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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的爱情诗

2020-11-28福建师范大学福建福州350009

流行色 2020年2期
关键词:苏曼殊身世爱情诗

黄 薇(福建师范大学,福建 福州 350009)

苏曼殊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是一位具有独特魅力和奇异色彩的诗人,他的独特身份、独特气质和他所处的独特的时代,使得他的诗歌也具有独特的艺术之美。其中最为集中的,而且也历来最为人称道的是他的爱情题材作品,即苏曼殊的爱情诗。就苏曼殊的诗歌而言,根据刘斯奋和马以军的统计,在苏曼殊短暂的三十五年人生中,共得自作诗五十题一百零三首、断句七联,译诗十一首。在这些诗作中,尤其是自作诗中,绝大多数是描写其与其爱人之情事,或咏怀,或别离,或酬赠等。如与秦淮歌姬金凤有关的有《有怀》(二首)、《集义山句怀金凤》,与百助眉史(调筝人)有关的《为调筝人绘像》(二首)、《寄调筝人》(三首)《本事诗》(十首)、《调筝人将行,属绘〈金粉江山图〉,题赠二绝》、《题〈静女调筝图〉》,与花雪南有关的《何处》、《无题》(八首),《失题》《过若松町有感》《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樱花落》是悼念已故日本情人静子的,《东居杂诗》(十九首)是与苏曼殊交往的日本女子有关。其他还有《游不忍池示仲兄》《芳草》《春日》《佳人》《碧阑》也都和爱情有关,但是具体对象已不可考。由此可见,苏曼殊的爱情诗在他的诗作中占有相当大一部分的比重。

苏曼殊的人生不过短短的三十五年,而他的诗作,由于英年早逝,加上他自选极严,稍不合意者常即弃去,诗作大约散失很多,只留下了一百多首的诗歌,而在一百多首诗作中,竟然有大约一半都是爱情题材的诗作,其爱情诗“蒨丽绵眇”,不但数量多而且精丽纤巧,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这大概一部分原因是他自选极严,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确实是个天才。柳亚子在《苏曼殊之我观》中评价道:“他的作诗,全不用心做作,全靠天才;他的诗完全是自然的流露。”他的爱情诗之所以数量多,而且全发自自然,打动人心,也是因为苏曼殊本人虽然只有三十五年的寿命,但是他的人生经历,尤其是在爱情经历上是十分丰富的。

苏曼殊年轻的时候曾有过一段没有结果的初恋,这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他把这段经历影射进他的小说《断鸿零雁记》,《断鸿零雁记》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这样的小说文风也奠定了苏曼殊爱情诗的主要情感基调,苏曼殊的爱情诗的情感总是凄婉迷离的。对爱情他也总是抱有绝望的态度,他常常流连于秦楼楚馆,欢愉放纵自己,和许多歌姬有过交往,如金凤、调筝人、花雪南等,但是最终都以悲剧作结。他的诗作中渗透着对爱情、理想乃至对人生的绝望。苏曼殊的爱情悲剧与他佛门弟子的身份、复杂的身世、独特的时代背景有很大的关系,由此体现在他的诗作中的爱情,是非常复杂的爱,而非只是单纯的男女情感。黄沛攻在《燕子龛诗序》中写到:“不知者谓其诗哀艳淫冶,放荡不羁,岂贫衲所宜有;其知者以为寄托绵邈,情致纡回,纯祖香草美人遗意,疑屈子后身也。”苏曼殊的爱情诗的内涵是十分复杂的,苏曼殊的爱情交织着与佛的矛盾,交织着身世飘零的悲哀,在时代背景下又有着家国的印记。

一、佛与爱的纠葛

苏曼殊是一位僧人,虽然时有还俗,但是在他的骨子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位佛门弟子,苏曼殊之于佛,是为了在毫无希望的现实生活中寻求解脱,他对佛极为虔诚,因为虔诚,所以他的爱情总是在佛教的禁锢和个人的欲望之间挣扎,他的痛苦也来自于自由与禁锢之间的碰撞。“他企盼获得美好爱情,但又受到了佛法的羁绊;试图恪守佛门戒律的规定,但又为心中的情感所驱动。这冲突一直使他在一种极度痛苦的夹缝中苦苦挣扎。而当他把这一郁积于胸的巨大的痛苦情感释放出来时,便凝成了他那一首首‘用血泪购得来的’诗,同时也让人们感受到了一个‘近代人’灵魂的躁动。”①这使得苏曼殊的爱情诗往往充斥着佛与爱之间的纠葛,具有苏曼殊诗独特的特色。如《为调筝人绘像》:“收拾禅心侍镜台,沾泥残絮有沉哀。湘弦洒遍胭脂泪,香火重生劫后灰。”这表现了苏曼殊与调筝人之间的爱情和禅心之间的纠葛,先是“沾泥残絮”喻心如死灰不复燃,而当调筝人奏起筝乐,胭脂泪洒满湘弦,诗人心又死灰复燃,“香火重生”了,这首诗生动地把这种复杂的心理纠葛和心理变化描写出来了,运用了许多的佛家语如“禅心”“镜台”“香火”“劫后灰”等,将禅心与尘心相结合,描写其冲突与变化,独具特色。再如《有怀》:“天生成佛我何能?幽梦无凭恨不胜。”这描写了诗人面对佛与爱的冲突的无可奈何之情。再如《寄调筝人》“禅心一任峨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忏尽情禅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及《本事诗》“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九年面壁成空相,持锡归来悔唔卿”。诗人不断地挣扎在爱与佛之间,在诗歌中书写他的爱情痛苦和对佛的愧疚之情。这种情感不失为他的爱情诗的一大特色,佛家语的运用,让原本淫冶的艳情诗,脱去尘俗的味道,多了一层佛家哲理的意味,写的是内心的纠葛,表现的是凄婉的痛苦的爱情,这

