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融入城市的社会心态分析与对策研究
——基于冰山理论视角
2020-11-27谢建社朱小练
谢建社,朱小练
(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510006)
一、问题提出
农民工是因我国社会经济体制和社会经济结构的双重转型而产生的一个特殊群体,是时代发展过程中农村劳动力转移的产物。随着快捷的城市化和工业化,我国出现了人口大规模从农村流入城市,从相对落后的中西部地区流入东部发达地区的社会现象。农民工作为城市发展的主力军,在城市发展和建设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然而,农民工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受到培训与就业、住房、社会保障、社会心态、子女教育、文化冲突、与户籍相绑定的各种福利政策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其城市融入问题逐渐凸显。当由农民工所构成的边缘社群不断扩大时,它必然对主流社会产生强大的冲击,带来隔离、断裂后的社会心态问题。根据李远行的调查显示,农民工融入城市的过程中主要表现出过客心态、底层心态、边缘心态和保守心态这四个贫困心理表现。[1]
农民工社会融入城镇过程中的“过客心态”比较突出,所表现出的现象及其产生的影响比较严重。“过客心态”就是一种不确定是否在某城镇作长期栖身的心理态度,集中表现在对所生活工作的城镇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权利与义务观念淡漠,缺乏对城镇的关爱和责任心。其根源在于城镇市民虽然有一定的包容性,但农民工的社会生活大多还是被排挤于主流社会之外。
农民工社会融入城镇过程中的不平心态也比较明显。由于城乡二元的影响,制度与政策设置导致农民工在工作种类和机会上与城镇居民差异较大。有时城镇居民投向农民工的歧视的目光,不仅使农民工感到沉重,也在农民工失落的心里埋下了不平甚至愤恨的种子。农民工大多从事收入不高、工作强度大的环卫、建筑、餐饮服务、快递等行业,底层心态严重,权利意识较低,通过将现在的处境与农村生活相比较,从比较效益上追求心理平衡。
农民工社会融入城镇过程中的边缘心态不时显现。由于城乡居民之间缺乏沟通,加上农民工群体往往把交往圈封闭在自身内部,形成了区别于城市主流文化的乡村文化,保留着乡土社会的特征,强调血缘和地缘关系,坚信老乡,与城市社会的开放性形成反差。交往圈封闭导致农民工难以建构适合城市社会生活的人际关系网络,从而限制了农民工积累社会资本的数量和质量,并将其置于社会边缘化状态。
农民工社会融入城镇过程中的保守心态比较普遍。联产承包责任制不仅导致农村自然经济形态的复归,而且固化了农民工的小农意识,形成小富即安、任天由命的保守心态。这与城镇化发展意识极不匹配,且限制了农民工的职位升迁以及社会地位的提升。
农民工的社会心态归根结底是贫困心理的表现,是指在贫困状态下形成的特定的行为方式,即消极、自卑、保守、封闭等。[2]社会心态作为农民工在城市“落地生根”的关键性因素,也是其融入城市的心理基础和立足于城市生活的精神支撑,关乎到家庭、城市发展和社会的和谐进步。
二、文献回顾与评述
(一) 冰山理论视角下的农民工行为认知
“冰山理论”概念最早追溯于奥地利著名精神病医师、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1895年,他与布罗伊尔合作发表《歇斯底里研究》,随后著名的“冰山理论”广为流传,被社会各界研究学者广泛沿用至今。随后,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心理治疗师和家庭治疗师维吉尼亚•萨提亚(Virginia Satir)化用了弗洛伊德的冰山理论,将冰山比作人的内心,提出了著名的萨提亚冰山理论,认为这一方法能够帮助我们很好地发现和理解人的内心世界,是一种极具可视性并非常形象的隐喻。