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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榷禁制度渊源考

2020-11-30任改勤

西夏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渊源牲畜西夏

□任改勤 戴 羽

榷禁制度“是中国古代封建国家实行的一项基本经济制度,内容包括国家以盐铁国营、榷酤及对其他重要物资的禁榷为核心,通过对重要国民经济部门或行业实行垄断性经营,以保证国家的需要和国家对经济领域的控制,维护和促进国家的稳定与发展”[1]90。“榷,谓专略其利。”[2]543《通典》载:“榷者,步渡桥,尔雅谓之石杠,今之略彴是也。禁闭其事,总利入官,而下无由以得,若渡水之榷。”[3]249古代榷禁物主要包括:盐、酒、茶、铁及一些重要的物资。榷禁在先秦已有雏形,汉代形成并发展,至唐宋时期得到完善。目前,学界关于西夏榷禁制度的研究成果较多①,但当前研究多考证西夏盐、酒、畜牧业的榷禁政策,尚缺乏对西夏榷禁制度渊源的系统梳理,本文试考述西夏榷禁制度的渊源。

一、西夏榷盐制度的渊源

盐是西夏重要的战略资源,也是其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以下简称《天盛律令》)中有记载的盐池有十余个:“盐池、□池、文池、萨罗池、红池、贺兰池、特克池……杂金池、大井集苇灰岬池、丑堡池、中由角、西家池、鹿□池、啰皆池、坎奴池、乙姑池。”[4]535西夏盐池由国家统一征税,“倘若违律时,偷税几何,当计其税,所逃之税数以偷盗法判断”[4]566。西夏禁止贩卖私盐,违者以偷盗法判断。

(一)西夏盐池“巡检”的渊源

西夏设“巡检”和池税院局分人一同监护盐池,“分遣监池者,池大则派二巡检,池小则派一巡检,与池税院局分人共监护之”[4]535。从《天盛律令》看,除盐池设“巡检”,还有其他类型的“巡检”,如边地巡检、捕盗巡检、渠水巡检等,负责不同事务。西夏巡检权责分明,各司其职,盐池巡检是专门负责盐池管理的官员。“巡检”之名可溯至五代时期。后唐长兴四年(933):“若是巡检弓射、池场门子自不专切巡察,致有透漏到棘围外,被别人捉获,及有纠告兼同行反告,官中更不坐罪。”[5]425负责缉捕私盐的巡检见于后周,广顺二年(952)九月十八日,“敕:犯私盐,若捉到碱水,只煎成盐,秤盘定罪,逐处凡有碱卤之地,所在官吏节级所由,常须巡检,村坊邻保,递相觉察”[5]427。这表明五代时已有负责缉捕私盐的巡检。宋沿袭五代制度,设巡检一职,《宋会要辑稿》载:“开封府诸县有巡检一员,二县至三县有驻泊、巡检各一员。府界东、西路都巡检使各一员,京城四面各一员。缘海有刀鱼船、战棹巡检,江、河、淮、海亦有捉贼巡检使,又有驻泊捉贼及巡马递铺、巡河、巡捉私茶盐之名。”[6]4388又太祖乾德五年(967)诏:“诸处巡检、监押自今捕得盗贼及犯曲盐人,并送本属州府,不得擅行决断。”[6]4388宋代巡检以缉捕盗贼为要务,巡拿私盐犯是其内容之一。

西夏“巡检”之名借鉴自五代、北宋,与北宋巡检相较,西夏盐池巡检分工更为明确,盐池巡检专门负责盐池事务。另外,在人数方面,西夏大盐池派遣两名巡检、小盐池派遣一名巡检,这与宋初开封府一县才派遣一巡检相比,西夏更重视盐池的管理。

(二)西夏榷盐税率的渊源

西夏盐业实行榷税制度。《天盛律令》规定:“诸人卖盐,池中乌池之盐者,一斗一百五十钱,其余各池一斗一百钱,当计税实抽纳,不许随意偷税。”[4]566西夏榷盐的税率在一斗一百钱至一百五十钱之间。西夏榷盐税率与唐宋榷盐税率有一定的渊源关系。

