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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独以俭素为美”

2020-11-30陈希丰

紫光阁 2020年9期
关键词:文彦博司马光洛阳

陈希丰

司马光(1019—1086),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人。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年)进士,历任并州通判、知谏院、御史中丞等,官至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卒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世称“司马温公”或“司马文正公”。司马光为人正直,居处有礼,忧国恤民,是一位恪守儒家道德准则的理想型士大夫;他学术造诣深厚,尤长于史,所著《资治通鉴》被誉为中国古代史学“双璧”之一。司马光一生倡导节俭,抵制奢侈,堪称中国古代清廉为官、勤俭为人的楷模,并为后世留下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千古警句。

训子司马康崇尚节俭

司马光居官清正、自奉极俭,这在北宋中后期士大夫群体中有口皆碑。曾与他同朝为官的苏轼在《温公行状》中以“恶衣菲食(即衣着简朴、饮食粗劣),以终其身”八字概括;长期担任《资治通鉴》编纂助手的范祖禹则称其“被服如陋巷之士”,家中除“图书盈几”外,“一室萧然”(《司马温公布衾铭记》)。元丰五年(1082年),发妻张氏病逝洛阳,司马光家无余赀,不得不“质田以葬”,典当仅有的三顷薄田后才将亡妻入土。

司马光不仅躬行节俭,更重视教育、约束子孙族人勤俭持家。在他所撰写的家训《居家杂仪》中,开篇第一条便申明本族子弟须“制财用之节,量入以为出”“裁省冗费,禁止奢华”。

司马光崇尚节俭的思想在《训俭示康》一文中有较为集中的体现。该文系其写给嗣子司马康,教导他崇尚节俭的一篇家训。司馬光从“世以清白相承”的家风与“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腹”的自身生活作风谈起,对北宋中期社会各阶层所弥散的奢靡之风提出批评。他说,众人皆以奢靡为荣,吾心独以俭素为美。文中,他追忆年少时父亲司马池在京任职时的待客之道:酒水从市集上打回,果品不过梨、栗、枣、柿之物,菜肴唯肉干、肉酱与菜汤,餐具用的是瓷器、漆器,“当时士大夫家皆然,人不相非也”;而今酒非宫酿,果肴非远方珍奇之品,食具非摆满餐桌,不敢会宾友。面对“侈靡”“颓弊”的风俗,司马光痛心疾首:官员士大夫即便无力制止,也绝不能随俗浮沉、助长此类风气。

司马光在文中列举了北宋前期名臣李沆、鲁宗道、张知白诸人清廉节俭的案例。张知白在仁宗朝初年担任宰相后,依然保持着在地方任职时简朴清约的生活作风。亲友劝他可适当放开尺度,以免为人所讥。张知白回答说:以我目前的收入,的确可以使全家锦衣玉食,但“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日之富贵岂能常存?一旦我去位身故,家人却奢侈享乐惯了,届时必失所难安。对此居安思危之见,司马光十分推崇,认为此乃“大贤之深谋远虑”。

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御孙有“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的名言。司马光据此阐释了奢俭与个人、家国兴衰的关联。他认为,节俭之人往往少有贪欲;相反,奢侈无度之辈常多欲。有地位之人多欲,便会贪慕财富,最终腐化堕落、招致祸患;没有地位之人多欲,也会多方求取、随意浪费,难免败家丧身。因此,他断言:多欲的人当官时必然会贪污受贿,当百姓时必然会盗窃他人钱财。

司马光又进一步列举正考父、季文子、管仲、公叔文子、何曾、石崇以及寇准等古今人物“以俭立名、以侈自败”的史事,训诫司马康以史为鉴,并将节俭家风传诸后代。

“独乐园”里潜心著书

宋代官员士大夫素有“求田问舍”之风,司马光亦不例外。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他因反对王安石变法离开朝廷,退处北宋王朝的西京洛阳。随后,他在尊贤坊北面购置二十亩地,营建了一座园林,取名“独乐园”。正是于此园之中,司马光以十余载的闲居时光完成了旷世巨著《资治通鉴》。

事实上,在当时名宦云集、名园林立的洛阳城,独乐园不过一方小园。《邵氏闻见后录》即称此园“卑小,不可与他园班”,园内“浇花亭者益小,弄水种竹轩者尤小”;马永卿亦谓“独乐园在洛中诸园中最为简素”(《元城语录》)。同时期寓居洛阳的元老重臣文彦博东园则是“碧瓦万木烟参差”“焕烂素锦薰酴醾”(《宋诗纪事》卷一二)的别样景象。无甚景致的独乐园之所以为时人钦慕,“不在于园”,而是由于司马光的品德、学问名重当时。对此,宋人有着清醒的认识。

司马光在独乐园中建有读书堂,于此著书立说。庞元英《文昌杂录》谓读书堂十分简陋,“才能避风雨”。由于夏季炎热难耐,为“避暑热”,司马光只得“穿地丈余,作壤室”“读书其间”。而同时期西京留守王拱辰在洛阳道德坊的居第“中堂七间,上起高楼”“起屋三层”,题名“朝天阁”,极尽奢华,与司马光蜗居地下形成鲜明对比(王得臣《麈史》)。洛阳百姓因此有“王家钻天,司马家入地”的戏语。

发起提倡节俭的“真率会”

居洛期间,前任宰相文彦博、富弼发起了一个由年岁七十以上、闲退下来的朝廷中高级官员组成的“耆英会”。他们仿效唐代白居易“香山九老会”形式,轮流做东,置酒相乐,定期雅会。“耆英会”的排场极为奢华。作为“地主”的文彦博(时任西京留守)“携妓乐”“送羊酒”“塞路移君庖,盈车载春醴”(富弼《留守太尉相公就居为耆年之会承命赋诗》)。司马光当时未届七旬,但因声望崇重,亦被文彦博强拉入会,并承命写下《洛阳耆英会序》。

司马光虽与文彦博、王拱辰等人的政治主张相近(皆属所谓“旧党”),但对“耆英会”过于讲求排场的行事作风极不认同,他便与主管西京留司御史台的范纯仁(范仲淹之子)另起炉灶,“与数公又为真率会”(《邵氏闻见录》)。之所以取名“真率”,为的就是标明不拘官场礼节、一切从简的会餐宗旨。

“真率会”以“俭则易供,简则易继”(吕希哲《吕氏杂记》)为原则,由司马光定下“真率会约”八项规定,如“序齿不序官”“为具务简素”“朝夕食各不过五味”“酒巡无算,深浅自斟,主人不劝”等,即不论职务高低、提倡餐食节俭、不讲排场(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可以说,司马光发起“真率会”的一大用意,正是试图借助自身名望推崇节俭,以对抗、扭转当时北宋社会铺张奢靡的风气。

作为发起人之一的范纯仁有诗云:“贤者规模众所遵,屏除外饰贵全真。盍簪既屡宜从简,为具虽疏不愧贫。”(《和文太师真率会》)颇以“真率会”上器用陈设的“真”“简”“疏”为荣。据《范忠宣公行状》记载,司马光、范纯仁“皆家贫”,聚会时用以招待宾友的不过是“脱粟一饮酒数杯”—即去掉皮壳的粗米饭以及几杯水酒,但洛阳坊间仍“以为胜事”。

作为北宋名臣,司马光不但自奉甚俭、严束族人,更为可贵的是,他能在当时奢侈浮靡之风当道的社会中逆俗而动、力倡节俭,充当官民之表率。时至今日,“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俭立名、以侈自败者多矣”的训言仍值得我们牢记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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