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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与潮汕棉纺织业关系浅析

2020-12-02陈鸿宇

岭南学刊 2020年6期
关键词:棉纱土布棉布

陈鸿宇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东 广州 510050)

汕头口岸是近代中国最早开放的口岸之一,研究近代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与潮汕棉纺织业的关系,有助于进一步厘清近代中国民族产业发展与国内外市场之间的互动关系。文中涉及的“土布”指中国国内由旧式手织机织制的布匹;“洋布”指国外进口的由机器织制的布匹。20世纪以后,国内由机器织制的布匹,也被称为“洋布”。文中“进口棉纺织品”指从海关进口的棉布(原色、白色等棉布)、棉纱(包括棉线、缝线)和棉花(包括带籽棉花)三大类。

一、近代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与潮汕棉纺织业的兴衰

(一)棉纺制品进口与汕头口岸进口货值的波动轨迹是基本一致的

从1860年汕头开埠直至1880年,鸦片进口货值一直居于汕头口岸进口货值首位,棉纺制品进口货值为第二位。1880年汕头口岸进口鸦片货值为4378834关平两,棉纺制品进口货值只有2891157关平两。此后鸦片进口货值逐年下降,1885年降至1594530关平两,仅及1880年的1/3左右。从1881年起,棉纱进口量迅速增长,1885年棉纺制品进口货值为3371709关平两,约为进口鸦片货值的2.15倍,成为汕头口岸最大宗的进口商品。《1892—1901年潮海关十年报告》指出:“长期以来与鸦片争夺进口最高价值商品位置的棉纱。在本十年结束时,成功的获得了这一地位。1891年棉纱进口数量是14200担,价值为2035486关两。但本十年的头五年都少于这个数字。然而,1897年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1898年则达到从未有过的最高进口量192654担,价值为3894792关两”。[1]36

表1 1865—1900部分年份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情况[1]193-216[15]1213,1220

根据《潮海关史料汇编》提供的数据,表1整理了以货值计算的1865—1895年这一期间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情况。[1]193-216以银圆作为计价单位的1865年至1870年,汕头口岸进口总值从6055590两减少到4102964两,每年平均下降8.97%;这一期间棉纺制品进口货值由2126198两下降至1292370两,每年平均下降10.47%。以关平两计价的1875年至1895年期间,汕头口岸进口总值从7066510关平两增加到9731597关平两,每年平均增长1.61%;这一期间棉纺制品进口货值由2141420关平两增加到至3210263关平两,每年平均增长2.09%。从1865—1895年,棉纺制品进口占进口总值的比重一直维持在30%—40%之间,只有个别特殊年份(1885年)才上升至52.41%。可见这30年间棉纺制品进口与汕头口岸进口的波动轨迹基本一致。而棉纺制品进口的增速或减速均略高于同期进口总货值的增速或减速,则证明了棉纺制品进口对于汕头进出口贸易的支撑作用。1900年以后直到20世纪20年代初,棉纺制品进口货值继续居于汕头口岸进口商品的首位,20世纪20年代以后,尽管棉花进口还保持相当规模,但棉纱进口量大幅减少。1925年汕头口岸进口棉纱仅有10866担,为1915年161909担的6.71%;1930年更下降到1185担。

棉花、棉纱、棉布既可以是纺织服装业的原料和材料,也可以作为居民的最终消费品。“织布业是工场手工业的第一个行业”。[2]62棉纺制品的全球贸易和机器棉纺织业的兴起,是英国“工业革命”的出发点和归宿。18世纪到19世纪的第一次“经济全球化”,其主要标志就是英国为主导的全球棉纺制品生产贸易体系的形成与扩张。这一全球化的棉纺制品生产贸易体系席卷了欧洲、亚洲、美洲以至非洲,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未来发展,特别是对其在全球产业体系中的定位、对该国经济社会实现近代化的范式选择,都带来极为深刻的影响。[3]162因此,近代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规模和货值迅速扩大的原因,不单要在近代潮汕棉纺产业结构和消费市场结构的变化中寻找,还须到19世纪和20世纪上半期的国际国内市场体系上去寻找。

