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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标识性概念和主平台探析

2020-12-02黄凯锋

上海文化(文化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中华文化文化

黄凯锋 徐 锐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就中华文化走出去战略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从国际背景和战略任务、传播能力和表达方式、交流内容和目标导向等方面做出了一系列富有远见、面向世界的判断和分析,明确提出“四个讲清楚”①习近平:《胸怀大局把握大势着眼大事,努力把宣传思想工作做得更好》,光明网,http://cpc.people.com.cn/n/2013/0821/c64094-22636876.html。“五个讲好”,②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讲好中国故事》,人民网,http://theory.people.com.cn/n1/2019/0107/c40531-30507321.html。重点展示“四个形象”,③习近平:《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着力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人民网,http://cpc.people.com.cn/n/2014/0101/c64094-23995307.html。与此同时又对新时代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国际影响力、深入推进中华文化走出去提出新要求,明确“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五大发展理念、经济发展新常态,加大正确义利观、命运共同体、新型大国关系、共建“一带一路”等重大理念的传播力度。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要把内容建设放在第一位,突出思想内涵、彰显价值观念”,④刘奇葆:《大力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光明日报》2014年5月22日。而文化交流和传播平台则是“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和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的重要载体。习近平总书记就如何提炼文化外宣和国际传播的内容,以及加强国际传播的平台和载体建设,也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近年来,各级政府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有关中华文化走出去的讲话精神,在对外文化交流、国际传播能力、对外文化贸易等方面注重实践探索,初步积累了一些值得总结的做法和经验。以此为基础,学术界从文化传播和文化外交的视角开展了相关的研究,在文化传播内容及价值观念方面,提出了“和谐”①单波、肖珺:《文化冲突与跨文化传播》,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第304页。“和而不同”②赵波、张学昌:《当代中国价值观跨文化传播理路研究》,《求索》2016年第9期。“新世界主义”③李智:《新世界主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世界观基础》,《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18年第1期。等众多表征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核心理念。在载体、平台和渠道方面,学术界未作严格区分,有的从宏观上把文化外交、文化贸易,④曲慧敏:《中华文化走出去战略》,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228页。包括“一带一路”倡议⑤谢伦灿、杨勇:《“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文化走出去对策研究》,《现代传播》2017年第12期。等作为中华文化传播和走出去的渠道和平台加以研究;有的从微观上研究了孔子学院、⑥安然、何国华:《孔子学院跨文化传播影响力评估维度研究》,《广西社会科学》2017年第3期。中国文化中心⑦乔兆红:《“中国改革,世界机遇”——第六届世界中国学论坛综述》,《国外社会科学》2016年第3期。和中国学论坛⑧徐庆超:《“学术外宣”与中国对外话语体系建设——关于“世界中国学论坛”的案例研究》,《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5年第2期。等文化交流的平台和载体;有的从路径角度研究了语言艺术教育、⑨吴卫民、石裕祖:《中国文化“走出去”路径探析》,《学术探索》2008年第6期。品牌文化(节庆)活动、⑩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新华网,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6/0518/c1024-28361421-4.html。影视和电视剧网络、⑪庹继光:《文化“走出去”中电视剧网络传播路径探析》,《中国电视》2017年第11期。大众媒介和人际文化传播⑫曲慧敏:《论多渠道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思想理论教育》2012年第13期。等,取得了比较显著的成果。当前,随着新冠病毒疫情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传播,一方面,中国采取的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社会主义精神为文化底色的抗疫模式以及构建卫生健康命运共同体的信念,展示了中华文化的优越性和强大生命力;但另一方面,一些以西方意识形态为普世价值的国家对中国的理性选择和文化优势提出挑战。为此,我们要进一步对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标识性概念进行聚焦、提炼和阐释,统一思想认识,并对文化传播的平台和渠道建设进行科学定位、分类施策,特别要加强对政府构建的文化交流传播主平台的专业化、精细化研究,增强新时代中华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影响力,立意高远地塑造中华文化的国际形象。

