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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音小说《春风》中吕静文形象的多重悲剧色彩解析

2020-11-23区艳霞

北方文学 2020年20期
关键词:春风

区艳霞

摘 要:林海音小说《春风》描写了爱情与婚姻中的牺牲和不幸,重点描写了女主人公吕静文的心灵桎梏和命运悲剧,具有浓重的悲剧色彩。然而,这种悲剧色彩并不是直白单一的,而是同时具备婚恋悲剧、情感悲剧、性格悲剧、时代悲剧等多重性,内涵丰富复杂,富有立体感。本文从悲剧构成的角度,深入剖析林海音小说《春风》的悲剧色彩,为小说《春风》的文学研究提供一定启示。

关键词:春风;多重;悲剧色彩

鲁迅先生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1]这是他给悲剧下的一个著名定义。美学范畴中的悲剧和喜剧,不单是指特定的戏剧类型,而是指具有“悲”和“喜”的特殊审美效果的文艺作品。悲剧作品的本质是崇高的,它带给人们哀伤和悲痛,同时又能使人们化悲伤为力量,振奋精神,激发斗志,给人以审美的悲壮感[2]。这就是文艺作品的悲剧色彩。

林海音的小说《春风》描写了优秀的女校长吕静文执着教育、春风化雨,却不太顾及家庭,她的丈夫曹宇平和另一女子安立美在外组织家庭并生下女孩曹幼幼的故事。女主人公吕静文与丈夫曹宇平约定要干一番事业,她大学毕业后靠努力打拼,成功办起一所女子私立中学。她长期与丈夫分居两地,满腔热情投入到教育教学工作中,心灵空虚的曹宇平背着妻子在外面新建了一个家庭,并有了女儿幼幼,这样的关系持续了12年。当曹宇平的情人安立美被査出患有绝症时,安立美拜访了吕静文,她并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份,却带着“全部的信心”回去了。在她去世后,幼幼带着妈妈的嘱托信敲开了吕静文的门,这位女校长不计丈夫背叛的前嫌,勇敢地承担起照顾丈夫情人所生女儿的重任[3]。

可见,小说《春风》描写了爱情与婚姻中的牺牲和不幸,表现出人物,特别是女主人公吕静文的心灵桎梏和命运悲剧,具有浓重的悲剧色彩。然而,当我们透过作者平和淡雅的文字,发现这种悲剧色彩并不是直白单一的,而是同时具备了婚恋悲剧、情感悲剧、性格悲剧、时代悲剧等多重性,多重悲剧色彩相互交织叠加,内涵丰富复杂,富有立体感,令人震撼。

一、貌合神离的婚恋悲剧色彩

吕静文专心事业发展,忠于爱情忠于家庭,并没有大的过错,最终却是丈夫背叛,秘密在外组织家庭,从不对她解释甚至透露半句,甚至周围最亲密的人都知道,唯独她被隐瞒;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最后还要抚养丈夫与别人的私生女。这是小说《春风》的悲剧核心。

吕静文与曹宇平因为爱而走到了一起,又因为恨而貌合神离、分居两地,造成令人遗憾的婚姻悲剧。小说写道:“最终点点滴滴的误会,日积月累,已在他们之间形成一条不可跨越的大河,他们现在只是一对挂名夫妻,谁不知道他们是貌合神离的一对呢?”由于和妻子的隔阂,丈夫曹宇平有了第三者——安立美。曹宇平与安立美的结合在世人看来是“不正常的结合”,也是见不得光的婚恋悲剧。孤苦伶仃、懦弱无能的安立美在做打字员工作的时候遇到曹宇平,“在无所依赖的环境下”“投入了宇平的怀抱”“下意识地要找一个归宿”。然而,这个归宿并不稳定,安立美“有一种像架在河上的浮桥的感觉,担心随时会被拆掉”,而且一直对吕静文“感到内疚最深”,甚至忧虑成疾,无可医治,最后不得不抛下她最爱的丈夫、幼小的女儿、未毕业的弟弟撒手人寰。因为“不正常结合”,他们心怀愧疚,甚至都没有正式结婚,仪式简陋,连赠礼都没有,以至安立美连母亲要求赠送给丈夫的鸡心翡翠坠子都没能送给宇平。无论在当时,还是在今天,安立美与曹宇平的婚恋都不被祝福,然而他们的确是真挚的感情。

作者在表现婚恋悲剧时,作了艺术对比。作者在描写吕静文与曹宇平貌合神离的婚姻同时,又大胆描写了安立美与曹宇平相守相望的婚恋,两相对比,并不作批判,却让读者掩卷长思,不能平静。这或许就是小说《春风》悲剧色彩的魅力。

二、冷谈疏离的情感悲剧色彩

早在两千多年前,悲剧欣赏中的情感问题就已经引起了古希腊先贤的注意[4]。古希腊人认为,悲剧中的情感问题更能打动人心。解析发现,小说《春风》的人物悲剧,本质上属于情感悲剧。

小说描写的吕静文与曹宇平情感并不对等,一个更多因为母性关怀同情和爱护而发生感情,一个更多因为受呵护和感激而發生感情,但一开始时两人“爱情发展得很快”,在相爱时,才认识“半年”;而“当静文决定在毕业后为他多留下一年时,他们不过才订交四个月”,双方已经确定关系,决定组织家庭。之后,“毕业了,她几乎是一手拿着毕业文凭,一手拿着中学的聘书和宇平结婚了”,当时甚至宇平还有一年才毕业。可见,他们的情感从一开始就很真挚热烈。然而变故还是发生了,因为家事和时局变化,双双到达中国台湾后,静文决定“双线出发”,各人去开创各人的路,要求丈夫放弃教书职业去开创新的事业。于是静文留在台北,丈夫却远走高雄。“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嫌隙开始产生,“静文有说不出的恼恨。宇平每次回到台北,她都因为忙着学校的工作而冷待他”。从一开始真挚热烈、互定终身的温暖情侣,发展到互相恼恨、冷淡疏离的隔膜夫妻,情感的变故不禁令人叹惋。在漫不经心间原本美好的爱情就这样被“毁灭”了,的确让人深感可惜和遗憾,有一种震撼的撕裂美色彩。