(二)棉纺织业是潮汕地区最早成型的近代产业

广东基本上不产棉花,在漫长的农耕社会中,广东形成了广州、佛山、兴宁三个织布生产中心,兴盛时年产量数百万匹,输出贸易额约为1500万元。“质量首推广州,多运销湘桂及南洋;佛山次之,多运销省内西江及南路等地;兴宁布多运销赣闽及东北江各地。”[4]95潮汕地区纺织业也有着悠久历史,唐宋时期的蕉布、明清时的苎麻纺织,已是本地农村的主要副业,产品在国内小有名气。但在汕头开埠以前,所产布疋多为家庭自用。[5]411-413汕头开埠后,随着社会消费习惯变化和消费能力的增长,也随着国内外棉纺织品市场的连通,潮汕地区的棉纺织业获得迅速发展。除了兴宁作为传统的土布生产中心之外,潮阳和澄海的土布和揭阳、普宁的夏布,也逐渐形成了有别于机器制造的“进口洋布”的土布生产聚落。进入20世纪之后,原来的手工纺织工具不断改进,在夏布和棉布生产中采用了较高质量的植物纤维和使用较高支数的棉纱,潮汕土布的生产质量有了新的提高。[1]75-761910年前后,潮汕地区开始出现使用进口织布机、采用近代管理方式并与周边众多织布作坊形成协作关系的织布厂。[5]413由于生产效率提高,产品的品种、规格、质量进一步改善,企业和织工获得的回报也不断提升,潮汕土布、兴宁土布的传统市场得以巩固。1918年澄海已有织布厂70余家,年产值100多万元,是潮汕织布厂家最多和产量最高的县份。1919年“潮梅全属有大小织布工厂200余家,潮汕织布工坊也有百家左右。”“20世纪30年代初,澄海县潮阳县仍是潮汕最大的织布产地,民国20年(1931)前后,澄海成立织(布)业公会工会,有会员80—90家,每家多者有织布机数百架,少则亦有百架以上,不足百架者没有条件加入公会。此外,该县置织机2—3架或10多架的个体织布小作坊则比比皆是,据当时估计,澄海县城一带,织布生产高峰期有织布机3万架以上,日产布达3万匹之多。按当时每匹布的价格高的为4元多,低者为2元多,平均3元计算,年产值达3000多万元。原材料大部分是经由上海、香港运进来的英国、印度棉纱以及少量的中国棉纱”。[5]413

汕头的开埠,一方面使得质量优于国产棉的国外棉花和棉纱,以及部分化工染料可以直接从汕头口岸大量进口,运输成本的优势导致潮梅地区织布行业逐渐向汕头口岸靠拢。《1912—1921潮海关年度报告》指出,“由于地理上的不利因素,织布工业出现逐渐向条约口岸(指汕头—笔者注)转移的迹象,然而老纺织区兴宁继续保持着它作为一个大染织中心的地位。”“在每年平均进口三万五千——四万包棉纱的总额中,有一半运往兴宁纺织区,四分之一往潮阳,八分之一往澄海,剩下的八分之一往潮安、普宁以及其它地区。”[1]104另一方面,潮梅地区制成的布匹可以通过韩江流域从汕头口岸直接运抵国内外市场,汕头、潮州因而成为土布销售的重要窗口。《汕头市志》载:“潮汕土布,除销于本地外,有部分由潮安县城销往韩江上游,而至福建峰市、上杭、连城等处;还有部分运销至厦门、福州,或出口香港、暹罗、新加坡等地。”“在暹罗、新加坡,由于潮汕土布冷暖时节皆宜做衣服穿”,“20世纪30年代以前,土布(不含夏布),是潮汕五宗大宗出口土货之一。土布在东南亚一带甚受欢迎,暹罗人尤爱潮汕产的浴巾,每年进口量很大。”[5]414从这个角度上看,正是汕头口岸的开放和发展,在国际国内市场的刺激下,作为“副业”的潮汕土布织制活动得以从传统农业中独立出来,原来处于“闭环”状态的“土棉—土纱—土布—土衣”生产活动,其前端和后端开始融入了国际国内棉纺织业的“原材料供给—产品生产—产品销售—棉纺织品消费”的链条之中,经营棉花纱布购销的棉业行商、固定从事棉纺织活动的家庭和织工群体得以形成。因此,棉纺织业可以被视为潮汕地区最早具有完整形态的近代产业。

(三)收入因素和价格因素共同促成了近代潮汕土布业的繁荣

汕头口岸的棉纺制品进口,是近代潮汕棉纺织业兴起的重要支撑。而影响近代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种类和规模变化的因素,一方面来自潮汕地区和广东等中国南方沿海地带消费水平的提升;另一方面来自国际棉纺织产业空间布局的转移和拉动。

汕头开埠后由于商业贸易开始繁荣,居民就业状况得到改善,个人收入有所提升,对包括衣着、食品等生活必需品的消费提出了新的要求。《1892—1901潮海关十年报告》列举了1892年至1901年间汕头土货市场价格上涨情况:其中每担土布价格上涨了9%。细麻布价格上涨了23%,粗麻布价格上涨了28%,用于土布染色的液体靛蓝上涨了24%;蔬菜、鱼、猪肉等食品的价格也普遍上涨。该报告认为:“这种价格方面的增长有种种原因,铜钱的缺乏虽然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是本地区财富的增加或许是导致这一后果的最主要原因。各种劳动的报酬比过去高得多了,甚至连普通的搬运苦力也能纵情享受较好的食物,并付得起更多的钱。”[1]50-51“1911这一年许多中国人开始穿上了西式或半西式的服装,这对进口商无疑是一个启示,对价格适度质量优良的外国服装制品及其材料的需求量正在增长,廉价毛织品在这方面的前景看好”。[1]65所以,从汕头开埠始,机器织制的洋布就一直是汕头口岸的大宗进口货品。当然,大量进口洋布的现象不单发生在潮汕地区,在当时的广州地区以及整个中国沿海地带都普遍存在。[6]856

