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正解

_崔彧

走正道，修正果，这就是对欲望的正解吧。

曾经听一堂课，海外投行高管做主讲，一上来问在座各位金融从业者：你们为什么从事金融？有的说，金融业务很有意思，很好玩；有的说，金融行业里有很多优秀的人，我喜欢和优秀的人打交道………高管发话了：你们说了那么多，没有人说到根，我就很简单，我喜欢赚钱。在座各位哈哈大笑，戳中了所有人的欲望。

欲望是不能明说的，毕竟听者有心，有崇拜的心，嫉妒的心，吃瓜的心，甚至有仇富的心等等。从欲望到现实，往往有两种，一种是大智慧，一种是耍鸡贼。大智慧，往往都是吃苦在前，吃不吃得到甜，未必；耍鸡贼，往往能先吃到个甜头，至于以后吃不吃苦，大概率，并且容易满足听众的嫉妒心、吃瓜心。

金融毕竟离钱近，离自己的欲望也近。有一次参加一个金融硕士的面试，我都问面试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读金融硕士。十个人里七八个会说，我想转型做投资，他们原本做实业的，做保险，做证券经纪，就是没有真干投资的。所以背后的欲望是什么，不言而喻了，以至于让我深深感到这年头脱实向虚有点严重，赚钱的欲望急迫了一点；另外就是大家对投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老金在证券私募做基金经理，十几年的证券投资生涯，多次获得行业内大奖。我问他是怎么做好投资的。老金说：胡适有句话叫“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我改一下，叫“小心的假设，更小心的求证”。第一，我不敢瞎说，我必须说服自己为什么能涨，才能说服我的风控、老板、投资人为什么能涨，否则我一上来说这股票能大涨，他们一定认为我在瞎吹。第二，我必须更认真地做尽调，以前为了研究一只股票，带了团队在企业门口蹲点一个月，每天背包里带着本和笔，三个面包两瓶水，从早到晚数企业仓库的进货、出货情况，有了第一手数据，我自己做出了估值，再择时入场、出场，最后赚了一倍。老金强调，最怕的不是赚钱没达到自己预期，而是怕亏钱，所以做估值，更看重的是风险。这就是他对风险与收益并存的理解。

人们常说要敬畏市场，毕竟在股市里真正赚到钱的少之又少，而大部分人是亏钱的。亏钱的原因，往往是不下功夫做研究，一种是跟风买，一种是瞎买。即使赚到了片刻的钱，也往往会因市场波动而赔掉。所以赚钱有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在二级市场投资是金科玉律。尤其是这年头，如果想要偷奸耍滑，靠听内幕信息，听股市黑嘴，容易落得竹篮打水人财两空。不怕不报，时候未到而已；即使没有报，也会睡不好觉。

投资如此，做企业也是。老曾创业十年，公司即将上市，有一天老曾找我帮他写幅字挂办公室，我问他要财源滚滚吗？

他笑了下说，就四个字——不要瞎搞。我震惊了一下，问老曾这是要干嘛。老曾说：一个，收住自己的欲望，走自己的正道，每天一到办公室，看到“不要瞎搞”，就劝自己冷静冷静；二来，收住自己员工的欲望，来我屋里聊的，都不是瞎搞的事儿，瞎搞的事儿自己出去冷静冷静。

我问老曾，那什么不是瞎搞？老曾说：现在做事，毕竟前有投资人，他们要回报；后有消费者，他们要服务。我只能做好主业，服务好消费者，让更多的消费者使用，得到他们想要的服务；这样我也能有更多的利润，进而能让投资人满意。反之，只有死路一条。

老古话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老金和老曾身上，都修得了正果。我觉得对于欲望，最大的正道，就是自知和自律。

人的认知总是有限的，好比一个读过顶尖学校的计算机硕士，他毕业去了互联网大厂年薪体面，这是他的认知内能赚到的钱。他可能也不太理解自己曾经瞧不起的一个小学同学为什么做做小生意能赚得比他多，因为他不懂小学同学的赚钱之道。反过来，小学同学也会一样地看他，他没有这些IT 知识不可能去赚这位硕士的钱。所以要扩大自己的认知边界，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懂什么，要学什么，不学什么，形成自知，是人一生的作业。

而人最难的还是自律。学习也好，健身也好，都是一种自律的习惯，但是违背了人懒惰和贪婪的本性。自律的表象，就注定是要受皮肉之苦：想考好大学，得读万卷书，做万套题；想要好身材，必须管住嘴，迈开腿。你说这些苦不苦。但是一旦下了决心，我要考好大学，想要好身材，那这点苦都不算什么了。

自律最重要的内核，是坚持正道的心。坐怀不乱很重要，很多人就是看着身边人、同龄人的成功，急了，乱了。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能胜任一切，能力无限，干劲满满，渴望成为人上人。可看着哪个行业赚得比自己多得多，坐怀一乱，就急着切换自己赛道，结果等去了的时候，已经错过风口，甚至风卷残云。而也许自己原本行业的机会，就在这一刻。

老曾说自己创业十年走到了今天，走过弯路，赔过钱，也想过换赛道。毕竟要养娃，要买房，哪儿都缺钱。但还是熬住了，因为别的行业自己不懂。现在坚持了下来，钱也赚到了，娃也大了，房也有了，自己也老了，赚钱的快乐已经远不如做事的快乐了，所以只想把企业做好，学更多的知识，做更多的好事，造福更多的人，这才是最大的快乐。

走正道，修正果，这就是对欲望的正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