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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抵抗2号床家属

2020-11-23贺朗年

女报 2020年10期
关键词:耳塞入院花园里

贺朗年

8月中旬,我住在医院里,等待手术。

入院时被护士随机安排到一个四人间病房里,我的床位靠门。现在,假设我是1号床,从门口到阳台一字排过去,2号床在等手术,3号床刚做完手术,4号床和我同天入院,和我一样刚开始做各种入院检查。

住进去的第一晚,病房空调生生被调到了29度,我第二天起来看到温度显示才恍悟,我整晚翻来覆去热汗淋漓,并不是身体出了更大的问题。

我问病友们,为何开这么高温度。

“我妹陪护我,她怕冷。”3号床说。

哦。可是病房的主体住客,难道不是病人本人吗。

但我没多说什么。体恤他人是美德。

第二晚,麻烦制造者来自2号床。2号床傍晚排上了手术,晚上9点半被小推车推回病房,护士叮嘱家属说六小时内必须让她醒着,那家属就大大声地在夜半三更的病房里给他的老婆唱歌,翻来覆去地说着“我老婆真厉害!”“我老婆真棒!”一类车轱辘甜话。

我本来睡眠浅,易受打扰,邻床老公整夜大声疾呼,我被逼无奈试过了出于先见之明随身携带的海绵耳塞以及降噪耳机,都还是不能完全隔绝那源源不绝的声浪。可是,我又怎能去阻止一个爱妻心切的老公的努力呢?

但我的焦虑也不是没理由的。若是单纯影响睡眠也就罢了,偏巧当天护士告诉我,第二天凌晨要来给我做一系列检测,要求我务必整晚尽量平稳睡眠,9点钟后就不要活动,喝水上厕所都NoNoNo!

又偏巧我是焦虑体质的人,越重视,越紧张。焦虑感像一只热气球越胀越大,弥漫整间病房,把我抵到了墙角。我怕自己睡不着翻来覆去影响检测结果,继而影响医生对我手术情况的判断,越怕,越睡不着。

睡不着。跑出去找护士。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护士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给你一颗药。

我还真吃了。吃完药,我戴上耳塞和睡帽,渐渐有了睡意。2号床家属你就尽情地唱吧。

第二天起来,我开始思考“拿什么抵抗2号床家属”这一严肃命题。好吧,我现在已经用上了我的耳塞、耳机和睡帽,手中再也没有更具杀伤力的武器了……脑力搜索了一下我带来住院的物品中还有什么宝藏,忽然心头一亮:原来我还没有弹尽粮绝。

我打开壁橱,取出我带来的几本书,比较了一下。最满意的是一本老牌文学期刊,因为字号大,而且这一期正好有我喜欢的作家须一瓜的新作《致新年快乐》。我靠到床头,用枕头垫着背,搭起搁板,把杂志放在搁板上,开看。

这部小说中,“新年快乐”是一家专做国外订单的外贸公司,主营圣诞新年礼品,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公司负责人和他手下的一群保安心怀警察梦,他们反扒、帮弱者抱打不平,做了很多热血好事,但他们做错的最大事情是冒充警察。最后一群人各自分散,公司负责人,也就是叙述者“我”的哥哥,下落不明。

哥哥失踪后,“我”和父亲的事业继续繁荣。但是……整部小说的最后一句是这样的:“我们财源滚滚,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突如其来的结束句,让病床上的我被狠击一掌,几欲落泪。

2号床家属还在大声唱歌。我眼角余光瞟见他——咦,你谁啊?

那一整天,我只要不做检查的时候,就看书。有时在病房里看,有时到楼下花园里去看。我甚至用一支随身携带的墨水笔,在花园里给紫薇花来了幅速写。

焦慮感慢慢减轻,晚上也不再需要吃助眠药,一直到几天后我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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