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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有据,求实求新

2020-12-02刘禹冰

北方文学 2020年21期
关键词:辩证统一

刘禹冰

摘 要:张锦池先生在《红楼梦考论》一书中体现其有据可循、求实求新的问题意识,有条不紊、逐层深入的论证能力,以及触类旁通、辩证统一的治学精神。有理有据、求实求新的考论精神是贯穿在其每一部著作中的首要原则。张先生切入问题时往往从宏观着眼,从微观入手,以还原批评为基础,以接受美学作主导,亦考亦论,考论结合,尝试着将文本、文献、文化作点整合一体的研究,是其辩证统一的为文方式。在考论问题时,直切要害,鞭辟入里,从不泛泛而谈,作空论调,体现着其身为人师的严谨态度。在标新立异的年代,张先生的论著更是坚守古典,原名著精神之本,识佳作艺术之要,以实为新,表现出其不同流俗的学术品格。

关键词:张锦池;红楼梦考论;以实为新;逐层深入;辩证统一

张锦池先生于1937年2月生于江苏靖江,196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专业。1977至1979年,借调至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是新校注本《红楼梦》的主要注释者和定稿人之一。曾任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顾問,《红楼梦学刊》编委等社会职务[1]。讲到“红学”,张锦池又自有其特殊的贡献。他是创建中国红楼梦学会发起人之一,又是1980年第一届全国红学研讨会的组织者之一。在随后的四十年中,张锦池出版了多部以研究名著为主题的成果。张锦池的古典小说研究,始终把考证和论述结合在一起,更加凸显了他的严谨和创新精神[2]。张锦池先生从高远的视角纵观红楼,用细腻的手法进行处理,以还原和批评为载体,既接受原著的美学思想,又从多维度论证自己的见解,尝试着将文本、文献、文化观点高度融合的研究,使作品总是令人耳目一新。《红楼梦考论》便是结合着新颖独到、辩证统一、考论结合等写作理路展开论述的。

一、有据可循,以实为新的问题意识

从《红楼梦考论》一书可以看出,张锦池先生既具备老成持重的学风,又独树一帜地进行思考。这种创新的思考并不是简单的哗众取宠,而是以小说的原貌为根基,从而探索出具有普遍意义或理论深度的现象并加以新的诠释。张锦池先生很低调,阐述观点时总是尊重原著、客观理性。在当下哗众取宠的风气之下,张锦池先生的论著坚守古典,弘扬原著精神,品味艺术精髓,体现了与众不同的超然境界。

关于《红楼梦》的主线问题便足以见得张锦池先生求实求新的问题意识。《红楼梦》的主线问题一直是红学界讨论的热点问题,历来说法不一。有学者认为主线是四大家族的衰败;有专家声称主线是宝黛的爱情,还有著作指出《红楼梦》的两条悲剧主线宝黛爱情故事以及四大家族衰亡过程是相互渗透,互相并行的。张锦池深入理解,明察秋毫,手不释卷。他在《红楼梦考论》的第十章提出了自己对《红楼梦》主线的新的见解:“贾宝玉叛逆道路”说。张锦池先生早在六十年代初期的《封建末世的必然产物——论贾宝玉叛逆性格的形成和发展》中就指出了《红楼梦》是一部围绕“贾宝玉走什么路、做什么人”这么一个核心问题展开其故事情节的小说[3]。张锦池先生的观点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据可循、有理可依的,他在此书中运用了大量实例来为自己的观点加以佐证,绝不是空谈泛谈、作空论调。

张先生擅于从细微处着手,对原著出全新的解读。张锦池先生在第十一章《论〈红楼梦〉的结构学》中立足于文本,找出了三种新的精神悲剧,提出了自己赞同的“三种悲剧架构”说:贾宝玉的个人精神悲剧;以“金陵十二钗”为主体的“异样女子”的人生悲剧;赫赫扬扬的贾府坐吃山空的历史悲剧。这三种悲剧,各有自己独特的审美价值,是不能相互包蕴,彼此取代的。进而指出了其结构学上、其数理文化上,“好像多四、实则多三”“三正一闺、一主三从”的新观点[4]。