冰山模式,指的是一个人的“自我”就像一座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大冰山,能够被外界看到的只是露在水面上大约八分之一的行为表现或应对方式,包括基本知识、技能等,是一个人外显行为的呈现、是可见的,并且比较容易通过教育和培训来了解、改变和发展的,称之为“显性冰山”。而另外的八分之七是暗涌在水面之下更大的山体,这是暗藏在更深层次水底里的内在世界,不为人所见,犹如感受、情绪、期待、渴望、自我等众多层面的“隐性冰山”,其包括社会角色、自我概念和动机等,这一部分才是一个人状态的主体,是长期压抑并常常被我们忽略的“内在”,正因其所处深层不易观察和测量、不易通过外界的影响而改变,因此对人的行为呈现起着重要作用。通过可视化分析可以发现,关于农民工的行为认知研究聚焦于农民工健康认知及行为、社会政策认知、子女教育认知及行为以及安全认知等等,如潘泽泉从社会政策的分析视角出发,通过问卷调查以及个案访谈了解长沙市农民工对于社会政策认知状况,发现农民工会因政策的推广程度、执行程度的不同而产生行为差异,并且对社会政策的认知能力、关注程度以及渠道影响等方面的认知水平相对较低。[3]另外,罗竖元基于湖南省长沙、娄底等城市的新生代农民工的实证调查,探讨了父母的教育认知与行为选择对子女的教育影响,发现新生代农民工对子女教育期望和价值的认知与其对子女教育的时间投入行为呈正相关。[4]现有的农民工行为认知研究大多是基于实证调查,缺少理论探究,而冰山理论正是本文的分析依据。冰山理论主要包括七个层次,从冰上到冰下的引导路径依次是行为(行动、故事内容)、应对方式(姿态)、感受(喜悦、兴奋、悲伤等)、观点(信念、认知等)、期待(对自己的、对他人的、来自他人得到)、渴望(被爱、被接纳、被认可等)和自我(精神、生命力、本质等)七个层次,其中在人的“隐性冰山”中渴望和自我起着最核心、最本质的作用,直接影响人们潜能的释放。[5]
(二) 农民工融入城镇的社会心态分析
目前,有关社会心态的研究已经出现在社会学、社会心理学、历史学等多个领域的研究当中,且不同的学者分别从不同的学科背景进行了界定。成伯清认为,在现代社会学中,社会心态成为社会分层、社会结构、社会组织等“核心范畴”之外的“剩余范畴” 或“附带现象”,但随着情感社会学的发展,社会心态再次成为社会学的关键课题。[6]社会心态作为社会改革与变革中出现的社会问题,致使不同时期的研究者对社会心态的理解有所不同,并且多数学者在概念的使用上也存在较大的差异,缺少对这一概念的缜密界定。笔者认为,应该从不同的学科角度界定清楚什么是社会心态,准确把握好当前我国社会心态研究的状况或特征,否则难以揭示当前社会心态研究的本质。黑格尔在其关于社会心态的重要理论著作《精神现象学》中指出,时代精神是社会心理或集体心理的化身,个体心理是特定社会与历史背景下的时代精神的主动参与者和代理者。[7]而在笔者看来,社会心态是社会转型、社会变迁和社会发展的内驱动力,因而是社会运行及社会变革中无法忽视的社会问题,是人们在一定时期内对自身期望及社会现实所持有的较为普遍化和大众化的社会态度、情绪和情感、认知问题等的心理反映状态,既由个体心理产生,又以群体的现象存在,关乎到群体中个体的价值取向以及行为表现,影响到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发展大局。农民工作为城镇建设的大群体,在城镇化进程中面临着生活压力、多边选择、社会不公等问题,并且存在依恋农村生活模式和向往城市生活的矛盾心态,因而在急躁、被动、偏激的过程中不断调整自己的社会心态,朝着更加健康的社会心态趋势发展。[8]
(三) 农民工融入城镇研究评述
