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红粉》成长视野下的关怀

2020-11-23潘哲帆

北方文学 2020年20期
关键词:希望红粉人物

潘哲帆

摘 要:《红粉》中作者以秋仪、小萼和老浦三个人的情感纠葛为背景,但又不只是简单地把眼光放置在彼此的斗争中,作品有一个内核是将关注点聚焦于人,将男人和女人都融进那个意味着成长的时代。于是,当我们把眼光放到主人公们成长的关怀上时,会发现三个人的成长主动或被动地失败了,但这暴露出来的不仅是人物自身的缺陷也暗含着现实社会的问题,社会的进步迫使人物的成长,而社会本身的进步步伐又落后于人物的成长速度,那么悲剧无可避免。同时,悲剧的背后以卢新华这一代人给我们无尽的反思与希望。

关键词:人物;社会;成长;悲剧;希望

《红粉》[1]是苏童新历史小说代表作之一。长期以来,人们对于作品中悲剧的解析大多是从男女性别情感错位的角度、时代不可抗拒的因素眼光中出发。但是对于主人公自身条件的缺陷或者人物和时代相交织的悲剧加以忽视,尤其并未将眼光聚焦在意味着变化的成长角度去看主人公和外界社会中存在的自身缺陷与不足。本文从主人公自身与时代的交织出来的成长角度出发,探究悲剧中的悲剧性人物因素和悲剧结果里的意义。

一、小萼:失败的儿童型成长

小萼在文本中呈现出来的一直是一个儿童的样貌,她对生活的毫无未来期望也缺乏行动力,只是像个孩子一样一直依附着其他人物。前期依附着秋仪,“小萼就势抓住秋仪的手不放,她说,我怕,要不我俩一起进去。”[2]像检查身体这样的事情,小萼表现得相当胆小。小萼和秋仪的交往是不平等的,一个是付出另一个只是索取。在小萼的改造时期,不得不一个人面对生活时,她并没有展现出丝毫的进取之心,依旧是像個孩子一样的脾气,悲观的宿命论与“死”的口头禅围绕着她的生活。其实她只是想借此继续被保护被呵护,所以劳改结束时,找到一份轻松的工作是她的所有追求。这追求不是经历过天翻地覆的生活而后找寻一个平淡的人生归依,只是因为她幼稚的懒惰与幼稚的生活行动力。后面,老浦则变成了她生活的粮票,自然是要紧紧握着,这一个选择则是将秋仪的情谊彻底抛弃,其实与其说是抛弃,不如说她根本没意识到秋仪对她的情感分量,秋仪实实在在把小萼当朋友,而小萼的心里,秋仪不比一顿“西餐”,一笼“水晶包”,一场“舞会”。其次对老浦,她也不过是将老浦作为交易的对象,毕竟老浦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可以帮她报仇,婚姻与性是她的筹码,甚至是她一生唯一的筹码。与秋仪相反,小萼处事始终奉行利己原则。与亲情、友情相比,小萼认为“男人”更重要,她需要的仅仅是性别的依附而非爱情[3]。

但是当老浦因为贪污死去的时候,作者把我们的视角从小萼自身的幼稚转而投入到时代的洪流中。对于小萼来说,到现在为止的情感高潮就在于老浦的死亡,那个时候她需要独立地为生活进行努力,可是失败了。我们不禁要问,小萼不是在改变了吗,怎么又抛下了小孩转身和一个没名没姓的男人走了还不知所踪,所以,另一方面,文章揭露出“女人的出路只有男人”,这是不可抗拒的时代悲剧因素之一。

但是,我们不否认苏童笔下的这些女性的悲剧命运有一部分或是由于封建社会的伦理钳制造成的,或是由于男权社会思想的束缚造成的,或是由于传统社会的文化定势造成的,然而还有一个更隐秘的问题或许更值得我们去重视,那就是这些悲剧女性的自身缺陷问题[4]。

小萼的成长失败了,她自始至终是个小孩模样向着世界在撒娇,唯一的一刻,世界剥下了它虚伪的外衣,露出所谓的残酷,小萼开始惊醒,开始想着成长,可惜,时代自身的成长也是失败的,它没有给小萼创造一个新的机会去完成独立,依旧需要小萼沿着千百年来的女性道路——嫁人,去保证生活。甚至,在小萼的视线里,翠云坊的烧毁我们也看不出一些关于旧事物消失的欣喜,反而是被透露着一些没有来处的迷茫和关于不知去向的未来忧伤和不甘。