然而,当衣服消费毕竟还属于基本生活必需品的时候,潮汕地区大量中低收入人群不可能是进口洋布的主要消费主体。陈达在《南洋华侨与闽粤社会》一书中,通过1934年至1935年对潮汕、闽南农村华侨与非华侨家庭的抽样调查,得出的结论是:“非华侨家庭的衣服消费,每家每月平均为国币1.27元,或占生活费总数的7.49%。华侨家庭的衣服消费为2.86元,或占生活费总数的5.26%”。2/3的华侨家庭“多用土织布料”,“唯衣服的裁缝皆是自己动手,其它的着物是买现成的。”“暑天以苎婆萝麻为衣料,寒天以棉布为衣料。”“华侨家庭对于衣服有较大的费用,同时我们应该注意家庭人口的性质,因华侨家庭,常有老妇及儿童,他们对于衣服都比较随便些。老妇因常在家,用不着讲究的衣服,儿童们大致不用很贵的材料做衣服。”“非华侨家庭对于衣服虽费用较少,但其费用对于生活费所占的位置却较大,因此对于衣服的费用显然是不充足的,特别是家内除了老妇及儿童外尚有其他各人如长成的男女,衣服费较少的主因在:(a)多用布料,少用绸料,(b)多用本地货,少用外国货,(c)多用老式样,少用新式样”。[7]104-110、298-299说明当时潮汕地区不论华侨家庭和非华侨家庭,都多用本地衣料,少用进口衣料。

对潮汕土布“稳中有升”的需求,既来自潮汕地区和周边地区,也来自长居在南洋地区的海外潮人与华人群体。“比如南洋为土布之一大销场,盖南洋为热带,工人以土布为衣,易于吸汗而透风,且日光不易侵入,故南洋群岛一带华侨,每年购买我国土布,数颇不少。”[8]97“轮船公司不是从移民本身,而是从运载大量货物南下,以满足移居马来西亚和其他南方港口的华人的需要中获得他们的利润的。中国人的消费口味很保守,不论在何处落户,他们对来自家乡的食物、衣服和其他商品存在有一种偏爱”。[1]82因此,粤东土布相对低廉的价格,是吸引海内外中低收入潮人、华人消费的主因。根据潮海关相关列表计算,1882、1885、1890、1891年汕头口岸出口土布的每担平均价格分别为58、40.92、47.67、46.30关平两,1891年的价格只及1882年79.83%,出口土布的价格走势是下行的。而1865、1870年汕头口岸进口洋布的每匹平均价格分别为2.60、2.28银圆;1875、1880、1885、1890、1895年进口洋布的每匹平均价格分别为1.97、1.92、1.70、1.97和2.55关平两。亦即进口洋布的价格一开始就处于较高水平。尽管19世纪80年代之后,白银价格多次向下波动,1906年潮州府第一家布厂生产的20码长、27吋宽的土布,潮海关估价才1.60关平两。直到1921年,潮海关对潮阳生产的12码长、12—13吋宽的粗土布的估价是每匹1元,15—16码长的每匹估价3元。只有澄海“建华”织布厂生产的“宽26吋、长25码质量颇佳的布”,每匹才估价4关两。[1]11,51,77,103粤海关《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广州口华洋贸易情形论略》载:“闻近来华民每多爱用土布,其价值较之运入内地之洋布为贱,布质又经久耐用”。[6]3611882—1891年间,汕头口岸出口土布与本色布为36716担,出口麻布为26927担;1892—1901年,汕头口岸出口土布与本色布为113298担,出口麻布为49765担;分别为前十年的出口量的3.09倍和2.36倍。[1]41

(四)近代粤东土布业与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的互动关系

收入因素和价格因素对近代汕头口棉纺制品进口的影响是多重的。从需求角度看,如上所析,汕头的开埠和潮汕经济的“因港而兴”,近代商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加之海外潮籍华侨的侨汇回馈,使潮汕居民获得更多的非农业收入。收入水平带来的衣着消费需求的扩大,既推动着洋布进口又推动着本地土布生产。而价格因素又迫使进口洋布的规模和结构保持长时间相对稳定,潮汕地区的土布织制业由此获得了一定的发展空间。1865—1895年间进口棉布货值占进口棉纺制品总值的比重基本稳定在25—30%的区间(见表2)。从1870年至1930年这60年间,除个别时段(1885—1890年)之外,大部分年份的棉布进口量基本稳定在30万匹至40万匹左右的区间(见表3)。

