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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寻常

2020-12-02

中外文摘 2020年22期
关键词:俞伯牙修鞋高高的

□ 人 邻

公交车

我不会开车,进进出出,除了走路,就是坐公交车。

开公交的司机,固定线路,轻车熟路,闭着眼睛也不会开错。看着司机开着车,漫不经心,随手拿起茶缸子,喝一大口茶的样子,忽然想,公交车有没有开错了的时候呢?哪怕只有一次。

一大车人,车正忽忽走,一个拐弯,不知因为什么,司机就走错了路。一车人哇哇乱叫:哎哎,这车往哪儿开呀!错了!不对!一车人乱嚷嚷。

司机呢?一头的汗,车停在路边,不知该怎么办。

我似乎一直在等着,等着公交车开错了。

这一辈子,能不能等到呢。

师 傅

又见到那个修鞋的师傅。春节前去修鞋,师傅细心修好了鞋,我没问价,直接给了他10块钱。我的心理价位大概是六七块,师傅却只收了两块五。临近春节了,想再给他几块,犹豫一下,还是算了。

跟师傅聊,知道他一家人租住在这里。他修鞋,妻子做什么,不知道。孩子,没问。他的年龄在四十七八岁,也许更年轻一些,从农村出来吃苦的人,风餐露宿,面相都老。

问起什么时候回家,他说明天。怎么回去,他说火车。高铁两个多小时,但是太贵了。他坐普通的绿皮车,要近20个小时。

这样从农村来城市的人,比比皆是。我知道也许过一段,我再走过那个街口,他就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只是换了另一个街口,还是修鞋。一直到干不动了,老了,就回到乡下。等着,慢慢更老了,死了,就埋在那里。孩子们呢?在城里接着谋生,不过,不再修鞋罢了。

俞伯荪

清晨,偶然听到俞伯荪弹古琴。当然,是在手机上。能有机会听到真人的,该是大福气。

俞伯荪和俞伯牙仅一字不同,本就是这名字,还是后来改的?也许真的是俞伯牙的后裔,不知道,但他的古琴真是弹得好。

俞伯荪七十多岁了,人到这个年纪,会有一种木质的素朴感觉,尤其是大艺术家。一曲《高山流水》听下来,看似老人家手势笨拙,可心手合一,入了化境,怎么弹都好。

慢慢听,其实也看,觉得这老者,如老者,亦如童稚,如疯子,如哑,如石头、铁、羽毛,甚或一会儿如一只老猿,悲悯着世人那样。

书法所谓人书俱老,这里该是人琴俱老。老,亦不老,那种力道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叫人心里忽悠忽悠,听着,跟着,一会就不知所往。

一曲罢了,老人静静坐着,叫人觉得无声里的声音,一直不断。

电视剧

阴雨连绵,无法出门,内心长满了蘑菇那样。

望着窗外,高高的棕榈树,高高的墙,因高高的墙忽然想起一部电视剧,很长,以前就看过的。于是用以二倍速率,再次看完了,看到最后才明白,我其实就是为了再次看看那个结尾:

那个人(特工)带着不易觉察的凄凉,沉静地走着,走着,在一个长镜头里走了有五分钟吧。当然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在一个镜头里忍受那么长时间。

最后,他望着一面很高的旧墙,望着天空,一直望着。

——枪响了!

他靠着大墙,没有挣扎,如一棵大树,缓缓倒下——而七个小时以后,和谈成功,战争结束了。

一件小事

厨房里做饭,一个菜炒完,洗了锅,锅没擦干,就在火上先烧一下,而后再添油。正加热,站在一边的父亲看见锅里有未洗净的什么渣子,忽然伸手去抠。锅已经烧热,怕烫着父亲,赶紧拨开他的手。可父亲忽然又把手伸下去,我赶紧再次拨开。不怕烫着手啊!我说。

父亲小孩子一样笑笑,似有些尴尬。父亲老了,八十多了,他的意识里也许只是担心那一粒什么渣子,而忘记加热了的锅是会烫手的。

忽然想起一个故事。铁匠对徒弟说,我死之前,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铁匠临死的时候,对徒弟耳语:铁热,别摸。

这是最朴素的话,但绝对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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