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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清误解和重新发现
——21世纪西方学者论恩格斯思想的当代价值

2020-11-30凌菲霞

现代哲学 2020年4期
关键词:辩证法恩格斯马克思

凌菲霞

值恩格斯诞辰200周年之际,缅怀这位重要历史人物的最好方式就是重新研读其思想观点。21世纪以来,同情恩格斯的西方学者主要采取“澄清误解”和“重新发现”两条思路,一方面澄清历来对恩格斯辩证法相关理论及其《资本论》编辑工作的误解和成见,在澄清中对其理论加以重构和辩护,对其工作成就加以肯定;另一方面挖掘尚未引起重视的恩格斯经济学和社会学思想,重新发现其学术价值和意义。其中,澄清误解是这些学者的主要工作,即澄清20世纪以来人们对恩格斯辩证法基本思想、基本规律及其在自然领域的适用性三个方面的误解,并证明恩格斯辩证法作为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基础、共产主义原则和自然科学方法论依据的重要价值。这些内容都涉及恩格斯辩证法思想,主题较为集中且较为主要,本文将在第一部分采用较大篇幅来阐发。考虑到《资本论》编辑的特殊性,涉及马克思手稿与恩格斯版本的关系,而澄清对恩格斯版本的误解又非常重要,本文将在第二部分单独澄清。关于恩格斯经济学和社会学思想的新发现是这些学者的次要工作,分别是恩格斯早期经济学思想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贡献,恩格斯关于工人问题、生态环境、家庭和女性解放等的研究对新兴社会学科的基础性意义。这些发现有限但相当重要,不可不提,本文将在第三部分以较小篇幅加以阐发。

一、澄清对恩格斯辩证法思想的误解

恩格斯的《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等著作所体现的辩证法基本思想和规律依旧是关于恩格斯研究的重要主题。在20世纪下半叶,西方在研究这些主题时往往反对声音居多,近20年来逐渐出现较多支持恩格斯的观点,认为其辩证法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基础、共产主义原则、自然科学方法论依据时遭受较多误解,因此要澄清误解、去伪存真,重申恩格斯辩证法思想作为这些领域的基础、原则和依据的重要性。

(一)从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基础的角度澄清对恩格斯辩证法基本思想的误解

新泽西州伯克利学院的巴赫曼·阿萨德(Bahman Azad)在2005年剖析了第二国际领导人和黑格尔式马克思主义者对恩格斯辩证法基本思想的误解,重新表明恩格斯辩证法基本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基础的重要意义。他认为,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实际上就是证明辩证法规律内在于自然、社会和认知过程等所有客观现实,从而构筑唯物史观等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基础。这样的基础即恩格斯的辩证法基本思想:在自然的物质过程与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过程之间存在辩证的对应;自然与历史都遵循相同的运动和变化的辩证规律,而且这种规律可以被人类思维所理解(1)B. Azad, “The Scientific Basis of the Concept of the Vanguard Party of the Proletariat”, Nature, Society & Thought, 18(4), 2005, pp. 503-533.。

首先,第二国际领导人错误地利用恩格斯辩证法基本思想,将双重中介的辩证过程简化为历史中介过程。阿萨德认为,考茨基、希法亭、伯恩斯坦和第二国际的其他领导人利用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思想、尤其是《反杜林论》的观点,将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认识论转变为决定论形而上学,从而为他们的改良主义政策做辩护。他们的改良主义基于这样的前提,即自然的辩证规律会不可避免地带领人类社会走向社会主义。阿萨德认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实质上同时误解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混淆了如下两者:一是关涉生产力的逐步发展、以不同的生产方式为中介的人与自然在生产之际的辩证唯物主义关系,二是以给定生产方式内对立矛盾关系为基础的历史—物质过程。前者涉及历史中介层面,后者涉及社会中介层面。第二国际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历史是自动回应生产力发展的不同生产方式的预定出现顺序。从这个角度来看,参与阶级斗争的角色转变为仅仅是执行历史规律的角色。换言之,第二国际的马克思主义者将社会中介层面变成历史中介层面。结果,生产力被赋予内在的自我发展的力量,与上述辩证过程的核心组成部分即人类活劳动无关,并与人类活劳动分开。因此,在第二国际理论家那里,人类活劳动在历史上失去了中介作用。以这种方式得出的知识被认为可以直接地反映出自然界里的辩证过程,而这样的过程并不是以社会矛盾为中介的过程。马克思主义科学家的任务变成“预言”不可避免地出现的社会主义社会,以及证明自然的盲目力量如何在人类社会中运作。因此,人类与自然之间建立了费尔巴哈直觉性,即被动地遵守自然法则。历史变成自然法则施展效力的场所,人类再次沦为预定命运的执行者(2)Ibid., pp. 503-507.。

