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画中的家园
2020-11-30王勇
王勇
皖南黟县的宏村是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历史文化名村。这里不仅山清水秀,更保留着徽派民居建筑的精华,一年四季的景致都宛如画中。
人少的時候,宏村的韵味更加浓郁。细雨轻烟中,那些自历史深处走来的亭台楼阁从骨子里散发着优雅的气息。飞翘的屋檐、白色的墙壁、墨色的黛瓦,都显得格外安详、大气。
宏村本名“弘村”,最初是由一个名叫汪彦济的宋代商人所建。汪家本来居住在黟县的奇墅村,北宋末年时遭遇了一场火灾,无奈之下,一家人迁移到了雷岗山的另一面,也就是现在宏村所在的这片土地上。
与汪彦济的家园同时遭到毁灭的,还有当时的北宋王朝。但葬送大宋江山的不是火灾,而是金国的完颜氏。其时正值“靖康之变”后的第四年,大宋国都汴京(开封)在金兵攻打下沦陷,北宋灭亡。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幸免于难,率部转移到河南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建庙称帝,史称南宋。
历史充满巧合,每个人的命运都与家国运势紧密相连。赵构着手重整山河,几乎同时,在江湖一隅,汪彦济和他的族人也打造着自己新的家园。几百年间,时序更迭,商贾往来,不少乡人在浙、淮两地贩盐致富后,回到故里修祖居、建祠堂,将这里扩建成了一个繁华富庶的村落。据说,清朝时为了避乾隆皇帝的名讳(弘历),村民们便将村名中的“弘”字改成了“宏”。
明清时期,这个村子的建设达到了顶峰,中举的、发财的、做官的,都要将自家门庭修缮得美观大方。当时流传着一句俗语叫“千两银子七百门”,意思是说,如果用—千两银子建房,花在门面上的银子就要七百两,无论贫穷、富贵,家里的门面都要精美雕刻。由此可见,古人对自家屋宇的营建确实下足了心思。
其实,今天的我们真应该感谢古人,他们凭借自己的审美勾勒出一种恒久的优雅。绿水萦绕白墙,红花洒落青瓦,马头墙在每一处房顶矗立,简约朴素,韵味无穷。我想,所谓的“宁静致远”,对于建筑来说或许就是这样的韵味吧。
我走进一处老屋,可以感觉到浓重的烟火气息。一位老人坐在火盆边取暖,面容慈祥,腿上铺盖着一件棉衣。我和他攀谈了几句,老人告诉我,他今年94岁了,世代都在这里居住。虽然我对他讲的徽州话似懂非懂,但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一种心安和自足。
宏村的建筑格局极其讲究,每个院落都蕴含着深厚的传统文化。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天井,四面的屋檐遮住了庭院的大部分天空,仅留一方天井,雨水顺着屋檐流进院中的水池,寓意聚财、聚福。
两三个游客在一处大宅前驻足,谈论着“门当户对”。“门当”就是大宅门前的一对石鼓,叫抱鼓石,分圆形、方形两种,标示出这家主人的身份,圆形代表文官,方形代表武官。“户对”是门头牌匾下方的圆柱,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只有为官者的院落才有。
宏村是一个保存完整的古村落,140余栋明清时期民居都属于传统建筑艺术的精品,不仅气势恢宏,各处的细节也引人驻足。细看房屋的横梁、斗拱、花门及窗棂上的木刻,无一不是精美的艺术品,木刻的层次繁复、人物众多,逼真再现了一个个经典的历史场景或民间故事。想要寻找古韵、追溯文化脉络,宏村无疑是一个绝佳选择,对于爱好历史的游客来说,和当地人聊聊几处建筑的过往,乃至宅子主人的生平,消磨掉半天时光,实为乐事。
细雨缠绵,轻烟缭绕,石板小巷边,浑黄的溪水哗哗流过。起初我以为那是生活污水,细看发现不是,倒像是一条大河的支流。溪流蜿蜒在每户人家的房前屋后,潺潺水声一如厨房里的锅碗叮当,是空气中一种悦耳的存在。
村子一头的河流印证了我的推测,这绕村的溪流果然是从大河而来。当地村民告诉我,溪流有防火的作用,而生活污水走的是专门的下水道,以保证村庄的洁净;此外,随意在交错纵横的巷子中穿行也不用担心谜路,脚边的溪流就是最好的指引,“逆水进村,顺水出村”。我不由感叹这里设计的精妙。
宏村可流连的景致实在太多,从村外的自然环境,到村内的水系、小巷、房屋,甚至村民家中的布置,都完整保存了古村落的原始状态,五步一景,十步一画。比如有“民间故宫”之称的承志堂,大院深宅,富丽堂皇,数百年过去,恢宏如昨。还有那座始建于明末清初的私塾南湖书院,一进进的院落里,似乎还能听到学童的琅琅读书声,三尺青砖上一定落满了前朝的故事吧,那些粗大梁柱的边缘是不是还印着一枚枚小小的掌纹……
学童的诵读声毕竟早已消逝,但像水一样流淌的岁月,却葱郁了宏村的草木,依旧描画着此间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