一、精准提炼中华文化的标识性概念

文化的标识性概念是一个民族或国家的文化在历史和发展中经过沉淀、总结和升华的结晶,能够体现该文化的本质和特征,反映该文化中最深层次价值观念的概念范畴,是作为文化结构中处于最重要和最基础性地位的精神文化的核心。新冠病毒疫情发生以来,基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而生成的中国抗疫模式,诸如“党的统一领导”“举国体制”“群防群治”和“封闭隔离”等成功经验,在西方“普世价值”的观照下却被扭曲为非民主制国家的弊病,不能不引起深思。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出“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①蔡名照:《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同志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的重要讲话精神》,人民网,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3/1010/c1001-23144775.html。以及“要善于提炼标识性概念,打造易于为国际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②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新华网,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6/0518/c1024-28361421-4.html。的要求。因此,提升中华文化影响力的首要任务就是深入挖掘中国文化的精神实质,精准提炼出能够准确表达、描述中华文化的精髓和核心价值观念的标识性概念。在提炼和构建中华文化标识性概念的过程中,既要防止被标新立异的“炒概念”所吸引,也要防止被胡乱套用的“伪概念”所诱惑,更要防止被一味迎合西方的“洋概念”所误导。当代中华文化标识性概念的凝炼要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为指导,以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底蕴和基因,服务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塑造负责任的大国形象为观照,符合文化的国际传播规律,能够“融通中外”并获得广泛共识,体现中华文化的继承性、民族性、原创性和时代性。

(一)反映中华五千年文明的标识性概念:和而不同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其文化根脉与基因蕴含了“和而不同”的价值取向。正如费孝通先生指出,可以用“‘和而不同’来概括我国文化传统中人文价值的基本态度”。③费孝通:《费孝通文集》第15卷,北京:群言出版社,2001年,第409-410页。

“和而不同”凝炼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和理念。首先,“和而不同”体现了身体与心灵之间关系和谐的思想。儒家把“修身”作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前提,身心合一的和谐是个体实现安身立命和自我发展的基础。其次,还体现了人与人之间关系和谐的思想。中国传统社会主张从“和而不同”出发来建构社会生活与礼仪交往的原则与规范,“和而不同”成为儒家倡导的人与人之间相互尊重、和睦相处的道德规范。再次,是体现了人与自然之间关系和谐的思想。中国传统道家主张人与自然之间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统一的整体,认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人合一”,因此中国传统文化提倡尊重自然规律、顺应自然规律的和谐相处之道。第四是体现了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的和谐思想。《论语·颜渊》中提出,“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礼记·礼运》中也指出,“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和而不同”上升到国家治理层面,就形成了世界各国求同存异、携手奋进的“大同”思想。“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继承与发扬了“和而不同”的价值理念,成为当代中国参与全球治理的重要主张。

“和而不同”反映了中国的历史传统与文化积淀。从世界观看,《国语·郑书》中早就指出,“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中庸·天命》中也指出,“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可见,“和而不同”是事物自身存在、持续发展和繁荣壮大的根本规律。从方法论看,“和而不同”具有很强的包容性,主张尊重差异与兼容并包,包含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精神气质和“天和、地和、人和”的普遍追求,形成了“以和为贵”的方法论思想。正因为如此,中国传统文化极为推崇“以和为贵”,和谐成为文化积淀的化身,代表了传统社会普遍的价值追求,也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具吸引力与向心力之处。从国际传播的现实要求看,中国所具有的“和而不同”的文化基因和历史发展实践已经成为当代中国核心价值观的集中体现,在“和而不同”的价值理念的观照下,承认文明多元化,坚持发展主体性,有利于解决全球文明的冲突,也展示了热爱和平、维护世界和平、实现共同发展的中国形象。

(二)反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标识性概念:公平正义

习近平同志指出,“核心价值观是文化软实力的灵魂、文化软实力建设的重点。这是决定文化性质和方向的最深层次要素”。①于子茹、金佳绪编:《“平语”近人——习近平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12/08/c_129395314.htm。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涵丰富,涵盖了国家层面、社会层面和个人层面的价值要求。其中公平正义,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外传播的标识性概念最为合适。