唐天宝年间(742—756),盐每斗十钱,至第五琦执政时每斗始收税一百一十钱,“天宝、至德间,盐每斗十钱……及琦为诸州榷盐铁使,尽榷天下盐,斗加时价百钱而出之,为钱一百一十”[7]1378。之后有所调整,但基本保持在一百文以上。五代在唐基础上有所改变,不光收税,且根据产品优劣定税价,后周广顺二年(952)三月,“敕:青白池务,素有定规,只自近年,颇乖循守。比来青盐一石,抽税钱八百、盐一斗;白盐一石,抽税钱五百,盐五升。访闻改法以来,不便商贩,宜令庆州榷盐务,今后每青盐一石,依旧抽税八百,八十五陌,盐一斗。白盐一石,抽税钱五百,八十五陌,盐五升。此外,更不得別有邀求”[5]419。北宋时,“颗、末盐皆以五斤为斗,颗盐之直每斤自四十四至三十四钱,有三等”[8]4414。宋时五斤为一斗,其价格大约每斗在一百五十钱至两百钱左右。

西夏榷盐价格为每斗一百钱至一百五十钱之间,基本与第五琦榷盐改革后税率相仿,价格略低于宋,西夏榷盐根据不同产地、不同品种定价显然沿袭自五代定规。

二、西夏榷酒制度渊源

(一)西夏榷酒管理机构的渊源

西夏酒务由三司统辖,《天盛律令》载:“中兴府租院租钱及卖曲税钱等,每日之所得,每晚一番,五州地租院一个月一番,当告三司,依另列之磨勘法施行。”[4]529“三司”之名初见于唐末,据《资治通鉴》载:“以朱全忠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之名始于此。”[9]8658五代时,酒政由三司管辖,长兴二年(931),“三司奏:先许百姓造曲,不来官场收买。伏恐课额不逮,请复已前曲法,乡户与在城条法一例指挥,仍据已造到曲纳官,量支还麦本”[10]581。北宋沿袭五代之制,“三司之职,国初沿五代之制,置使以总国计,应四方贡赋之入,朝廷不预,一归三司,通管盐铁、度支、户部,号曰计省,位亚执政,目为计相”[8]3807。景德元年(1004)“诏:若赊秤者,至年终具酒户姓名若干、价钱若干、夹细帐申三司纽定。每旬收历、每日申三司状、每月秤曲帐或付曲院”[6]3705。可见,西夏酒政管理机构由三司统辖的传统可溯自五代,北宋元丰改制后,三司职能终结,不再管理榷酒事务。但西夏一直沿袭以三司统辖榷酒的管理体制。

(二)西夏“栏头”的渊源

“栏头”是收酒曲税的基层官吏,《天盛律令》中有“栏头”记载:“大都督府属卖曲税院二小监、二出纳、一掌钥匙、十栏头。”[4]535中兴府租院:二小监、二出纳、四十栏头。卖曲税院共十八种:一律设二小监、二出纳、四栏头。灵武郡租院:二小监、二出纳、一掌钥匙、二指挥、十栏头。[4]533-534可知,西夏“栏头”主要分布在卖曲税院和租院,且“栏头”数量明显多于其他官吏。