通过梳理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中有关的文献,结合相关理论研究成果可以发现,对于农民工融入城镇的研究,国外主要是从移民的角度来进行定义的,移民人口的城市融入大体可以概括为其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社会心理与价值观念上整体融入。[9]而国内则主要从较为宏观的社会管理、社会政策、社会保障等层面研究农民工在城市的融入状况,如杨文杰、秦加加阐述了农民工生活和发展的重要保障就是社会保障,包括社会保险、社会福利、社会救助等制度保障,其中社会保险对于农民工是至关重要的,它能够增强农民工在城市的居住能力。此外,专门为农民工的子女提供教育保障也能有效提高农民工生活的稳定性,加速农民工融入城市的进程。[10]而对于能够运用萨提亚冰山理论这一新视角分析社会心态,并且将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两者相结合的研究尚未出现。萨提亚冰山理论是在20世纪 70 年代兴起的,随后冰山理论的应用领域从心理治疗和心理辅导迁移到更广泛的个人心灵成长和人力资源管理领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和丰富,使其更易于理解和应用。但目前国内外学界直接研究和讨论冰山理论的文章并不多,从现有文献发文量情况来看,“冰山理论”主要在2003年开始发文量逐渐增加,近几年的数量显多。从研究领域来看,其主要应用于社会学、心理学、文学、管理学领域。研究主题如下。第一,该理论的研究无论是研究的广度还是深度方面都是国外占优势,虽然中国学者也在尽力加快萨提亚冰山理论本土化发展,但这仍然需要一个长期的实践过程。第二,其聚焦的应用领域是文学方面,如对海明威作品中冰山理论的运用研究。第三,有不少学者把该理论运用于医学上的个性护理和中小学师生冲突处理以及学生心理健康问题上,如孟雅莉认为萨提亚冰山理论对于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有着重要的指导作用。[11]第四,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关于冰山理论的研究大多是案例分析,研究样本过少,缺乏典型性,并且大多为商业模式分析、企业人才培养模式等。因此,能够将萨提亚冰山理论与农民工群体问题进行结合的研究少之又少,未来社会心态研究不仅是研究弱势群体中存在的相关社会问题和现实,更重要的是重点关注和研究群体自身。
自20世纪70年代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快速发展和变迁导致了整个社会心态的剧烈变动,人们的心态变化进一步影响经济社会运行,引起了一大部分学者们的广泛关注和重视,使得社会心态的研究进入快速发展期。社会心态的相关研究是从1986年开始的,当时有关研究正处在发展相对比较缓慢的起步阶段,而且研究文献主要来自文学和心态史学领域。随后,出现了对特定群体在社会转型中社会心态的探讨研究,主要针对弱势群体、老龄人群体、农民工群体、患病群体,研究领域日益广泛、理论探索更加深入;此外,还出现了对农民工城市融入过程中心态的变化研究。如沈小勇通过问卷调查前新生代农民工这一青年特殊群体的政治认同、关注倾向、社会情绪、价值取向等方面情况,分析了其在社会适应过程中的心态呈现的新特点以及值得注意的问题。[12]王园园基于Z 市农民工社会心态调查,认为当前城市农民工心态呈良性总体和谐、不平衡性和差异性等基本特征,农民工的社会排斥感仍然很强、社会安全感很低、阶层矛盾依然突出等矛盾。[13]
通过对研究历史的回溯和梳理可知,目前有关社会心态的研究已初步形成一种关注中国社会转型和社会变迁背景下人们的心态特点与变化的研究范式。另外,目前对农民工心态的研究多数是从实证角度出发进行研究的研究,虽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从冰山理论视角进行研究较少,而冰山理论不仅是一套自我觉察,理解一个群体的技术工具,更是一个群体全部内在环境的展现。揭开冰山的秘密,我们会看到农民工融入城镇中的渴望、期待、观点和感受。因此,使用该理论对农民工城市融入过程中的社会心态进行研究,可以更加系统而全面地剖析农民工群体的城镇融入现状,进一步揭示农民工的内心世界,更好地了解农民工的渴望、期待、观点和感受,从而提高农民工城镇融入度。