其次,黑格尔式马克思主义者错误地排斥恩格斯辩证法基本思想,将双重中介的辩证过程简化为社会中介过程。阿萨德指出,随着十月革命胜利而兴起的黑格尔式马克思主义者认为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概念是第二国际一切决定论和改良主义的根源,因而并不能构成马克思主义科学和政治阶级实践的认识论基础。他们试图沿着反自然主义路径重新解释历史唯物主义。这种路径的基础是拒绝恩格斯在《反杜林论》里提出的“知识反映论”。卢卡奇认为,观念反映现实过程的观点破坏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础——思想和存在的辩证统一;反映理论预设了存在先于意识,剥夺了人的创造性和积极的角色,而后者才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3)Ibid., p.509.。

为反驳这样的批评,阿萨德指出三点:第一,马克思也持有“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2页。的观点。第二,作为反映理论真正创始人的黑格尔,以唯心主义的方式采用反映理论来证明物质世界是理念(Idea)的一种反映,即“镜像”。如果没有反映理论,黑格尔的整个认识论将面临崩溃。因为对于黑格尔而言,如果不将观念反映到现象世界中,就无法了解观念的实质。第三,正如霍夫曼(John Hoffman)所说,除非人们认识到意识反映了现实,否则就没有办法理解思维与物质之间存在对应关系的观点:它们之间的关系将永远是无法理解的,仅仅是一个谜而已(5)B. Azad, “The Scientific Basis of the Concept of the Vanguard Party of the Proletariat”, Nature, Society & Thought, 18(4), 2005, p. 530.。

此外,黑格尔式马克思主义者还拒绝作为“关于自然界、人类社会和思维的运动和发展的普遍规律”的辩证法(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49页。,认为它不能作为马克思主义科学的认识论基础。为此,他们重构了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基础,即主客体的直接同一性。然而,阿萨德证明,他们的认识论基础跟第二国际一样简化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解释历史时的双重中介辩证过程,还放弃了恩格斯辩证法基本思想的科学客观性。如果说第二国际领导人将社会中介层面变成历史中介层面,那么黑格尔式马克思主义者则将历史中介层面变成社会中介层面。在黑格尔式马克思主义者看来,一种理论之所以是科学的,是因为它反映了某个阶级的意识,并清楚表明了该阶级的实践内涵。科学并不是通过以科学方法建构理论来获得其认识论地位的,而是通过其在社会阶级世界观的形成中所起的作用来获得这种地位的。这样,科学被转变为意识形态或上层建筑,其有效性取决于不断变化的历史进程和阶级斗争的结果(7)B. Azad, “The Scientific Basis of the Concept of the Vanguard Party of the Proletariat”, Nature, Society & Thought, 18(4), 2005, pp. 511-513.。阿萨德强调,这些观点实质上将科学的认识论基础与阶级斗争的过程等同起来,这种等同是以阶级作为历史的“全部主体”(total subject)这样的黑格尔概念为中介的。只有在黑格尔的意义上将主体视为把客体对象作为自身存在一部分的主体或视为绝对主体时,才可以将科学的认识论基础的问题还原到主观实践的水平(8)Ibid., p.512.。由于这种黑格尔主义的解释,阶级斗争的领域即社会中介的层面,被扩展到也包括人与自然之间的历史中介层面的程度。换言之,生产力历史发展的整个过程都瓦解为阶级对抗的领域。对于马克思和恩格斯来说,科学的客观性不是基于无产阶级革命的成功,而是在于科学家看透事物表现形式并掌握客观现实中起作用的真实机制的能力。这样的科学概念基于人类与自然之间通过生产过程进行的辩证互动。这样,黑格尔式马克思主义者的“回归黑格尔”,只有通过拒绝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科学性才有可能实现。他们面临的理论和实践矛盾表明,对自然的辩证现实的机械排斥,就像第二国际领导人将自然辩证法机械地应用到人类历史上那样,必定违反了马克思和恩格斯所阐发的、列宁所深化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9)Ibid., p.519.。