公正的思想首先根植于中华传统文化之中。从孔子在《论语·季氏》中提出的“均无贫,和无寡”,到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再到当代中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确立,公平正义不仅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首要价值和核心优势,也是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对新型国际关系的定位。公平正义是社会主义的本质与内在要求。从空想社会主义的扬弃,到科学社会主义在当代中国的最新实践,实现公平正义,是社会主义一诞生就做出的最大选择和承诺,是马克思所描述的人类自由而全面解放的共产主义社会的本质要求,也是当前中国深入推进改革开放所致力于解决的重要任务。公平正义更是国际社会共同认同和追求的价值目标。从古希腊城邦对公平正义的道德至善的追求,到近代欧美的公平正义观,再到公平正义在当代西方世界的发展,均充分表明,包括中华文明在内的世界文明发展几千年至今,从未停止过对公平正义的追求。公平正义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也是当代世界的共同追求。公平正义的理念能够在政治多极化、经济全球化与文化多元化的当代国际社会获得基本共识。

在国际文化传播中,应从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四个方面具体说明、生动展示公平正义理念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实践。在经济领域,通过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不断完善,坚持兼顾效率与公平,为实现公平正义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从而保障每一个人都拥有平等的经济权利,并公平占有生产资料,进而在生产力与市场高度发展的基础上,不断改善生活,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在政治领域,通过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进一步深化各项政治体制改革,推动国家治理现代化、法治化,使每一位公民个体都能自由、平等、有序地参与政治生活,受到法律保护,尊重并保障人民享有广泛的权利与自由。在文化领域,通过坚持作为党和国家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并以之为基础深化文化体制改革,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不断提升每一个人的文化水平和道德素质。在社会领域,通过建立十八大所提出的“以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为主要内容的社会公平保障体系”,坚持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增进福祉,解决好与人民紧密相关的现实利益问题,保证全体人民在共建共享发展中有更多的获得感和幸福感。

(三)融通中西文明的标识性概念:人类命运共同体

习近平主席在出席第七十届联合国大会时曾指出:“当今世界,各国相互依存、休戚与共。我们要继承和弘扬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①习近平:《携手构建合作共赢新伙伴,同心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人民网,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5/0929/c1024-27644905.html。

世界各个国家和民族各自具有独特的文化积淀和历史发展路径,使得人类文明的发展必然呈现多元化。但是近代以来,随着西方文明在现代化的竞争中取得优势地位,西方国家借助以“自由、民主、人权”为代表的普世价值观念,把“西方精神”“西方价值”和“西方文化”有目的、有倾向地进行价值输出和推广,其实质是文化殖民和侵略,从而加剧了多元价值观念的冲突。西方文明传统秉持自我中心主义,仅仅追求单一的西方国家主导的国际体系,只维护和保障一部分发达国家和地区的主体地位,牺牲其他国家特别是小国、弱国和发展中国家的主体发展权利,从而加剧了多元主体的对抗。在资本主义贪婪追求利润最大化逻辑的控制下,个别发达国家在面对全球气候变化、生态环境恶化、恐怖主义、自然灾害、核危机、难民潮等一系列本应由世界各国共同面对的全球性挑战时,动辄以维护本国私利为由,不惜撕毁经过多个国家和地区艰辛努力达成的多边协议,或者以退出相关国际组织,威胁进行金融和军事制裁等方式,拒不履行责任,只顾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不愿兼顾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利益,从而加深了多元利益和责任的断裂,世界因此无法实现和平与发展。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全球化时代东西方文明相互作用、相互吸收、相互交融而形成的新概念和新范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充分吸收了人类文明的最新发展成果,既是对多元文明相互尊重的理性表达,也是融通中西文明的典范,它“内在地超越了‘普世价值’的推广与输出,走向了全人类共同价值的价值认同、追求与共识”。②黄凯锋、任政:《习近平“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论》,《观察与思考》2017年第11期。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中华文明对世界文明的重要贡献,既充分彰显了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与中国力量,也为应对全球多元文明的冲突,实现全球治理提供了中国的精神追求与价值取向。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人类社会发展理念的新探索,也是对人类社会总体发展规律的宏观认识与整体把握,更是应对与解答世界问题的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因此,可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反映了全人类的共识,得到了世界范围内的普遍认同,被纳入联合国安理会决议,是当今中国对于应对世界问题的又一重要贡献。人类命运共同体要求“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③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59页。这就从人类文明整体的高度,推进了人类多元价值、多元主体、多元利益和责任的相互融合。所以,人类命运共同体实质上也是在塑造人类文明共同体,引领新的人类文明形式和文明形态,承担着开启人类新的文明征程的历史重任,因而也成为一种中西文明相互融通的标识性概念。