“栏头”之名初见于五代。从文献记载看,五代“栏头”与检税活动有关,如《茅亭客话》载:“伪蜀末,利州路有二客,负贩杂货往葭萌市鬻之……至曙行人稍集,遂下树赴葭萌市征之所。有一妇报云:任拦头夜来醉归,刺损双眼,不来检税。”[11]953-954故事虽有点离奇,但至少说明五代已出现“拦头”之名。苗书梅《宋代州级公吏制度研究》中提到:“拦头,或作栏头、拦子、揽子、揽头等。五代时,藩镇始在关、津、河渡等处广设拦锁,征收过往商旅的钱物。”[12]105宋承五代之制,宋太祖开宝三年(970),“四月,诏:河北诸州盐法,并许通行,量收税钱,每斤过税一文,住卖二文,隐而不税,悉没官,以其半给捕人充赏。仍于州府城内置场收税,委本判官监掌,敢有侵隐,并当削除。能纠告者,本院栏头、节级即补税务职掌,百姓即免三年差役,并给赏钱百千”[6]6497。这说明开宝年间河北诸州盐场已有“栏头”一职。吴晓亮《宋代“拦头”专门化、胥吏化问题研究》中认为:“从其要纠告,方能补税务职掌看,这里的‘拦头’似是充当杂役的人。”[13]93也就是说,宋初“栏头”只是个负责杂役的人,地位并不高,但工作与税务有联系。北宋后期,“栏头”身份发生变化,可根据负责事务繁简,分领重禄钱。如政和四年(1114),“本司今依应将州、县、镇税务应系茶客经过去处,欲乞每月各轮差栏头二名当务,专管验封引、收税,量事务繁简分三等重禄钱。州军在城税务,每月栏头二名,今立为上等,各支钱五贯文;县税务每月栏头二名,今立为中等,各支四贯文;镇税务每月栏头二名,今立为下等,各支钱三贯文”[6]6700。这时的“栏头”广泛出现在各州、县、镇税务中,已成为政府基层胥吏,对经过商客验封引、收税。

西夏“栏头”和北宋后期“栏头”更为接近,不仅在税院、租院这种官方税收机构中任职,而且能领到政府禄食,《天盛律令·库局分转派门》中载:“租院、踏卖曲院等种种库局分之禄食价钱次第,依以下所定施行:中兴府、大都督府等租院、踏卖曲院所有数一样:提举头监一律三百。出纳二百,掌钥匙一百。司吏、指挥、栏头等七十。”[4]558从可领禄食来看,西夏“栏头”已不是简单的杂役人员,而是与北宋后期“栏头”的工作性质一样,是一个专门从事税务的胥吏。

(三)西夏榷曲税率的渊源

酒曲税历来是国家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西夏也不例外。西夏主要通过垄断酒曲来获取利润。《天盛律令》规定:“诸处踏去曲者,大麦、麦二斗当以十五斤计,一斤当计三百钱卖之。”[4]566西夏每斤酒曲的售价为三百钱。

唐贞元二年(786),“复禁京城、畿县酒,天下置肆以酤者,斗钱百五十,免其徭役,独淮南、忠武、宣武、河东榷曲而已”[10]1381。在此之前,唐榷酒和榷曲无明显区别,此后在局部地区实行榷曲。五代时,榷曲价格有了明确规定,《旧五代史》载:“三司奏,添征蚕盐钱及增曲价。先是曲斤八十文,增至一百五十文。”[10]643曲价由每斤八十文增到一百五十文。后晋对于曲价,实行减降政策,“天福元年,降制:其曲每斤与减价钱三十文”[10]991,即曲价为一百二十文。五代时的榷曲价格基本在八十文至一百五十文这个范围内。

宋代曲价多变,神宗熙宁四年(1071)六月四日,详定编修敕令时言:“删定官周直孺状,窃见在京曲院自来酒户沽卖不常,难及祖额,累经更张,未究利害。推究其原,在于曲数过多,酒数亦因而多。多则价贱,价贱则人户损其利。为今之法,宜减其数,增其价,使酒有限而必售,则人无耗折之苦,而官额不亏矣。请以一百八十万斤为定额,遇闰年则添踏十五万斤。旧价每斤一百六十八文,请增作二百文省。旧法以八十五为陌,请并纽计省钱,便于出入……况国初曲价二百文、八十五陌,太平兴国六年始减五十,并具到酒户情愿事件。今本所看详直孺所请,后更立合行条例以闻。诏付曲院,并依所定施行。”[6]3706由此可见,宋初曲价为二百文,到太平兴国六年,降为一百五十文,遇到闰年时,收一百六十文。熙宁四年(1071),根据周直孺上言,曲多酒贱,为不损官额,又增至二百文,不过曲价基本都没有超过二百文。至元丰二年(1079),户房检正官毕仲衍、太常博士周直孺同三司讲究利害,乃请:“减曲额为百二十万斤,斤为钱三百,均给七十店,令月输钱,周岁而足,月输不及数,计所负倍罚……悉施行之,而裁其价。”[14]7282毕仲衍、周直孺分析其中利害关系,把曲价定为每斤三百文。从《天盛律令》中的曲价来看,其与元丰二年时的价格是一样的。