(二)从共产主义原则的角度澄清对恩格斯唯物辩证法基本规律的误解

麻省理工大学的奥氏(10)Wilson W. S. Au, Reclaiming Communist Philosophy: Marx, Lenin, Mao and the Dialectics of Nature, Charlotte, N.C.: Information Age, 2017. 作者这里用的是笔名Wilson W. S. Au,笔名的姓氏是Au,音译加意译为“奥氏”。在2017年阐发了恩格斯在其《反杜林论》等著作中所讨论的、获得马克思和列宁支持的唯物辩证法及其基本规律。他澄清了历史上共产主义者对这些概念和规律的误解,并在三大规律基础上增加第四条规律以增强唯物辩证法的合理性,最后指出这四条规律是连贯的整体、缺一不可。他利用自然科学、特别是自恩格斯时代以来物理学中的爆炸性发展来重申唯物辩证法基本规律的有效性,指出其在苏联解体、社会主义倒退、全球资本主义危机加深的新世纪里作为共产主义思想原则的意义,以及其在抗衡20世纪以来受到量子理论和相对论影响并占据主导地位的各种主观唯心主义上的作用。

首先,矛盾规律和否定之否定规律与共产主义的必然性和曲折性有密切联系。奥氏在阐发矛盾规律时指出,1930年代中期苏联哲学家普遍坚持矛盾的对立统一和斗争,强调在特定时期矛盾其中一方是占主导地位的,但他们忽略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如下观点,即矛盾对立面分别具有破坏性和保守性特点,而且矛盾必然要解决的根源在于矛盾的破坏性一面的驱动作用。他进一步指出,在资本主义体系所在的社会过程中,财产私有者是保守方,无产阶级是破坏方,前者努力维持矛盾的存在,后者朝着终结和解决矛盾的方向推动着过程。如果过程尚在内部进行且未被外部手段所终止,则过程诞生时矛盾的保守方是主要的,而在过程终止之前破坏方是主要的。在这两个时期之间,可能存在一个过渡时期,其中主导地位可能在保守方和破坏方之间多次切换。但是,矛盾的发展方向是破坏方最终占主导地位(11)Wilson W. S. Au, Reclaiming Communist Philosophy: Marx, Lenin, Mao and the Dialectics of Nature, pp.76-77.。由此可见,共产主义的必然到来从来不是许多人所理解或所希翼的那样,即共产主义是不可阻挡的,是不间断、接连成功的凯旋式发展或短期内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12)Ibid., p.160.。当今资本主义向全球帝国主义的扩张和社会主义的倒退,似乎在否定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私人占有与社会化劳动矛盾——的驱动性概念,以及资本主义被其破坏性一面驱动而前进的发展方向(13)Ibid., p.109.。但是奥氏强调,保守方的崛起只能是暂时的,最终必须让位于破坏方的崛起。在任何矛盾中,保守方决不会直接推动矛盾的解决,除非间接地促成破坏方的发展而推动矛盾解决。只要资本主义社会不因其政治经济功能之外的任何事件而消灭,无产阶级将继续推动其走向终结,直到共产主义得以实现,无论资本主义如何兴衰起伏,不管走向终结要花费多长时间(14)Ibid., p.111.。

奥氏认为,否定之否定规律包含因果关系或必然性的主张。在1930年代中期之前,否定之否定概念在共产主义思想,特别是在宣称共产主义不可避免地战胜资本主义的主张中起着重要作用(15)Ibid., p.51.。苏联在1938年以后毫无解释地放弃了否定之否定的规律,其后果是既强化了转向实用主义的趋势,也使得共产主义者在1938年以后将不可避免性(inevitability)纳入他们的讨论时并不考虑其科学依据,将其还原为宗教信仰的水平,使其反而很容易被放弃。奥氏指出,共产主义革命不可能最终在实用主义基础上取得成功,因为共产主义的目标是人民群众对整个社会的自觉掌握,消灭凌驾于多数人之上的主人阶级,而不是迅速解决眼前任何问题的实用主义立场(16)Ibid., p.42.。实用主义和不可知论的特定形式认为否定之否定规律表明自然、社会和思维受不容变更的规律所支配,因而拒绝否定之否定的规律。这样的实用主义实质是否认存在基本的现实规律,认为所有事物最终都是随机、不可预测的,实现人类意志的领域则是无限的。其本质是对否定及其反面——扬弃、合题(synthesis)和螺旋式发展的含义进行简化和庸俗化,从而在孤立的矛盾发展过程中放弃必然性。(17)Ibid., p.55.奥氏指出,唯物辩证法观点相信宇宙中必然性的存在,这与本质上是或然说的正统量子理论中的规律观背道而驰。自1952年起,美国物理学家波姆(David Bohm)一直受到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的启发,对正统量子论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他提出了强调唯物主义和因果关系、与正统量子论对立的理论,它在正统理论成功预测的每种情况下都做出了相同预测(18)Ibid., pp.192-193.。