三、透过冰山理论看农民工融入本质
(一) 农民工融入城市心态理想自成和现实自成的冲突
我国正经历快速的城镇化发展过程,数以亿计的农民工在城市就业、生活,但在城市融入过程中面临着诸多困境。然而,我们所看到的或了解到的农民工心态只是冰山一角,其进城务工行为之后蕴藏的情绪、感受、期待、渴望等往往是我们容易忽略掉的。当焦点还只是聚集在农民工行为上时,城镇融入的困窘就难以打破。本文采用冰山理论七个层次探究农民工的内在的世界,透视农民工难以融入城市的内在本质(如表1)。
分析表1内容可以清晰看出,农民工为了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了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而选择了进城务工的行为方式,起初他们都怀揣美好的愿景,普遍具有融入城市、成为城镇居民的态度。然而,由于在我国社会急剧变革进程中出现的社会利益格局、社会结构、社会阶层的不断变化,农民工文化程度相对较低,导致他们一方面目睹着现代化城市发展与繁荣,另一方面却从事着城市人不愿意做的最苦、最累、最脏和最险的工作,与城市居民“同工不同酬”“同工不同时”“同工不同权”,不仅收入低,在就业、收入、住房、福利等方面都有差别;再加上高额的物价、房价、子女教育、赡养老人等支出的压力,心理负面效应突出。在社会交往方面,由于地域性不同,城乡文化的差异,大多数农民工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上与本地居民存在较大差异,导致在与城镇居民互动的过程中表现出内心敏感和表面上的超理智。大多数农民工更倾向于挖掘内部的传统资源,交友圈大多局限于老乡、同事、亲戚和同学等群体,这样往往使得他们在感情上产生空虚,不思进取。正因为这样,农民工常常认为自己只是一个过客,身份没有得到认同。身陷这种处境中的农民工,其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刻的感受——因自己的尊严受到打击而感到的悲伤、惆怅和恐惧等。由于社会和结构性原因导致农民工产生一系列的心态失衡问题,他们期望能够得到尊重和接纳,能够融入城市社区生活。由此可见,农民工内心其实很渴望被接纳、被认同和被尊重。于是,他们的自我价值感低落,倍受期待、渴望的煎熬,内心一直没有得到满足,潜能无法释放,所以他们会继续通过保持独来独往的姿态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内心需求。
当农民工融入城市问题像一座冰山呈现在我们面前时,不难发现,越往深处探索,越能发现农民工都期待自己成为有能力、有价值的人,渴望自己被认同、被尊重、被关爱,这是人类所共有的生命追求。同时我们也发现,农民工之所以难融入城市,是因为他们内心的期待和渴望没有得到满足。农民工的心理状况就像一座冰山,单凭自身力量实在难以消融。深入了解农民工融入城市“冰山”的结构,有助于更好地促进农民工融入城市。冰山理论给我们带来挖掘农民工社会心态、解决融入问题的思路和启发。
表 1 透过冰山理论看农民工融入城市心态
社会心态作为一个城市经济改革和发展的“风向标”,是文化建设的“晴雨表”,也是城市稳定的“安全阀”,拥有积极、健康的社会心态可以促进个人、社会乃至城市建设和发展,为促进农民工融入城市生活以及健康农民工心理提供保障。农民工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常常面临着“理想自我”和“现实自我”的冲突,农民工的社会心态变化随着城市融入过程呈现出由入城时的积极心态到消极心态,他们对现代城市文明充满了期待却又融不进城市,形成了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二) 农民工城市融入过程中的社会心态分析
1. “漂泊感”与“游离心态”