二、精准定位主流文化传播平台的不同功能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12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曾强调:“要加强提炼和阐释,拓展对外传播平台和载体,把当代中国价值观念贯穿于国际交流和传播方方面面。”2016年11月1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二十九次会议又提出了拓展渠道平台以加强和改进中华文化走出去工作的要求。文化传播离不开一定的平台和载体,不同的文化传播平台各有传播侧重点和目标任务,通过准确的功能定位,在并行传播、多点传播和循环传播的过程中可以实现文化传播效能的持续增幅。中国十分重视中华文化对外传播平台的建设,已经建设形成了官方和民间两个层面多种类别的文化传播平台。其中,官方建设的文化传播平台,如孔子学院、海外中国文化中心和世界中国学论坛等,因相关政府机构和部门高度重视,能够体现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宗旨目标,具有很强的引领性和影响力,也拥有政策、资金和人才资源等方面的优势,成为现有文化交流传播形式中最主流和最重要的平台。但由于不同的官办文化传播平台服从的是不同的政府机构的领导,各自形成了不同的体系,且在地理和空间上的分布相对分散,因此也不同程度地存在政出多门、难于统领、难以互鉴等不足,影响了中华文化对外传播的实际效果。新冠病毒疫情发生以来,虽然主流媒介的传播平台全时、全域、有力地宣传和解读了我国所采取的积极抗疫行动,但一些西方政客和媒体却偏听偏信,热衷于从所谓的民间声音中挖掘“黑材料”。这固然反映了他们头脑中固有的傲慢与偏见,但客观上也对主流文化平台的建设提出新的要求。应精准定位各个主平台的文化传播功能,力求专业化、精细化,形成从语言到公众再到学术领域的传播链,打造不同的文化传播品牌,更好地发挥出这些主平台的引领作用和独特优势。

(一)孔子学院:语言教学为基础,文化传播为提升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语言是了解一个国家最好的钥匙,孔子学院是世界认识中国的一个重要平台。①习近平:《语言是了解一个国家最好的钥匙》,央广网,http://china.cnr.cn/NewsFeeds/20151023/t20151023_520256288.shtml。一方面,语言和教育是文化传播的最有效方式之一。②逄增玉:《当代中国文化国际传播的现状与路径述论》,《现代传播》2018年第5期。一个民族国家的语言在国际上越普及、越通用,则其承载的历史文化更容易被理解、传播和认同。另一方面,丰富多彩的文化是语言教学中取之不尽的素材宝库,以文化作为组织语法和词句学习的支撑内容,既能使语言教学更加鲜活、生动和有效,也使特定的文化和价值观在语言学习中得到传播和认同。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国际交往的日益广泛,世界各国对汉语学习的需求急剧增长。为推动汉语和中华文化更好地走向世界,从2004年开始,我国在借鉴英、法、德、西等国推广本民族语言经验的基础上,建立了由教育部直属事业单位——中国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国家汉办)负责的,致力于在海外以推广汉语和传播中国文化为宗旨的非营利性文化公益机构——孔子学院。孔子学院制定了国际汉语教师标准、学习标准、课程大纲、考试大纲和教材编写指南,首次建立了国际汉语教学质量评估体系。各地孔子学院充分利用自身优势,开展丰富多彩的教学和文化活动,逐步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办学模式,成为各国学习汉语言文化,了解当代中国的重要场所,受到当地社会各界的欢迎。目前已在154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548所孔子学院、1193个中小学孔子课堂和5665个汉语教学点,中外专职、兼职教师4.6万名,累计面授学员1100多万人。①国家汉办:《第十三届孔子学院大会在成都闭幕》,http://conference.hanban.org/pc/news_details.html?main_lan=cn&_id=17。孔子学院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语言文化推广机构之一。

