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力量与希望的传承
2020-12-01乔琦
乔琦
编者按
2019年7月21日至23日,为深入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弘扬少数民族优秀文化,加快藏族舞蹈发展与繁荣,加强西部藏族地区的艺术交流学习,增进西部各藏区民族团结、宗教和顺以及社会稳定,由四川省舞蹈家协会、青海省舞蹈家协会、甘肃省舞蹈家协会、西藏自治区舞蹈家协会、云南省舞蹈家协会联合主办,夏河县委县政府承办的首届西部五省区藏族舞蹈展演在甘肃省甘南州夏河县举行。藏族舞蹈是藏族人民生产生活的缩影,是近五千年历史进程的文化积淀,是中华文化乃至人类文化光彩夺目的瑰宝。此次展演中,由四川省舞蹈家协会严格选拔推送的四部作品均获殊荣,其中四川师范大学舞蹈学院作品《天鼓》荣获本次展演最高奖格桑梅朵奖、《寨水一方》荣获赛钦梅朵奖,四川音乐学院舞蹈学院作品《上升》、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文化馆作品《我的阿爸阿妈》荣获冈拉梅朵奖。四部作品的精彩演出展现了四川浓郁的藏族舞蹈特色,为我省藏族舞蹈事业的繁荣发展增添了新的光彩。
《天鼓》这个作品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多年前我还在甘肃工作时,赴甘南的一次采风活动中所收集到的素材,还记得当时在广袤的草原上,一群头戴僧帽的僧人围成一个大圆圈,正在表演传统宗教舞蹈一一阿羌姆(即背鼓跳神),以示祈愿众生平安。他们身后都背着一个硕大的,上面绘着一个圆形图案的大鼓,他们口中念着玛尼,双手拿着长长的鼓槌,缓慢地绕圈行进,并不时的左右交替击打着背后的鼓面,不远处围观的藏族同胞们很安静地站在周围,更多是老人在拿着念珠默默念诵着玛尼,有的怀里靠着大一点的儿童,有的背上背着差不多刚会走路的孩子。再远一点的草原上,一头头牦牛在专注地吃草,有的在撒欢奔跑,有的在激烈抵角。庄严的寺庙,蓝天白云,青青草原,还有朴实善良的藏族同胞——这一切的画面成为一颗种子,埋在了我内心深处。在2017年初夏,学院鼓励老师们踊跃创作,备战当年8月份在自贡举行的大学生艺术节,深埋在我内心多年的这颗种子立刻就像得到了召唤一样,跃然而出。创作的冲动一下就决定要将这个在心中蕴藏多年的深刻形象表达出来,把它搬上舞台,分享给大家。于是,就展开了这个作品的组织过程。
作品主要由五个部分构成:序一学艺一传承一狂欢一尾声
序——
黎明前,夜色幽沉,毡房外的草地上盘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静静地,安详地,远远地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在他的腿上枕躺着一个扎着小辫的孩子,红扑扑的小脸非常可爱,他正枕在爷爷的腿上安然地酣睡。老者目光落在孩子脸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稚嫩的脸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蓦然间,他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大背鼓,似乎有个声音在向他呼唤。他安放好怀中的孩子,走向那个令他神往的“老朋友”(鼓)……..
第一段一一学艺
孩子被爷爷的鼓声吵醒,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似曾相识,但却又从未相见的“东西”,身边的牦牛围着他们贴身而过,爷爷背起鼓,带着年轻人们从黑沉的夜色中缓缓走来,在整齐缓慢地步伐下,从黑夜走到了天光。小孩跟随在队伍中,时而模仿,时而跟年轻人们一起较劲玩耍,在这个过程中,爷爷向孩子传授了技艺,年轻人们在练习和玩耍中得到历练,逐渐蜕变成熟,爷爷手中的鼓槌上下翻飞,技术也在不断变换的激烈鼓点中,完成了高难的动作,达到了更高的水平,而最终老者也因为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小孩扶起老人,缓缓后移,消失在人群中……
第二段——传承
老者老矣,幼者成熟。这世间万物遵循的不变规律是那么的残忍却又动人,经历了苦累艰难的洗礼,得到了前人的鼓励与认可,在一场仪式中完成了传递和交接。年轻人围向老人,眼中充满关切,老者满目沧桑,噙含着泪水,是不舍也是祝福,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鼓槌递给孩子们,在年轻人的手中传递了一圈,这一刻充满了庄严,激动,还有无限的希望。在老者用盡全力说出句吉祥的祝福之后,年轻人握着鼓槌,四下散开,开始了一场盛大的表演……
第三段——狂欢
年轻人拿起了长长的鼓槌,他们的表演激起了尘土飞扬,在他们的呐喊和狂欢中,漫天飞舞的衣摆和长穗欢乐地在草原上飞扬,长长的鼓槌尽情的击打着大地与背鼓,狂野的舞姿展现着高原大地上这群彪悍如牦牛的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向往。
尾声一一
这场狂欢持续到了暮色降至,倦鸟归巢时,年轻人聚在一起发出最后一声欢呼的那一瞬,恍如时光凝固,老者佝偻的身躯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人群中他越走越远,目送着年轻人在长长的路上继续走着,就像来时的他一样……小孩在月光下伴着爷爷的呢喃声,不断地敲着背上的鼓,就像佛前燃起的油灯,那是未来和希望,永不枯灭!
