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点亮谁的乡村:基于村民视角的艺术乡建研究
2020-11-27袁霁虹
袁霁虹
摘要:以村民视角观之,道明竹艺村的艺术乡建具有多面性。对原住民而言,艺术乡建是改善生活水平的物质改造活动;对竹编大户而言,艺术乡建是获取资源、实现阶层跨越的手段;对新村民而言,艺术乡建则是寄托情怀、实践理想的过程。村民主体性的缺失导致竹艺村并非乡土文化的重塑,而是城市文化嫁接于乡村土壤的产物。
关键词:道明竹艺村;乡村振兴;艺术乡建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以来,全国各地的乡村振兴实践如火如荼展开。政府、企业、社会团体等组织机构大力推进建设,学者、规划师、艺术家等行业精英纷纷建言献策。铺天盖地的会议、论文、报道中,却鲜有村民的声音。本研究选取了四川省崇州市道明镇竹艺村这一个案,通过对竹艺村建设过程长达三年的追踪,以及对参与建设的各方,尤其是普通村民的访谈,试图站在村民的视角去理解这场自上而下的浪潮以及它带来的影响。
道明镇因竹编而闻名,早在1995年,就被原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竹编)之乡,“道明竹编”于2014年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随着艺术院校相继在道明设立实训基地,艺术设计与传统技艺日渐融合,道明竹编逐渐从日常化转向艺术化,因而道明竹艺村的建设从一开始就与艺术密不可分。“艺术点亮乡村“成为竹艺村随处可见的标语。本研究以竹艺村的艺术乡建为切入点,立足于村民视角,关注作为乡村振兴主体的村民如何看待和参与艺术乡建,并对当下艺术乡建工作存在的问题提出建议。
一、道明竹艺村的艺术乡建
汶川地震后,在对口援建城市重庆市的帮助下,崇州修建了一条连接7个乡镇和3个重灾区的快速通道——重庆路,于2009年9月建成投用。除作为交通要道之外,重庆路还是成都西部重要的乡村旅游专线。依托重庆路沿线美丽的油菜花海和丰富的乡村旅游资源,每年三四月,崇州都会举办菜花节,吸引数以万计的游客自驾前往,为沿线乡村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益。
道明镇龙黄村位于重庆路沿线,当地政府選取了9组、11组、13组的部分区域,进行风貌改造,结合本地竹编产业,计划在此建立竹编生产基地。随后又引进了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赵SJ(竹艺苑)、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丁ZY(丁知竹)等附近村落的竹编大户,成立了竹编合作社。紧接着,中央美术学院(以下简称央美)将学生实训基地落地于此,每年寒暑假选派学生来道明,与竹艺苑、丁知竹等竹编大户共同完成竹编创新作品,可谓道明竹编艺术化的滥觞。
2017年,崇州市崇中展业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公司)在龙黄村9组打造了“竹里”项目。这座由同济大学教授袁烽设计的“∞”字形建筑,造型独特且融合了当地传统竹编工艺,一问世就成了网红景点,并受邀参加了威尼斯建筑双年展。随后,公司以“竹里”为起点,将附近区域集中打造,采纳央美的建议,将这片区域命名为“道明竹艺村”。2018年,文旅部批准成立的央美驻四川成都传统工艺工作站落地竹艺村,为竹艺村注入更多艺术的血液。
竹艺村并非行政村,为了便于管理,村民自发成立了院落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管委会),选举了一批能人进入管委会工作,主要负责竹艺村日常行政事务,其职责相当于村委会。公司主要负责整体规划和商业运营,在竹艺村打造初期,公司租用了几户民房,改建成传统川西院落的样式,运用青砖、灰瓦、原木、玻璃等元素,营造朴实而文艺的原乡氛围。这几个样板院落,一部分入驻了公司自营的餐饮、住宿、博物馆等业务,一部分由公司招募的新村民自行运营。随着竹艺村游客越来越多,一些之前还持观望态度的村民开始自发改建房屋,以餐饮、民宿、竹编销售等业态加入到竹艺村的商业版图中。