张先生在提出新见解时,总是脚踏实地,总结前人的义理考据,不做空论。在考论《红楼梦》作者时,张锦池先生始终立足于文本,并借用脂砚斋们的说法,提出“石兄”与作者的关系,仅此一条,便足以驳倒了戴不凡先生的观点。张锦池先生还在书中找到了多处实例为自己的观点论述证明:“‘石兄指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或指灵通玉,或指贾宝玉,或指作者。”这些观点,依据充分、入情入理,提出以后在学术界引起了广泛的共识。

张先生的治学考论是极其严谨的,提出自己的新论调时,一定会立足于文本,对前人观点加以总结分析,不谈空话,即刘姥姥的“守多大碗,吃多大饭”。这亦是属于他那一代的学者基本的学术品质,正是具备这样的学术品质,让张锦池先生为后界塑造了一个不图名利、一心治学的楷模。

二、有条不紊,逐层深入的论证能力

冯其庸老师认为,张锦池老师擅于思考,对细节字斟句酌,提纲挈领,而且单刀直入,让人心悦诚服,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张锦池先生在分析问题时的逻辑链是极其明确的,他对已经提出的问题加以层进式地分析,不论是他的学生或是读者都易于理解、接受。

张锦池在《红楼梦考论》的第一章《〈红楼梦〉作者考》中考证其真正作者时的写作思路便是在权威性上由轻及重,逐层深入的。张锦池在《红楼梦》作者的这一观点上明显与戴不凡是不同的。戴不凡先生于1979年在《北方论丛》中《揭开〈红楼梦〉作者之谜》表达了自己对《红楼梦》作者的质疑:“曹雪芹是在《风月宝鉴》旧稿上改编成书的。”张锦池先生与胡适先生于《〈红楼梦〉考证》上发表的观点趋于一致,都认为《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他在书中切入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思路,环环相扣、层层递进。其中,在“乾隆年间的看法”的部分中有理有据地驳倒了戴不凡先生的论调,戴不凡同志说;“认为《红楼梦》是曹雪芹一手创作的祖师爷,就是‘新红学的祖师爷胡适。胡适第一篇有关这部小说的论文《红楼梦考证》就是‘先从“著者”一个问题下手的。”张锦池先生针对这一观点先拿出袁枚的《随园诗话》和《延芬诗稿》为自己的观点佐证,又提出与自己观点相反的清代学者裕瑞的观点,并同时指出裕瑞的观点自相矛盾,进而提出裕瑞和曹家的关系较之明义与曹家的关系是隔了一层的。在“脂砚斋们的说法”这部分中,张锦池先生由作者与“石兄”的关系;作者著书时的年龄;作诗的人就是作书的人这三个角度,更加明确地对戴不凡的观点表示质疑。

张锦池先生的考论思路的明确性、层进性亦可以清晰地见于《红楼梦考论》的第九章《论〈红楼梦〉悲剧主题的多层次性》,在这章中张锦池提出了自己对红楼梦悲剧主题的新的见解。张老先生将悲剧主题分为由浅入深三个层次:歌颂爱情、正视欲念、哀悼青春。张先生又进一步根据书中的多个爱情脉络,在情爱方面梳理出由远及近的层次。从贾宝玉的感情开始,将歌颂爱情总结为怜香惜玉,如贾宝玉与香菱之间不可言说的感情;将正视欲念激情总结为肌肤之亲,如贾宝玉与花袭人的亲密关系;将哀悼青春视为青春的挽歌,如贾宝玉和晴雯之间的爱情关系这三种基本形态。再次证明张锦池先生不仅精于阅读,擅于发现细节问题,同时能够分析总结,从而得出翔实而且独到的见解。

由此可见,张锦池先生不仅问题意识明确,逻辑论证思维更是清晰透彻、井然有序。不论是写作的章法,抑或是材料的安放,都足以见得他对待学问的严谨态度与科研精神。

三、触类旁通,辩证统一的治学精神

《红楼梦考论》论证问题的一大特色就是小中见大,触类旁通。张先生不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红学研究专家,更是哈尔滨师范大学的一名任课教师。他常年在教育一线工作,对学生的问题耐心解答,自己在备课过程中则是字斟句酌。张锦池先生讲课从不照搬照抄他人的观点和做法,常常是为了一节课,要去图书馆查阅大量的文史资料,深入理解,融会贯通,结合作品时代的特点,给同学们进行深入浅出的讲解,是大家觉得言之有理、言之有物。

