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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粮食记忆

2020-11-30

时代邮刊·上半月 2020年10期
关键词:市斤粮食

粮食散记

说起粮食,印象最深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西安一帮下乡知青,从城里刚到我们村,当时没有食堂,父亲是生产队队长,就把中午第一顿饭安排在我家。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前两天刚收过大麦,已经磨成面粉,母亲就用大麦面加一点小麦面,蒸了一锅小轱辘馍,炒了几个菜,都是自留地里种的菜,有洋葱,蒜苗,小菠菜等,再用油浇了一碗酸醋水,很丰盛的样子,吃得几位小知青直喊过瘾,好吃。他们从来没吃过大麦面,筋道耐嚼,那是母亲用热水搅拌过的,当然没了大麦面的味道,吃起来很香,让人回味无穷。

好多年过去,他们还能记起这顿饭,可惜再也吃不到了。随着农村集体经济的好转,往后再也没吃过用大麦面粉做的馍,知青们也有了自己的宿舍,他们都买面粉吃,学会了做饭,想吃啥自己做,比村民吃得好点,不用吃粗粮。

那些年还吃过一种粗粮,是高粱磨成的面粉,红红的,蒸出的馍带一点红色。当然里边也加了点细面,所谓细面就是小麦磨成的面粉,两者搅在一起,也吃不出好来。变着花样吃,可以压饸饹吃,吃个新鲜,那种涩涩的味道至今忘不掉,就像那个年代的记忆,永难忘怀。

记得有一年秋粮欠收,大队号召用红苕片代替粮食交公粮,于是大家都晒红苕片。天气好时在空地晒,有些直接挂到矮杨树上,路边渠畔挂满了白白的红苕片,煞是好看,成为当时一景。曾经熬夜切红苕片,第二天赶早又要到地里晾晒,红苕片晾干后装袋送公粮,余下的就当作口粮慢慢消化。每次蒸馍母亲就捎带蒸一些干红苕片,出锅后弟妹们抢着吃,甜甜的,特别筋道,耐嚼好吃,顶饥顶饿,是那个年代特殊的粮食。

小时候,每从学校回到家,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苦菜味,那是母亲用苦菜和面揉成的麦饭。在锅上蒸一层,等蒸出来时,一人一碗,浇点蒜水,当菜吃。这种饭带一点黑色,吃起来筋道,一种母亲的味道在里边,全家人吃起来感觉特别香甜,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吃。每年苦菜长起来都能吃到,亏了村南那块承包地,常年生长苦菜,能吃到秋季。印象中这种麦饭每年都有,成了永远忘不掉的母亲的味道,令我至今记忆犹新。时常想起母亲挎着竹篮,挖一篮苦菜回家的情景,忘不了母亲择菜切菜的身影。如今回到老屋,仿佛又看见她老人家在忙碌,在操持一家人的吃喝,她围着布格子围裙的形象,定格在我的记忆中,终生难忘。(张琼)

国营粮店的记忆

故乡小镇国营第一粮店,坐落在名曰胜利街的街道西端。粮店就是一排坚固高大的平房,院墙上写着“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大号红色标语,它是那个年代故乡人心目中一年四季都要朝圣的“圣殿”。

粮店的营业大厅有一排坚固的水泥柜台,上有两个倒米面的方形孔洞,其下是突出的镀锌铁皮出粮口。靠墙的木制储粮槽、吊着的杆秤、柜台上的小型台秤,以及手压式售油机就是粮店的售粮设备。服务措施也仅限于提供一截细麻绳用于捆扎粮袋口子,或是墙壁上挂一个针线包,用于缝补破旧的面袋子而已。里面几位营业员身着犹如护士服一样的白大褂,胸前印有“国营第一粮店”字样,优哉游哉,慢慢腾腾。对前来购买粮油的顾客爱理不理,多有怠慢,甚至训斥,一脸国营单位职工的优越感。国营商店“服务态度”问题,是那个年代广受民众诟病的社会问题。