竹艺村的艺术乡建形式分为三类:一是屋舍和环境改造,二是竹编艺术作品创作,三是艺文活动的开展。根据参与主体的不同,大致分为以下三种运作模式:一是“公司+艺术家”,由公司聘请艺术家或设计师对屋舍、院落、公共场所进行改造,打造一批艺文空间;二是“公司+村民”,公司提供平台和资源,村民根据自身条件和需求进行空间改造或举办艺文活动;三是“政府+高校+竹编大户”,依托传统工艺工作站这一平台,融合当地政府和央美的资源,进行竹编艺术作品创作或者开展各类展示体验活动。
二、三种村民视角:艺术乡建的多面性
从户籍和业态性质来看,竹艺村村民包括龙黄村的86户原住民、从附近村引进的3家竹编大户以及外地招募的“新村民”三类。由于各自的诉求和目标不同,他们对于竹艺村的艺术乡建抱持的态度和期待具有明显差异。
(一)原住民的“物质观”
虽然管委会登记有86户原住民,但因为一部分村民早就搬去子女住处,一部分村民将房屋租给公司以后搬去其他地方居住,还有一部分外出打工,实际留在村里的常住居民不足50户,以老人和中年妇女为主。
最早一批将房屋租给公司打造的主要是村干部和一些早就搬离竹艺村的村民,这批人对他们的房屋现状满意度较高,对于公司规划的川西院落风格也多持赞扬的态度。首批改建项目的成功吸引了一批追随的村民,一些家底丰厚的人家开始自己改造房屋。但是管委会和公司要求新改建的房屋必须符合竹艺村规划的建筑风格。高家民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改建的。和所有自己改建的村民一样,他们并未请专业的设计师,结合自己的见闻和网上的图片向施工队描述一番,就这样几乎凭空造了一座和要求的风格大致吻合的新房子来。高老板认为自家的建筑风格是偏日式的,设计的时候就想要和其他院落形成差异,所以大量使用了落地窗,在增加采光的同时也强化了自身风格。高老板的儿子以前在建筑公司工作,见识较多,自己制作了很多盆景放在院子里,也成为一道风景线。
但也并非所有原住民都能接受要求的风格。彭CM就非常不喜欢,不想按照要求改建,但是如果不按要求来,房屋建成后管委会将不会退还三万元的押金(押金用于保证新建房屋都符合统一的规划)。因此尽管彭家老宅的木结构已经被严重蛀蚀,彭CM老两口也不得不继续住在危房里,等待政策放宽的那一天。
道明镇各村擅长不同的竹编品类,龙黄村主要从事开业花篮的编制,在道明竹编中属于“粗货”,技艺简单,收入微薄。目前原住民中也只有十几户还在编制花篮,赚取一点生活费,几乎没有人家参与竹编艺术作品的创作。原住民们很少主动关注国内外艺术家、央美师生以及竹编大户创作的竹编艺术作品,更没有人会去探究这些作品的来龙去脉和意义内涵。在访谈原住民时,我们把村里一些艺术作品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大多能说出一些大型艺术装置的位置,对一些小型作品则印象不深。当我们询问他们认为这些作品像什么或者在表达什么时,只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很热情地表达了见解,其他受访原住民都以“不知道”或者“没想过”来回应。王L一家是原住民中少有的仍在种地的人家,她表示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愿意把这些土地拿去种粮食,而不是租给公司来陈放这些所谓的艺术品。
村里举办的各类艺文活动,如展览、讲座、非遗集市等,原住民几乎从不参加。村里的艺文空间,如见外美术馆、三径书院等,他们也几乎从未踏足。主观来看,他们确实“懂不起”“没兴趣”“没时间”,而客观来讲,一部分艺文空间并不允许他们随意进出。比起这些活动,他们更愿意跳跳广场舞、看看露天电影,至少还能收获一点乐趣。