二、老浦:失败的寄生型成长

老浦是故事中唯一被赋予话语权的男性,但是,他不过是一个没有爱的意识的物质世界的寄生虫,是金钱和世俗的绝对追随者。

爱情在老浦的生活经验里是不存在的,当秋仪把老浦当作是唯一的生活稻草时,老浦不过是施舍给她一个“保姆”的名号;当秋仪需要老浦的坚决去坚定自己的身份和选择的时候,对老浦来说,秋仪住在哪里并不是问题,母亲对秋仪的身份歧视是理所应当;当秋仪还在红尘和佛门之间徘徊着的时候,老浦象征性的寻找丝毫没有牵挂之心,“老浦想世界上有许多丰满的如花似玉的女人,他又何苦天天想着秋仪呢,秋仪不过是翠云坊的一个妓女罢了”。[5]秋仪在他生命里不过是一个妓女,轻而易举就能被取代。

小萼的出现更是满足了老浦对生活的无能的控制欲。“小萼站在阳光里对老浦嫣然一笑,老浦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她比原先漂亮多了,他的心为之怦然一动。”[6]老浦的心动多么廉价和简单;借钱不是为了解决生活的难题而是为了守住面子去挥霍去满足低级趣味的奢华;和小萼的婚姻不过是一场游戏,“婚礼极其讲究奢华,与其说是习惯使然,不如说是刻意安排,老浦深知这是他最后一次欢乐了”。[7]一场没有祝福只剩证明往日岁月的炫耀,这样荒诞的婚姻必然是悲剧性收场。

然而,老浦自有他的情感高潮,当小萼需要他去报复麻子女工的时候,他去了。行为虽然幼稚但似乎有些作为,可惜,高潮来得突然走得也突兀,回到家,和小萼的性交易把一切关于情感的共鸣都驱散了。老浦没有爱的意识,所以即使他有爱的能力也不过是后话了。包括之后小萼的怀孕生子,他高兴的是自己强大的男性力量而不是对于爱情结晶的渴望,同时,他也因为自己生活的不如意而随意发火。“今朝有酒今朝醉”对他来说不是对生活的乐观向往而是对世俗的低级享受和自适。

寄生的对象还包括他的母亲,他反抗母亲对秋仪和小萼的偏见,一方面是他认同这种偏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只能屈从于母亲带给他的物质享受和经济能力;当家道衰弱,母亲跟着姐姐去住(在当时的男女性的性别差异里,这已经说明老浦的无能),他去拜访母亲是为了钱,可以下跪去向母亲乞讨接着用玩笑打发自己的无能。阿Q是因为十足的愚昧使得精神胜利法的走向偏激,老浦则是因为实在的怯懦导致精神胜利法的失常。

“老浦把烟盒往兜里一塞,对母亲笑了笑说,您不要我来我就不来,反正我也不要吃您的奶了。”[8]区别于小萼对世界的撒娇行为,老浦更多的是自我意识的缺乏而导致的行为能力的缺失。

最后,老浦因为贪污被抓被处死,可是他的悲剧哪里只是因为社会对他的评判和惩罚,他的悲剧实质是因为他的不自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自己的缺点,“等悲夫长大了别让他在女人堆里混,像我这样的男人没有好下场”。[9]甚至他对下一代的教育依旧是围绕着女人,在他的心里,他的失败只是因为女人而与己无关。同时,社会对老浦没有一丝一毫的鼓动性作为,反而是一步步纵容他向黑暗索取,没有给他任何希望的指引,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做出再荒诞的行为也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三、秋仪:失败的社会型成长

毫无疑问,秋仪是其中最具有代表色彩的悲剧性人物,不论是她对青春岁月决绝而又可笑的告别,还是她对世俗生活无奈而又必要的融合,都体现出一种无能为力。“秋仪穿着花缎旗袍和高跟鞋,她倚着门,弯腰把长筒袜子从小腿上往上捋。”[10]这里她不过是被当作旧社会里肮脏代表的人物去接受身体检查,她还如此顾及自己的形象和生活尊严与“秋仪怒睁双眼,她跺跺脚说,好,用不着你来逼我,我自己铰了它。”[11]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12]里有这样一段话:“她的一举一动,只不过是一种粗俗的表示,她要藉此抛却她额青春和美丽。”[13],虽然两段话描写的背景不一样,两位人物的生活现实不一样,但是女人对生活的精神实质的感触是相通的,过去越是灿烂喧哗的生活,现在则越要显得杂乱无为,那才能证明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秋仪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又有爱的意识也有爱的能力的成年人,她愿意去活一把、去挣扎一把,可结果无非也是一场闹哄哄的悲剧,背后的时代要背负主要责任,因为时代自身的成长跟不上人物的自我探索的脚步,那悲剧必然无避免。秋仪始终被赤裸裸地排斥在成长的道路上,世界不曾给过她任何的引导,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精神上,而是一次次将她推向深渊,从她三次地被“驱逐”便可窥探一二。