孔子学院在经历了自2012年至今的快速发展之后,也需要着力解决自身瓶颈问题,实施转型发展。在面对西方一些发展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语言教育和文化传播机构的激烈竞争,特别是面对西方一些国家基于意识形态、政治考量和文化偏见的抵制和打压时,要秉持“语言教学为基础,文化传播为提升,内外有别、策略施为”的工作定位和推广战略。“语言教学为基础”,指的是把高质量地抓好语言教学作为孔子学院的首要和基础性工作。通过积极实施“孔子新汉学计划”,吸引更多的国际化人才从事汉语言教学和研究工作,加快国际汉语教师培养体系和专业化、本土化师资队伍的建设;根据不同地区和不同文化背景的汉语学习者的特点和需求,分层分类编写适合不同地区和人群学习的汉语教材和教学资源库;由单向度的课堂讲授、聚众面授和以纸笔为媒介的传统教学手段转向网络化、多媒体和移动传媒背景下的实体教育与虚拟教育相融合的新型教学模式,从而不断提升汉语教学的多样性。“文化传播为提升”,指的是把中华文化传播视为汉语推广的必经之路和必然结果,避免文化的强势推广引起受众的疑虑和误解。以传承孔子和儒学思想为品牌导向,突出中华文化“和而不同”的价值观主旨,以中华美食、武术、中医、旅游、商务等文化产业为载体,着重介绍和推广能够凸显多元文化共性和包容性的中华传统优秀文化,以及反映新时代中国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当代文化,做到“雅俗共赏”。同时,围绕培养跨文化传播交流人才的目标,重点培养多语种翻译人才、汉学研究人才、智库人才,以及具备跨文化思维与交流能力的专业技术人才和经贸人才,以更好地服务国家战略。“内外有别、策略施为”,指的是对内,要旗帜鲜明地实施“以我为主”的战略,将孔子学院作为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扩大国际影响力,培养知华、友华、亲华人士的重要载体和基地来规划各项工作。对外,则采取润物无声的柔性传播方式。要考虑到所在国家和地区的政治环境和社会风俗的实际情况,不去刻意强调和采用国内政治宣传和文化传播语境中常常使用的一些“中国特色”的概念和方式,淡化意识形态色彩和政治主张差异,形成中国声音的“本土化”表达和融通中外的话语体系,②李宝贵:《新时代孔子学院转型发展路径探析》,《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循序渐进地提升中华文化在孔子学院所在地的影响力。

(二)中国文化中心:文化交流的公众外交平台

通过在其他国家和地区常设文化机构,长期开展文化交流活动,潜移默化地推动双方在意识形态、思想文化和价值观方面的认同和趋同,是国际流行的做法。在海外设立的中国文化中心以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阐释好中国特色和价值理念为宗旨和使命,是我国对外传播中华文化、开展文化外交的重要窗口,是增进中外理解互信、开展国际交流合作的桥梁和平台。自1988年起至今,在海外开办中国文化中心已有30多年。中心的成长先后经历了探索期(1988—2002年)和起飞期(2002—2012年),目前已进入高速发展时期。①丁伟:《让海外中国文化中心讲好中国故事》,人民网,http://culture.people.com.cn/n/2014/0724/c87423-25333832.html。至今已建立35个海外中国文化中心。根据规划,到2020年,海外中国文化中心总数将达到50个以上。自2000年以来,各海外中心举办文化、艺术类活动年均超过100场,直接参与中心活动的总人数达到1000余万人次,几十个国家的元首和政府首脑出席了中心活动,部长级官员出席了近600场中心举办的活动。②王莹:《文化部:到2020年海外中国文化中心将达50个以上》,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12/16/c_129406350.htm。海外中国文化中心“打破了以往在国外开展文化宣介工作缺乏自主平台、多为短期交流的传统局面”,③丁伟:《让海外中国文化中心讲好中国故事》,人民网,http://culture.people.com.cn/n/2014/0724/c87423-25333832.html。建立了“部省合作”“中外合作”等有效机制,广泛开展大型文化庆典和品牌活动、高密度的文化活动推广以及丰富多彩的中国文化项目培训,形成文化推广的“中国模式”,同时通过积极融入所在地社会各界、参与文化艺术节、合作举办研讨会和文化周等方式,推动了中华文化的传播和中外文化的双向交流,成为中华文化“走出去”的重要平台。