表2 部分年份汕头口岸进口棉纺制品的分类货值结构[1]193-216 单位:%

表3 部分年份汕头口岸进口棉纺制品品种和数量[1]93-216

从供给角度看,19世纪下半叶之后国际市场上充足而且价格不断走低的棉纱供给,是当时粤东和中国沿海土布业获得较快发展的必要条件。18世纪下半叶到19世纪上半叶,英国通过殖民政策、不平等贸易和纺织技术革命,成功地取代印度成为世界上最主要的棉布生产和出口大国,印度庞大的手工棉布织制产业基本上退出国际市场,开始沦为支撑英国棉纺织业发展的棉花生产及粗加工基地。[9]17119世纪上半叶,英国所需棉花主要从西印度群岛、埃及和北美大陆进口,特别是美国南部。由于1860年美国爆发南北战争,英国从印度大量进口棉花,促进了印度棉花种植面积进一步扩张。此后印度和美国等主要棉花产地的棉纱业迅速发展,逐渐与英国的开普敦棉纱形成竞争态势。19世纪80—90年代国际棉纱生产相对过剩,价格普遍下跌。印度棉纱挟价格优势,扩大了对华出口份额。19世纪80—90年代印度棉纱大量通过汕头口岸进口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为近代潮汕土布产业的兴起提供了稳定的原材料市场供给,而是通过棉纺制品进口这一纽带,引领潮汕地区近代棉纺织产业的成长融入当时国际棉纺织产业布局的调整过程,因而使潮汕近代产业结构的演化开始带有鲜明的国际性和外向性特征。

首先,棉纺织业成为潮汕首个具有完整形态的近代产业,顺应了国际上工业化国家近代产业成长的一般规律。棉纺织业技术门槛较低,生产集约化程度不高,投资规模小、见效快,市场需求量大,手工棉纺织业在前工业化社会具有深厚基础。这些特点导致几乎所有的工业国家都是从发展棉纺织业起步,来推进产业近代化的。英国、法国、德国、美国、日本的近代产业发展历程皆如此,潮汕近代土布业的兴起和繁荣也不例外。

其次,潮汕土布业发展进程的外向性,主要表现于大量依靠从海外进口棉纱和棉花作为原材料,以及进口了部分化工染料和少量的近代纺织机械。同时还表现于将本地土布作为大宗出口货物远销海内外“潮货市场”。仅1912年至1923年,从汕头口岸出口的土布数量就从2529担增加到73852担,每年平均增长35.90%;出口的花土布数量由8789匹增加到363045匹,每年平均增长31.66%。[10]28

再次,此种国际性还表现于潮汕土布业的迅速发展,恰好“瞄准”了国际棉纺织业布局调整的两个“窗口期”。国际棉纺织业布局的重大调整始于17世纪下半叶至18世纪上半叶。第一次、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的门户开放,包括汕头的开埠,刚好赶上国际棉纺织业布局调整的“下半场”,英国、美国等发达国家内部,以及与日本、印度之间的棉布、棉纱竞争日趋激烈,亟需向具有广阔需求的中国市场倾销。19世纪70年代后期至90年代中期,价格较低的印度棉纱大量进口,成为促进潮汕土布业发展的第一个“窗口期”。1914年—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发生,由于战争需要和亚洲航运吨位锐减,欧洲、美洲洋布大量减少对华出口[1]89,包括潮汕土布在内的国内土布织制获得了迅速发展的第二个“窗口期”。第二个“窗口期”一直延伸到20世纪20年代上半期。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汕头口岸国际航运能力有所恢复,输往东南亚和国内其他口岸的潮汕土布数量显著增加。1910年汕头口岸出口的夏布和土布共10396担,1920年已达44982担,1925年达50052担。[1]193-216,205-216而原本制约洋布进口的收入和价格因素继续存在,战后输入汕头口岸的洋布未见显著增加。1910年汕头口岸进口洋布已达323566匹,1920年和1925年只分别进口250645匹和296138匹,直到1930年进口了洋布348440匹,才略超战前1910年的水平。

二、关于近代汕头口岸棉花进口和棉纱进口的消长关系

进口棉花、棉纱数量和货值的变化,与潮汕土布业不同时期的发展规模和内部结构直接相关;进口棉布的数量和货值的变化,则如前所析,与国内外和潮汕地区的棉布需求直接相关。

(一)1865—1900年汕头口岸进口棉花数量的变化

影响棉花进口的因素比较复杂,直接因素包括了本地生产用棉和非生产用棉(居民生活、社会、卫生、政府、军事用的棉絮等)需求;国际棉花(“洋棉”)和国内棉花(“土棉”)价格;

图11865—1900年部分年份汕头口岸进口棉花和棉纱数量[1]193-216

国际棉纱(“洋纱”)和国内棉纱(“土纱”)的供给及价格;运输成本、汇率变动等。间接因素包括消费习惯、产业投资方向、关税厘金、政治和战争等。

在上述因素的影响下,1865—1900年间汕头口岸棉花进口的数量有过较大的起伏(见图1)。1865、1870、1875年分别是起伏较大的三个时间节点。

1.1865年前后粤东已经大量输入内地棉花和进口棉花

1865年汕头口岸进口棉花已达58170担,货值为1454250银圆,占当年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总值的68.41%。由此可以推知1860年汕头开埠之前,韩江流域的土布业已有相当规模,必须从北方输入“土棉”。“福建广东两省(棉花)甚少。距离棉花产地亦远,农民纺织自给,只得使用远地的棉花。”“特别是广东,因限于自然条件,植棉‘花时多风,则尽落;收时多雨,则尽腐’,故产棉少。农民纺织用棉,来自远隔数省的湖广和江南,部分地区则来自江西。……到乾隆时,闽粤商人也是‘秋则不买布,而止买花衣而归’。‘盖彼中能自纺织也’。……在这些地区,尽管棉花经过远距离的营销,但买棉织布仍比买布有利,所以买棉织布自用还是能够发展。”[11]乾隆《澄海县志》也记载了地产潮糖与“北港”的棉花色布的交易:“候三、四月好南风,租舶艚装货糖包由海道上苏州、天津;至秋东北风起,贩棉花、色布回邑。”又记:“每当春秋风信,东西两港以及溪东南关、沙汕头、东陇港之间,扬帆捆载而来者不下千百计。”

