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玩偶有了生命

啡小沫

“壮士”小事业

雕刻唇形、染发、剪发、画睫毛、打腮红……夜里12点，可乐仍在工作台前紧张忙碌。

一家深夜营业的美容院？猜对了一小半。美容不假，但可乐的客户，是不到半米高的娃娃。可乐的职业，是给娃娃做改妆。这个职业在“娃圈”有个专门的称呼——“壮士”（谐音：妆师）。

说到娃娃，女孩子应该不陌生。几乎每个女孩都有娃娃梦，小时候都玩儿过娃娃。她们跟娃娃讲心事，给娃娃做衣裳、梳妆打扮，娃娃寄托了她们对美好事物的全部想象。可乐也不例外，在她还是小女孩时，就喜欢收集各类娃娃，结婚后，有了女儿，女儿也喜欢娃娃，她就买给女儿，陪女儿一起玩。

4年前一个契机，可乐与“壮士”这个职业结缘。她偶然发现，自己给女儿买的迪士尼沙龙娃娃，可以DIY换妆容、做发型。经过改妆后，买来的流水线娃娃，可以变得独一无二，这让本身就有美术基础的可乐兴奋极了。怀着让女儿开心的初衷，她开始尝试给女儿的娃娃改妆。

没想到这一改，可乐发现，从中获得更多乐趣的反而是自己。全职妈妈可乐，开始认真考虑把这个爱好发展为自己的事业。可作为一个全职妈妈，想发展自己的事业，必定不会一帆风顺。最主要的，是来自家人和周围人的反对声。“他们不理解这份职业，觉得我挺大一个人了，老老实实做全职妈妈就好了，玩什么娃娃。”

凭着不甘心，可乐坚持下来。她白天照料孩子，晚上孩子熟睡后，再偷偷爬起来，溜去书房给娃娃改妆、染发、做造型，捣鼓她的小事业。带宝宝的间隙，她一边努力提升自己给娃娃改妆的技术，一边开始在朋友圈和闲鱼发布自己的娃娃妆图，宣传自己的妆，让更多娃娃爱好者得以认识她并爱上她的妆。现在，不仅给娃娃改妆的技术越来越娴熟，可乐也有了源源不断的客户和固定的粉丝群体，“算是真正打入娃娃圈内部了吧。”

不过最让可乐有成就感的，还是女儿对她的认可。当女儿向别人介绍妈妈是娃娃改妆师时，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和崇拜。她知道，她给女儿做出了好榜样，她不是一个完完全全只会向丈夫伸手要钱的全职妈妈，她可以把孩子照顾得很棒，也可以在自己的职业领域里闪闪发亮。

给娃娃改妆，细致而烦琐，可乐每月最多只接8单。客户找到可乐后，需要排号，排到名额后，把娃娃寄给可乐。可乐会卸去娃娃出厂时的标准妆容，再打磨雕刻唇形，染发、剪发、烫发、做造型，再化妆。不仅化脸部的妆，娃娃的身体也需要上妆，才能提升关节肌肤的质感。整个过程，可乐会跟客户保持频繁的沟通，深入了解客户喜好、需求，直到改妆完成寄回。

给娃娃改妆的颜料，可乐尝试过很多种，每种都有独特的效果。她现在最常用的是彩铅和丙烯，改妆完后会喷消光漆定妆，这样娃娃的妆容就可以永久保存了。可乐改的最多的是迪士尼的沙龙娃娃。这些娃娃一般在40厘米高，娃娃的包装盒会再大一些，外面的纸箱更大。“现在出门，只要看到有合适大小的纸箱，就会不断往家里捡，像个捡破烂的。”

娃圈“接生”

20世纪美国曾流行一款“椰菜娃娃”。设计者罗波尔打破玩具千人一面的传统，采用当时先进的电脑设计技术，使得“椰菜娃娃”千人千面。娃娃有男有女，肤色各异，发型各不相同，容貌也千差万别，甚至细致到雀斑、酒窝的位置都各不相同。

娃娃制造商甚至在美国各地开起“椰菜娃娃医院”。当椰菜娃娃被“接生”（生产）后，会附上出生证、姓名、脚印，然后放在医院的摇篮中等人领养。医院还会给娃娃建档，娃娃有自己的床单、尿片以及各种玩具，养父母还会在娃娃生日时收到生日贺卡。

养父母在椰菜娃娃身上投注金钱和感情，把他们当作真正的孩子抚养。椰菜娃娃算得上是让娃娃脱离单纯玩具设定，变成人们感情寄托对象的鼻祖。

经历了几十年的发展、衍生，现在，供人们寄托情感的娃娃种类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分。有起源于俄罗斯后在日韩流行起来的“BJD娃娃”，这种娃娃的特征是装有球形关节，因此可以逼真地模仿真人动作。也有头大身小、眼睛能用拉绳变换4种颜色的“小布娃娃”，这种当年售价15-70美金的娃娃，现在已经炒到几万人民币一个。

从业4年来，可樂感受到，原本小众的娃圈越来越热闹。一开始她的客户并不多，但现在，不仅娃娃玩家越来越多，舍得为自己的兴趣或者说是收藏花钱的人也越来越多。

娃娃的受众面很广，可乐的客户，小到初中生，大到奶奶级玩家。她们来自全国各地，就像男生喜欢收集手办一样，好多娃妈也会收集几十个娃娃，帮她们做不同的妆面造型。

随着娃娃爱好者越来越多，围绕娃圈的新职业也越来越多。光是改妆一项，从业者就分门别类各司其职。可乐主要负责化妆，还有专门为娃娃改关节的、给娃娃植发的、给娃娃改肤色的，等等。娃娃也有自己的服装产业，礼服、小香风外套、比基尼、制服、羊绒大衣……从打样到剪裁缝制，工序与做真人衣服无二。因为小制作难度大，娃娃衣物的价格，甚至比真人衣物更贵。现在娃圈里还盛行完全模仿真人生活环境的娃屋，微缩版的沙发、床、空调、电视机、电话、餐桌一应俱全，娃娃可以拥有近乎真实的生活环境。

此外，围绕娃娃的周边产业也越来越多。有人专注海淘古董娃娃，有人在泰国当买手每天直播卖娃娃，有人买的娃娃太多，干脆开了个甜品店以与娃娃合影为打卡特色，娃娃爱好者来这里过生日、开派对……市场需求的不断增加，也要求从业者不断突破自我、精益求精。为了让自己的改妆水平不断提高，可乐也在不断学习提升。她会抽空看一些真人妆面或动漫人物扩充自己的灵感库，也不时画一些彩铅画和丙烯画。目前的生活，除了带孩子和给娃娃改妆，基本不是在研究新妆面就是在提升自己的画功上。

“娃圈的人都很相似，热爱单纯美好的事物，有一颗纯洁的心，性格也都很乐观积极。”可乐说她的客户几乎都是如此，大家有很多相同话题，所以改妆娃娃，大概是她这辈子都割舍不掉的职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