在《红楼梦考论》中的《论〈紅楼梦〉主线与明清小说传奇结构形态》一文中,张锦池先生运用大量明清时代的与《红楼梦》相类似的小说对自己的观点加以论证。张先生把清代孔尚任的传奇剧本《桃花扇》中的主线“桃花扇”与《红楼梦》中的“灵通玉”加以比较,得出了以“灵通玉”为主线即宝、黛爱情悲剧为主线是不确切的,进而引出真正的主线“石头之往来”,即贾宝玉的人生道路。这一章之于1982年出版的《红楼十二论》中的《也谈〈红楼梦〉

的主线》增添了“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的部分。而在这一部分中,作者通过给学生们讲授中国文学史中的明清部分得到启发,将明清古典小说《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与《红楼梦》进行比较研究,发现这四部著作在看似不同的艺术手法上是存在某种内在联系的,且《红楼梦》一书的艺术手法是凌驾于其余三部古典小说之上的。张锦池先生首先以《水浒传》和《红楼梦》加以对比,指出《水浒传》的艺术结构形态是条状的、扁形的,而《红楼梦》的则是网状的、球形的。其次,分析《三国演义》和《红楼梦》的异同时,他察觉二者尽管艺术结构都是网状的,但是《三国演义》的艺术结构是平面的,《红楼梦》的则是立体的。再次,将《西游记》和《三国演义》加以比对,发现其共同之处:其一,主人公具有勾连作品情节的主线作用;其二,二者的内部构成都是三维的;其三,《西游记》的艺术结构形态是彩线贯珠,《红楼梦》的是球形的。最后得出《红楼梦》的艺术形态是对明清小说艺术结构形态的超越,然而其“以人为干、以事为支”的艺术形态则是其共同特点与发展趋势。

张锦池先生做学问善于用辩证统一的观点,且论述角度与论述过程中往往带有鲜明的政治色彩,文学批评理论往往显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色彩,通过总结归纳提出崭新的观点。这种触类旁通、辩证统一的文学思路是值得我们称赞与学习的。他在第一章

《〈红楼梦〉的作者考》便引用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中的实例来对自己的观点加以支撑,其思路环环相扣、层层递进,毫无瑕疵可循。张锦池先生结合现代小说《狂人日记》中“‘某君仲昆病中给《狂人日记》作序,鲁迅先生只是这篇‘日记的修改者”的和者甚寡、站不住脚的这一观点,从反面给自己的想法“《红楼梦》这部书的序言是曹雪芹的弟弟棠村所作”提供理论依据,从而给自己的观点增添了很大部分的真实性,也同时表达了自己对戴不凡先生的观点颇不以为然。

用张锦池先生自己的话说,研究名著时要剖析三种关系:一是原著与撰写人的关系,二是原著与阅读者的关系,三是原著与同期作品的关系[4]。大局与细节相结合,以还原批评为手段,所以他的观点在学术界始终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红楼小天地,天地大红楼”。不仅《红楼梦》的艺术结构、思想内容是被世人所称道的,而同样,张锦池先生在做学问时心怀全局、大处着眼、辩证统一的理论方法也应该为后世学者所借鉴、所学习。

四、结语

张锦池先生以其极认真严谨的治学精神,极明确清晰的学术意识撰写了《红楼梦考论》这部著作,把考证和论述结合在一起的,以突出他的学术工作的科学性与创见性。《红楼梦考论》中充满了人生哲理,也饱含了张锦池先生在学术研究领域的才华和执着。张锦池先生使用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分析名著的方法,循序渐进地分析各类问题,从而用举一反三的考论手段剖析经典,为中国乃至全球的红学人士提供了举世无双的文学批评的理论与方法,更创造了世人皆知的艺术成就,他用求实为主、求新为辅的考论过程,向学术界证明了他客观严谨、实事求是的学术精神,同时也为大家呈现了属于他自己的年代、以马克思文艺理论为依据的、具有鲜明人文色彩的治学道路。

参考文献

[1]点汀.张锦池先生荣膺哈尔滨师范大学终身教授[J].红楼梦学刊,2018:339–340.

[2]高淮生.考论结合、建构新说:张锦池的红学研究——当代学人的红学研究综论之三[J].河南教育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44–45.

[3]李希凡.考论结合 回归传统——张锦池《中国六大古典小说识要》代序[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97–98.

[4]刘勇强.原本识要 以实为新——张锦池《中国六大古典小说识要》读后(代跋)[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99–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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