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翰的最后岁月

★ 曾散

夏明翰，湖南省衡阳县人，出生于1900年，17岁进入设在衡阳的湖南省立第三甲种工业学校就读。1921年秋，经毛泽东、何叔衡介绍，夏明翰加入中国共产党。1923年至1927年，他先后担任中共长沙地区执行委员会书记、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委员兼农运书记、全国农民协会秘书长兼武汉农民运动讲习所秘书。1927年，他任北伐军政治部宣传部部长，参加第二期北伐。大革命失败后，夏明翰奉调回湖南，任新改组的中共湖南省委委员兼组织部部长。中共八七会议后，他积极参加组织秋收起义，兼任中共平（江）浏（阳）特委书记，亲自带领暴动队，智取浏阳北圣仓的团防局，夺得40多支步枪。1928年初，中共中央调夏明翰到武汉参加中共湖北省委的领导工作。3月18日，因交通员叛变，他在汉口不幸被捕，两天后遇害，牺牲时年仅28岁。

苍松不为狂风折，红梅偏向瑞雪开

大革命失败后，白色恐怖笼罩全国，轰轰烈烈的中国革命陷入低谷，中共许多工作转入地下。

1928年1月，受党组织委派，夏明翰由长沙来到武汉，担任中共湖北省委委员。作为敌我斗争的前沿阵地，武汉三镇的紧张气氛尤为强烈。

夏明翰前往武汉时，他的女儿夏芸出生仅两个月。为了革命理想，为了万千劳苦大众，他只能告别妻女独自上路。他背着简单的行李冒着风雪出门，妻子郑家钧依依不舍。送别路上，夏明翰对妻子说：“苍松不为狂风折，红梅偏向瑞雪开。你看，白雪铺满大地，预示着严酷的寒冬即将过去，明媚的春天就要来到人间。家钧，让我们迎接这美好的春天吧！”

当夏明翰来到中共湖北省委时，中共湖北省委书记郭亮告诉夏明翰：按照党中央决定，湖北是要组织年关暴动的。由于此事已经暴露，导致暴动计划未能实现；目前需要开展的工作很多，如重新建立党的地下机关、巩固党的组织、帮助同志转移、发展地下武装等。

局势严峻，夏明翰立即投入工作，勇挑重担，为郭亮分担压力。

其时，中共中央派了李维汉到武汉指导和推动湖北的工作，安顿在法租界的一座旅馆里。

夏明翰到达武汉的第二天晚上，他和郭亮等同时来到李维汉的住处。他们围坐在一张方桌边，以打牌为掩护，研究如何贯彻中共中央指示精神——取消两湖年关暴动的问题。郭亮和夏明翰听了李维汉的传达，一致同意中共中央意见，取消年关暴动，并决定迅速通知各地党组织，扎实做好巩固工作，发展武装力量，开展游击活动。

那段时间，统治湖北的桂系军阀对中共党员搜捕日紧。碰头会议以后，夏明翰不顾个人安危，奔走在各个秘密机关，传达省委决定，部署“停止年关暴动”的计划。

哪里有劳苦群众，我就在哪里开展工作

元宵节后，夏明翰从原来的暂住地湖南商号转移到汉口东方旅社。这里是中共党组织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夏明翰转移过来之前，汉口总工会书记黄五一曾把他要来工会检查工作的情况通知了交通员宋若林，并要宋若林每隔两三天去东方旅社看一次。看旅客牌上有没有“夏明”这个人。“夏明”就是夏明翰的代号。但不幸的是，黄五一在与夏明翰见面之前被捕牺牲了。

黄五一的牺牲，动摇了交通员宋若林的革命信念。当他在东方旅社找到夏明翰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拿钱回家。

夏明翰倒很干脆，拿了20块光洋给他。

宋若林拿了钱，还没来得及买船票离开武汉，就被国民党当局抓了。很快，他便交代了一切，背叛了革命。

叛变后，宋若林急于“立功”，把目标锁定在了夏明翰身上。

夏明翰还是像往常一样坚持工作，关心同志们的安全。当时，徐特立、谢觉哉等同志也在武汉从事地下斗争。郭亮和夏明翰商议后，准备分别找他们研究党的宣传工作和经费筹备问题。