(四)西夏榷曲举赏的渊源

西夏为保证榷曲实施,实行举赏制度,即允许百姓互相揭发,并给予金钱奖励。《天盛律令》载:“国内诸人不允许酿饮小曲酒……举赏:徒四年赏五十缗,徒五年赏六十缗,徒六年赏八十缗,徒八年赏一百缗。钱由酿者承担,酿者不能则由饮者承担,当予举者。彼亦未能,则官方予之。无举者,问以知之,举赏当纳于官。”[4]465-566西夏榷曲实行“举赏制”,可举告百姓私酿饮的行为,同时对赏金来源也作出规定:先由犯者承担,若不能,官府给予。

五代时,榷酒已有告赏制度,后周广顺二年(952),“告犯盐曲人死罪者赏钱五十千文,不死罪赏三十千,以本处系省钱充,故斟酌轻重,立此科条,宜令三司施行,其中有合指挥件目,随事处分以闻”[15]1910。后周告赏赏金的来源是由官府充之。北宋时,政府明确设置“告赏法”,《续资治通鉴长编》载:“又炊酝不以时,擅增器量及用私曲,皆立告赏法。”[14]7282此外,“榷酤立法甚严,犯者籍家财充赏”[8]11750,告赏赏金由犯者家财充之。西夏榷曲告举法的渊源可溯至五代,告赏赏钱由酿者承担的做法和北宋是一样的。

三、西夏畜牧榷禁制度的渊源

(一)西夏畜牧管理机构的渊源

元昊称帝后,设官立制,其中就有“群牧司”。据《宋史·夏国传》载:“其官分文武班,曰中书,曰枢密,曰三司,曰御史台,曰开封府,曰翊卫司,曰官计司,曰受纳司,曰农田司,曰群牧司,曰飞龙院,曰磨勘司,曰文思院,曰蕃学,曰汉学,自中书令、宰相、枢使、大夫、侍中、太尉已下,皆分命蕃汉人为之。”[8]13993另外,《天盛律令·司序行文门》载:“中等司:大恒历司、都转运司、陈告司、都磨勘司、审刑司、群牧司、农田司、受纳司、边中监军司、前宫侍司、磨勘军案殿前司上管、鸣沙军、卜算院、养贤务、资善务、回夷务、医人院、华阳县、治源县、五原县、京师工院、虎控军、威地军、大通军、宣威军、圣容提举。”[4]363西夏群牧司位列中等司,负责与畜牧相关事务。西夏“群牧司”之名的渊源可溯至宋真宗时设置的群牧司,真宗咸平三年(1000),“置群牧司,领内外厩牧之政,自骐骥院而下皆听焉”[6]3647。可见,西夏“群牧司”之名承自北宋。

(二)西夏牲畜注籍法的渊源

西夏对牲畜采用注籍的管理方法,“即指用以登记的典册,政府通过制造典册来登记牲畜的貌样、年龄、生长状态等具体信息,并实施有计划的管理”[16]73。西夏牲畜注籍管理十分严格,《天盛律令》载:“大校到来时,散册及注册、注销畜册、诸司证明等当校而磨勘之。”[4]581畜牧管理时所用的簿册有散册、注册和注销畜册。对于畜册所用的纸张由群牧司统一购买,“制畜册所用小纸应几何,群牧司库中当买,使分领之”[4]585。