其次,变化的条件和基础规律意味着共产主义必然实现的条件性。奥氏在唯物辩证法三大规律基础上增加了第四条规律,即变化的条件和基础规律。外部原因是变化的条件,内部原因是变化的基础。掌握这一规律的关键是要理解事物内部矛盾是由外部原因或变化条件所选择的。变化的条件选择了事物中与事物性质相一致的一系列矛盾,特别是选择了其基本矛盾。因此,外部原因可能改变内部原因,事物的基本矛盾并不是固定的,也不是与事物所处的条件无关的。实际上,正是外部原因诱发了事物的过程并改变了它们,例如烹饪过程或星体中的核合成过程(19)Ibid., pp.124-127.。奥氏指出,活生物体的遗传信息与环境的相互作用是物种通过自然选择来进化的基础,这展示了在内外部原因的矛盾中否定之否定和螺旋式发展的过程。在当今时代,全球变暖、臭氧空洞、热带雨林枯竭、化学和热污染、核战争等帝国主义内在贪婪所带来的众多灾难中,任何一种都可能带来全新的螺旋式发展。这说明变化的内部原因如何转变为其对立面,在变化的外部原因中被扬弃从而变成新的外部原因,新的外部原因选择了变化的一个新的内部原因,从而产生一个全新的变化趋势(20)Wilson W. S. Au, Reclaiming Communist Philosophy: Marx, Lenin, Mao and the Dialectics of Nature, pp.269-270.。例如,帝国主义者拥有足够的核武器来消灭人类以及其他许多物种,使《共产党宣言》里“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成为永恒的事实,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进程就会因为核武而不是资产/无产阶级矛盾的解决而终止(21)Ibid., p.135.。奥氏反复指出,关于必然性的任何陈述,如果是科学而不是宗教性的,都取决于条件。他认为增加第四条规律并没有偏离唯物辩证法,反而使之更加明朗充实(22)Ibid., p.88.。

再者,质量互变规律反映了唯物辩证法基本规律的有机统一及其对共产主义科学认识论的意义。恩格斯列举化学例子证明量变引起质变时,常被指责为过于“机械化”或“算术化”。奥氏反对这样的批评,指出恩格斯的问题是阐发得不够清楚。恩格斯以明显非机械和非算术的方式解释马克思的合作观,即多人的合作是指将多种力量融合为一体以构成新力量,本质上不同于个人力量之和。恩格斯也曾明确反对杜林对辩证法的讽刺,即仅仅“数量上的增加”会带来质的变化。奥氏认为,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除了超过量的最小值使过程发生质变外,必须出现表示质变的某些组织,其背后是将其各自的组成部分结合在一起的过程。在这样的解释里,质量互变的实际原因仍然是隐秘的。恩格斯的例子甚至没有暗示这种转变如何表达矛盾规律本身的运作。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明确说明如下事实:量的发展必须以某些特定的方式出现才能使质变发生,量的发展是允许质变发生的条件,质变离不开一些潜在的矛盾的运作(23)Ibid., pp.282-284.。

奥氏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明确说明唯物辩证法规律之间的相互联系。质量互变规律没有说明变化是如何发生的,需要描述各过程的因果关系特征的矛盾规律来解释。质量互变规律通过描述运动的基本特征来详细阐明没有体现质的飞跃等运动特征的矛盾规律。矛盾规律没有明确指出矛盾解决的螺旋式发展和内在方向性问题,需要否定之否定规律加以解释。否定之否定还明确了前两条规律没解决的质的飞跃的内容、新旧过程之间的连续性问题。变化的条件和基础规律认为物体外部的条件选择控制物体自我运动的特定矛盾,选择过程本身体现前三条规律(24)Ibid., pp.292-294.。奥氏指出,在马克思《资本论》的分析中,唯物辩证法的基本规律是形成一个体系的,矛盾规律是其核心,所有其他规律都围绕这一规律展开。这些规律构成一个连贯的整体,缺一不可,历史上一些共产主义者放弃否定之否定规律或将矛盾规律视为辩证法唯一基本规律的做法是错误的(25)Ibid., p.296.。认识到这些,才能实现科学认识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目的。