与孔子学院的飞速发展及其引起的广泛关注和丰富研究相比,对中国文化中心的关注相对较少,研究较为欠缺。海外中国文化中心与孔子学院的发展具有类似之处,例如,从组建模式来看,都是官方主导;从业务模式看,都具有特定的教育培训和中国传统文化的交流展示职能。但两者之间的文化交流和传播方式不尽相同。例如孔子学院汉语教学的职能更为专业和基础,注重中国古代先贤智慧和传统文化的展示和体验;而海外中国文化中心则更注重中国现当代的文艺和娱乐文化的培训及文化表演,也重视发掘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有鉴于近年来孔子学院快速发展引起所在国家和地区的一些负面印象和消极反应,中国文化中心更应将自身定位于公众外交式的文化传播平台,以“亦官亦民”的身份特征和行为方式④郭镇之、张小玲、王珏:《用文化的力量影响世界:试论中国文化中心的海外传播》,《新闻与传播研究》2016年第2期。开展文化交流和传播。海外中国文化中心在经历了建设初期的行政主导和“政府买单”的发展模式后,应尽量淡化政治色彩,充分利用官方和民间的各种资源,尽快完成从“政府主导”的发展模式到“政府和多元社会力量协同合作”的发展模式的转型。由于西方民众具有怀疑政府和反对政府干预的自由主义倾向的意识形态,他们更愿意接受民间的和市场的文化交流行为。与此同时,近年来国内众多文化类民营企业和非营利性组织在中国文化的海外传播中越来越显示出“市场嗅觉灵敏,品牌意识强,运营机制灵活,传播力和渗透性强”①于运全:《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外传播方式》,光明网,http://epaper.gmw.cn/gmrb/html/2017-03/30/nw.D110000gmrb_20170330_3-11.htm。的独特优势,日益成为传播和推广中华文化的新生力量。因此,考虑到西方受众的特点以及市场化行为在中华文化传播中日益被广泛接受和应用的实际情况,借鉴近年来一些发展较快的国际性语言教学和文化推广机构接受政府资助而独立运作的发展经验,海外中国文化中心也应在与社会力量和民间文化机构加强合作的基础上,与时俱进地探索其自身以非政府组织的形式,通过市场化经营的方式持续发展的可能性,最终形成政府提供幕后引导、政策支持和资金资助,文化中心运用市场营销和商业策略,社会各界共同参与、适度盈利的发展模式。

