月，第655-657页，数据统计得来。

③④河北省文化和旅游厅《河北省文化文物统计年鉴（2017年度）》。

⑤沧州市政府信息公开专栏，《河北吴桥杂技艺术学校办学情况》，2018-01-16，http：//zwgk.cangzhou.gov.cn/article5.jsp?infoId=719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