(三)从自然科学方法论依据的角度澄清对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的误解

生态社会主义者兼地理学教授恩戈-迪-毛罗(Salvatore Engel-Di Mauro)在2017年综合生物物理学的最新实验研究成果,表明恩格斯将辩证法应用到自然科学领域是合理的,并强调这种应用的重要性和意义。卢卡奇曾认为,辩证法必须限于历史和社会领域,自然辩证法的概念甚至都是错误的。“恩格斯对辩证法的解释引起误解主要因为如下事实,即恩格斯(遵循黑格尔的错误指导)将辩证法扩展到了自然。”(26)Georg Lukacs, History and Class Consciousness, London: McMillan, 1971, p.24.恩戈-迪-毛罗指出,这种观点涉及辩证法是否适用于非人类世界的问题,其特点是预设了辩证法的实践(praxis)性,认为辩证法意味着人类特有的实践,所以将辩证法直接应用到非人类世界是非辩证的,因为这种应用否认了人类的物种特异性和独特性,从而否认了辩证法本身(27)S. Engel-Di Mauro, “Materialist Dialectics and Biophysical Worlds”, Science & Society, 3, 2017, pp.375-396.。据此,他从三方面提出反驳意见,证明自然辩证法是自然科学研究的重要方法论基础。

首先,以实践性区分人类与其他物种不仅有问题,而且这样的区分意义不大,所以根据实践性认为辩证法不适用于非人类世界也是不合理的。反复地把马克思或恩格斯关于人的类存在的思想(例如意识、目的性、目标导向的行为、道德感和其他类似的智识能力)作为我们与其他动物之间最基本的分界和实践的基础,尤其是考虑到最近在其他动物中的自我意识方面的发现,可能是错误的。正如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所主张那样,确信其他生命形式没有实践性或不能进行否定(negation)的观点,既没有像所声称的那样确定,也没有所认为的那样必要。此外,生物之间(例如我们与黑猩猩之间)可能存在很多生理和遗传重叠,所以生物之间的界限也不必被视为互不相连的或分离的。许多学者已经表明我们与其他物种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实际上,恩格斯已经明白在任何绝对基础上将我们与其他生物区分开来是没有必要的。马克思是否会批评这样的理解是有争议的,但马克思坚持认为我们人类是一种自然力量,暗示了一种渐进区分、而不是明确区分的观点。必须牢记的是这种区分从来就不是关于人类和自然的问题,而是关于自然界里的人类,作为自然的力量,并且能够以历史具体的方式与其他生命形式或更广泛地与其他自然力量区分开来。因此,关于我们相对于其他物种的地位或内在特征的争论可能是不合时宜的了。真正的问题是评估人类和其他动物如何变化、如何被自然环境所改变以及人类与其他动物在变化上的差异等问题。(28)S. Engel-Di Mauro, “Materialist Dialectics and Biophysical Worlds”, Science & Society, 3, 2017, pp.390-393.

其次,否认辩证法在生物物理过程中的任何直接适用性并不能解决以下问题,即如何在科学中提出一种取代占主导地位的机械论、二元论和还原论思想的替代方法。恩戈-迪-毛罗引用列文斯(Richard Levins)和列文汀(Richard Lewontin)的观点,即辩证法分析提供了针对特定教条主义形式和狭隘性思想的概论和一系列警告信号。这些警告信号包括注意历史和互联关系、将结构和过程视为整体并避免理想化的抽象。这些正是恩格斯或多或少地提出过的观点,也是马克思至少隐含地支持过的论点。这些警告对于制定并采用相应的政治策略来应对辩证唯物主义的滥用行为是很有帮助的。历史的教训是,科学(包括唯物辩证法)曾被混淆为或被用作政治方案的工具,即科学知识被要求反映最有权势者的信念和想法。因此,科学研究的辩证推理是必要的,它可以抗衡普遍的二元论、机械论和还原论的观念,还可以反对将我们的存在基础(“自然”)的研究委托给遵从和强化主流意识形态的技术官僚力量。

再者,认为辩证法本质上是人类的,相当于不给非人类世界(如生物物理科学的发展)留下根据我们对自然的概念和解释采取行动的空间,也没有为科学家与所研究的生物物理过程之间相互改变的关系留下空间(29)Ibid., p.387.。恩戈-迪-毛罗还指出,列文斯和列文汀通过实验证明了生物物理科学中的直接程序化干预的可能性,即如何将辩证推理应用到对生物和生态系统的分析中。他们提出的辩证解释程序(例如通过辩证推理来解释生物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实际上确实对解决物理问题(例如分析生物之间或生物与物理过程之间的相互作用,如温度等)产生影响。他们依据恩格斯唯物辩证法三大规律推论出来的实验原则都是成立的。例如,实验中矛盾驱动系统里内生的不平衡和不稳定导致越过阈值,从而使系统发生转变。此外,自然界的其余部分并非被动、惰性或柔顺的基质,生物物理过程也会影响我们的发现以及发现方式。虽然科学研究的制定、完成、结果、分析和解释都是在社会关系中发生的过程,但同时也是与生物物理过程相互作用的过程。这样的互动还可以促进生物物理等自然科学亟需改革的假设和理论基础的变革(30)Ibid., pp.390-391.。