农民工带着理想与憧憬来到城市工作与生活,进入城市前或者进入企业之前,往往通过参加教育和培训来了解、改变和发展当前自身的“显性冰山”,在自身基本知识、基本技能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这些教育更多的是重视对职业技能的培训,只做到重视“生存教育”,而轻忽了“生活教育”。农民工呈现出的基本知识技能等外显行为是能够被外界看到的,他们表面上有着融入城市社会基本能力,能够在城市中找到工作,维持基本生活,但要实现从职业融合到身份整合,还有一定的空间。因为我们忽略了最本质的“隐性冰山”,没有真正看到他们的“内心世界”。大多农民工由于家庭条件等原因导致自身所受教育不足,导致他们融入城市的认同感较低,导致他们城市生活观念与生活方式逐渐弱化,游离心态凸显。游离心态的突出表现是,频繁的流动,对城市社区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偏低,漂泊感和游离心态逐渐上升。
2. “相对剥夺感”与“逆城心态”
中国农村与城市之间,不论是经济社会发展、还是文化教育和生活水平都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在农村的时候,农民工还体验不到这种差距,一旦进入城市,自身的曲折经历和外部环境的复杂变化让他们无所适从,对城市生活的现状也更难以适应。农民工长期居住在没有经过社会现实的历练和打压的农村,其心理抗压能力较弱且情绪非常敏感,再加上城市的繁华富裕与他们的社会地位和微薄的收入形成较大的反差,无法与城市居民“平起平坐”,[14]遇到不公平的境遇时相对剥夺感便油然而生,最终形成一种逆城市的心态。当农民工体会到与流入地居民的生活和地位有较大差距时,便会在精神上产生强烈的被歧视感和被剥夺感。如果相对剥夺感的心理长期潜伏和蔓延,必然引发他们对现实社会的严重不满,表现为逆反心态,有些人就会采取负面行为以发泄不满或以此来改变现状,出现厌恶城市的情绪,甚至仇视城市社会。
3. “距离感”与“过客心态”
农民工为城市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却往往被视为“二等居民”,与城市居民社会距离远,身份认同难度大。社会距离由塔德 (Gabriel Tarde) 在其《模仿律》一书中提出,这一概念指的是人的一种心理状态,这种状态使得人们体会到自身与其所不能完全理解的群体之间的区别和隔离。农民工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就是日常生活中与城市居民的互动,但由于受到制度、经济、文化和生活方式等影响,使得农民工在互动过程中感到受排斥,甚至受歧视而产生心理的距离,导致“隐性冰山”中的问题难以解决。农民工城市融入的根本是心理的融入,[15]在无法获得充分支持和发展的环境里,他们无法与所在的社区建立信任关系。因此,他们对社区生活也持有“无所谓”的态度,时常以没有时间或没有兴趣为由拒绝参加社区活动,把自己看作是城市“过客”。正是这种“过客”心态,使得农民工在城市工作和生活不稳定,在城乡之间漂浮,在城市之间流动。
4. “被忽视感”与“疏离心态”
城市归属感可以很好地衡量农民工在城市融入过程中心理融入状况。一般情况下,城市归属感越强,农民工就会更愿意长期在一个地方工作;归属感越弱,流动的频率就会越高。农民工由农村向城市转移,从一个熟人的农村转向一个陌生的城市,加上再社会化过程,容易产生城乡居民之间的隔阂。隔阂使得农民工无法真正融入城市,农民工自身认同感低,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可有可无,常常被城市所忽视,在融入城市过程中遇到困难、挫折时缺乏外力帮助,缺乏城市应有的人文关怀,也增加了对城市的忽视感,产生了对城市的疏离心态,诱发不同程度的认同危机和心里危机,从而导致一种强烈的逆城倾向,最后一走了之。
5. “心理落差感”与“悲观心态”