对于整个村子的改造,原住民提出了各种质疑和不满,但在环境美化方面均一致赞扬。对原住民而言,环境的改善不仅令他们生活更方便、心情更愉悦,也带来了更多游客,从而提升了竹艺村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就是让村子有了“好名誉”。
在竹艺村的三类艺术乡建中,原住民关注度和参与度最高的是屋舍和环境改造,这是直接改变他们生活的物质空间的大事。尽管主观上他们并没有以艺术的态度对待这个过程,但通过对统一规划的妥协以及自身能动的创造,所有已经进行或正在进行的屋舍改造都在为竹艺村的艺术化氛围添砖加瓦。而对于竹编艺术作品创作和艺文活动,他们并不关注,也很少参与,这些精神实践距离他们的生活需求太远,他们并不需要。但他们能够用自己的逻辑对这些艺术实践的存在进行合理化,他们认为这些作品可以吸引外地游客前来观赏,只要能吸引游客,那就能提升村民的收入,那么就是有用处的。至于进行这些艺术实践的人是谁,他们怎么实践,对原住民来说并没有弄清楚的必要。当然也的确没有人来询问过他们对于自己的村子建设有什么想法,当建设完成之后,他们才知道这片土地变成了什么模样。
(二)竹编大户的“资源观”
竹艺村的打造本就是以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道明竹编为依托,因此无论是当地政府还是公司,都将竹编视为竹艺村的文化名片,投入大量资源用于扶持本地竹编产业的发展。然而正如前文提及,龙黄村原住民主要从事开业花篮的粗加工,这种花篮无论是艺术上还是商业上都不具备较高价值,无法支撑竹艺村的文化底蕴。
在道明,对技艺要求较高的“细货”,主要是永乐、双杨、升平、三龙等村在制作,竹艺村引进的竹编大户也多来自这几个村子。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赵SJ原籍双杨村,2009年重庆路开通之际,赵家在政府的支持下在龙黄村重庆路旁开办了竹艺苑,既是赵SJ的竹编工作基地,也是一家以餐饮为主营业务的农家乐。省级非遗传承人丁ZY原籍永乐村,2013年前后在“竹里”旁开办了丁知竹竹编体验馆,经过其女丁CM的多年经营,现已成为竹艺村规模最大的竹编展示窗口。传承人王HM原籍三龙村,2019年其女肖Y辞掉大城市的护士工作,返乡和母亲一起创办了红梅竹编工作室,作为大学生返乡创业的典型被邀请入驻竹艺村。
目前竹艺村里只有这三家竹编大户,他们是政府主要扶持对象,获得了许多培训、交流、展示的机会,也接触到很多级别较高的艺术资源。竹编大户们还常常到国内外各大城市参展,接触到各地的同行,从而了解最新的动向。经过多年浸淫,他们也逐渐提升了自身的审美能力和设计能力,自主设计制作了许多装置艺术作品和创新产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称得上“竹编艺术家”了。
和艺术能力一起成长的还有他们的商业能力。这三家竹编大户有一个相似的发展路径,即“一代编,二代变”,第一代人专注于传统道明竹编技艺的磨练,是纯粹的匠人,第二代人更多地考虑商业变现问题,为家族也为竹编寻找更多的发展路径,是半个商人。赵家第二代无人继承赵SJ的竹编技艺,转而用心经营竹艺苑,目前竹艺苑已成为竹艺村规模最大的农家乐。丁知竹第二代丁CM继承了父亲的竹编技艺,在创制竹编新产品的同时,开拓了竹编装潢业务。红梅竹编第二代肖Y抓住了研学游市场,通过和旅行社合作,目前已经常态化地开展竹编体验课程。经过多年发展,竹编大户已经从最开始政府和公司帮忙对接资源,转变为现在订单主动找上门,每年的营业额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有了更多的收入和订单,竹编大户继而和散户建立起合作关系,一个大订单分给数家散户完成,带动了道明竹编产业的整体发展。但值得注意的是,和竹编大户合作的散户主要来自他们原籍村庄,竹艺村的原住民很少获得和这些竹编大户合作的机会,因为他们只会编织简单的物品,达不到竹编大户需要的技艺水平。这就使得竹艺村的竹编大户和原住民之间仅余一层乡邻关系,而未能形成紧密的经济联系,更无法以竹编大户的资源和能力带动竹艺村竹编产业的发展。