二、澄清对恩格斯《资本论》编辑工作的误解

著名的经济思想史学家霍兰德(Samuel Hollander)在2014年表明恩格斯在编辑《资本论》第二、三卷时忠实严谨地呈现马克思手稿的立场观点,并无故意或无意的曲解。他主要讨论关于《资本论》第三卷是否真实反映马克思立场的争议,辨析马克思手稿与恩格斯版本在观点陈述和编排上的细微差异,表明恩格斯所编辑整理的《资本论》第二、三卷是真实可靠的。

首先,霍兰德反驳了批评恩格斯曲解马克思立场的几种主要观点。一种批评是,恩格斯通过将“价值规律”的适用范围扩展到前资本主义的商品生产而歪曲了马克思的立场。霍兰德认为此批评缺乏根据,因为价值规律是否适用于缺乏流动性的前资本主义条件这个问题同时困扰着马克思和恩格斯,尚无定论(31)Samuel Hollander, Friedrich Engels and Marxian Political Economy,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1, pp. 272-274.。另一种批评是,恩格斯在《资本论》第三卷第三篇 “利润率趋向下降的规律”(包括第13、14、15章)中,提供了比马克思在1864-1865年的原始手稿要更确切的解释。批评集中在利润率下降与该篇第15章“规律的内部矛盾的展开”之间的联系,认为恩格斯将这种联系视作某种系统的关联,而这种关联在马克思原文本中并无体现。霍兰德反驳说,就与利润率下降规律有关的各章而言,马克思的论证并没有十分确切,恩格斯的版本正适当地保留了原论证的开放性特点。第三种批评是,塞格尔(Jerrold E. Seigel)认为恩格斯通过对原始材料进行重组来削弱而不是强化利润率下降的理由。在上述第三篇第13章讨论抵消影响之后,恩格斯将证明规律有效性的页码从其原来的次序转移到第13章,从而使其讨论中违反规律的因素比马克思的论证里更具独立性。塞格尔还指出,恩格斯在《资本论》第三卷第一篇第四章“周转对利润率的影响”里填补了马克思留下的空白,认为各种改进措施可以缩短资本投资的周转期,从而抵消利润率下降的趋势。霍兰德强调,恩格斯并不一定会歪曲马克思的意图,因为在马克思原始文本中有证据表明马克思本人对此趋势的怀疑,所以恩格斯对马克思手稿的编辑可能表达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怀疑(32)Ibid., pp.307-309.。

霍兰德强调,被恩格斯所忽略、20世纪下半叶才较为广泛出版的马克思《经济学手稿(1857-1858)》反而证明了针对恩格斯所编辑的《资本论》第三卷的苛刻批评是过度的。此手稿作为马克思在1850年代后期已取得的重大进展的独立证据,支持恩格斯版本的真实性,证明恩格斯阐明利润率趋势对马克思的极其重要的意义。此外,恩格斯强化而不是削弱了如下观点,即马克思对价值规律和利润率一致性之间的“矛盾”并非毫无办法(33)Ibid., pp.308-310.。

其次,霍兰德指出,恩格斯与马克思有意见分歧之处,但能够保留马克思的原意。例如,《资本论》第三卷的第15章保留了利润率下降和资本主义崩溃之间联系的复杂性,即随着资本回报率的下降,资本积累的动机减弱了。马克思的观点被恩格斯呈现出来:“利润率的下降会延缓新的独立资本的形成,从而表现为对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发展的威胁;利润率的下降在促进人口过剩的同时,还促进生产过剩、投机、危机和资本过剩。”(3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第270页。前者与净投资减少有关,后者与产能使用的周期性波动有关。这里恩格斯显然是让人们听到马克思本人的声音,尽管在他自己关于周期性时代终结和资本主义可能消亡的文章中,没有提到包括有机构成增长的马克思主义利润率下降逻辑(35)Samuel Hollander, Friedrich Engels and Marxian Political Economy, pp. 272-274.。

最后,霍兰德引用伏尔格拉夫(Carl-Erich Vollgraf)和容尼克尔(Jürgen Jungnickel)2002年的研究表明,虽然马克思的《资本论》第三卷中约有6%至8%内容是恩格斯所写的,但90%的内容是马克思文本,从一两句话的小片段到整章内容不等(36)Ibid., pp.311-312.。此外,马克思在1861年8月至1863年6月之间写的23个笔记,包含大量完全符合《资本论》第三卷主题的经济学内容(37)Ibid., p.310.。