种纠葛的情感在艺术上就具有审美意蕴。

二、身世飘零之悲与爱情

在苏曼殊的一些爱情诗中,往往可以体会到诗人那种“想爱却不敢爱”的心理状态,诗人在面对爱情的美好的时候往往乐极生悲,对美好之物他总觉得难以把握,在情爱关系之中,苏曼殊总是以悲观的态度来面对。如《东居杂诗》:“异国名香莫浪偷,窥帘一笑意偏幽。明珠欲赠还惆怅,来岁双星怕引愁。”根据这首诗的前面几首可以发现诗人本是和这位日本女子两情浓浓,但是到了这一首,诗人似乎突然就畏缩了,“明珠欲赠还惆怅”表现了想要确定关系却又很犹豫的心理状态,原因是怕隔着异国,最后这段感情也难以善终,诗人在经历多次的离别以后,似乎已经怕了再经历这样的分别。再如,“珍重嫦娥白玉姿,人天携手两无期。遗珠有恨终归海,睹物思人更可悲。”越深入交往越是绝望,甚至认为“人天携手两无期”,还设想了自己死后,睹物思人更加悲伤。还有“槭槭秋树细雨时,天涯飘泊欲何之。空山流水无人迹,何处蛾眉有怨词。”到了这一层已经是完全把自己孤立了起来,诗人似乎从来都只是孤独的一人。而那些美好的爱情终会逝去。其实,参考苏曼殊的身世,苏曼殊并没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母亲也过早地离开了他,初恋以悲剧结束,参加革命斗争也屡屡遭遇失败,一生居无定所,辗转漂泊,流连花丛,放浪形骸,暴饮暴食,最后病死。早在《别云上人》他就描写过自己四处漂泊的情况。在《东居杂诗》中,苏曼殊将自己的身世飘零之悲和他的爱情结合在了一起,在描写爱情的悲剧中,打入了自己身世飘零之悲,爱情的悲剧就不单单只是分手的心痛,还有诗人天涯漂泊、孤独寂寞的哀伤意蕴。

三、爱国之情与爱情

苏曼殊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感情,他是真正投入到革命运动当中的,并且因为革命的果实被袁世凯窃取而感到悲愤。苏曼殊在《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一诗中表现了自己反抗清王朝的态度。在处于中国资产阶级旧民主主义革命的风雨年代,每一位有志青年似乎都无法避免革命的洗礼,但是很少有苏曼殊这样,在爱情诗里都能体现他的诚挚的爱国之情。如《无题》:“水晶帘卷一灯昏,寂对河山叩国魂。只是银莺羞不语,恐妨重惹旧啼痕。”这描写了花雪南与曼殊在默叩国魂时的情景,花雪南也不好意思地停止了吹奏乐器,怕牵动了自己的悲伤情绪。由此可知,苏曼殊与花雪南之间并非普通的男女关系,而是有共同理想的知己。苏曼殊曾称赞花雪南:“毕竟美人知爱国,自将银管学南唐。” 可见花雪南本身也是爱国人士。再如《为玉鸾女弟绘扇》“疏柳尽含烟,似怜亡国苦”和《东居杂事》“流萤明灭夜悠悠,素女婵娟不耐秋。相逢莫问人间事,故国伤心只泪流!”这表现了对袁世凯窃取政权的愤恨之情。《东居杂事》“谁知词客蓬山里,烟雨楼台梦六朝”,“猛忆定庵哀怨句:三生花草梦扬州”等都表达了对祖国故乡的相思之情。“扁舟容与知无计,兵火头陀泪满樽”表达了社会动荡自己不能置身事外,更不能和女郎双双归隐的无奈。由此可见,苏曼殊的爱情悲剧同他的时代背景也是有极大关系的。国将不国,何以家为?苏曼殊一面沉湎于爱情世界的美好的同时,时不时的他那种忧心国家大事的心又突然提了上来,在他的爱情诗中时隐时现地存在着。这样,家国之悲和爱情的悲剧又结合在了一起,加深了爱情诗悲剧的意蕴。这也是苏曼殊爱情诗深婉凄迷的原因之一。黄沛攻在《燕子龛诗序》中写道,“其知者以为寄托绵眇,情致纡回,纯祖香草美人遗意,疑屈子后身也”,意为苏曼殊诗继承了屈原“香草美人”的手法,以寄托的手法以表对国家的忧心之情,是有一定道理的。

总之,苏曼殊的爱情诗清艳明隽,蒨丽绵眇,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丰富的思想意蕴。苏曼殊的爱情诗不仅仅是单纯的艳情诗句,它表现了佛与情之间的挣扎,将自身的身世之感与爱情的感伤相结合,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的爱情诗歌上也留下了家国的印记。苏曼殊的爱情诗表达的是深刻的爱情悲剧,也是对人生、对国家的深沉哀痛之情。

注释:

① 曾远鸿.苏曼殊诗歌的“情”“佛”冲突及意义[J].淮北煤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02):6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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