翠云坊的离去算是和旧社会的告别,我们可以认为这是积极的,可之后她离开老浦家则是第一次把她推向失望。老浦的无能、浦太太的偏见,秋仪那么一个要强且自信的女人怎么能受这样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于是第一次轰轰烈烈的逃亡就以从一而终的偏见宣告死亡。

尼姑庵是一个转折点,尼姑庵不仅是一个容身之所,更可能成为一个人的精神学习之处,可是结果怎么样,她付出了代表自信与自尊的头发之后,依旧被尼姑庵里的人当作是旧社会里一成不变的妓女而被扫地出门。秋仪需要的并不是尼姑庵这个住所,她不缺钱,“我有钱,我可以养活你们,你不要担心我分口粮,我的钱买口粮到老死也吃不完呐”。[14]她需要的是一个没有背叛没有冷漠的精神寄所,是一个可以让她安心可以依靠的地方,终究事与愿违。

如果说上述两个地方的人是陌生人,没有必要为秋仪的人生成长买单,那么她的家庭,她的家庭的畸形则是压垮她走上“同流”的最后的底线。眼瞎的父亲代表着一种漠视,消失的母亲意味着一种冰冷,姑姑的偏见和歧视把秋仪推到宿命的边缘,自私虚伪的表弟则是秋仪崩溃的底线。“你既然在外面鬼混惯了,就别回来假正经了,搅得家里鸡犬不宁。”[15]这是秋仪始料未及的对话,自此,她屈服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可以选择漠视,而带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也如此,她还有什么力量去反抗呢!

本来,照着成长小说的模式,主人公随着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转变,往往会得到自我的成长与自信的机会,会遇到一个生活的导师,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像简·爱,像郝思嘉都是这样的反抗和成长模式的代表人物。而秋仪偏偏越来越走向黑暗,越来越走向宿命的失落和絕望,迫使我们不得不相信是社会的脚步压垮了以秋仪为代表的人的成长之路,社会需要人去成长和进步而自己却故步自封,然后又理直气壮把走向时代前沿的人物碾碎在成长的道路上,实在令人惋惜。

四、结语

《红粉》的经典性仅是在于将人物和社会联系得丝丝入扣,将人物的成长动态描述得入木三分,将人物自有的缺陷和时代的缺陷互相印证从而做到进一步的反思,从小萼不得已继续向世界撒娇、老浦为自以为是的生存付出生命的代价和秋仪依旧踏上了传统之路来看,社会自身的幼稚和低级也是造成人物成长失败的一个重要因素。当然,它的成功还在于它对悲剧的描述结束地恰到好处以及背后展现的对生活中从黑暗里开出一朵花的希望。秋仪毫无疑问是时代的转折人物,她的出现和消失是推动时代进步的最明显的镜子,因为只有在一个全新的、向上的社会里,秋仪这样的人物才能开出一朵花,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奋斗人生。于是“卢新华”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希望,随着胭脂盒子的尘封,既尊重和默哀了历史,也和解了现实,同时也向往着未来,一个人物将三条不一样的经典主线合而为一,将成长的主题提升到了一个贯穿过往与将来的视野,更具有思考价值。

成长的重点不是在于三位主人公哀叹时光已逝中留下的阴沉和黑暗,而是在接纳和赞美年华老去时留下的弥足珍贵的记忆并从中得到教训与提升。也就是《红粉》关于时间、关于斗争、关于成长的全部意义。

参考文献

[1][2][5][6][7][8][9][10][11][13][14][15]苏童.妇女生活[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97,100,120,120,129,129,141,99,119,59,135,137.

[3]李润菡,何嵩昱.历史困境下的女性命运——苏童小说《红粉》主题探究[J].福建师大福清分校学报,2019(03):54–58.

[4]于梦林.认同作用下的女性命运——以苏童“红粉”系列小说为例[J].安阳师范学院学报,2017(06):97–101.

[12]昆德拉著.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M].许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8(2018.9重印).

猜你喜欢

希望红粉人物
红粉扑花
雾霾背后的一点“希望”
韩四成国民寄“希望”于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