不过无论如何,竹编大户都是竹艺村建设的最大受益者,他们与政府、公司、市场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和良好的互动,通过竹艺村这一平台资源的加持,他们完成了从普通农民到竹编艺术家的身份转变,并且正在朝着商人的身份转变。他们的家族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积累财富和名誉,开始实现社会阶层的跨越。
竹编大户在整个竹艺村居民中处于一个比较平衡的中間位置。和原住民相比,竹编大户属于外来客,但同属一个镇域,或多或少有着亲属关系,并且在竹艺村扎根日久,所以和村民的关系还算融洽,原住民们也常常和他们往来。但毕竟在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上有着较大差异,他们很少参与竹艺村的日常村务。而且这三家竹编大户的地理位置都处在竹艺村边缘位置,可以从村外道路直接进出,这样的路径规划甚至不太需要他们进入原住民的生活区域中去,这在无形中也为双方划出了一条界线。和新村民相比,竹编大户则算是本地人,他们对本地的风土民情、社会资源更为熟悉,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商业上都比新村民更加方便。但他们又有不输新村民的见识,双方在精神上反而更能互相理解、互相激荡。
(三)新村民的“情怀观”
竹艺村长期对外招募“新村民”。招募海报上写道,新村民需要拥有“艺术家的眼睛、人文者的心、经营者的脑”。根据媒体报道,目前竹艺村已经入驻了逾百名新村民,包括诗人、画家、建筑师、策展人、民宿主理人、传统文化爱好者等,他们自带文化、艺术以及商业资源,大多在各自的领域已经功成名就。
然而大多数新村民只是阶段性地参与了竹艺村的硬件或软件建设,当项目或活动告一段落,他们也就离开了竹艺村。真正常駐竹艺村的新村民不超过10位,他们都在竹艺村拥有固定业态,例如三径书院(书店)、遵生小院(餐饮)、归野(民宿)、见外美术馆等。入驻竹艺村的新村民大多数都是情怀驱动的,他们文化水平较高,且具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对乡土充满了诗意的想象,想要在乡村建造自己的乌托邦。
遵生小院创始人冯W将老家的公婆接来此处居住,老人在养老的同时也参与小院的日常经营,因此遵生小院这一业态并非以盈利为目的,更多是主人的生活空间和居心之地。冯W的公婆与竹艺村其他居民相处融洽,尤其是和以老人为主的原住民往来频繁,这种互动帮助遵生小院很快在原住民间赢得了好口碑。
遵生小院由冯W夫妇自己设计改造,他们降低围墙,打开院落,敲掉房屋外墙的白瓷砖,保留内部的青砖,用原木色的门窗装饰,又添加了灯笼等软装,让整个空间变得温暖朴素。这种建筑风格影响了后来改建的房舍,新建的院落几乎都把院墙降低或者装上花窗,原木色的门窗家具也成为很多新装修人家的必备元素。
原住民的模仿能力很强。冯W用崇明老布缝制的香包,内有八种中药药粉,每个售价28元。有的村民看到了,回去也扯花布缝制了香包,以10元的价格卖给游客。冯W在木桌上铺上格子桌布,格调立马提升。村民有样学样,也把自家的桌子铺上桌布以招待客人。冯W聘用了竹艺村附近的一位妇女来店里打扫卫生,这位大姐通过冯W发的插花图片慢慢摸索,现在已经能自如地运用村里采摘的野生植物插出好看的瓶花。
在冯W看来,原住民对于他们认可的新事物是会主动去学习的,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审美,有时把这种原生态的审美加入到他们的学习成果中去,反而使得产品被差异化了,对于竹艺村的可持续发展来说是有利的。因此她对于村民的模仿并不反感,有时甚至会主动教村民一些手工技艺。