徐新吾《江南土布史》中曾估计1840年时全国人均消费棉布1.50匹,人均消费棉絮0.50关斤。[12]以此为基准,可换算为当时全国人均消费棉絮0.6665磅。根据《汕头市志》的《清嘉庆至民国35年户口数据表》推算,1818年到1928年潮汕人口平均增长率为1.011%,1865年潮汕地区人口约为234万,[3]422共需消耗棉絮156万磅,可换算为11681担左右。照此粗略推算,1865年潮汕地区居民、社会、卫生、政府消耗的棉絮约占汕头口岸进口棉花53170担的22%。也就是说,还有40000多担棉花用于韩江流域的土布织制。如果按照江南“标准土布”的耗棉量推算,约可织制土布380万匹,供250万人一年使用。

诚然,上述的推算是不严谨的,但大致可以认定:第一,汕头开埠前后,进口棉花已有相当数量,粤东土布业的原料已形成对进口棉花的依赖,“洋经土纬”逐渐替代“土经土纬”,兴宁一带的土布,“细布”使用洋纱的比重已达2/3,仅1865年就进口了5万多担棉花。第二,1865年进口棉花中,除供潮汕本地土布生产和消费所用外,很大一部分运销兴宁。就现有文献分析,清代中叶前夏布织制是韩江流域上游和下游的“特色产业”,潮汕的棉布织制和兴宁的土布织制都是在汕头开埠后进口棉花大规模输入的刺激下,同步发展起来的。“现在这些洋纱已经进口到广东省东部,在过去那一带的纺织业并不多。”[13]1418兴宁后来迅速成长为与广州、佛山齐名的广东“三大土布出产中心”之一,以致当时汕头口岸“棉纱进口旺弱,亦视兴(宁)之布畅滞如何”。[14]20第三,在1865年汕头口岸进口棉纺制品总值中,进口棉花货值占68.41%,进口棉纱货值仅占14.75%。说明纺制土纱还是当时潮汕和兴宁地区土布业的基础,土布业还未从农业中分离,农村还能提供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从事纺纱劳动,从而使就地纺制的土纱成本比输入外地棉纱要低。

2.1870年左右进口棉纱开始部分取代进口棉花

1870年,汕头口岸进口棉花数量跌至17097担,其中带籽棉花为5433担,不及5年前的1/3,占当年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总值的比重降至16.99%。从价格上看,1865年平均每担进口棉花价格为25银圆。1870年每担进口棉花为平均每担10.70银圆,平均每担籽棉价格3.43银圆。显然不是因为价格因素减少进口。可以推测1865年及其后几年进口的棉花中,也有部分被转为库存,而1870年输入汕头口岸的洋纱显著增加,由1865年的4483担增至13360担,1865年时每担洋纱的平均价格为70银圆,1870年每担平均价格仅为35.32银圆,纱价跌去几近一般,进口量增加到原来的2.98倍。可见,1865年之后,粤东本地的纺纱业开始受到外地输入棉纱的冲击。

3.国际棉花价格波动促成了1875年进口棉花的剧增

近代汕头口岸进口棉花峰值出现于1875年。1875年汕头进口棉花剧增至68970担,其中籽棉37054担,货值为468470关平两,占当年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总值的21.88%,平均每担棉花价格为10.70关平两,平均每担籽棉价格为3.43关平两。1860—1900年汕头口岸棉花和棉纱进口年之间的消长关系。1875年汕头口岸进口棉花比1865年只增加了15800担,但当年进口了棉纱37295担,如果以常梳棉1.08担可纺纱1担换算,相当于耗费进口棉花34532担,也就是说,1865年从汕头进口的棉花和棉纱数量合计相当于10.3万担棉花,是1865年的1.78倍。1875年汕头口岸的进口棉花数量剧增的原因,一是在国内外需求的驱动下,韩江流域土布业发展规模进一步扩大,兴宁成为消耗汕头口岸进口棉花的主要地区。“来自印度孟买用机器纺成的棉纱在汕头售价低廉,让织布者看到有利可图。于是,孟买棉纱被送入一个大的织布业中心兴宁,在那里织成布匹。”[13]207二是19世纪60年代国际棉纺织业布局调整后,美国棉花和棉纱再次大规模输入英国和欧洲,印度棉花转而大量输往中国、日本等亚洲国家和地区,印棉价格不断下落,1875年平均每担棉花价格为10.70关平两,即使按1关平两相当于1.10两行化银计算,也还不足12银圆,比1870年的每担进口棉花价格15.61银圆低了很多。三是进口籽棉自行加工成皮棉,比直接进口棉花更经济。1875年进口籽棉每担平均价格为3.43关平两,不足1870年进口籽棉价格(9.64银圆)的40%,所以这一年进口了籽棉37054担,是1870年的6.82倍。按照通常籽棉的产出皮棉率38%左右计算,相当于实际上进口了1.4万担棉花,说明当时粤东还具有较大的籽棉处理能力。

