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鹰

陈敏

一

中午放学，阳光依旧灿烂。

威尔拎着饭盒，第一个冲出教室，跑进饭堂。他要先给自己打一碗免费汤，再买两个一元一个的馒头。坐在饭堂拐角的座位上，他必须在十分钟内解决战斗。不然，过一会儿，同学们三三两两都来了，他们又说又笑，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炸鸡腿、红烧排骨，最差的也是一份盖饭。那情景他多么不愿看到。

威尔连吃一份蓋饭的次数都不多。无父的他，靠着母亲起早贪黑当清洁工度日，如果不是学校免费提供菜汤，他只有啃白馒头的份了。偶尔也有同学向他打招呼，喊他过去一起吃，他微笑着谢绝，说：吃得快，已经饱了。

吃饱了的威尔总喜欢望着天空发呆，因为天上总是飞着一只孤独的鹰。

二

寂寞依旧。

一天，威尔想到了《金频带》中的台词：“寂寞是米沙的空气。”寂寞又属于自己的什么呢？他有些迷茫。

云由北转南，紧接着，便刮起了大风。一连两周，阴雨不断。天空塞满了墨黑的云，没有了那颗灿烂的太阳，也没有了那只翱翔的鹰。

威尔显得很颓废。他想拨开乌云，找到久违的太阳，找到那只久违的鹰。

当夜，晚课回来的路上，威尔突然发现，墙角边、草丛间，池塘里蛙声一片。抬头望天，已是满天繁星，银河依稀可辨，星星们调皮地眨着眼睛，威尔心里一震，明天一准儿是个大晴天。

三

太阳穿梭在山峦间，一眨眼便跃上长空。威尔心情很好，他换了件红色的运动装，那是太阳的颜色。

威尔抬头望天。天空空的。鹰在哪儿呢？每天早饭或午饭前后，威尔总能看见那只翱翔的鹰，可今天，直到下午了，仍不见鹰的影子。

鹰呢？威尔眉宇间动了动。

忽然，那只鹰欢快地飞过来了。这一次，不是一只，是两只。两只鹰呀！

威尔惊讶地瞪着眼，望着天空中的两只鹰。

奇怪，鹰从不结伴飞行，这两只鹰却成了例外。它们相互追逐，时而俯冲向下，时而飞向高空。从飞行的姿态可以看出，这两只鹰不是偶然间的相遇，它们之间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感情。

寂寞属于我的什么呢？威尔又问自己。

四

威尔也想寻找蓝天中两只鹰的感觉。

市里召开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了。威尔以优秀运动员身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几名男女同学穿过走廊，看见了威尔，羡慕地向他伸出右手，做成一个“V”字形状。

威尔的目光瞬间停留在她身上。威尔看见她款款的步，一步一步踏在地上。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发也跟着上下颤动，自然、协调、优美。

天空中，两只鹰依然追逐着、盘旋着。

威尔以前一直没胆量看她，这次，他来了勇气，将目光重重落在她身上。

从此，威尔的脑海里常常出现她的身影。

五

晨雾未散尽，校门刚刚打开。

远远的，她向教学楼走来。远远的，威尔向教学楼走来，像一条直线的两点，均匀地向中点移动——楼梯在中间。越近，就越无法变换脚步。终于，在楼梯上，他们相遇了。

“穿这么厚，不热吗？”她先开了口。

“不，不热。”威尔答。听她这么一问，威尔道觉得有点儿热了，脸颊红彤彤的。

“我叫梅儿。”她说。

“我知道。”他答。

“你知道同学们都叫你什么外号吗？”梅儿问。

“不知道。”

“大家都叫你二快，吃得快，跑得快！你为什么跑得那么快？”梅儿笑着问。

“吃得快就跑得快呗！”他幽默了一下。

梅儿咯咯笑着，跑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美好的。

天总是那么蓝，两只鹰总在天际间盘旋。

梅儿凝望天空，若有所思：“威尔，你想成为一只鹰吗？”

“是的，飞在前面的那只鹰。”威尔刚毅地答道。

“那么，我就是跟在后面的那只鹰了。”梅儿哈哈哈，爽朗地笑。

静静的夜，梅儿把她的声音存进手机，传给威尔;威尔听了，也把他的声音存进手机，传给梅儿。威尔在表情包的左边给梅儿画了一只鹰，梅儿在表情包的右边给威尔画了一只鹰。

六

连绵不断的雨下了半个月才缓缓停下。

天晴了，天空中两只盘旋的鹰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一只。

梅儿的身影也不见了。

转眼到了假期，威尔终于等来了梅儿的消息。

梅儿远去国外求学了。她说她不喜欢离别场面，索性不辞而别，连声招呼都没打。

威尔换回他那身灰色的运动服，把自己埋进书堆里。

“所有的鸟儿总是成群结队地飞行，而鹰总是独来独往，虽然形单影只，但内心却从不孤单，因为它有一双傲视一切的鹰眼。我就希望你成为一只鹰。”

威尔收到梅儿寄给他的信。

又一次仰望天空，他看见了鹰。

那是一只透明的大雄鹰的轮廓。雄鹰以一种浪漫的威严，拍打着翅膀，遨游于天际间。

此时的蓝天已不再寂寞。

一年后，威尔金榜题名。威尔像一只雄鹰，凌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