与遵生小院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离它不远的见外美术馆。美术馆无论是建筑的造型还是展陈的馆长画作在村里都别具一格,是一个网红打卡地。然而除了村干部、竹编大户以及一些新村民,竹艺村居民几乎没人进入过美术馆。美术馆收取20元的门票,没有村民会愿意花钱进去,并且美术馆也“不让他们进去”。调研期间,我们多次路过美术馆,发现美术馆常常闭门,即使开着门,也会在院门拦上一条警示带。院里长期由一个年轻女孩打理,是馆长从村外聘请的“主管人”。这位年轻的主管人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不仅拒绝村民进入,也拒绝了我们的访谈请求。
和见外美术馆类似的,竹里也不允许普通村民进入。作为竹艺村的文化地标,竹里经常承接各种会议、论坛以及艺文活动,但这些活动的受众是领导、调研者、游客,是城市里的访客们。竹艺村的居民虽然与竹里近在咫尺,却是两个世界的人,泾渭分明。
这种情况是竹艺村大部分艺文活动的常态。艺术季、诗歌会、手工体验课堂……这些活动以“乡村”“乡愁”为卖点,面向的却是城市居民。新村民们来自城市,以城市人喜爱的方式去进行艺术乡建实践,去寄托自己的人文情怀。正如冯W表述自己的艺术乡建实践时所用的“文化反哺”一词,隐隐包含着“文化强势”的意味,无形之中将城市文化凌驾于乡土文化之上,实际上也反映了新村民乃至竹艺村建设的底层逻辑。
对原住民而言,艺术乡建是改善生活水平的物质改造活动;对竹编大户而言,艺术乡建是获取资源、实现阶层跨越的手段;对新村民而言,艺术乡建则是寄托情怀、实践理想的过程。竹艺村给了他们各自施展的舞台,却未能将他们融合为一个整体。
三、艺术乡建何去何从
在各种主流话语体系中,竹艺村是乡村振兴的成功范例,吸引了全国各地各系统的领导干部、专家学者前来考察调研,学习经验。竹艺村的官方介绍中,始终以“艺术点亮乡村”作为他们行动的注解,让人们看到了乡村振兴最诗意的途径。
然而诗意是对于久居樊笼里的城市居民而言的。公司对竹艺村的包装完全迎合了城市居民对于乡村的想象,是一套建立在城市消费品味之上的运营逻辑。竹艺村并非乡土文化的重塑,而是城市文化嫁接于乡村土壤的产物。来自城市的艺术和艺术家在竹艺村挥斥方遒,用城市的话语建构了一个全新的空间。这个空间除了地理上位于乡村之外,实则和乡村并没有太多联系。
那么艺术点亮的到底是谁的乡村呢?是领导干部们五年规划里的乡村?还是公司商业蓝图中的乡村?是艺术家人文情怀里的乡村?还是游客想象之中的乡村?似乎都是,但一定不是村民们柴米油盐的乡村。站在城市居民的立场来评判的话,竹艺村的艺术乡建无疑是成功的。但若以村民的视角来看,这份成功也许还需要打个问号。村民在艺术乡建的过程中始终处于被动甚至边缘的位置,如何让村民更主动地介入乡建正是目前摆在竹艺村建设者面前的难题。
已有学者呼吁尊重村民在乡建工作中的主体性[李修建:方李莉:艺术乡建的人类学视野、方法与观念,美术观察,2019年01期。]。实施乡建项目前,要面向村民开展调研工作,了解其生活现状和现实需求,进而匹配相应的资源。同时要调动村民自身的能动性,鼓励和支持他们的创造性劳动。我们并不认为应该由村民完全主导乡建事宜,但让村民成为乡村建设各项事务的共同决策者却是可以达成的目标。
以艺术介入乡建看上去很美,但它并非乡村振兴的全部。一个乡村社区的全面振兴还需要在社区治理、产业发展、教育养老、法制保障等方面同时发力。艺术乡建只能在社会美育、社区文化传承等方面发挥作用,其他乡建工作则需要依靠更广泛的社会力量来完成。摸清艺术乡建的边界,而不是将其当作乡村振兴的万能钥匙,用之得法,方能行之有效。
课题名称:基于村民视角的成都乡村振兴研究——以道明竹艺村为例
项目来源:成都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
项目编号:2019Z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