(三)世界中国学论坛:文化交流的学术“外宣”平台

中国学也被称为海外汉学,其内容是国外学者对中国的文化和历史,也包括当代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的一系列问题进行介绍和研究。在研究中国文化的过程中,各国的思想家和学者“从中国文化的丰富内涵和悠久的历史中得到启示”。②张西平:《树立文化自觉,推进海外汉学(中国学)的研究》,《学术研究》2007年第5期。特别是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也引发了海内外学者对中国道路、中国问题的强烈关注和对中国文化的认真探究。在国际社会,“中国学”开始从边缘走向中心,成为一门显学。中国学的兴盛推动了中国与世界的相互感知和联通,也推动了中国文化与世界各国的思想文化的深度交融和互相滋养。然而,海外对中国的关注和研究“既有‘中国奇迹’‘中国模式’等论述,也有‘中国威胁论’‘中国责任论’等声音”,③张焮:《凝聚国际共识,传播中国声音——世界中国学论坛和中国理念的国际传播》,《对外传播》2017年第2期。特别是伴随中国迅速发展而来的,是陷入“硬实力的显著增长并未带来软实力的同步提升,软实力甚至制约硬实力发展”④徐庆超:《“学术外宣”与中国对外话语体系建设——关于“世界中国学论坛”的案例研究》,《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5年第2期。的困境,这促使中国学者必须深入思考解答国际传播弱势、舆论话语“失声”、软硬实力发展不相匹配等一系列难题。而学者在跨文化认知方面具有权威性和引领性,学术话语对于跨文化语境中的信息传递沟通、知识传播分享和凝聚价值共识具有先导作用。中国学者在各类国际高端学术研究活动中积极表达观点,在各类长短期学术交流和培训项目中积极组织参与,能够很好地推动思想文化和价值观念层面的碰撞和交融。凡此种种都将切实推动中华文化跨领域、跨层次地传播和交流,从而有效提升中国的国家形象和影响力。

在此背景下,世界中国学论坛自2004年起应运而生。论坛着眼于服务国家文化发展战略和上海建设国际文化大都市的目标,立足于构建覆盖海内外以中国为研究对象的理论体系与实际问题的中国学的学科体系,从而为“海内外中国学研究界提供对话渠道和交流平台,为国际社会深入认识中国、了解中国创造条件”,⑤张焮:《凝聚国际共识,传播中国声音——世界中国学论坛和中国理念的国际传播》,《对外传播》2017年第2期。与此同时也起到了帮助中国认识自身、认识世界,为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提供国际经验和理论借鉴的重要作用。世界中国学论坛最初采用上海市人民政府主办、上海社会科学院承办的“院部共办”模式,自2010年以后采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与上海市人民政府共同主办,上海社会科学院和上海市新闻办公室联合承办的“部市合作”模式。经过十多年的建设,论坛已被打造为国家级的国际学术交流和外宣平台。自2004年创办以来,世界中国学论坛已经连续成功举办12次论坛和4次研修班。在议题设置上,前四届论坛弘扬中国文化传统精神,将中国文化理念与当代中国现代化进程紧密结合,有效促进了国际社会对中国和平发展理念的认识和理解。自第五届起,论坛更加突出地探究当代中国发展的世界意义等重大学术问题,更加注重将中国发展道路的经验向世界传播,为全球发展贡献中国智慧。截至2017年底,共有2251人次中外人士参加世界中国学论坛,其中海外代表近千名,覆盖了79个国家和地区。论坛已经和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学者建立了较为牢固的联系,初步形成了覆盖全球主要国家和地区的中国学学术网络。

在世界中国学论坛已经形成了较为成熟的运作机制的基础上,今后还应进一步注重把握坚持以学术研究为中心与坚持正确的意识形态导向之间的平衡。应赋予论坛充分的学术自主权,摒弃中外之间以及各学科、各学派之间的意识形态偏见和政治主张差异,坚持学术导向,强调在理性的学术沟通上寻求共识。而对具体议题的设置,则可以通过多层次、多学科征求意见,多轮次专家论证等机制来确保其价值性、科学性、前沿前瞻性和开放包容性。在未来,论坛还应进一步把握世界中国学的发展趋势,促使世界中国学的研究重心由过去把中国作为西方主流理论检视的对象,转向把中国道路的成功经验作为一种新的发展理论创设的领域。应抓住出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对中国的正反两方面的认知都更全面、更深刻的新生代学者正在成为中国学中坚力量的有利时机,加强与西方新生代学者以及正在迅速成长中的发展中国家、第三世界国家的“中国通”的交流和互动,培养新一代知华、亲华、友华的学术文化力量。还要推动海外中国学和本土中国学的进一步融合,使中国学成长为一门透过中国经验探索人类发展道路的新学问,为世界文明的多元化发展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贡献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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