1875年至1885年的10年间,进口棉花数量有所下滑,仍维持在4万担左右。1885年以后,汕头口岸进口棉花数量大幅下跌,1890年减少到13805担,1895年更跌至1662担,进口货值仅为18903关平两,占进口棉纺制品货值的0.59%。此后棉花不再是汕头口岸的大宗进口货物。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875年以后汕头口岸棉纱进口数量急剧增长。

(二)近代汕头口岸棉纱进口数量的变化轨迹

1865—1930年汕头口岸进口棉纱数量的变化轨迹,大致可分为3个阶段。1865—1885年为急剧爬升阶段,20年间,棉纱进口由4483担迅速上升到113141担,每年平均增长17.52%。1885—1915年为高位平稳增长阶段,30年间进口棉纱由113141担增加到161909担,每年平均增长1.20%。1915—1930年为急剧下滑阶段,15年间进口棉纱由161909担下降到1185担,每年平均下降38.79%。1930年以后,棉纱不在潮海关统计的大宗进口商品之列(见图2)。

图21865—1930年汕头口岸棉纱进口数量统计②单位:担

导致1865—1885年间汕头口岸进口棉纱急剧爬升的主要原因,一是这一阶段潮阳、澄海,特别是兴宁的土布业蓬勃发展,对棉花和棉纱进口都提出了更多的需求。二是进口棉花价格从1865年平均每担25银圆,下降到1875年的平均每担10.70关两,平均每年下降8.86个百分点;同期进口棉纱价格从平均每担70银圆下降到25.54关平两,平均每年约下降为9.56个百分点。进口棉纱价格的降幅比进口棉花的大,引致土布生产者大量使用进口棉纱替代棉花。三是更多地使用棉纱,除了可以节约土布生产中收购纺纱占用的劳动力和其他资源,节省棉花储运费用;还由于土布生产规模的扩大,推动了一批熟练纺纱工转为织布工。

1885年—1915年是汕头口岸棉纱进口的“高位平稳增长”阶段。这一阶段兴宁、澄海、潮安等地的土布业开始尝试织布机和织制工艺的改进,也需要使用支数更高的棉纱。以适应市场的变化。此时价格平稳、质量稳定的印度棉纱已经全面取代了英国棉纱。《粤海关十年报告(1882—1891)》指出:“更加令人满意的是,棉纱进口和棉纱消费异乎寻常地同步增长。在粤海关统计表中,棉纱进口数量1882年为45803担,1891年为123974担。当然,这一显著的增长,主要是由于印度纺纱厂迅速发展及其生产棉纱的成本低廉。兰开夏(Lancashire,英国地名)纱,基本上已被挤出市场,只有很少量的英国细纱上有销路——据说主要是用来和丝带一类的丝织品混纺”。[6]856该报告列出了1888—1891年通过汕头、广州、九龙、拱北、琼州和北海各口岸进口的棉纱总数。仅1888—1891年4年间,广东各口岸进口棉纱数量就增长了近20%,其中1889—1891年进口英国棉纱与印度棉纱之比分别为6.20∶93.80、7.55∶92.45和6.59∶93.41。1882年汕头口岸进口棉纱70832担,价值1698651关两;1891年进口142002担,价值2035486关两。数量增加超过了100%,已占广东各口棉纱进口棉纱的近1/3(见表4)。《1882—1891年潮海关十年报告》指出,“过去10年间。棉纱的主要供应来源已从欧洲转移到亚洲,早在1886年,就报告说,更低廉的印度棉纱几乎已排挤了英国原料。在1888年,它们之间的比例据说是3∶2,而1891年从孟买进口的棉纱是从兰开夏进口的四倍多。更为廉价的劳动力,以及更为靠近此地市场是印度货取得成功的原因。1892—1901年,印度棉纱占汕头口岸进口棉纱的比重进一步提升:”1891年以来,英国棉纱进口减少了约10%,从而使孟买棉纱进口增加了20%,印度产品和(英国的)兰开夏产品的比例,从1891年4∶1增加到现在的5.5∶1。[1]2-3