西夏牲畜注籍应用十分广泛。新生畜群需注籍,如“百大母骆驼一年内三十仔,四月一日当经盈能验之,使候校。大人到来时当印之,于册上新取项内以群产所有注册。二年总计六十仔数当足,册上之马仔当依次登录齿数……贺兰山有牦牛处之数,年年七八月间,前内侍中当派一实信人往检视之,已育成之幼犊当依数注册,已死亡时当偿犊牛”[4]576-577。西夏把每年牲畜的具体情况如年龄、齿数、年产数目等内容登记、造册,然后中央派人检查,以此掌握全国官畜的具体情况。此外,西夏充公、罚畜和赔偿的牲畜注册时,也须注籍。《天盛律令》规定:“诸人捡得畜,律令限期已过,应充公,及有诸人罚赃畜,又无力偿官钱物而换算纳畜等,由所辖司引送,当接与头字而送群牧司,于官畜中注册,同时当有成色说辞,磨勘司亦当予证明,二司当取敛状,与文典相接。”[4]581登记时,牲畜的外貌特征会一并记入,使其有据可查。

西夏牲畜注籍管理法源自唐代。唐代牲畜簿籍管理就相当完备。唐初,畜牧业在中央由太仆寺和驾部掌管,“卿掌厩牧、辇舆之政,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行幸,供五路属车。凡监牧籍帐,则受而会之,上驾部以议考课。”[7]1253监牧所掌“籍帐”就是记录官畜的簿籍,同时也作为官吏政绩考核的标准。同样,西夏也将畜册作为官畜磨勘与官员考课的重要手段,《天盛律令》载:“大校到来时,散册及注册、注销畜册、诸司证明等当校而磨勘之。”[4]581对于黑水等边远地方,也规定日期上交畜册进行审核,“校畜头项、依时日送畜册稽缓,及行磨勘法等,当与边等校畜人相同”[4]588-589。

唐代除官畜外,对私畜也会登记造册,簿籍由尚书驾部主管,“驾部郎中、员外郎掌邦国之舆辇、车乘,及天下之传、驿、厩、牧官私马牛杂畜之簿籍,辨其出入阑逸之政令,司其名数”[2]162-163。显然,唐代对私畜也进行了登记。《天盛律令》规定:“百大母骆驼一年内三十仔,四月一日当经盈能验之,使候校。大人到来时当印之,于册上新取项内以群产所有注册。”[4]576对官畜进行注册登记时,且“以群产所有注册”。提到“群产”,高仁在《西夏畜牧业研究》中认为:“既然册上有‘群产’,那么很可能也就有‘私产’,就是说,领取过官畜的牧人,还需要将其私有的牲畜进行登记。”[16]73

唐代注籍详密,《新唐书·诸牧监》载:“马之驽、良,皆著籍,良马称左,驽马称右。每岁孟秋,群牧使以诸监之籍合为一,以仲秋上与寺。”[7]1255牧监在登记马匹时,良马在左,劣马在右,对于马匹的优劣情况分类、整理。宋承唐制,使用簿籍管理,对牲畜注籍登记。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群牧制置司言:“内外厩牧月供马籍,未有惩劝之法。今为定式以付之,违者欲差置其罪。从之。”[6]9049内外厩每月需提供马籍,以便检查。宋代幼犊也实行注籍,大中祥符三年(1010)诏:“自今十坊监、车营务、乳酪院、诸园苑、开封县西郭省庄有孳生纯赤黄色牛犊,别置栏圈喂养,准备拣选供应……逐处有新生犊,即申省簿记,关太仆寺逐祭取索供应。”[6]1249另外,宋代注籍基本内容和唐相近,如“诸祠庙献马,限一日申所属州。本州三日内具牡牝、毛色、齿岁、尺寸,差人依程牵赴提举京畿监牧司纳。本司看详诸祠庙献马,若盗诈或贸易,虽有条断罪,诚恐未足禁戢,况关防亦未严备,理宜增立约束及注籍拘管”[6]9059。