在表现情感悲剧时,作者同样作了艺术处理,安排了安立明和琼英这一类比组。安立明和琼英是平等相爱的,互相吸引。安立明欣赏琼英,认为她心胸开朗,有决断力。相对来说,立明更属于“弱”的一方。但两人都觉得爱情中要“彼此安慰,彼此鼓励”,两人三观相合,情感真挚,又有着至少“交往两年”的时间基础,加上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才结合,并不像吕静文与曹宇平“闪电式”的情感类型,或许也因此走得更稳、更契合。这一情感类比的艺术处理,使小说的情感悲剧色彩更加浓烈,也露出理性的光芒,并不单调浅薄。

三、事业与爱情冲突中的性格悲剧色彩

性格是命运的基本因子。性格的悲剧酝酿了悲惨的命运,大部分的悲剧最终都是性格的悲剧。女主人公吕静文要强上进,“躁急爽朗”,努力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自己做着教育事业却觉得丈夫不应“做一个中学教员为满足”,而要有辉煌的成就,要求丈夫放弃教书职业去开创新的事业。而曹宇平却安于现状、喜欢安逸、乐于享受安静宁乐的家庭生活。当两个人发生分歧后,宇平“终于怀着静文的事业心,离开台北”,而在离开静文后他选择了温柔善良的安立美。分离是因为性格原因,背叛也是因为性格原因。如果吕静文多关注一点丈夫的思想和情感方面的需求,早日结束两地分居的状态,多和丈夫沟通,不把丈夫往外推,是有可能避免婚姻风险的。曾经连续8次获得文华奖的老导演谢平安说:“悲剧的最高境界就是性格的悲剧。”《春风》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表现出强烈的性格悲剧色彩。

为了使性格悲剧更具立体感,小说还别有匠心地安排了两种性格对比和类比。其一是用静文同班好友秀云作对比。秀云“活泼快乐”,随遇而安,喜欢“舒服”和“懒惰”,与静文“不同性格、不同环境”,却“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被人赞为模范太太”。其二是用静文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学生琼英作类比。琼英的性格跟静文是同一类型的,都努力上进、敢于追求、精明能干、别具魅力,她和立明的感情其实和静文与宇平的感情很像,但也许因为静文的前车之鉴,琼英能更好地处理这种关系,自强自立的同时关心爱护身边的伴侣,最终与立明完成订婚大典。对比和类比的艺术处理,立体地呈现性格悲剧,使小说《春风》更加耐人寻味,意蕴悠远。

四、影响个体命运的时代悲剧色彩

时代指的是作品人物生活的年代。当时的社会环境、人物出生的家庭背景及所处的社会关系影响着人物的性格和命运。《春风》中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的跨度很大。从20世纪初叶写到50年代后,地点由西南一个山村写到台北、高雄。

吕静文“七岁丧父”“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母亲却“开风气之先”地把大女儿送进私塾,供她读书,一直供到大学毕业。吕静文大学毕业后,发生了七七卢沟桥事变,她和丈夫一路南下回到家乡,却不料母亲“辛苦了一生,还没有享受到辛苦的成果”就去世了。之后两夫妻足迹走遍重庆、南京、上海、沈阳、北平等,最终到了台北。静文遭遇战争年代,不得不与家人分离,颠沛流离,以个人弱小之力努力活下去,令人心酸动容。

时代悲剧在小说中着墨不多,但明显加强了背景纵深,给悲剧带来沉重一笔。小说《春风》没有十恶不赦的坏人,每个人都是苦难的人,每个人都在艰难而努力地活着,即使像吕静文与曹宇平这样貌合神离的相处、安立美与曹宇平不合法的同居,周围的亲人和朋友也没有粗暴地对待他们,而是富有人性地处理其中的关系,既不伤害任何人的心灵,又让生活重归平静。小说《春风》里的女主人公吕静文和其她女性人物都是胸怀大爱,默默忍受所有苦痛的慈悲者,无论遭遇到了多么大的不幸也没有愤怒的控诉或是强烈的抗议。或许这就是通過时代悲剧透析出来的作品主题。林海音以独特的女性角度,观察着新旧时代交替时期女性的尴尬处境和悲苦命运。在悲剧故事里,她更多地是以同情的笔调来写作,字里行间处处洋溢着感动和温暖,悲剧的苦涩由此增加了令人欣慰的暖意。

总之,小说《春风》中女主人公悲剧色彩是复杂多重的,故事外显的悲剧是婚恋悲剧、情感悲剧,透视的是性格悲剧、时代悲剧。四重色彩相互交织,共同演绎出内涵丰富的女性形象:胸怀大爱,默默忍受所有苦痛的慈悲者。小说《春风》温暖而悲伤,引人遐思。

参考文献

[1]刘家思.鲁迅的悲剧概念释义[J].戏剧文学,2005(11):89–91.

[2]陈岩.古代文学作品中的悲剧美[J].北方文学,2018(24):56+58.

[3]叶柳青.“围城”内外的女性群像——林海音笔下的女性形象分析[D].上海:同济大学,2009.

[4]王晓敏.悲剧欣赏中的情感问题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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