城镇居民的粮油都是按计划供应。一般轻体力劳动者每人每月供应24市斤,重体力劳动者供应29市斤(钢厂炉前工则是32市斤),未成年人供应9市斤至18市斤(高中生),食用油则是每人每月3两。大米供应量占全部供应量的百分之六十左右,白面供应量占百分之三十左右,还有百分之十左右的杂粮(如玉米面、高粱面、红薯面等),要想多买点白面粉蒸馍还得“走后门”。记得那时的大米是0.14元一市斤,白面是0.17元一市斤,食用油则按菜籽油、豆油以及偶尔供应一点花生油的品种单价有所不同,好像大都是五六毛钱一市斤。小镇居民之所以称买油为“灌油”,一是因为油很贵,一次购买量很小,二是因为买油需要用售油机灌装。

月初的购粮活动很有生活的庄重感、仪式感。一家人穿戴一新,干净整洁,拿着粮油供应证踌躇满志地到国营粮店购买粮油,城镇居民的社会地位优越感溢于言表。买粮油时,先将粮本、粮票和钞票送入写着“开票处”的孔洞,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从里面递出来粮本、找零和购粮收据。粮本上清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购大米多少斤、白面多少斤、菜籽油多少两,当月余额多少斤。食用油因为供应量少,极少用“斤”作为计量单位,大多數情况下用“两”来计量,我们一大家9口人一次能灌一两斤油就不错了。

营业员漫不经心地接过收据,漫不经心地称量米面,漫不经心地往方形孔洞中倒粮食。一声“接好”,忽地一下,米面就从铁皮出粮口倾泻而下,如果米面袋子还没有展开,就会溢出口子泼洒一地。而灌油则轻松得多,售油机竖杆上有刻度,一格一两,总共10格。把油瓶口对准售油机出油口,营业员轻松地摁下几个刻度就好了。粮食买好后,由家庭主劳力或自行车、架子车代劳,油瓶子则由主人如心肝宝贝似的掂着,生怕弄倒或摔烂了。回到家中,一家人便“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了。后来在职场,有的领导常用这句话告诫员工,“扶好自己的油瓶子,不要让它倒了”。(郭祥)

卖粮去

交公粮那天早上,父亲起得很早,鸡叫头遍他便穿好衣服,母亲做早饭,父亲喂牛。早早地吃完饭,便套上牛车,装上一袋袋的玉米、黄豆等粮食,一袋挨着一袋,装满了木制牛车。我坐在牛车袋子上,裹紧军大衣,初冬的风有些寒冷,清晨的霜染白了路边的蒿草。父亲吆喝着牛一路奔向小镇,总有三三两两的四轮车、马车、牛车、驴车从不同的乡村小路上跑向小镇的粮库。一路上,四轮车嗒嗒地冒着黑烟超过去,赶马车的人挥舞着皮鞭,马脖子上清脆的铃铛声传到远方,谁都不想落后,都想早点到达粮库,排在前面。

我家距离粮库大约五里地的路程,半个小时左右便到了。粮库位于双阳河大坝的北侧,在小镇的西北角,是小镇上最宽敞最严密的所在,大门最大,院墙最高,晾晒场面积最大,一排排大房子整齐排列,一个个圆形尖顶的大粮仓威武耸立,好像戴着个大酱帽子。

粮库大墙的东西南北面都排满了各式各样的卖粮车,像一条长龙,排到拐角,再排到拐角,再排到公路上,伸展到远方。牛车,马车,四轮车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简直是寸移,一家紧盯另一家,生怕别家插队。

镇里派出所的治安管理人员戴着红袖标,穿着军大衣,来来回回地巡逻,维持着队伍的秩序。总有几个喝得红头胀脸的醉汉想插队而挨收拾。为了讓牛马老实些,很多车主都扔点干草让牲口嚼。马儿不时地喷着响鼻,呼出热乎气。我在车上不耐烦地坐着,裹紧军大衣,实在冷了,就下地走动走动。谁家的鸡鸭鹅狗来捡拾掉在地上的粮食,一会一哄而散,一会又忽地回来。

眼巴巴地盯着前方,近了,近了,回望后面,还有车不断地涌来。到了中午,还没轮到我家。饿了,到附近的小摊上买根麻花,嚼一嚼。有个老太太年年到这儿卖麻花,听说都卖发了,是小镇上的万元户。