西夏畜牧注籍管理法的渊源可溯自唐代,但西夏簿籍分类更为细致,还专门备有“注册畜册”、“注销畜册”和“散册”。另外,西夏畜产品征收时,也借助于畜册,仔细核算,不允许缺斤少两,《天盛律令》载:“四种畜中,牛、骆驼、羖羖历等之年年应交毛、酥者,预先当由群牧司于畜册上算明,斤两总数、人名等当明之而入一册,预先引送皇城、三司、行宫司所管事处。各牧监本人处放置典册,当于盈能处计之,数日当足。本人院中大小牧监中当派小监,与告状接,依汇聚数进之,不许住滞一斤一两。”[4]577-578

(三)西夏畜群“号印”的渊源

“号印”即“烙印”。畜群烙印,“即对群畜按种类、岁齿、牡牝入籍后,在分别种类、归属,用不同的印记分别烙于牲畜的相关部位,形成鲜明持久的标志,易于辨别,以免在放牧与管理中混乱,或在牧放喂养中不慎走失,亦或被盗时,也便于查找”[17]65。西夏将“烙印”作为畜群的管理手段,在新繁殖的幼畜上施印,《天盛律令》载:“四种畜繁殖之仔、驹、犊、羔羊等,每年四月一日开始,则繁殖数于十月一日以内皆于盈能处置号印,盈能当面应于仔、驹等之耳上及羔羊之面颊上为号印。”[4]597若其中有死亡或繁殖不足时,牧人所赔牲畜“当于先前盈能处催促令偿之而置号印,一并于十月一日大校到来时当面验之,各公母畜等,依律令当置火印”[4]597。这里所烙“火印”就是官方烙印标志。

唐代为配合注籍管理,推行严格的烙印制,《唐六典·诸牧监》载:“凡在牧之马皆印,印右膊以小‘官’字,右髀以年辰,尾侧以监名,皆依左、右厢……骡、牛、驴则官名志其左膊,监名志其右髀。驼、羊则官名志其颊,羊仍割耳。若经印之后,简入别所者,各以新入处监名印其左颊,官马赐人者,以‘赐’字印;配诸军及充传送驿者,以‘出’字印,并印左右颊也。”[2]487在官畜身上烙字,如在马的右膊,骡、牛、驴左膊,驼、羊面颊印“官”,表示官方所有。宋承唐制,在畜群中沿用“烙印”。宋神宗熙宁四年(1070),“诸处官马甚多,若不别立印号,切恐无以辨别。欲乞行下所属,打造篆文牧字火印,于群马左跨上烙印记号。仍乞本监添置如意郡记,于马尾靶上烙号。所贵与诸处号记不同,有所辨别,亦隔弊幸”[6]9054。由于马匹多,“烙印”作为一种标志,方便辨别。

西夏畜群“号印”管理制度借鉴了唐代“烙印”制度。不过,西夏对牲畜所烙位置有所不同,西夏一般在“仔、驹等之耳上及羔羊之面颊上”烙印,而唐宋在“髀、膊、跨”等位置。除此,西夏在校畜检验时也普遍使用“号印”,《天盛律令》载:“牧首领、末驱、各自当头监,于邻近二百户至二百五十户牧首领中遣胜任人一名为盈能,当领号印检校官畜……应自四月一日开始,于盈能处置号印时,盈能面前置号印于骆驼、马、牛之耳上,及羖羖历、羊之面颊。十月一日大校之前当置号印毕。”[4]595检查出不置印时,违律者要受到严惩,“若违律仔中不置号印,有偿而不令偿、公母畜等不印时,盈能受贿者,依枉法贪赃罪法判断”[4]597,足见西夏“号印”制度的完备性。