以上便是藏族男子群舞《天鼓》的故事梗概,在创作过程中,我也查阅了很多资料,为了避免和同类体裁作品有重叠,造成抄袭嫌疑,我看了很多早期的藏族背鼓舞蹈的作品,有单人的,也有群舞。单人舞留给我较深印象的作品是杨向东老师1986年创作、表演的《背鼓》,舞蹈中主要提炼出单、双击鼓和绕花击鼓等动作。群舞作品中有一个北京舞蹈学院创作的《离太阳最近的人》。我主要跟这两个作品做了对比,所以在创作中,我从服装、道具和技术动作等几个方面,做了大胆的设计和调整。
(一)在服装方面,我将演员手中的鼓槌巧妙的藏在了身上,要求服装老师把藏袍的两条袖子加长加宽,并且在袖口缝制了又宽又厚的皮质材料。在舞蹈的前半段中,群舞演员们手中一直托着厚重的长袖,在小快板的时候,把长袖口用力的抡在鼓面上,同样会发出浑厚的响声,这样的设计,即解放了演员的上肢,使动作更加饱满,让上身更方便去抒情。又避免了背着鼓却没法用鼓的尴尬,同时最大限度的为下半段拿出鼓槌做足了铺垫,在情绪上达到二次高潮。同样我又把民间热巴艺人围在腰间上的长穗也用到了作品中,让演员的腰上,甚至是鼓身上都有长长的穗子。演员慢慢动起来,就像草原上一群厚重的牦牛远远走来,瞬间便把观众的视觉感受调整到草原上去。在快板的时候,长穗随着演员们的旋转和翻滚,更是让观众在台下感受到舞蹈中那漫漫天地间的浩大之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二)在道具方面,我把背在身上的鼓加大了尺寸,直径都在接近80公分左右,宽度接近40公分左右。鼓面全部采用真皮,在表演现场,观众会真实地听到击鼓的声音,会看到演员背后巨大的背鼓,当我把这个想法实践出来时,内心的感觉是:这样做动作会不会很难啊?演员们负担太大了,但是视觉效果非常真实,当演员们背着鼓完成了一遍动作之后,我第一感觉就是“用对了!”
(三)在动作技术方面,我看了资料后觉得之前所有的作品都无法摆脱因为背鼓而给人产生的负重感,所以我先把鼓槌藏在了身上,这样做:一是可以解放上半身,因为舞蹈演员的上身,是最能够抒情达意的部分,这样一来,在观众进行审美活动时,不会因为一直看到背上的大鼓而产生疲劳感。二是在前半段一直用袖子击鼓,虽然新意有余,但是后劲不足,在情绪上始终有所欠缺,在后半段舞蹈高潮的部分拿出鼓槌,让观众在情绪上得到二次推进,也会有种彩蛋的效果,并且能把传承的意义表达的更加准确,并且将群舞和领舞的关系捏得更紧。除此以外,还开发了背鼓前滚翻的技术动作,一开始排练过程中,很多演员找不到巧妙的借力点,总是翻不过去,走到一半就侧倒了,再就是用力过大,翻过去要跪到地上。在多次总结失败和反复试验下,最终所有的演员都流畅顺利的完成背鼓前滚翻的动作,这组动作巧妙的表达出作品中该段落所需要的情绪和效果,充分的利用后背上大鼓的圆弧,借力的使用一连串前滚翻的动作把一群藏族年轻背鼓艺人在学习中争相竞技,火热朝天的场景生动鲜活的表达出来,增加了作品的技术性,增强了舞蹈的趣味性,同时也拔高了审美价值。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创作工作座谈会上提出,艺术创作要秉持三贴近原则: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作品创新也要秉持三个原则:创新内容、创新形式、创新手段。这些创作方针,给我们文艺工作者身处在当下时代中如何做好艺术作品,如何能够做出让老百姓喜欢、能够贴合当下时代的好作品提供了非常好的思路和方向,《天鼓》这个作品便深受其益。
最后有个小小感触,一个舞蹈作品从萌生想法到搬上舞台,如同母亲在腹中孕育胎儿,需要经历很多过程,每一步都是无法省略的步骤,每一滴辛苦的汗水甚至是泪水都是滋养作品的甘露养料。参演《天鼓》的演员最小18岁,最大的不过22岁,这些孩子们同我一起亲历了这一切。在海拔三千多米的藏区比赛时,严重的高反让这些孩子非常痛苦,几乎一下台就倒地不起,在场的老师都在落泪……也正是这些经历,教会了孩子们在面对困难时需要用毅力和堅持去战胜一切。通过大家的努力,作品从2017年创作至今,已为观众演出36场,荣获了四川省大学生艺术节一等奖,四川省第三届青年艺术人才比赛十佳作品第一名,第十二届中国“红铜鼓”最佳作品奖,四川省新人新作比赛三等奖,首届西部五省区藏族舞蹈展演一等奖,入围第十二届全国民间舞荷花奖评奖,进入第十三届“桃李杯”中国舞蹈教育成果展示;四川省第九届“巴蜀文艺奖”。我相信,未来《天鼓》的精神还会在这些年轻人的手中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