心理落差是指农民工对自己的期望值过高,因无法实现或是很难实现,而产生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农民工进城的期望是赚钱,让子女获得良好的教育,过上城里人一样的生活,一旦这些理想与愿望难以实现,便产生了落差。农民工会出现一些消极情绪,认为自己无能力、不聪明,对自己失去信心。这些因素都促进农民工对城市融入产生消极的影响,融入城市的强烈愿望失去了现实可能性,使他们产生悲观心态。农民工持有悲观心态,既不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行为能力融入城市,也不相信自己能够适应城市,因此他们只关心城市化进程中的负向价值,而不关心城市发展的正向价值,并用逃避、漠不关心、视而不见等负向价值观作为其行为的选择标准,其行为决策总是遵循“差中取差”的价值选择原则。农民工进城的欲求和渴望得不到满足,于是感到痛苦,随之而来的就是城市生活的无聊和空虚。
农民工城市融入过程中的认为自己处于社会底层、被城市接纳的程度低、对参与社会发展改变的途径失望等负向社会心态,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农民工在城市的生活感,也会在工作、生活、身体以及精神上产生一系列影响。工作上,负向社会心态直接影响工作的质量和效率,有时候使工作无法正常继续进展下去;生活上,会直接打乱原本正常的生活规律,从而影响到生活的质量;身体上,由于生活的不规律,进而影响到身体的健康,降低人体的免疫力,增加多种疾病发生的可能性;精神上,消极的心态直接影响大脑的正常运转,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精神分裂,产生自杀的倾向,危机生命安全。
四、冰山理论为促进农民工城市融入带来的思考
冰山理论认为,人的各种各样的行为和应对方式来源于他内心的一些情绪感受。农民工融入城市的“自我”就像一座冰山一样,我们能看到农民工融入问题的只是表面的一小部分——行为,而潜藏在更深层次部分为人所难见,恰如水底下的冰山,包括行为、应对方式、感受、观点、期待、渴望和自我多个层次。
运用冰山理论,从五个方面促进农民工的城市融入。
(一) 探索自我,理解农民工融入期望
人类的行为都是可见且有变化,当部分行为不被自我接纳时,人们会以否定、排斥、逃离等方式来应对,比如当城市居民说出农民工的脏乱现象时,往往就会使得农民工容易产生自卑情绪。冰山理论认为,农民工开始了解自卑行为之下的感受、情绪和体验,进行深层次的思考和反省:我为什么会自卑?自卑的感受是怎样的?我对自卑有什么样的观点?我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期待得到的又是什么呢?当农民工开始有自我内心关注时,其观念不再停留在“我无法融入这个社区”“我觉得社区居民排斥我”“我认为社区居民看不起外地人”等自我否定中,这些其实都来自于经验体验,是“潜意识”在发挥作用。
冰山的最底层是自我、是动态的、生命力的体现。当我们探索到农民工那个“自我”是怎样的时候,就可以发现农民工融入城市问题的根源,心理服务机构可以通过设身处地地了解农民工的心态,进行心理辅导,引导农民工消除心理焦虑与自我否定的心态。第一,运用暗示疗法增强农民工自信心。自信是克服焦虑的有效方法,可以通过帮助农民工回顾和鼓励过往在城市建设中做出的突出贡献来树立自信,尽快适应和融入城市。第二,运用刺激疗法转移农民工注意力。焦虑情绪是一种恶性循环,越焦虑就会越容易关注那些引发焦虑情绪的事件,从而导致胡思乱想、坐立不安、百思不得其解等痛苦,可以通过阅读有趣的书,或是参与喜爱的娱乐活动来缓解。第三,运用分析疗法适当地放松农民工的心理,通过心理咨询等方式帮助农民工分析产生焦虑的原因,探索深藏于潜意识中的“病根”,适当地发泄焦虑情绪。
(二) 挖掘农民工自身负面心态的正面价值
冰山理论告诉我们,人出现的各种负面心态,除了消极影响之外,还有其正面的价值和意义。农民工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虽然表现出了强烈的负面心态,包括不被尊重、不愉快生活和恐惧心理等,但挖掘出负面情绪的正面价值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我们可以借助这些正面价值帮助农民工在融入过程中有所体悟,获得认同感,提升自我认同和自信心,因此可以运用社会工作专业方法,为农民工提供心理辅导和情感支持,由于生活环境发生的种种变化及城市居民的偏见,一些农民工在城市生活中产生丧失自我的心理,可以为有心理偏差和行为偏差的农民工提供心理辅导,纠正其不良的意识和行为,提升农民工素质;同时引导农民工发挥个人优势,以积极的心态应对生活中的困难,为他们提供后生性社会支持网络,增强他们的自信心,实现农民工融入城市的人生价值。
