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与蜜蜂

孙丹

一张被阳光晒的黑黝黝的脸庞，一身黑色工作服，一辆黑色小三轮，永刚越瞧越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黑黑的蚂蚁。

蚂蚁这家伙，整天在地上爬行，忙忙碌碌，为的是觅食填饱肚子，有时免不了被水淹，被小孩戏弄，被人踩死。

永刚是一名快递员。每天清晨一睁开眼，就如同蚂蚁般来来回回，穿梭在大街小巷，日晒雨淋，辛苦不说，一不留心，遭受投诉、委屈和白眼。

当快递员绝对不是永刚的理想。

当年，永刚从京城一所职业技术专科学校毕业后，不愿回到家乡的小城镇，义无反顾地留在繁华的京城，想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年轻气盛的他从事过很多工作，不知是缺了运气还是经验，都以失败告终。

成了家，有了孩子的永刚，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为了养家，永刚抛下面子，放下身段，做起了自诩是出卖体力的快递工作。

快过年了，快递网点负责人陆续让辛苦一年的员工们回了家。老家远的先走，近的后走。永刚的老家在京城近郊，排在年三十上午回家。

这几天，人手一少，送的快件量就多起来。

永刚送一个快件到华光花园小区，大门口遇到了读职校时曾经教他政治课的何老师。

作为一名普通的快递员，自己肯定不会是老师心目中的骄傲，也无法成为他们日后谈及自己桃李芬芳时候的主角。

双目对视，永刚来不及收回目光，脸庞一下子红了，耳根热乎乎的。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永刚没有回避的选择。

永刚拿出万千勇气，抬起头，叫了声：“何老师好。”

从两个瓶底子般厚的镜片后面，一头白发的何老师眯起两只老花眼，上下打量着永刚。

“哦，你是？”何老师显得很激动，却又喊不出名字。

“我叫永刚，06届毕业的。”

确认了面前这位和自己打招呼的快递员正是当年自己的政治课代表，何老师眼光有些狐疑，“哦，哦，永刚，嗯，我还记得你当年获得过时政辩论赛的冠军。”

永刚嘴角轻轻上扬，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

时隔这么多年，教过成千上万学生的老师，居然还记得他这点不值一提的荣誉。老师不提，恐怕连自己都忘了。

中午，永刚早班归来回到网点，匆匆扒了几口午饭，又装了满满一车快递，准备再送一趟。收件人等著的年货，可耽搁不起。

刚想出门，突然，胡同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

一群人走进网点，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带着慈祥的笑容，朝永刚伸出宽大的右手。

“春节快到了，我特意过来看看你们，向你们致以新春的问候。你们工作很辛苦，起早贪黑、风雨无阻，越是节假日越忙碌，像勤劳的小蜜蜂，是最辛勤的劳动者，为大家生活带来了便利。感谢你们。”

几句简短而铿锵有力的话，像一汩汩暖流淌进永刚和同事们的心窝子，温暖，甜如浸蜜。

永刚抬起右手，用袖角擦了擦泪花。

夜深了，永刚烙饼似地不停翻着。

蜜蜂忙着酿蜜送甜，蚂蚁只是奔波觅食。

蜜蜂？蚂蚁？

“呵呵”，永刚笑出了声。

天边露出第一缕阳光，新的一天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