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跳崖的八路军女壮士

抗战时期，狼牙山五壮士的悲壮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在国际上也举世闻名。其实，在抗战中，还有许多像狼牙山五壮士一样的英雄人物，只不过由于宣传不到位等原因而鲜为人知。在太行山就有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八路军女壮士林溪。

笔者与林溪的儿子张涛是好朋友，2019年上半年，我们一起到延安、太行山走访革命遗址，和知晓当地史料的研究人员座谈讨论。一路上，可能是触景生情，张涛以及太行山军工史料专家王祥生给我讲述了林溪许多不为人知的英雄事迹，特别是林溪为保护八路军军工、机器设备而舍身跳崖的英雄壮举。

林溪是湖北人，1914年出生于武昌，1937年毕业于湖北武汉大学纺织机械系，由于参加武汉“一二·九”学生运动，受到当局的迫害。1937年，经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主任董必武介绍，林溪组织了一批进步学生投奔延安。到延安后，她先后进入安吴青训班、陕北公学、抗日军政大学学习。1938年抗大毕业后，她被分配到延安茶坊机器厂任工务员。1939年，中央从延安抽调一批技术骨干组成代号为“工兵营”的技术队伍开赴山西前线，林溪为“工兵营”二连文化教员。抵达山西黎城县后，她被分配到八路军军工部一所（即黄崖洞兵工厂），任钳工一部指导员。

1941年的冬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接连下了好几天，太行山区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沟沟岔岔都被填平了。就在这大雪封山的一天夜里，工厂突然接到命令，日军来了，要求立即掩埋机器，人员马上撤退。已经怀有身孕的林溪拖着沉重的身子，借着夜色中白雪反射的弱光，一路小跑到工厂。她集合起全队的工人，简单扼要地传达了命令，按照预案分工，安排全队人员分头拆解机器，搬运掩埋，伪装撤退。

敌后游击战中的兵工厂平日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紧急状态中坚持武器装备生产，军工们早已经养成了随时拆迁转移的习惯，早就准备好了抬机器设备的杠子、撬棍和钢丝绳，一切机器和工具材料都有相对固定的掩埋地点。一声令下，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因此，雪夜中只听到拆解机器的工具声音和人们的脚步声。

虽然是战前紧急转移，但是大家十分镇定。林溪操起一根大木杠，把杠子往拴好的绳索中一穿，说声：“走。”军工们抬头一看，是林溪指导员，都愣住了。他们知道，指导员怀孕了，体质又差，怎么能让她抬这么重的机器：“这个铁箱有三百多斤啊，你千万不能抬！”“不行，赶快走，时间来不及了！”林溪的口气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说着她弯下腰，把一头的杠子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大家只好一同抬起了机器。机器埋藏好了，林溪仔细检查了又检查，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返回工房前面的集合地点后，她对大家说：“鬼子这次的‘扫荡’，来势汹汹，集体行动目标太大，为了减小目标，我们按照小组分头隐藏，组长负责指挥，大家带好枪支弹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易进入战斗。我们是生产工人，一定要保存实力，以隐藏为主，得到敌人撤退的准确消息，立即回厂开始生产。”说完，立即走到自己所在的战斗小组长陈连玉跟前，说：“现在该听你指挥了。”

陈连玉是这个队的队长，也是战斗小组长，他环顾了一下全组的五个人，说：“快，往后山撤，刘增年你扶着指导员先走。”刘增年是这个队里年龄最小的工人，只有15岁，长得很瘦弱，但十分机灵。林溪喜欢这孩子，分组时，特意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同组的还有一个叫赵大炮的工人和一名铁工师傅。林溪把重要文件装进一个黄色的挎包，收拾停当，跟着大家往后山撤退。

夜色越来越阴沉了，雪花又开始飞舞起来，原本积雪就厚的路更加难走。队长陈连玉走在前面，刘增年和林溪互相搀扶着走在中间，赵大炮和那名铁工师傅断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粮食、手榴弹，外加一条备用的绳索。夜色中，他们翻过了几道山梁，在一处悬崖边发现了一个有5尺多高的山洞，进去一看深有两丈多，于是大家就藏在这个山洞里。

第二天傍晚时分，突然传来几声枪响。刘增年向着洞外枪声传来的方向一看，20多名日军在一条黄色军犬的引导下，已经从山洞左边的小路朝着山洞走来，而向右就是悬崖峭壁。

林溪见此情景，忙对陈连玉说：“你带着同志们马上下崖，我来掩护。“不行，你走，我来掩护。”陈连玉说。“时间来不及了。你是队长，生产离不开你，再说，我作战比你有经验，快执行吧。”在林溪的一再坚持之下，陈连玉4人从悬崖上溜下了山崖。

就在这时，军犬突然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发疯似的狂叫起来。接着日军的子弹打了过来，“噼噼啪啪”地打在石头上，溅出一片片金星。林溪提枪瞄准那只恶犬，扣下了扳机，恶犬发出一声哀鸣后滚下了山崖。这时日军的机枪、步枪一起向山洞密集扫射过来。由于山洞前悬崖边的小道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日军几次试图进入，都被林溪的子弹打退了，林溪想等到天黑后再离开这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日军似乎也想在天黑之前结束这场战斗，所以连续发起了几次进攻。战到最后，林溪的子弹全都打光了。为了不被日军俘虏，林溪把最后的几颗手榴弹投向敌人，趁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纵身跳下了悬崖。日军没有发现林溪跳崖，仍然调来山炮对着山洞一阵猛轰。半晌，见没有任何反应，才进入这个被轰塌的山洞里搜查，却只发现了一个空空的黄挎包。最后，日军拖着几具尸体狼狈地撤退了。

转移出去的陈连玉4人并没有走远。敌人的枪炮声深深地揪着他们的心。只见蒙蒙的夜色中，几声手榴弹的爆炸声过后，似乎从崖顶上掉下一个什么东西，被树杈遮挡一下后，摔在了雪地上。他们跑到跟前一看，都惊呆了，原来是林溪指导员，她已经昏迷过去。他们立即抬起林溪，把她藏在一个小山洞里面。

在大家的悉心救治和照料下，林溪苏醒过来，可是，肚里的孩子却没有保住。

一个星期后，日军的这次“扫荡”被八路军粉碎了。黄崖洞军工所派人牵着一匹马，去接藏在老乡家里的林溪。太阳出来了，雪后天晴的太行山银装素裹，林溪身着一身八路军军装，是那么的英姿飒爽，她拄着一根用树枝做的拐杖，一幅壮美的中国女军人威武不屈的形象定格在她舍生忘死的太行山上。

1942年，林溪被调至柳沟二分厂，这期间被八路军军工部政治部评为“模范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