3月18日，夏明翰到谢觉哉的住处商量工作。谢觉哉十分关心夏明翰的安全，觉得交通员宋若林已经不可靠了。得知夏明翰住在汉口东方旅社之后，建议他尽快转移。

意识到处境异常危险后，夏明翰当天便回到东方旅社销毁机密文件，准备搬家。正当他忙着转移时，已经叛变的宋若林溜进了他的房间。

“省委机关差不多都被破坏了，你还到哪里去开展工作？”宋若林假意询问。他的突然出现，更加证实了谢觉哉和夏明翰的分析。

夏明翰严肃地说：“哪里有劳苦群众，我就在哪里开展工作。”

宋若林一时语塞，很快便露出了真实嘴脸：“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受国民党卫戍区司令部的委托，特来劝你。你我都是年轻人，何苦吊死在一棵树上？只要我们随机应变，还怕没有个人前途！”理想与信念在叛变的宋若林心里已荡然无存。

“好一个随机应变！你这个可耻的叛徒，你有什么脸皮来见我？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面对这个革命的背叛者，夏明翰大义凛然，嗤之以鼻。

夏明翰被捕后，敌人妄图在这个共产党的“大官”身上搜出重要的机密文件，或者捞点好处，结果却只搜到了一个手电筒、一块怀表和一副近视眼镜。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被捕后，夏明翰连续遭受酷刑，但他坚贞不屈，怒斥敌人，让敌人百般无奈。

审判官问他：“你姓什么？”夏明翰回答：“姓冬。”

“你明明姓夏，为什么说姓冬！简直是胡说！”

“我是按你们的逻辑讲话的。你们的逻辑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你们把杀人说成慈悲，把卖国说成爱国。我也用你们的逻辑，把姓‘夏’说成姓‘冬’。”

审判官在使尽各种伎俩都达不到目的后说：“夏先生，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先生年纪轻轻，上有老母，中有爱妻，下有娇儿，就这么随随便便抛妻弃子，未免太可惜了吧！”

夏明翰放声大笑。他说：“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我已不是三思而行，而是百思已定。”他怒视着敌人，继续说：“我们共产党人热爱国家民族，热爱劳苦工农，当然也热爱自己的亲人，爱妻子儿女，这一点，与你们这班衣冠禽兽完全不同。但是，为了劳苦工农的解放，为了我们的后代能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我们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生命。共产党人的这种高贵品德是你们无法理解的。”

哑口无言的审判官恼羞成怒，对夏明翰施以酷刑。夏明翰被折磨得血肉模糊，最后昏死过去。

夏明翰在牢房里苏醒过来后，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便忍着伤痛，捡起敌人给他写“自白书”的纸以及半截铅笔，分别给母亲、大姐、妻子各写了一封家书。

给母亲的信中夏明翰表达了一种革命乐观主义的心态，他这样写道：亲爱的妈妈，别难过，别呜咽，别让子规啼血蒙了眼，别用泪水送儿离人间。儿女不见妈妈两鬓白，但相信你会看到我们举过的红旗飘扬在祖国的蓝天！

给大姐夏明玮的信中他则视死如归：我一生无憾事，认定了共产主义这个为人类解放造幸福的真理，就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甘愿抛头颅、洒热血！

妻子郑家钧历来支持夏明翰的革命工作，即将永别，夏明翰想对她说的话实在太多。“亲爱的夫人钧：同志们曾说世上唯有家钧好，今日里才觉得你是巾帼贤。我一生无愁无泪无私念，你切莫悲悲凄凄泪涟涟。张望眼，这人世，几家夫妻偕老有百年？抛头颅，洒热血，明翰早已视等闲。‘各取所需’终有日，革命事业代代传。红珠留着相思念，赤云（夏明翰的女儿夏芸）孤苦望成全！坚持革命继吾志，誓将真理传人寰！”

同在牢房里的难友们把夏明翰写的3封诀别信偷偷藏好，最后通过秘密途径辗转送出牢房。

面对夏明翰的威武不屈，敌人放弃了幻想。反动派湖北当局电告国民党中央，得到的批复是：“就地枪决。”

1928年3月20日清晨，夏明翰被押到汉口余记里刑场。刑场上，敌人要他跪下，夏明翰拒不屈服，连腰也不弯。敌人问他有无遗言，他则大声说道：“有，给我拿纸笔来！”接着，他挥笔写下了那首千古不朽的《就义诗》：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