三、重新发现恩格斯经济学和社会学思想的当代价值

西方有学者指出,正是恩格斯对自己的贡献所作的非常谦虚的评价,成为人们承认他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贡献的障碍,而现在是抛开恩格斯的谦虚、探讨他丰富的现代性思想的时候(38)T. Hunt, The Frock-Coated Communist: The Revolutionary Life of Friedrich Engels, London: Allen Lane, 2009, p. 7.。为此,不少西方学者将目光转向其未受重视的关于经济、社会和历史问题研究的作品。

(一)对恩格斯经济学思想的新发现

除了肯定恩格斯编辑《资本论》的成就外,霍兰德在2014年还重新发现恩格斯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独立贡献,强调恩格斯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上的重要地位。

宏观而言,霍兰德指出恩格斯为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提供了一些重要的理论基石和素材。早期恩格斯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贡献不仅仅是私有财产公理的含义,还包括构成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显著特征,如资本集中、与周期有关的失业后备军、各种劳动力的流入、生活水平的下降以及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演变的基本看法等。恩格斯更著名的著作《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以更具体的形式呈现了恩格斯《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里出现的各种马克思主义理论问题,包括工业化过程的特点、劳动力市场、维持基本生活水平的基本工资以及奴隶和“自由”劳动力之间的对比、技术变革对失业后备军和劳动力的不利影响、不断恶化的危机、实际工资的下降趋势(至少在前景上如此)和必然的革命等(39)T. Hunt, The Frock-Coated Communist: The Revolutionary Life of Friedrich Engels, London: Allen Lane, 2009,pp.8-9.。霍兰德强调,虽然恩格斯借鉴了众多理论资源,但其早期著作绝非仅仅是对其他人观点的简编或重新排列。恩格斯做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分析,这些分析甚至比同情恩格斯成就的文献所涵盖的范围还要广,甚至还有对李嘉图式和萨伊(Jean-Baptiste Say)式价格分析的相当复杂的评价。同时,恩格斯展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技术洞察力,特别是他对李嘉图和萨伊价值思想的诠释,对韦德(John Wade)的5-7年内生贸易周期与长期趋势关系的阐述,对源于技术进步、长期的就业机会增加以及相应的人口增长的失业后备军的分析,对影子价格(shadow price)的洞察力以及对粮食短缺的微妙见解等(40)Ibid., p.85.。恩格斯利用各种各样的资料来源提供超出道德愤慨而进入经济发展过程的远见。

具体而言,霍兰德特别强调恩格斯在经济学上的两个深刻见解。首先是恩格斯对竞争性价格机制分配作用的分析。恩格斯批评洛贝尔图斯(Johann Karl Rodbertus-Jagetzow)等乌托邦主义者在阐述其未来的社会主义方案时忽略了竞争性价格机制的功能。他批评洛贝尔图斯在其理想的劳动券体系中忽视该机制的运作,肯定竞争性价格机制的配给和信息供应作用,还将此扩展到对工人阶级住房短缺、信贷控制和保护措施等的详细分析(41)Ibid., p.15.。恩格斯的批评不仅反映了以政治经济学规律分析为基础制定政策的必要性,还体现了源于竞争性定价规律的客观特征。除此之外,对价格机制意义的深刻理解是恩格斯提出未来经济安排根本简化方案——包括排除自由的消费者选择等——的基础;而且他跟马克思一样,旨在设计这样的体系:可为市场价格信号提供替代方案,通过对需求和供给的集中控制来确保两者之间的平衡(42)Ibid., p.318.。此外,恩格斯和马克思都强烈反对基于道德和正义的收入分配分析。对于共产主义,他们坚持在国民生产基本扣除之后再考虑认可消费补贴,也坚持“不平等”工资差异的经济必要性(43)Ibid., p. 175.。其次是恩格斯所设想的未来社会的中央控制体系。实际上,恩格斯本人所设想的中央计划任务相当复杂,因为规划者必须根据所预估的土地和资本对生产力的贡献,在成本计算(如影子价格或会计收益)中考虑利息和租金,而不仅仅是考虑劳动。在关于未来社会中央控制体系方面,恩格斯可能比马克思更深刻地认识到中央计划问题(44)Ibid., pp.142-143.。

(二)对恩格斯社会学思想的新发现

不少西方学者重新发现了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和《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等著作中的重要社会学研究成果和价值,认为它们是城市社会学和女权主义等社会学相关学科的重要开端和基础。