(四)西夏禁杀牲畜规定的渊源

西夏不准随意杀害牲畜,《天盛律令》规定:“诸人杀自属牛、骆驼、马时,不论大小,杀一头徒四年,杀二头徒五年,杀三头以上一律徒六年。有相议协助者,则当比主造意依次减一等。”[4]154“骡、驴,不论大小,杀自属一头徒三个月,杀二头徒六个月,杀三头以上一律徒一年。”[4]155杀亲属牲畜者,如:盗五服以内节亲之牛、骆驼、马时,按减罪法分别处置以外,其中已杀时,不论大小,杀一头当徒五年,杀二头当徒六年,杀三头以上一律当徒八年[4]154。盗杀牲畜者,如:盗、杀未及节亲以及他人等之牛、骆驼、马等时,不论大小,一头当徒六年,二头当徒八年,三头以上一律当徒十年[4]154。西夏对此做了分类,根据牲畜不同属者分别量刑。另外,牲畜中牛、骆驼、马为一类,骡、驴为一类,其中牛、骆驼、马三种官畜,违律杀害时惩罚更重。

西夏这一分类法借鉴自唐律,《唐律疏议》载:“诸故杀官私马牛者,徒一年半。赃重及杀余畜产若伤者,计减价,准盗论,各偿所减价;价不减者,笞三十。”[18]282“诸杀缌麻以上亲马牛者,与主自杀同;杀余畜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各偿其减价。”[18]284“诸盗官私马牛而杀者,徒二年半。疏议曰:马牛军国所用,故与余畜不同,若盗而杀者,徒二年半。若准赃重于徒二年半者,以凡盗论加一等。其有盗杀牦牛之类,乡俗不用耕驾者,计赃以凡盗论。”[18]356上述法律条文对杀害私有、亲属、盗杀牲畜等分别量刑。《宋刑统》沿袭了《唐律疏议》中禁止杀害官私牲畜的相关规定。不过西夏据杀害牲畜的数量定罪,且用刑更重。另外,西夏对牲畜的分类与唐宋略有不同,西夏将牛、马、骆驼分为一类,骡、驴为一类;而唐宋将牛、马为一类,骆驼、骡、驴为一类,可以看出西夏更重视骆驼。

四、小结

综上,西夏榷禁制度与唐、五代、北宋的榷禁制度关系密切。首先,在榷禁管理机构名称、官吏名称上,西夏“巡检”、“三司”、“栏头”之名借鉴自五代、北宋,“群牧司”之名则移植自北宋真宗时设置的群牧司。元丰改制后,宋“三司”职能终结,不再管理榷酒事务,但西夏一直沿用。其次,在榷禁管理制度方面,西夏榷盐价格基本与第五琦榷盐改革后税率相仿,榷盐根据不同产地、不同品种定价沿袭自五代定规;西夏“栏头”与北宋后期的“栏头”更为接近,不仅在税院、租院这种官方税收机构中任职,且能领到政府禄食,说明其身份已是胥吏。另外,榷曲告赏法也借鉴自五代、北宋,从赏金来源看,更接近北宋。畜牧榷禁方面,西夏注籍、号印制度的渊源可溯自唐代,禁杀牲畜的规定直接援引自《唐律疏议》。总体而言,北宋榷禁制度是西夏榷禁的主要渊源,正如《宋史》规定所载:“其(西夏)设官之制,多与宋同。”[8]14028

注释:

①张玉海《从〈天盛律令〉看西夏榷禁制度》(《宁夏社会科学》2000年第1期),杜建录《西夏酒的生产与征榷》(《宁夏社会科学》2002年第2期),赵斌、张睿丽《西夏盐政论述》(《西北大学学报》2004年第2期),姜歆《西夏法典〈天盛律令〉盐铁法考》(《宁夏社会科学》2007年第2期),戴羽《比较法视野下的西夏酒曲法》(《西夏研究》2014年第2期),任长幸《夏宋盐政比较研究》(《盐业史研究》2015年第2期),杜建录《西夏的畜牧业》(《宁夏社会科学》1990年第1期)、《西夏畜牧法初探》(《中国农史》1999年第3期)、《论西夏畜牧业的几个问题》(《西北民族研究》2001年第2期),姜歆《西夏〈天盛律令〉厩牧律考》(《宁夏社会科学》2005年第1期),戴羽《夏宋厩牧法之比较》(《宁夏大学学报》2013年第6期),高仁《西夏畜牧业研究》(宁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6年),许生根《西夏马政及畜牧业探析》(《西夏研究》2018年第4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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