表4 1888—1891年汕头、广州等广东口岸进口棉纱统计[1]36 单位:担

表5 1912—1923年汕头口岸国内输入棉纱统计[6]856

1915—1930年是汕头口岸进口棉纱的急剧下滑阶段。1915年汕头口岸进口棉纱161909万担,1920年下降到43416担,仅及1915年的28.05%。此间原因固然有第一次世界大战、航运成本上升以及战后国际市场不景气的缘故,更主要的是上海和江浙一带的纺织工业利用“一战”的契机迅速发展起来。[8]如表5所示,1915年汕头口岸输入棉纱总计183023担,其中进口棉纱161909万担,为历史最高点;从国内其他口岸输入棉纱仅21114担,为进口棉纱的13.04%。1920年汕头口岸从国内其他口岸输入棉纱87335担,进口棉纱仅43416担,占国内输入棉纱的49.71%。1922年汕头口岸从国内其他口岸输入棉纱已经跃升至180990担,超过了1915年进口棉纱数量。1922年汕头口岸输入内地棉纱数量为1920年的2.07倍,总价值则仅为1920年的1.39倍,两年间平均每担棉纱价格由43.62关平两跌至27.12关平两,跌幅几近38%。可见,价格因素也是潮汕土布业大量使用内地棉纱的重要原因。必须指出的是,直至1936年和1937年,汕头从内地口岸输入的棉纱总值仍分别达到6332377国币元和6629446国币元,总货值已下滑至汕头口岸国内输入货物的第四位和第三位(第一、二位分别是米谷和豆粕)。如果按1932年1国币元=0.642关平两换算率计算,1936年和1937年汕头口岸从内地输入棉纱分别为4065386关平两和4254178关平两,已不及1921年和1922年的水平,而洋纱进口已不列入潮海关大宗货物统计。可见,至20世纪30年代中期之后,粤东土布业已经进入收缩状态。

三、近代汕头口岸进口棉布和地产土布并不直接存在着消长关系

1865—1930年这65年间汕头口岸进口棉布数量变化轨迹,以1890年为拐点以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棉布进口迅速爬升阶段,从1865年进口64240匹跃升至1890年的508352匹,每年平均增长8.63%。1870—1885年,每5年就增加进口8—10万匹。第二阶段是进口棉布数量小幅波动下行阶段,从1885年的508352匹下滑到1930年的348440匹,还不及1875年的水平。45年间每年平均仅减少0.84%。可以说,1885年至1930年,汕头口岸进口棉布的数量基本恒定,并呈缓慢减少趋势(见图3)。以前有的文章认为,1933年以后潮汕土布和兴宁土布业的衰落,是西方国家大量向中国倾销洋布所致。就潮汕的情况看,汕头口岸进口棉布和地产土布间并不直接存在着此消彼长的对应关系。

图3部分年份汕头口岸进口棉布数量[1]193-216单位:匹

对汕头口岸进口棉布的数量变化的原因,必须从当时世界和中国的棉纺织业结构及布局的变化中去寻找。汕头开埠后至1885年前后,虽然潮汕和粤东乡间已有土布和夏布生产,但基本上处于分散和附属于农业的状态,在粤东土布业和长三角、珠三角土布业尚未大规模发展之前,在日益扩大的棉布消费需求的拉动下,洋布进口规模迅速扩大。1870年棉布进口占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货值的46.49%,1875年占33.65%。1880年后,棉布进口占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货值基本稳定在27—30%的区间。反之,1870年至1875年棉纱进口占汕头口岸棉纺制品进口货值的36.52%,1875年就提高到44.47%,此后一路上升,从1880年的55.27%提高到1895年的71.64%。如前文所述,棉纱进口的迅速扩大,印证了粤东土布业较成规模发展兴起的时间,应在1880年前后。或许可以说,1885年之前洋布进口的迅速增长,成为催生近代粤东土布业聚落发展的诱因之一。