(三) 寻找农民工不良心态背后的正面动机
弗洛伊德说过,人之所以做一件事,不是为了追求快乐,就是为了逃避痛苦。对于农民工在城市融入过程中出现的不良心态,我们都可以从中寻找到正面动机。我们分析农民工在城市生活没有朋友的原因得知,农民工进入城市这个新环境,平时忙于上下班,不主动交友,与原本的关系网络联系减弱,当遇到困难时大多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于是融入城市的焦虑和恐惧感无法避免。有学者认为,真实的焦虑或恐惧是一种自然而合理的事情,我们可以称之为对外界危险或意料中的伤害的知觉反应。[16]由此可见,这种“意识”引导下的焦虑其实是一种自我在面对惊险时产生保护自己的心理。或许在普通人看来,这种焦虑甚至可以看作是加倍努力的动力。对此,我们可以通过在社区开展社会工作专业服务,把农民工吸引到活动中,增强流农民工之间、农民工与社区居民之间的交往,消除彼此间的隔阂与偏见,增强社区归属感。
(四) 重建农民工负面情绪的正面疏导机制
每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都带着不同的生理基因信息,成长环境也千差万别。农民工在城市融入过程中常常面临诸多困境,其渴望被关注、被接纳、被尊重,常常以各种行为来表现自己。冰山理论认为,人们对于世界的感知方式可以被纳入到等级模式或被纳入到成长模式当中。[17]在等级模式下,为了求得生存与安全,我们总是在自己以及整个世界面前用各种标签来代表自己,代价就是这些标签让我们失去了对自己身份的关注。农民工在融入城市过程中,为了能够融入城市,获得城市居民的认同,常常以各种标签来界定自己,但是在满足于形象的过程中,却常常忽略了“冰山”以下的隐性因素,没有更好地觉察到自己内在的深层渴望。[18]因此,一方面,政府要高度重视和建立农民工负面情绪疏导机制,及时发现、处理问题。另一方面,城市要加强和重视对农民工的情绪管理,及时掌握员工心理动态,对员工压力和不良情绪加以疏导与协调,引导他们正确看待个人得失、培育农民工健康的社会心态,为其自身发展塑造积极的环境以及融入城市生活的基本心理保障。
(五) 消除对农民工的刻板印象加强人文关怀
长期以来,一些城里人总持有农民工身份低、能力差、全身脏等刻板印象,他们只看到农民工的不足,而没有看到农民工善良、诚恳、任劳任怨、艰苦劳动等优点。有调查发现,某地区大学生认为,农民工是来自乡下、文化程度低、形象差、从事于城市又苦又累的行业,以出卖廉价劳动力为主要生计,艰难生活在城市社会底层的农民群体。[19]这是对农民工典型的刻板印象。Greenwald和Banaji指出,我们常常怀有内隐的刻板印象,并且是无法轻易识别的,或通过直接经验将某些群体或某一地域内的人以标志性的特点固定化成相对稳定的评价或行为预期,对某群体进行间接组合的资料和信息而产生的主观偏见。[20]因此,有关部门要做到贴近农民工、关注农民工、尊重和爱护农民工,还需要加强对农民工群体的正面引导,真实地反映农民工在城镇的工作和生存现实状况,让人们意识到农民工在城乡经济和社会文明进程中起到的良好作用,以促进农民工与现有城市居民之间的良性互动,增强群体间的信任和了解。
因此,我们在研究农民工融入城市问题时,既要关注农民工的“显性冰山”,又要注重农民工的“隐性冰山”,特别是培育农民工融入城市的职业精神、学习能力和劳动技术;同时,提升农民工社会认同、融城信心、自我完善等品质,从而提高农民工被关爱、被认可、被接纳的渴望价值,并将这些方式融入农民工的职业生涯中,让“冰山”的支持更加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