检验员终于来了,拿着长长的粮探子,随便地往袋子上扎窟窿。检验员的工作特别风光,几位检验员都是镇上的红人,手中的权力相当大。说你的粮食杂质多,水分大,你就得拉回去重新收拾。卖粮的农民、村干部和检验员说话都得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人家手里呢。他们抽的是好烟,在收粮的季节,整天泡在饭店里。个个都是小镇上响当当的人物,说句话谁都给面子。

牛车终于赶到了粮库院里,那里真是车来人往,吵吵嚷嚷,川流不息。紧紧地拽紧牛缰绳,连牛带车上电子秤称一称,然后办理小票,再把车赶到宽阔的晾晒场去卸粮。这一关也不能轻视,和看堆的工作人员也得笑脸相迎,说些好话。否则,他们也有权力让你把粮拉回去。粮仓里的粮食堆又高又大,仿佛小山一样,长长的运输带将粮食输送到顶端,人在成堆的粮食面前显得很渺小,人又多么伟大呀,种出了这么多好粮食。(熊哥)

难忘在海南育种

20世纪70年代,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杂交水稻“三系”育种法研究成功,开始在国内大面积推广。为了加快推广速度,全国各地纷纷派出育种队到天然大温室海南岛进行冬季育种。

1976年10月底,赣县领导决定从各公社和县农业部门农技人员中抽调人员组织一支赴海南的育种队。我所在的沙地公社派农技干部肖相伦和我参加,当时我还是一名生产队农技员,非常荣幸地成为全县 49 名队员中的一员。

赣县育种队在县农技站站长郑元旺的带领下,经过近 10 天的舟车劳顿,来到了海南陵水县英洲公社深屯大队。那里是少数民族黎族的聚居地,经济发展还很落后,生活环境和生产条件很差。

全队被分为两组,15 名队员由副队长曹敦汉带领去到春田农场。我与大部分队员留在这个地处海边的村庄,承担100多亩的杂交水稻制种任务。除队部住在一个仓库里,大部分队员住草棚;没有床板到山上砍来木头做;吃的大米从十几里外的粮店担回村里;由于育种人员多,蔬菜和肉食供应紧张,我们只好每餐吃水煮黄豆下饭。村庄地处海边,海风吹得到处都是沙子,天气炎热时,从农田干活回来,打着赤脚踩在沙路上,要跑步才不会感到烫脚;更可怕的是各种蛇经常出现在你面前,令你毛骨悚然。大家把这次育种经历编成顺口溜:住的是棚子,睡的是棍子,吃的是豆子,踩的是沙子,遇蛇吓破了胆子,要的是种子。

全队安顿下来后的第三天,为了抢季节,我们立即浸播第一期父本种子,按技术要求,分别完成了第二、三期父本和母本的播种及插秧任务,紧接着进入紧张的耕田施肥施药、花期调节、辅助授粉阶段,直至收割。主要农活由当地群众承担,但育种队的任务也很繁重,不但要负责整个育种过程的农事安排、劳力协调、物资化肥调运和每个生产环节的技术把关,还要与当地社员一起参加劳动。

由于经常与黎族社员在一起,我们彼此很快就熟悉了,劳作间隙,他们经常给我们讲当地的风土人情,唱山歌、讲解本地方言。经过半年多的相处,我们与当地群众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还学会了几句简单的黎族用语。除夕,队部准备了十几桌丰盛的年夜饭,请当地群众和全体队员一起聚餐,欢度春节。

在育种期间,队里的技术员邹荣榕老师经常给我们上课,讲杂交水稻的起源和技术要领。每次上课我都要做大量笔记,晚上收工回来还要抄技术资料,整整写满了三本笔记本。在育种生产实践中,我经常到田间记载叶龄,观察幼穗发育情况,判断花期是否相遇。碰到不懂的问题就向老师和队友请教。通过虚心学习,我逐步掌握了基本的育种技术。

经过育种队和当地群众的辛勤努力,在次年5月,我县育种队获得了除父本种子外亩产150多斤杂交种子的好收成。这批种子运回县里很快被分配到各公社用作晚稻良种,使全县当年粮食生产获得了大丰收。更重要的是,这次育种为我县杂交水稻的推广培养了一批技术骨干。

海南育种回来后,我被调到公社农技站工作,由于积极肯干,多次获得上级和群众的好评,逐步走上了基层领导岗位。转眼40多年过去了,海南育种的往事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张荣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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