1885年至1930年,汕头口岸棉布进口呈现缓慢波动的下行态势,其主要原因如下:第一,粤东土布业的兴起与发展。19世纪80年代之后,兴宁和澄海的土布业已经渐渐发展起来,《1882—1991年潮海关十年报告》认为兴宁的织造业和潮州府的染厂,”它们都属于自发的商业性企业,未受政府干预或者照管的阻碍”,都是很有希望的工业和企业”。[1]29必须说明的是,在土布业大量使用进口洋纱作为原料之后,土布已完全不同于旧式用手纺纱线作原料而织成的窄面土布,这个时期的土布在形式上和原料上均已无复旧观,其出品与机制布无甚区别,只是因为它是乡间以旧式的生产工具所制成的”。[8]90第二,收入因素和价格因素。潮汕本地居民的实际收入水平和洋布价格高于土布这两个因素,一直成为在潮汕地区洋布销售难以突破的障碍,本地所产土布质优价廉,依然得到潮汕和海内外消费者的青睐,仍保有一定的市场占有率,与进口洋布形成了两个目标市场。[8]97-981920年粤海关的《广州口华洋贸易情形论略》不得不承认,外洋匹货,价值高昂,实为土布贸易发达主要缘因。”[6]659第三,洋布的市场适应性。进口洋布的花色品种较为简单,适应不了本地的消费习惯。《1892—1901年潮海关十年报告》提及:这里引进了欧洲纺织品中的几个新品种,虽然到目前为止,大部分只是少量出现。1893年首次到达本口岸的意大利棉布似乎深受消费者的喜爱。过去这一年的进口价值为30000关两。毛毯在这里直到1898年才为人所知,现在也同样颇受欢迎。1894年进口了一些印度棉布、标布和斜纹布,但从那以后消费者已不再需要这些产品,除了1895年进口的几匹斜纹布外,它们未在海关统计中再出现过。”粤海关的报告也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进口洋货供应缺乏,刺激着本地制造业增加土布生产,在式样和图案方面,采用西式设计的国产土布占领了市场。尽管其价格在短时间内上涨了40—60%。”[6]1049-1050第四,战争和政治因素。第一次世界大战和日渐高涨的抵制洋货运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海外棉布进口。《光绪二十二年(1896)广州口华洋贸易情形论略》称:闻近来华民每多爱用土布,其价值较之运入内地之洋布为贱,又经久耐用。”[6]361(土布)这种布料一般称为爱国布,这一字眼已广为人知,贩卖者通常以此名招揽顾客。”[6]1050潮海关则认为,使棉制品价格高涨的欧洲战争对澄海布业的繁荣起了作用。同时抵制日货的活动使这种布在海外移民中备受欢迎。即使没有抵制活动,它也以价廉物美成为日本的棉法兰绒和丝绒的有力竞争对手,近年来生意一直兴隆,每年都有大量出口,不断输往中国各口岸,而且运销新加坡和曼谷。”[5]154第五,国内机器织布业的发展和交通条件的改善。机器织布的效率约为人工织布的4倍,机制布相对于手织土布,不仅幅面宽阔花色多样,而且在通常情况下价格也相对便宜。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英日对华贸易竞争激烈,棉制品输入增多。”与此同时,西方国家对华棉纺业的资本输出扩大,民族纺织印染工业亦有发展,机制布产量逐步提高。”[8]1001930年前后,汕头的部分织布厂家,从上海,江西吉安以及香港,日本英国引进或仿制少数现代纺织机器进行生产,如民国21年(1932)汕头织布厂多数改由电力做动力,提高织布生产效率”。[5]415由于交通条件的改善,上海一带的部分机制布和土布通过北港”贸易网络运销至汕头口岸和南洋。1921年、1922年、1923年从内地口岸输入汕头口岸的棉布分别为518190关平两、788964关平两进而423706关平两。1936年、1937年分别为6541217国币元和4691265国币元。上海、青岛等地机制布的输入和本地机制布的生产,一方面挤压了汕头口岸的棉布进口,另一方面也挤压了粤东土布业市场空间。

汕头口岸从上海、青岛等内地口岸输入的棉布中,既包括民族资本的织布厂生产的,也包括日资、英资等外国资本的织布厂生产的,还包括从日本和欧美国家进口到上海等口岸再转运到汕头口岸的。从近代汕头口岸棉纺织品进口数据上看,棉布进口数量和粤东土布业的兴衰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消长关系。但国外棉纺织品的长期倾销,是造成近代中国土布业瓦解的重要原因之一。1933年以后粤东土布业日渐衰落的原因比较复杂:一是上海、广州等外地机制布料大量输入,挤压了本地土布业的利润空间。民国22年(1933),潮汕布价频跌,对外销量锐减,加上上海、广州等地布料大量涌入潮汕,潮州土布生产一落千丈,民国24年(1935),几濒绝境,澄海县多数织布厂停产,潮安县也仅存1~2%厂家(工场)勉强维持生产,汕头市区在民国28年(1939)沦陷前只有织染厂11家,毛巾厂4家”。[5]415二是土布生产成本居高不下,潮汕地区部分土布厂家和熟练织工转向当时正在兴起的抽纱业。三是社会消费和生活习惯发生变化,针织厂、袜厂、成衣厂的出现,抑制了本地土布的需求。而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本地土布的生产技术方式落后,生产效率低下,产品规格和品种无法适应市场需要。

综上所述,将潮汕棉纺织业特别是粤东土布业的整个兴衰过程放在国际视野和全局视野中考察,有助于分析国际和国内棉纺织品市场对粤东土布业成长所具有的复杂拉动关系。汕头口岸是当时韩江流域联结国际、国内市场两个市场的主要枢纽,也是连通内外贸易和粤东土布织造业的主要渠道。国内外市场变化的信号,都会通过汕头口岸的棉纺制品输入输出,传递给粤东土布生产者和销售者。构成土布业原材料供应链的进口棉花与长三角棉花、英国棉纱、印度棉纱与上海棉纱、欧美洋布、日本棉布与上海机制布,在每一不同的时期,都曾对粤东土布业的行业结构、空间布局、生产数量、外销方向产生直接和深刻的影响。近代汕头口岸棉花制品进口和粤东土布业兴起的互动关系,印证了当时潮汕经济确实是因商而兴。1933年以后,潮汕土布业逐渐萎缩,直接原因是传统市场被上海一带的机制布和日本洋布侵蚀。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由于外地棉纺制品输入基本中断,土布业在汕头市区和潮阳、普宁等地有所恢复,但生产规模和布匹质量均无法与战前的鼎盛时期相比。[5]415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潮汕经济的无商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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