卡弗(Terrell Carver)在2017年指出,近年来《英国工人阶级状况》被认为是城市地理学的开创性研究。它虽然没有明显的城市地理学理论主张,但将现代工业、工人阶级的贫困、条件差的住房、不良的健康状况以及通过住房和交通方式而隔开的社会阶层等现象联系起来,并使这种联系清晰可见(45)T. Carver, “Engels, Friedrich”, B.S. Turner (Ed.), The Wiley‐Blackwell Encyclopedia of Social Theory, Chichester: John Wiley & Sons, Ltd., 2017, doi:10.1002/9781118430873.est0449.。克拉克(Brett Clark)和 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在2006年指出,《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开启了一般城市社会学和城市环境正义研究。恩格斯对英格兰工厂集聚城镇的生产设施和贫民窟的环境条件进行现场考察。他谈到普遍污染的情况,并为社会流行病学的发展奠定基础。他综合政府文件数据、医疗报告和个人观察,分析了英格兰工人阶级所面临的状况。不论是在工作场所还是在家中,工人阶级都被暴露在有毒、退化和污染的环境中。尽管后来较富裕国家经历各种斗争后使得空气污染和水污染减少、工作环境更安全,但如果人们不能持续保持警惕,这些改善就很容易被取消。正如恩格斯所说,利润高于一切的经济体系仍然存续着。那么主要是保护工人阶级健康的环保系统就有可能遭到破坏,例如今天许多环境法律和保护措施的撤销。克拉克和福斯特认为,《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论住宅问题》《自然辩证法》构成恩格斯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生态学研究,使他成为环境学思想发展中最重要但未被重视的贡献者之一(46)B. Clark & J. B. Foster, “The Environmental Conditions of the Working Class: An Introduction to Selections from Frederick Engels’s The Condition of the Working Class in England in 1844”, Organization & Environment, 19(3), 2006, pp.375-388.。

艾伦(Kieran Allen)在2011年指出,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提供了当今女权主义和女性解放研究的重要基础和视角。首先,该书极具颠覆性,因为它从根本上挑战了如下观点,即男性在传统家庭中占统治地位是理所当然的,为更严格地考查家庭及其在确定女性地位中的作用开辟了道路。其次,恩格斯认为社会主义革命将破坏家庭中性别压迫的物质条件,而资本主义制度下作为无产阶级家庭核心的男性养家糊口的地位将被废除。沿着这一思路,艾伦指出,家庭随着资本主义需求的变化而改变。在大多数西方国家中,从二战后一直持续到1971年的长期经济繁荣创造了对劳动力的巨大需求,已婚女性被鼓励加入劳动力大军。到20世纪末,几乎每个工业化国家里男性养家糊口的家庭都被夫妻双方收入家庭所取代。艾伦继而提到,诸如杰玛(Lindsey German)和布伦纳(Johanna Brenner)等马克思主义作家分析了这种转变是如何以两种基本方式适应资本主义需求的。一方面,尽管大多数已婚女性都加入劳动力队伍,但资本主义仍然坚持后代的私有化再生产,即企业不想通过税收来支付照顾年轻人或老人的费用。现代女性应该成为既能上班又能担负保育职责的超级女性。另一方面,男性养家糊口的家庭瓦解,产生一种取代传统压迫的新异化性征。例如,由于资本主义宣传着确保男性主导地位的女性形象,所以男性主义的危机在商品化文化中得到了缓解。因此马克思主义者认为,有必要采取替代资本主义的方式来挑战这种新的性别歧视(47)Kieran Allen, Marx and the Alternative to Capitalism, London: Pluto Press, 2011. pp. 77-86.。

综上可知,西方学者一是通过澄清对恩格斯辩证法相关理论的误解,证明恩格斯辩证法思想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共产主义思想以及自然科学方法论的重要基础、原则和依据;二是通过澄清对恩格斯《资本论》编辑工作的误解,证明恩格斯编辑的《资本论》第二、三卷是忠实可靠的;三是重新发现常被忽视的恩格斯思想,证明恩格斯经济学思想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重要独立贡献,恩格斯的社会历史问题研究对新兴社会学科的重要意义。这样的澄清和发现可带来以下启示:一是破除针对恩格斯辩证法思想的各种成见的方法思路;二是恩格斯唯物辩证法基本思想和基本规律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共产主义思想的重要基础和原则,其内涵精髓值得我们继续深入研究和阐发;三是恩格斯将唯物辩证法应用到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思路逐渐获得西方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研究者的支持,这值得引起国内这些学科研究者的重视;四是恩格斯常被忽视的经济、社会和历史研究蕴含着较为丰富的学术成果,亟待我们去进一步了解和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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